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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锦绣(鱼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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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怎样,是阿衡救了我。”
  卫妈妈惊讶,原来她误以为的长随,就是传说中凶神恶煞的粗鄙军汉?哪凶了!哪粗了!
  楚琏则是完全不信:“那你这身伤是怎么来的,走路都有些不自然。”
  这下轮到卫嫤惊讶了,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卫嫤:对啊,哪凶了!哪粗了!
晏衡:对抢阿嫤的人凶,晋江粗。
鱼丸(星星眼):楼上的泥垢,清水、节操……

☆、第7章 孰是孰非

?  镇北侯府出了这么大事,老太君掌家权被篡夺,身为世子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惊讶之余,卫嫤也没打算替世子夫人隐瞒。人家都欺负到她脸上来了,她也没必要再为世子夫妇间感情和睦着想。
  “夫人寻了个由头,说我霍乱侯府,赏了四十板子发卖出京。”
  楚琏面露惊愕:“她竟然打你?就算你有错,把财物收回来就是,何故要下此毒手?”
  “财物?莫非夫人与世子说,我们母女窃取侯府财物?”
  楚琏神色晦暗地看一眼卫妈妈,再转过头来,脸上全是包容:“卫妈妈看中的京郊良田,是夫人陪嫁。红绫怎么不找我商量,你想寻点财物傍身,私底下我贴补你就是。”
  不等卫嫤说什么,旁边卫妈妈身形颤动起来:“琏哥儿,好歹我是看着你长大,红绫也与你从小玩到大,我们为人如何你不清楚?”
  “这……”楚琏疑惑:“可夫人分明与我说,红绫无端多个兄长,其名下房契地契之巨,比朝中官员更甚。”
  卫嫤面露讥讽,世子夫人好毒的心,不仅将她赶出府,还要夺了卫妈妈傍身钱财,一环接一环简直要赶尽杀绝。只可惜她刚接过管家权,对侯府掌控力度不够,被世子得了消息寻过来。
  “世子可是相信夫人一家之言?若这些年的情分,都让你信不过我与娘,那何须多此一问?”
  看到她讥讽的神色,楚琏心下一阵揪痛。从小他就喜欢红绫,雪团般的小娃娃抱着布老虎,坐在老太君院中抱厦的碧纱橱内,不哭不闹看到他还会咧嘴笑,笑声能一直甜到他心里去。渐渐他习惯在请安时带点小东西,一块胶牙饧、一粒金锞子、一颗银铃铛,总能逗得她杏眼弯弯。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他早已习惯身边有她存在。成亲时他有过惶恐,不过新妇贞静柔顺,红绫亦在老太君跟前伺候,每日请安都能见到,他也就慢慢放下心。直到那日从国子监回来,他听小厮说起,吴妈妈欲在下人中为红绫择一夫婿。
  当时他几乎坠马,失魂落魄的回了侯府。直到吴氏向他提议:红绫身为家生子,本身信得过,何不收入房中?听完后他恍然大悟,他舍不得红绫,这样一来她就能长久地留在府里。再者,府上下人哪配得上红绫。
  自觉是两全其美之事,谁知收房当日她来了天葵,懊恼之余他也心生喜悦,小丫头终于长大。待过几年吴氏诞育长子,他也与红绫生几个孩子,最好与同她一样乖巧粉嫩的女儿。甚至他都想到了,女儿出阁之日他会怎样不舍。
  盼啊盼,终于盼到天葵过去。可红绫却身着中衣跪在床上,告知他做通房非她本意,她愿意加倍用心伺候他来弥补。一口郁气憋在心口,可当他看到红绫眼中泪水时,失望化为怜惜。从小疼到大的雪团子,又怎么忍心多做苛责。慢慢宠着,等明年她及笄,大抵也就扭过性子。
  随后的日子他往返在侯府与国子监之间,院中一应事务交予吴氏打理。今日国子监放假,他一回来便觉府中气氛怪异,下人步履匆匆噤若寒蝉。步入自己院子,迎面就见一袭素衣、低眉顺目跪在那的吴氏。
  怪异之感更浓,扶起吴氏,他便听到红绫已经出府,卫妈妈亦向老太君辞行。当即他大惊,可吴氏陪嫁丫鬟跪在他跟前,声泪俱下:
