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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蛇蝎,太子殿下请当心-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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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驾崩……”
仅仅是四个字,无比沉重,落在每个人心上这重量都不一样。
夕蓝感觉心上砰的一下,很疼。死了,死了也好,解脱了,他大概能去和他的紫月好好叙旧了……
丧钟敲响,金光灿灿的皇宫就在这个时候被铺天盖地的白色所淹没,高高挂起的白灯笼,素衣缟裙,白色簪花,这一切都在无声地遥送着苍云国的郡主,苍越帝孟越。
古舒玄和古夕蓝一同出了内殿,一路上的沉默,夕蓝终于开了口,“叔叔,你和先皇说了什么,他好像走得很安详……”
古舒玄抬起干涩的眼睛,望向天空,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刚才他跟苍越帝说的那一句话,“古夕蓝,是紫月的女儿……”他咽下了即将涌出喉咙的酸涩,深深看向夕蓝,“你真的不走?”
“不走,不会后悔。”一下子回答了两个问题。
古舒玄叹口气道,“走吧,先回府穿好丧服,等会儿还是要进宫来的,”他幽幽看向夕蓝,“你决心要帮左博云,就应该料想到先皇驾崩后必有大乱,王妃……”古舒玄渐渐走远。
夕蓝眯起眼睛,王妃,这难道是她逃不掉的噩梦吗?不,她不想再和这些纠缠,这一切结束后,她要离开,远远地离开。
街上不再有临近年关的喜气洋洋,酒楼茶肆的大红招牌也都挂上了素白绸子,街道肃清无人,五步一兵,十步一卒,没有喧哗吵闹,只用静穆来表达苍云臣民上下对先皇的哀思。
相府也都素净一片,夕蓝和古舒玄古威回到相府来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雪,天空阴沉着,泛着灰白色彩,好似众人现在压抑的情绪。
“小姐,老爷,二爷,您们回来了。”香雨香雪身穿孝服出来迎接,宫里大丧的消息果然传得快,看来有些人蠢蠢欲动,想要加快计划的实施速度了。
夕蓝对古威和古舒玄浅施一礼,“父亲,叔叔,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古威也略带沉重地点头,“好,你多吃一些饭,天黑前咱们还得去宫里,你……”古威想到褚知槿,略一顿,便将抬起的手又无力放下,“去吧。”
夕蓝点头,便和香雨香雪离去了。经过槿榆院时,夕蓝微微失神,便又迈着稳稳的步子往未然院走去。
她明白古威欲言又止是为什么,褚知槿被苍越帝一旨去坐了天牢,只有等死,古威现在的王牌也只有古夕蓝一个了,他对她寄托的希望有多大,恐怕是不能衡量的,可夕蓝怎么会任他摆布?现在答应要站在左博云一边,并不是为了古威的权势和性命,说自私些也只是为了她的私心而已。
褚知槿,你的痛苦不会再有几天了,我们之间的恩怨该做一个了结了。
黄昏日暮,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了夕阳的晚照,沉沉的阴云几乎要压了下来,小雪越下越急,骤然变成大雪,疾风携寒雪,扑面而来。
夕蓝和古威古舒玄就挑在这时候坐了车去皇宫,他们坐在车上沉默不语,可这三个人都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将改变他们每个人原有的生活轨迹。
夕蓝一身缟素,一双素锦绣鞋,墨发在发根处松松地挽了一个素银环,长发散落在肩膀上,秀眉星眸,小巧的嘴唇因寒冷而染上点点胭脂红,不施粉黛的脸显得清秀可人,不颦不笑的模样略带些孤傲清冷的神色,怎么看也是个独特的美人。
摇晃的马车上,古威盯了古夕蓝良久,直到夕蓝再也不能装作看不见,“父亲,您有话对我说?”
古威一怔,半响道,“夕蓝,先皇临终前,封了你为王妃,今夜一过,很有可能,你就会是苍云未来的皇后……”
“父亲,我明白……”夕蓝淡淡说着,垂下眸子,左手轻抚着右手食指的指甲,“无论女儿坐在多高的位置,您都是我父亲……”这古威,还没等她要坐上皇后之位,就想先打亲情牌了吗?