  “便是夫人一直拦着,有些话锦衣今日也要说出来。夫人自嫁进侯府,对卫妈妈可有不敬?对红绫姐姐可有不和善?谁知他们面上和善,私底下却借老太君压制夫人。这次卫妈妈她……她甚至把手伸到夫人陪嫁的良田上。夫人忍无可忍,但依然顾念着侯府名声,寻个由头将她打发出府。这几日夫人战战兢兢,饭都用不了几粒,只一心念着世子,唯恐世子心生不悦。”
  听完这话,再看有些消瘦的吴氏,他便信了五成。而后吴氏凄凉一笑,娓娓道来:
  “夫君重情义,自幼与红绫一道长大,感情亲厚。此刻便是对妾身有所怀疑,也在情理之中。可世人谁不看重家财,便是侯府这等钟鸣鼎食之家,年前娴姐儿出嫁,京中还都盯着她十里红妆,数她压箱底的瓦楞片数。木已成舟,千错万错世子恼妾身便是,莫要再寻红绫徒增伤感。”
  说到这吴氏干呕起来,待郎中诊脉过后,才知她有了一个月身孕。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再也不敢刺激吴氏,温言软语安慰后,他回前院书房,恰好翻出《论语》中所夹幼时习字帖。瞒住吴氏向老太君问明红绫去处,他便寻了过来。
  一路上他都想好了,教训卫妈妈一二,再将母女安置在外面。待来年吴氏生产,寻个机会接回府里。可此时此刻,看清红绫眼中讥诮、卫妈妈满脸伤感,他怀疑更盛。
  将面前世子情绪变化瞧得真切,卫嫤心中大概有数。
  “世子可知,夫人以何种理由赶我出府?私自停药,意图诞育庶长子。”
  “不可能!”
  “当然,世子夫人怎会如此愚蠢。她定是觉得,刁奴侵占冢妇嫁妆,说出去有碍侯府名声。而通房私自停药,大多是个人不知天高地厚。再不济,也是掌家之人教养不利。”
  楚琏第一反应是,竟然被她猜中了。然后再往深里想,红绫今日怎么如此咄咄逼人。莫非真如锦衣所说,平日他看不到的地方,她一向跋扈?可再想想,她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有他宠着,有老太君护着,骄纵点也在情理之中。
  “我自知红绫委屈,但夫人已有身孕。如此处置虽有碍于你名声,但最合情合理。”
  原来是有身孕了,连老太局都忌惮的免死金牌。卫嫤终于明白,世子为何在这么短时间内,如此准确地找来此处。此时此刻她就是老太君手中最锋利的刀,可偏偏即便知晓被人利用,她也得按剧本演下去。
  “恭喜世子。不过夫人有了身孕,正该是需要静养之时,为何又在此时夺了掌家权?”
  此言一出口,原本神态有所缓和的世子皱起眉头:“原来红绫对夫人误解如此之深,老太君年事已高,本欲命夫人主持中馈。可她只是从旁协助,如今查出有孕,立时便命锦衣把对牌送回去。”
  卫嫤心道糟糕,有那四十板子先入为主,她本以为世子夫人是将门虎女。一朝娘家得势,便大刀阔斧排除异己。谁知那是个披着女汉子皮的白莲花,攻高防厚,远非她这种未经宅斗系统训练之人对手。
  她沉默了,旁边卫妈妈却不能任人污蔑。
  “琏哥儿打小聪明,书读两遍就能倒背如流。可后宅之事你几时了解过?我们母女皆是老太君跟前的人,尤其是红绫,可以说是老太君养大的。若是老奴黑心肝贪墨夫人嫁妆,传出去损害的大多是侯府名声。可若是红绫犯错,说起来却是老太君糊涂、不会调教姑娘。世子仔细想想,单这一件事,谁受损最大?若不是心灰意冷,老太君又怎会交出管家权。即便还回去又如何?经此一遭老太君威信大损,又如何能像先前那样。或许老太君顾忌夫人腹中胎儿,又想一家和睦,心胸宽大不欲多说什么。但世子如此聪慧,多留心看看,总能捉到蛛丝马迹。”
  卫嫤乐了,不愧是老太君跟前第一人,瞧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提自己委屈。偏偏老太君委屈了,不就是他们母女委屈了?老太君得势了,后宅东风压倒西风,世子夫人可不就难受了。
  楚琏愣在原地,心中剧烈挣扎。他向来尊重正妻,且吴氏嫁予他三年,所作所为无可指摘,甚至连红绫都是她提议收入房中。但卫妈妈在府里呆了近四十年,红绫自幼伴他一道长大。日久见人心,两人也不是欺上瞒下、狗仗人势的脾气。
  “我自是相信你们,此事定有误会。驿站简陋,妈妈与红绫先随我回庄子上。”
  “不必!”
  三重奏响起,母女俩诧异地看向晏衡。
  后者手握刀柄,皂靴向前一步:“阿嫤已脱离侯府,如今归于我名下。前尘不计,日后与你无关。”
  ?

☆、第8章 反将一军

?  与你无关……
  这四个字如报恩寺高僧做法事所念经文般,一字字直击楚琏面门,打到他心坎上。似紧箍咒般,每每响起便令他全身上下难受不已。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红绫在他心中地位,远不是收通房时那个希望她能一直留在身边的小丫头。十几年来的每早请安、每旬休沐,总有她陪伴在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如今一听她真正要属于别人,而且此人还不是他能随便支使的侯府小厮,他心里一下子空了。
  “多少银子,我出双倍赎回红绫。另外你救她一次,算镇北侯府欠你个人情。”
  卫嫤看向晏衡,这可是来自侯府的善意。整个大齐朝的勋贵之家,除去皇家与两只巴掌数得过来的那几家公府,紧跟着再往下就是侯府。
  扫一眼乖乖跟在晏衡身边的晏昀,她走到对峙的两人中间。
  “机不可失,阿衡,你且好生考虑下。”
  话刚说完,晏衡收起卧刀的手,在半空中一挥:“世子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救阿嫤,并非为图回报。只是不忍她落入老鸨之手后,再按尊夫人之意,赠予深山老林有虐妻之好的老鳏夫,受尽屈辱折磨而死。”
  背后传来卫妈妈的抽气声。楚琏眼中升起来的志得意满,也硬生生扭转成错愕。
  “红绫,她当真对你如此?”
  卫嫤避开他伸过来的胳膊:“当时老鸨有此提议,牙婆道世子夫人定会同意。但夫人向来贤良淑德,生于将门又饱读诗书。她的想法哪是我们这等黑心肝小人能猜,说不定是下人误传了她意思。”
  楚琏本以为,以红绫今日咄咄逼人,定会大吐苦水。谁知她不仅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到头来反倒为吴氏说话。
  “我会查清此事,发落了那起子奴才。”
  带着怒意的话刚说完,门外跌跌撞撞跑进一小厮。见到卫妈妈,绝望的小厮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跪到她脚边,上气不接下气。
  “官兵……呼……官兵包围了铺子,把掌柜和店里其他人全都抓起来了,听说他们还要去查城东的四合院。我被打发出去送货,远远看见忙躲起来。卫妈妈,你可得救救咱们。”
  看世子从多云瞬间变阴云的脸色,卫嫤心道,这人也来得太及时了点,莫非是卫妈妈安排的?可转念一想她便否了这猜测,就算凭借老太君关系,卫妈妈能调动官兵配合她演一出戏,可她图什么?思来想去,能这么做的,大概只有世子夫人。
  不仅卫嫤,楚琏也想到了这一点。红绫被发卖出京,消失不见,此刻卫妈妈正该六神无主。这时调官兵来查她私产,正是釜底抽薪。而他若不是偶然翻到红绫幼时写的字,也不会按捺不住找过来。若是没有自己,此刻他们母女在府外孤立无援,只能任人宰割。而府内老太君也好不到哪去,先是当半个孙女一手养大的红绫包藏祸心,而后又是跟前最有脸面的卫妈妈侵吞侯府私产。不利事件接踵而来,老太君威信必将降到谷底。日后即便名义上掌家,但暗地里也得受人辖制。
  同样的事,换个角度去想,所得结果南辕北辙。而此刻他发现平日好些事,似乎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再往深里,吴氏既然如此厌恶红绫,之前为何极力主张他收房?莫非从那时起,她已经暗中想好了这一连串计划?