“我想说,”古威打断了她,神情略显无奈和悲哀,“如果是左王爷登上帝位,你能不能保下夕雪一命,毕竟她,是你亲姐姐……”
夕蓝一顿,诧异抬头看向古威,古威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原来他还知道他是个有女儿的父亲,她心中不由得更加怨恨,前世里,古夕雪把她残害致死,连腹中胎儿都不放过,可她父亲古威呢?怎么没见他去求一求古夕雪放过自己?
夕蓝垂下眼眸,疏离又客气地说道,“父亲多虑了,那是我大姐,我有能力当然会救她,父亲也看见了,大姐无论对我做了什么,我不都是全心全意去帮她,就像今天一样?”
古威尴尬地怔了怔,缄默不言。
古舒玄一直闭目养神,他听着这貌合神离的父女说话,可真是一种煎熬,要知道他最讨厌这样虚情假意,可古舒玄终究逃不过要和他们说话,他就听古夕蓝问道,“叔叔,现在就咱们一家三个,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今夜非让你做个选择,你会站在太子和左相那边还是我父亲这边?”
古舒玄云淡风轻地掀起眼皮,凉凉看着古夕蓝,古夕蓝眼神中透着精明,笃定,狠毒。
说到这里,古威也皱眉看向古舒玄,难道亲弟弟不和自己站在一边还要胳膊肘往外拐吗?
这原本是两个皇子的夺位之战,可夕蓝偏偏要说成是两个丞相之间的战争,因为宿容恒背后的那个人就是左相,而古威恰好因为两个女儿的原因,必须舍弃大皇子而选择左博云这张王牌,左相和古舒玄之间的关系,古威并不知道,所以夕蓝就用了这样模糊的说辞,要探探古舒玄的口风。
古舒玄嗤笑一声,又缓缓闭上眼睛,“我无权无势,站在哪一边又有什么用?”
夕蓝稍稍放心了些,古舒玄选择中立,对她和左博云而言,并不是坏事,古舒玄是从前的震天大将军,威望名声自然不用说,只要他振臂一呼,疆场上的旧部和士兵们还不都跟着来?如果古舒玄念着和太子炎之间亲如父子的感情而去帮他,那她必输无疑。
宫门口到大殿的路,被洁白的薄雪覆盖,雪花还一片一片轻盈婀娜地飘落,这昏黄的天儿正是赏雪的好时候,皇宫小路上来来往往的宫人全都一身素白,面带悲戚,脚步匆匆,真是扰了这雪天的静美。
大殿上已经跪满了人,全都是一身素白。
大堂之上供奉着香火,香烟袅袅升起,重重叠叠给大殿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纱。香案之下便是一具水晶打造的棺材,苍越帝苍越安静祥和地躺在里面,接受着臣民最后一次庄严肃穆的跪拜。
水晶棺两侧跪着的是宿容恒和左博云,宿容恒一脸怔忡,皱着眉头的样子,夕蓝刹那之间有种恍惚,宿容恒竟然真的有几分伤心?怎么可能?而左博云眼眸里染上的悲戚却是装不出来的,他是着实悲伤。
苍云皇后和花贵妃挽着朴素的髻,就站在大殿正中央,两人皆是哀伤,花贵妃两眼红肿,却再哭不出来,苍云皇后除了悲伤之外,还有一丝将将振作起来的坚强。
夕蓝目光转到跪着的臣子行列,最前面跪着的那个挺拔的身影,夕蓝心中一动,太子炎的背影那么高大,他周围的大臣都和他保持些许距离,他跪的笔直如劲松般,可那一瞬间,夕蓝觉得太子炎是那样孤独,和她一样的孤独。
放眼望去,大殿之上只有苍云皇后和花贵妃两个女人,夕蓝能来这里,完全是凭借因为左博云,她如今的身份便是王妃了,若今夜顺利的话,便是未来挂名的王妃,左博云的王妃。
古威和古舒玄穿过人群,走到人群最前方,和太子炎并排的位置跪下,夕蓝也随着他们一同前去,她没有立刻跪下来,而是上前对站着的苍云皇后福了福身,深深望着苍云皇后。
皇后也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了她片刻,想到这个小女子从今以后就是自己的儿媳了,说到底也是一家人,她对夕蓝的敌意减少了些,她抬了抬手,“去随臣子们祭拜吧。”
夕蓝顺势拉住皇后扬起的手,往她跟前凑去,她亲昵地拉住苍云皇后,好像是很关心她的样子,“皇后娘娘,您保重身体啊……”她的声音含着疼惜人的语气,娇软的让人真的相信她好像关心这个未来的婆婆似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认为本宫在假传圣旨吗
苍云皇后蹙眉,手臂用力想甩开夕蓝,可她拗不过比她年轻的古夕蓝,又不好在这种场合发作,她瞪着夕蓝,就见夕蓝不着痕迹地往她耳边凑上去,轻声说了几句话,让皇后一僵。
“娘娘,无论是哪个皇子登基,您都是太后,如果您支持左王爷为帝,名正言顺,若您鬼迷心窍,只会送了您两个儿子的命,不信的话,大可以试一试。”
夕蓝善意地抿唇,蹙起的秀眉透着怜惜,“娘娘,有事就叫夕蓝。”她欠了欠身,便退回大臣队伍中。
苍云皇后僵住,她被夕蓝这句轻飘飘的话给吓住了,两个儿子的命……古夕蓝怎么有这么大把握?不过,古夕蓝要嫁给左博云了,那古夕蓝应该不会害左博云,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巧不巧,夕蓝退回来,恰好就跪在古舒玄右边,古舒玄和太子炎把她夹在中间,她也不为难,豪爽地跪倒在地,跟随着太监唱声拜了几拜,神情也染上了些悲伤。
苍云皇后和花贵妃率先扬起素净的手帕嘤嘤哭泣,大臣队列中也传来了呜咽的哭泣声,越哭声音越大,所有人都被这悲痛的情绪包围着,没有自我。
夕蓝流不出眼泪,也不逼自己,她只是默默地望着水晶棺,想到人死如灯灭这句话,一点也不错,死了倒也好,清静了,什么都不用管,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争斗。她黯然垂眸的刹那,双目触及到了那一道炽烈的目光,众多百态的目光之中,她只寻到了这一个不甘不屈倨傲清高的目光,可她不禁觉得可笑可悲,太子炎,你这算什么?
她垂下头去。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苍云皇后和花贵妃慢慢止住了哭泣,众位臣子即便没有眼泪也要跟着哀嚎,看见皇后和贵妃都不哭丧了,也都渐渐停歇下来。
皇后用绢帕拭泪,随即站出来,神情很是悲伤,所有大臣也都微微躬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苍越帝驾崩,苍云皇后便是这合宫上下最能主持大局的一个。
“众位爱卿切莫太过悲伤,苍云江山还都仰仗众位来指点,本宫一介女流,实在是……”苍云皇后说着话便哽咽,不能继续说下去。
谁知道她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但大臣们都劝和道,“臣为苍云鞠躬尽瘁,在所不辞,娘娘保重凤体。”
夕蓝冷冷抬眼,目光与苍云皇后平齐,一双淡然旷远的眸子泛着幽幽的琥珀色光芒,直逼得苍云皇后晃了眼。
苍云皇后似乎是怕了夕蓝方才说的话,她心里如战鼓般隆隆响起,随即平定心绪道,“先帝走得急,并没有留下什么有关继承大统的话,本宫以为……”
“皇后娘娘。”太子炎高亢洪亮的声音打破这悲怆的沉默,打断了苍云皇后准备好的说辞,他上前一步,对皇后微微作揖,又转过身来,面对群臣,以王者睥睨苍生的神情看向众人。
“先帝临行前,曾将传位遗诏交给儿臣保管,遗诏在此,有谁敢不遵从?”太子炎目光一一扫过臣子们,一个一个都露出惊讶,恐惧,骇然的神色,唯有古夕蓝,他所见到的古夕蓝的眼睛里,是一口进去了就再也爬不出来的幽深古井。