  越想越心惊,脚底窜起一股凉意,他面色苍白如纸:“我竟被吴氏耍的团团转。”
  卫嫤本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可如今她尚无力抗衡世子夫人,本想暂避锋芒,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此她也不必再一味退让,虽然以她个人之力,世子夫人动动手指头就能料理掉,但她可以利用世子进行牵制。
  牵制,而不是碾压。她还不想为了报复把自己搭进去,投入侯府后院无休止的宅斗中。
  “哎,世子能想明白就好。”
  听到她叹息,楚琏心下五味杂陈。有失落,更多的则是悔恨:“怪我,让红绫受这么大委屈。”
  “这会我要说不委屈,未免太过虚伪。世子,总归过去的事已成定局,但这会铺子里掌柜伙计还在牢里。再让他们受我牵连平白遭罪,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这倒也是,”楚琏掏出名帖,伸手递给她:“遣人拿这个过去,衙门自会放人。”
  卫嫤接过,转手交给小厮:“还不快去,仔细着可别扯烂了。”
  目送小厮手脚并用地跨过门槛,卫嫤扭头笑道:“我替掌柜跟伙计们谢谢世子,要没您名帖,他们可得正经吃些时日的牢饭。”
  进门后首度看到熟悉的甜笑,楚琏心下郁气散去三分:“此事因我而起,一张名帖又算得了什么。只可恨吴氏,搅风搅雨让你受那么大苦,你放心……”
  卫嫤忙打住他:“我听说吴将军得胜归来,风头正盛,连老太君都得暂避吴夫人锋芒。况且夫人如今身怀有孕,这也是世子第一个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安心静养。只不过,有些话现在说可能不太恰当。”
  “哪有什么不恰当,直说就是。”
  “夫人心思太深,恐怕不适合教养孩子。老太君虽深明大义,但吴将军如今简在帝心,她这亏怕是只能咽下去。日后管起侯府中馈来,不仅力不从心,只怕更容易触景伤情。夫人总要管家,但府中大小事务何其繁琐,这样一来照顾起孩子来难免力不从心。不如将孩子放老太君房中,她含饴弄孙,夫人照料府中内务,各取所需两相欢喜。”
  强咽下去么?楚琏心下颇不是滋味。可他毕竟不傻,转过弯来很多事豁然开朗。吴家如今烈火烹油,的确不是侯府能轻易硬碰硬。但似吴氏这般妇人,指不定把孩子养歪了。
  “理当如此。”
  卫嫤看着他一张脸不复之前惨白,甚至隐隐透出丝红润,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是真不了解女人心思,还是故意给世子夫人添堵?卫嫤却不知,侯夫人去得早,楚琏自幼跟着老太君长大。他打心眼里觉得,由老太君照看自己儿女,那是一万个放心。
  故而等年后,吴氏自产后脱力中醒来,听锦衣说世子做主哥儿由老太君抚养时那个绝望。不论她哭得梨花带雨,还是请娘家人旁敲侧击,世子始终油盐不进,甚至一直在她耳边叨叨老太君带孩子的种种好处。甚至连最后她曲线救国,趁请安赖在老太君房中,也总会被府中大大小小事务牵扯心神。而老太君又“善解人意”,严命她每旬请一次安就成。就这样,夫君与太婆婆,一个无意一个有心,却都气得她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当然这是后话了,说完吴氏,话题又牵扯到去留之上。
  晏衡看着她,不苟言笑的五官难得平和,眼中更是闪过一纵即逝的温柔:“我与阿昀从未将阿嫤当丫鬟看,你想去哪便去哪。”
  “我向来拿红绫,不,阿嫤当妹妹看。你打小住在侯府,哪能习惯外面吃穿。你放心,这次回去我什么都依你。且吴氏理亏,日后也不敢苛责于你。阿嫤,跟我回家吧。”
  辩解完后楚琏伸出手,带着书卷气的脸上满是恳求。
  卫嫤心中早已有了主意,现在顾忌的不过是卫妈妈。拉起她手,母女俩靠在一处,她问道:“妈妈是怎么想的?”