太子炎从宽大的袖袍中摸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颇为庄重严肃地展开来宣读诏书,那模样十分威严,让人不容置喙。直到宣读完毕,众人都惊得张开了嘴巴,太子炎合上圣旨卷轴,淡淡扫过众人。
“先皇临终前,将遗诏嘱托给本宫,让本宫辅佐新帝继续苍云的盛世繁荣,苍云的新帝便是,四皇子宿容恒。”太子炎单手向宿容恒的方向一指,随即微微屈膝跪倒在地,浑厚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本宫宿炎,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太子炎这郑重其事的样子可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怎么这圣旨说来就来?这新皇帝怎么也应该是名正言顺的自己啊!可是,他一招让所有人惊讶住了,而左相也随着太子炎跪拜了下来,可太子炎就是太子炎,谁敢多说个不字呢?邱明丰带着一大部分人已经跪下山呼万岁,还有一小部分胆小的墙头草也都稀稀拉拉地跪下了。
古威古舒玄凝眉观望着,久久不跪,还有古夕蓝,也站得直挺挺的,一脸冰冷,好像千百年来积攒的煞气都要尽显了。
就在太子炎将什么所谓遗诏拿出来的时候,她还想着,苍越帝难道是在骗她?不可能,以苍越帝的性情,他不会欺骗她这个与望月有八分相似的小女子,更何况苍越帝希望的是保住两个儿子的命,他不可能看不出太子炎的野心,这么说,太子炎就是在当众假传圣旨了?可他怎么敢?
夕蓝心中一紧,太子炎有什么不敢?他是权势显赫的左相,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他差遣,苍云皇后是两位皇子的生母,无论是哪一个登基,她都是唯一的太后,她也不会反对……
山呼万岁的声音越发高涨,苍云皇后站在原处一直看夕蓝,可夕蓝就是没反应。花贵妃很是不悦,老皇帝还没有下葬,这大殿之上就迫不及待地要争皇位了,这不是让苍越帝死不瞑目?
左博云眼神之中仍是清幽一片,他望了望被太子炎带头簇拥起来的宿容恒,唇角弯起一个弧度,颇是苦涩,他微一转头,带着水雾的双眸怔怔望着一脸清冷的古夕蓝,心上一震,古夕蓝这么不开心,这是为了他抱不平吗?他苦笑,其实不必的,他本来就不在意这皇位……
宿容恒带着胜利的邪狞微笑接受着众臣的朝拜,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他目光突然触及到不远处那一个如同冰霜似的身影,他不由眼眸泛出狠戾的锋芒,古夕蓝,敢给本殿下使了这么多绊子,你不愿嫁给我,而是做了左博云的太子妃,好啊,过不了两天,就让你和左博云去阴曹地府做一对快活夫妻!
山呼声渐渐停息,宿容恒感念功臣似的将太子炎扶了一把,“摄政王快起来,朕以后还要多靠你相助。”
太子炎还是知礼后退一步,微微拱手后,站直身子,想来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先皇崩,新帝即位,以后……
“太子殿下,不对,应该是摄政王单凭你一人之言,不能这么早就下了定论吧?”
这不和谐的冰冷声音把这大殿之上跪拜新皇的喜悦都冲的七零八落,一众臣子都转向古夕蓝。
太子炎眸中翻涌着暗流波涛,似乎是一触即发,他眼见着一身素白的古夕蓝向自己走来,心中凄然,一直想让古夕蓝能靠近自己一些,可他不想是在这里,以一种敌对的身份。
夕蓝周身散发着孤傲的气息,她好像浴在火中的凤凰,只要有人靠近她,便会烧成灰烬,连骨头都不剩。
夕蓝和太子炎之间只隔了五步之远,她的眼眸如同凄切的寒潭一般,声音也犹如千里冰封。
“敢问摄政王的遗诏,从何处而来?什么时候得到的?”
谁也没来得及想遗诏这个问题,太子炎是唯一一个敢提遗诏之事的人,可他是堂堂摄政王,堂堂前太子代表着权威,谁也没有怀疑他。
太子炎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夕蓝,眼眸中透着冷漠,波澜不惊,“王妃这是在怀疑本宫?你认为本宫在假传圣旨吗?除非,王妃有更像真遗诏的圣旨拿出来,否则……”
这意味深长的停顿,让众位臣子都怒视着夕蓝,夕蓝只是一介女流,怎么能妄议朝政之事?
夕蓝丝毫不退却,对于太子炎这颠倒是非黑白的措辞,她提前早已想到,那么到底该不该把真的遗诏拿出来呢?
“夕蓝。”左博云不知何时站在了夕蓝身边,他比夕蓝高了一个头有余,淡然如水的眸子俯视着夕蓝,夕蓝从他眼中看出了悲凉,她心里一动,她做的这一切,看似是为了左博云,实际上呢?
她从没有考虑过左博云的感受。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摄政王,王妃只是悲伤过度,没有冲撞新皇之意。”左博云颔首,谦谦有礼,他一个皇子,堂堂王爷,向自己的弟弟低头,这……
夕蓝单手握紧,她眸中的冰块消融,化作利箭向太子炎射去,太子炎避之不及,心头如同重创一般。
“好了,多说无益,摄政王,先皇发丧的事就交给你去办。”宿容恒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一样,来下指令,他径直走向苍云皇后,搀上她,“母后,朕陪您回去休息,大丧之事朕会做好的。”
苍云皇后便听话地跟着宿容恒走掉,花贵妃自知她的尴尬身份,新帝即位,她只能是深宫中凋零的残花,做一个容颜未老心已衰的太妃,她也无奈地随皇后离去。
既定的新皇和苍云皇后都走了,剩下人也都三三两两下去准备大丧和新皇登基的事,大殿一时走空了,左博云看了一眼迟迟不走的夕蓝,柔声道,“夕蓝,你先回古府去吧,等稳定下来,我去接你。”
夕蓝望向左博云,左博云的眼眸中充满了宠溺,柔情款款,千万涟漪只为她一人所浮动,她一时尴尬,不知如何回应左博云这份深情,无疑她是歉疚惭愧的,她垂眸应声道,“殿下先回去休息吧,我现在就随父亲和叔叔一同回去。”她往前迈了几步,却又回头,左博云依旧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为了他你情愿跟我做对
“王爷,我一直在你身边,你的性命,你的未来,我会用性命来保护。”
左博云怔怔之际,在逆光中转身的夕蓝已经融化在光晕之中,隐入烟雾白的光影去了。
深夜的风真是寒凉,雪不再飘零,却迎来了更加彻骨的寒风。
夕蓝孤身出了宫门,远远看见褚府的马车还在等着她,便扯紧了身上素白的大氅,正要向那里走,左边一个极大的劲道将她拉到宫门石雕貔貅的阴影后面。
夕蓝低呼一声,一双大手捂住她的嘴,待夕蓝看清后又放开。
“你要干什么?”夕蓝瞪着宿炎低声斥责道。
宿炎深深的眼眸中满含讥讽,他唇边若有若如的笑意总让夕蓝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似是她亏欠了他似的,可她有什么不对的?
夕蓝昂首,将身上大氅穿好,冷着脸,抬脚就要走出去,却被宿炎一把扯回来,宿炎有力的胳膊将她从背后箍进怀中,夕蓝左右挣扎,甩不开他,两脚胡乱向下踩,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劲儿踩了下去,总之宿炎一声也不吭,令人沉醉的气息环绕在夕蓝周身。
夕蓝憋闷着不说话,赌气似的抿紧唇,在宿炎的怀里左打一拳,右踢一脚,宿炎不说话,夕蓝似乎憋着心中的一口气,等夕蓝踢够了打够了,宿炎蓦然放开她,她双膝微微弯曲,往后退了退,靠着冰冷的墙,大口喘着气,顺着墙无力地往下滑,坐在了雪地上。
宿炎惊讶,他看到了什么?向来不示弱的古夕蓝,现在露出那种柔软无力的眼神,她整个人显得那么娇小柔弱,他就站在她的眼前,他的拥抱还温热着,可就是没有了上前拥她入怀的勇气。
“左博云不当皇帝,作不成皇后的你很失望吧?”