  “我老了,就希望你喜乐安康。你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就不用多顾忌我。”
  攥紧手心略显粗糙的手指,卫嫤鼻子一酸。卫妈妈最后一句话,其实已经隐隐表达了她的意思。安土重迁,她想留在京城,留在这个她大半辈子熟悉的地方。
  可留下哪有那么容易,重生至今她一直处于被动,她烦透了这种刀悬头顶,掉不掉下来全看别人心情,完全无法自主的日子。三角恋是一个死结,而她处于最弱势一方,呆京城就是给吴家送菜。
  正合计着,一只小手攥住了她的拇指,阿昀仰着脸,睁着两只可怜兮兮的大眼睛问道:“阿嫤姐姐,你要离开,不教我识字了么?”
  “教,阿嫤姐姐向来说话算话。”
  卫嫤应下他,淡笑着看向楚琏:“世子,我在侯府是多余之人,就不回去了。”
  ?

☆、第9章 义结金兰

?  尽管心中早有预感,但见阿嫤笑得云淡风轻,笃定地道出不会再回侯府时,一瞬间楚琏还是觉得心被挖下来一大块,血淋淋的疼。
  可他深知如今挽留没有任何意义,在侯府时她已表明心意,于他并无男女之情,且不欲为妾,只想平淡和乐一生。只怪当日他没看清吴氏真面目,天真的以为能护她一生。
  可他真能护得住么?
  他并不是蠢笨之人,立足朝堂,看得不是爵位而是实权。面对吴家实打实的兵权,侯府名头就像件精美的瓷器,看似光鲜亮丽,真硬碰硬才知有多脆弱。
  想到这他凄凉一笑:“可恨我过去枉读圣贤书,丝毫不知世情。红绫,你受了委屈,想忘却侯府过往也在情理之中。日后你便是阿嫤,所做所为再不受侯府辖制。”
  尽管并不是为此改名阿嫤,但见旁边卫妈妈以帕掩面,同样满脸感伤,卫嫤识趣地没有多做解释。不过世子能说出这番话,不得不让她吃惊。他带着误会寻来,一见面并未立刻发难,而是紧张地询问她伤情;而后即便误会她侵吞侯府财产,他也未曾生气,而是闻言软语的劝她,喜欢钱喜欢地直接问我要,我会私下给你。
  即便其中掺杂着误会,但也不难看出他对红绫感情之深厚。她本以为,即便直白地道明去意,也要被他再三挽留甚至纠缠,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痛快的放手。
  死缠烂打最讨厌了,不由的她对世子高看一眼,脸上笑容也真诚几分:“此事也不能全怪世子。侯府并不是寻常人家,柴米油盐等俗物哪轮得着你沾手。再者人心本就复杂,你出身尊贵,向来只有别人奉承的份,又哪知人心险恶。”
  楚琏脸上失落淡了几分:“我也不能说全无过失。就如卫妈妈所言,她也算看着我长大,还有阿嫤,我们也算自幼为伴,而在最关键的时候,我却信不过你们,这实在是不应该。”
  他不仅痛痛快快放手,还这么真诚地反省自己。尤其当他那张满是书卷气的脸挂上十足诚恳的忏悔时,卫嫤也不禁心软。
  “世子尚还未及弱冠,如今想明白这些也不晚。我一个丫鬟,不明白为何连尊贵的侯府都要避吴家锋芒。但以世子聪慧,只要努力,日后定能鹰击长空、鹏程万里。”
  卫嫤并不是她所说的不明白,道理她全都懂。可以她丫鬟身份,知道太多不是打世子脸么?老太君与卫妈妈亲近,私心里她还是希望世子能彻底转过弯来,砥砺奋进,而不是守着官N代身份尽情享乐。
  楚琏此人最大的优点,便是听人劝,听完这话他一阵脸红:“阿嫤所言极是,恩师前几日欲推荐我入翰林修书,我本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想多读两年书再去。如今看来,应承下来,边抄书边读书也不碍事。”