话到嘴边,言不由衷。
夕蓝凄然冷笑,“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吗?你敢假造圣旨,混淆视听,若非因为左博云,你以为我今天会放过宿容恒?放过你?”
宿炎一凛,她手中果然是有些东西的,可他不由心痛,那些所谓把柄竟然是要来对付他的?
宿炎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语气清冷,“你为了他,就要这样和我作对?你不怕我杀了你?”他剑眉一挑,“不,你不怕我杀了他?”
夕蓝笑得决绝,如一朵悬崖峭壁上盛放的雪莲,“你最好敢这么做,否则日后你们落在我手上,我会让你和宿容恒后悔生在这世上!”
这么狠毒的话,古夕蓝真的敢对他说?
夕蓝心上也在滴血,她一想到那天在芙蓉卧门口听到宿炎和白洛水的龃龉之事,还有宿炎为了政治目的而去向古威求亲,她嘴上不由得狠毒起来。
宿炎蹲了下去,凑近夕蓝的脸庞,“你手中,有什么?遗诏?手谕?”
夕蓝扬起一抹狠绝的笑容,“你杀了我,就什么都不会威胁到你了,现在就在这里动手,也不会有人说摄政王什么。”
宿炎目光深深,透过她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到了自己的眉眼,是那么无奈,一遇到古夕蓝就无计可施的无奈,她明明知道,他对她,什么狠心都不会有。
宿炎缓缓直起身子,双手负在身后,悠悠地看向夕蓝,“你知道你和左博云孤立无援,你父亲没有实权,无心理会人脉,他自己的宅院都一塌糊涂,古舒玄叔叔生性不羁,就算有苍云军旧部愿意追随他,他一不愿重返苍云朝廷,这你也知道,那剩下的人,正如你所想,都是归属于本宫的,你看见过我藏着的关于各位将军短处的书信,他们的兵权实际上是捏在我手里,你以为左博云能翻身吗?”
夕蓝眼眸一眯,心中恨恨,宿炎所言,句句正中要害,左博云没有实权,兵权、人脉全都掌握在宿炎手中,他想要宿容恒暂且做一个好控制的傀儡而已,然而左博云就一定要成为这场无声硝烟中的牺牲品。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垂首轻声问道,“我承认,你会是最终的赢家,那就来个痛快吧,不要拖拖拉拉的,”她抬起清亮的眸子,“也当做,你我之间的了断。”
宿炎眼中闪过刹那的痛楚,他随意笑着,“原定的王妃,怎么可以死在我手里,那我岂不是要说不清?你手上有我想要的,不如我们做个交换?”
夕蓝语气清冷,蹙眉,“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手上,一定有先皇的遗诏,书信之类的信物,我也不强逼你交出来,我只希望你不要出来搅局,让你的秘密放在你的肚子里永远不要拿出来。”
夕蓝迅速接道,“如此就可以放过左博云一命?”