  见阿嫤听完笑容越发疏朗,楚琏只觉心中空洞越来越大。阿嫤怎么能这么好,受了那么大委屈没有丝毫怨怼不说,她反倒不计前嫌,反过来委婉地提醒他。自幼他下学后,总会将当日所学说与她。她学得多快,没人比他更清楚。是以听她刚才那番话,他便明白,阿嫤是在告诉他,侯府之煊赫不在于那块牌子、也不在于姻亲裙带关系,而在于府内子弟上进成才。若有一日他立足朝堂,官居显要位置,那时镇北侯府才是名副其实的王侯公卿、朱门绮户。
  暗暗下定入仕之心,他又想到另一处。成亲三年,吴氏只是变着花样缠着他多陪她,从未劝他上进。而跟在老太君身边的阿嫤,竟然比吴氏明理那么多。看来孩子无论如何都得由老太君亲自教养,就算吴氏再不愿、吴家再施压,他也得绷住。
  卫嫤丝毫不知,此刻他脑回路已经跑出去十万八千里。拉拉卫妈妈衣袖,让她注意世子的情绪变化,同时她长舒一口气。
  “世子入朝为官之时,老太君定会欣慰。”
  卫妈妈感同身受:“琏哥儿也是长大了,你能存着上进心,老太君便是受点委屈,也是高兴的。”
  “老太君”这三个字可算挠到世子痒处,终于他脸上露出笑容。
  “阿嫤何必一口一个世子,即便脱离侯府,你我从小到大的情分也不能悉数抹去。当日你便说过,向来只拿我当兄长看待。既然如此,日后便继续做我妹妹。”
  惊愕之下卫嫤瞪大眼,久久说不出话来。古代的兄妹可不是能随便喊的韩国欧巴,即便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义兄妹,在一起也是为世人所不齿的乱伦。这样说来,她不仅彻底摆脱了一块烫手山芋,山芋君还摇身一变,成为了任由她抱的大粗腿,她没做梦吧?
  不仅卫嫤惊讶,小院里此刻站着的五人,除去提议的世子,其余三人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晏衡同样如此,不过他定力佳回神最早。刚回神便看到对面男人正盯着发愣的阿嫤,平静的神情让他想到了三年前娘亲被害死时的自己。宁知挚爱之人即将一去不返,无力回天,只能答应族里充作军丁,拿到银钱买药,换一个心安,求一丝微渺的可能。
  同病相怜,重新估量世子对阿嫤感情后,他不受控制的厌恶起了此人。阿嫤多好,初见时即便她脸上脏兮兮的,眉眼间扔不掩惊。而后与老鸨对峙时的机智,昨晚要帮她洗衣服的善良,还有今日直面世子夫人诬陷的坦然和聪慧,以及劝世子时的宽容与明理,每一点细节都拨动着他的心绪,让他止不住再多关注她一些。
  越关注他越明白,如阿嫤这般美丽的女子,蠢笨好拿捏点还好,否则她表现得越是出色,越会被世子明媒正娶的夫人所妒忌、所打压。世子若用兄妹之情拴住她,极有可能再次置她于险地。
  一想到阿嫤可能会再次伤痕累累的躺在干草上,平日沉默的他再也忍不住:“世子可能做得了夫人的主,做得了吴尚书的主?”
  自进门起,楚琏便觉得此人对他有敌意。同是男人,稍微一想他也就明白对方心思。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秉性温和的世子此刻也忍不住尖锐起来。
  “这是我与阿嫤之间的事,与外人无关。”
  他是外人,晏衡攥紧刀鞘,手有些发抖:“即便我是外人,也不妨碍说句公道话。我从西北而来,对吴家权势了解比京中人更胜一筹。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贵为世子,也不能挡着娘家人为出嫁女讨回公道。你若真想护着阿嫤,便把这兄妹关系坐实了。定下契书,府中夫人也好放心。”
  楚琏知道他说得是事实,他也确实有这种想法。可想是一回事,一想到定下契书后,今生今日与阿嫤再无可能,他的手便有些发抖。
  “世子不说话,难道是不愿?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世子莫非想借兄妹关系,继续藕断丝连,陷阿嫤于不义?”
  “当然不是,驿站文房四宝简陋。”
  “那设香案,对着皇天后土行兄妹之盟,比契书还要管用。”
  “好!”
  楚琏虽是被话赶话答应下来,但他也不是全然吃亏的主。在结拜前,他逼着晏衡销毁牙行契书。理由都是现成的:我妹妹怎可与人为婢,做兄长自然要帮她恢复自由身,责无旁贷。
  晏衡当然不会阻拦,不提如今他对阿嫤有好感,初见面时阿嫤举止间的大气,也让他不自觉将她放在平等地位,从未有一刻把她当奴婢看。
  驿站本是官员歇脚之处,常有圣旨传来,香案自是完备。等卫嫤惊讶完回神,发现她面前已摆好供桌。手里被塞进三只香,她迷迷糊糊地跪在蒲团上,就这样砸实了与楚琏的兄妹关系。
  直到宣誓完,她还在担心一件事:“我们身份天差地别,这真的合适?”
  门户之见不无道理,直到她穿越前,平民王妃、豪门灰姑娘之类的还常上新闻。之所以上新闻,不就是因为罕见?
  楚琏声音略显虚弱:“我当真从未把阿嫤当丫鬟看。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国子监回恩师话。驿站简陋不说,还有外男在,阿嫤最好早些回家。”
  说完他拱拱手,逃也似的出了驿站,扬鞭策马朝国子监赶去。
  ?

☆、第10章 卫母择婿

?  镇北侯府,花团锦簇的正房内,吴氏坐在梳妆镜钱,手摸着尚未凸起的腹部,任由锦书在她发髻上插一支满缀鸡血石的金步摇。
  插好后她左右看看,锦衣在后面笑道:“夫人这一尺多高的琉璃镜子,照得人活灵活现,哪像铜镜那样看人模模糊糊。还是尚书大人宠夫人,听说这是从西北缴获的战利品,尚书府几位夫人小姐只得巴掌大一小块,最大最精致的原封不动的搬到了咱们侯府。”
  吴家兄妹年龄相差极大,长兄议亲时,幼妹吴氏才出生。说是妹妹,实际拿她当女儿教养。想到素来宠她的长兄如今身居高位,吴氏眉目舒展笑得心满意足,嘴上却说道:
  “大哥搅和的战利品,自是原封不动献予圣上。这些小玩意,不过是启哥儿从外藩商人手中寻来,顺带着捎回京。”
  锦衣更是奉承:“大少爷自幼与夫人一道长大,情分自是不一般。这次回京,多与世子处处,日后世子入朝为官,也能相互帮衬着。世子得了好处,定会更疼夫人。”
  吴氏沉吟,自三年前元宵灯会,青衣书生连破灯谜摘得魁首,漫天花灯中丰神俊朗之姿便勾引了她全部心神。不多时他便打探出书生身份,本想着侯府与将门也算门当户对,偏偏造化弄人,以军功起家的镇北侯府,自侯爷到世子两代皆爱读书。
  无奈之下她一边命人传出自己才女名声,另一边暗自对镇北侯府相看的人家下手。最终得偿所愿嫁予良人,却在成亲后第一日给长辈请安时,发现元宵灯会上世子摘得魁首后,将所得走马灯温柔赠予之美貌女子,正是老太君房中一等丫鬟红绫。
  忆及三年来夫君对自己的尊重有余、亲近不足,吴氏皱眉:“你说老太君与世子怎就想不开,早早把红绫放出去,一家人和和美美不说,哥哥也会尽力帮世子。”
  锦衣应和:“那红绫看似规矩,实则是个藏奸的,连带卫妈妈,母女俩笼得阖府都说他们好,就连老太君都对他们言听计从。好在夫人聪明果断,派出去的人稍施薄计,卫妈妈便乖乖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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