宿炎轻蹙的眉头一紧显示出他内心深处那种嫉妒,然而也只是转瞬即逝,他轻笑,“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手里的那东西是什么,那左博云的性命我会考虑留下。”
夕蓝脸颊冻得稍红,长长的睫毛已经结了一颗颗小冰粒,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似是放下什么似的,“好,我答应你,我可以告诉你,我拿着先皇留下的遗诏。”
她的谋划再周全,也敌不过宿炎拥兵千万,一朝铁蹄踏来,什么爱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她做的舍弃,就是舍仇恨,保左博云。
宿炎思索片刻,点点头,果然有遗诏。
“说好的,放过左博云,你不会不信守诺言吧?”夕蓝仰头望着他,深情坚定,她这辈子或许报不完仇,那这段情也是要还的,就还给左博云一世无忧吧。
宿炎轻点了一下头,“说到做到。”说罢便看见坐在墙根的夕蓝向他伸出手掌,对他道,“击掌为誓,抵赖的人此生孤独终老,郁郁而终。”
这可真是个狠毒的誓言,可是古夕蓝,没有你在,此生等同孤独无依。
啪啪啪三声,击掌为誓,永不反悔。
宿炎灰白锦袍在寒风中吹得猎猎轻响,他半转过身子,夕蓝看到他侧脸坚毅的线条,与夜色柔雾相溶,几乎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就着凄迷的夜色,夕蓝贪看了几眼,恐怕以后再不会有这样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宿炎倏尔转身,手腕一转,将夕蓝从地上拉起来,夕蓝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宿炎怀里,她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她垂着眸,碎发在鬓间飘散,她不是那个霸气的古夕蓝,好像只是一个有心事,有小秘密的寻常女子。
“女子家怎么总坐在地上,别再这样了……”
宿炎的声音揉碎在寒风中,渐行渐远。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远去的那个模糊背影,湿漉漉的眼眶被风一吹,似乎变得寒凉起来,澄澈的双眸微微眨,泪水顺着眼眶流回心里,苦涩翻转,只有她一个人承受。
从没觉得自己孤单过,可就在宿炎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夕蓝感觉到那种孤独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像一条丑陋而凶恶的蟒蛇一样缠住她的脖颈,让她睚眦欲裂,不愿在千载万载地这么孤独地活下去。
可是,还是要活下去。
十二月三十一日,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苍云国改天换地,送别先皇,迎来了苍恒帝宿容恒的登基大典。
苍云大地雪霁初晴,阳光洒在晶莹的雪上,直晃人眼。
满街的素白也都换上了喜庆的正红,为了庆祝宿容恒登基,大丧过后一天,宿炎就下令全城准备,调用国库的库银装点黎城,整个黎城铺金盖银,奢侈程度不可言说,单看沿街开放的酒楼茶肆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都有金箔装饰,就知道为了这次登基大典,苍云耗费了多少银两。
夕蓝坐着马车,听着马车外面锣鼓喧天的响动,心中平静寂寂,暖不起来。
她手中握着宿炎给她的进出天牢的赤金令牌,赫然刻着秦这个字,她要古夕雪的性命,宿炎不会阻拦,只是沉默地成全,就在昨夜,宿炎就派太子府的管家给夕蓝送来令牌,准许她去天牢,古夕雪由她处置。
夕蓝是名义上的皇后,所以也是这场夺位之战的惨败者,碰上宿炎,技不如人,她只得认栽,只是左博云,作为苍越帝亲封的太子,今天在登基大典上,却跪拜在宿容恒的脚下,该以何种心情自处呢?她不知道,或许,她一开始就是错的。
车帘被冬儿拉开,一道明晃晃的阳光射进马车里来,夕蓝抬手挡住了眼睛,夏儿为她系好鹅黄织锦披风,扶着夕蓝下了马车。
这里是黎城的边缘之地,远没有城里那么繁华鼎盛,周遭全是荒凉之景,积雪寒霜覆着一片片稀疏的衰草,远处便是荒无人烟的荒滩,山峦连绵蜿蜒,守护着苍云大地的平安。
天牢的大门有重兵把守,寒冬腊月里士兵们穿着冰凉的黑铁铠甲,表情严肃地守在门口,黎城里欢庆声响成一片,对新皇即位的溢美之词如大江潮水般源源不断,可这里却是千年万年不变的死寂。
一站在这里,就有种黑云压城的压抑之感,这是黄泉路上的最后一道门,有的人一踏出这道门,就会被拉去行刑,转世轮回,只求别再为人。
夕蓝怔了怔,拉了拉披风,对夏儿冬儿淡淡吩咐,“你们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吗?”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四妹你放过我吧
夏儿一愣,还是冬儿接了一嘴,“大小姐总想着怎么压过您的风头,从小您就受她欺负,现在可算是让她吃点苦头了。”
夕蓝微微仰首,天空蔚蓝,几近透明,这么美好的天空,可这片土地总是有不美好的事在发生。她莲步轻移,往前慢慢走着。
把守的士兵将手中长刀往前一伸,恶声恶气地说道,“站住!天牢禁地,不可随意乱闯!”
夕蓝将手从袖筒中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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