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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锦绣(鱼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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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
  卫嫤诧异,知道她听小家伙叽叽喳喳的解释:“阿嫤姐姐,你人真好,还要帮我和哥哥洗衣服。不过真不用,我们在酒泉郡时,衣服一直都是自己洗。”
  “阿昀也自己洗?”他才四岁!
  “恩,娘要照看大姐姐和三弟,没精力照顾我们。小时候是哥哥帮我洗,可去年他去参军,我就自己洗衣服了。”
  去年他才三岁……卫嫤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又不是她前世,有洗衣机,脏衣服丢进去摁几下就好。那么小的孩子手指头还是软的,怎么能干这种活。
  “那阿昀的大姐姐和三弟也要自己洗衣服么?”
  小家伙摇头:“大姐姐和三弟是娘的孩子,我和哥哥不是,娘要先照顾他们。”
  原来是继母,那也难怪。卫嫤恍然大悟,突然身边传来一股危险的气息。扭头一看,木盆边的少年扯着衣服,面沉如水。方才来驿站的路上,提及提前归家时,他也是这样的反应。
  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年放下衣服。
  “你房里的水凉了,我去倒掉。”
  ?

☆、第4章 口是心非

?  说完晏衡三步并作两步迈进厢房。
  驿站不过是官员歇脚之处,整体布局相对简单。以他七品微末官职,只能分到中下等小院。院中正房自然留给他们兄弟俩,卫嫤所用便是剩余的一间厢房。
  正房尚且简陋,厢房自不必说。土炕靠窗一侧放张方桌,另一侧便是屏风。说是屏风,不过是几块木板。此刻木板上搭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倒衬得屏风没那么单调。
  拨开衣服他往屏风后走去,入手一片柔软,比他所发官服还要舒适许多。不自觉的他想起方才敲门送水时,开门一刹那的惊艳。白天在牙行阿昀那句话说得倒不错,阿嫤的确生得好看。莫说酒泉郡的豆腐西施,就是誉满凉州的知府千金,容貌较之也多有不及之处。
  故而白天在牙行,明明看出她眼中期待,他仍犹豫再三。西北苦寒,能养住她?
  摩挲着衣料,方才入手只觉柔软,这会沾上手心温度,入手更是舒适。听牙婆所言,阿嫤出自京中富贵人家。虽然从初见到现在,她并未露出半分娇气,举手投足间反而有股男儿的豪爽和果决,但这并不能完全打消他顾虑。
  毕竟西北不仅苦寒,晏家更是乱成一锅粥。
  面露苦笑,一不小心扯掉屏风上衣服。绣着并蒂鸳鸯的细棉布盖下来,柔柔地覆盖略带薄茧的掌心。看清那比帕子稍大、四角系着带子的是东西什么后,晏衡愣在原地。
  “阿衡是不是一个人忙不过来?”
  久久不见少年出来,卫嫤放下胰子。刚跨过门槛,就见晏衡立在屏风旁,手心抓着她刚才换下来那件抹胸,神色有些激动。
  ……
  饶是再女汉子,见到这幅景象也不免尴尬。可一瞬间的尴尬过后,见晏衡染上红晕的耳尖,突然她没那么尴尬了。
  “我来收拾就好。”
  “没事我来,很快就好。”
  晏衡似被烫到般,别过脸将抹胸胡乱一扔,而后开始抬屏风。见状卫嫤上前,抬起屏风另一角,冷不丁手上传来刺痛。
  “嘶。”
  “是木刺,得挑出来。”
  说完晏衡放下屏风,一大步跨到方桌边,伸手去捞那盏油灯。眼见油灯下压那两张纸,卫嫤心觉不妙。
  “不用……”
  尾音还在空气中,他已拿起油灯。稍粘腻的油灯底座带飞纸张,带着血迹的信笺翻个身,飘到桌边,正好落到在晏衡面前。
  “过来。”
  见晏衡朝她招手,卫嫤却有些踟蹰。他语气中带着金属碰撞的冷硬,显然是生气了。
  “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晏衡视线目不斜视地离开方桌,似那里没有书信般,瞥一眼窗外:“那边光线暗,单靠油灯不足以看清。不拔出,木刺只会越扎越深。”
  卫嫤小心挪过去,就见他以极快速度从怀中掏出柄匕首。匕首出鞘,月光下刀刃寒光毕现,看上去竟比她前世露营时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还要锋利。卫嫤心下羡慕,不过用匕首挑木刺……确定不会把手指捅破?
  似乎识破她的心思,晏衡摇头,唇角扬起几不可见的弧度。匕首尖往皮鞘中轻挑,寒光一闪,绣花针落在方桌上。做完这一切,他朝她看来,目光下移聚焦在她手上,意思很明显。
  瞅瞅略昏暗的夜色,卫嫤也不扭捏,攥拳露出右手中指伸过去。
  “别怕啊,很快,一下就好。”
  晏衡指腹有层厚厚的茧子,捏着她的手指,略带滞涩感。月光下针尖缓缓落下,她刚下意识地要往后缩,便听到他出声劝哄。声音虽依然沙哑,但扔挡不住其中满满的温柔耐心。
  不知不觉她就放松下来,抬头看着晏衡近在咫尺的脸。他生得可真好,小麦色肌肤的脸上光滑洁净,一点坑坑洼洼也无,浓密的睫毛在眼角打下阴影,高鼻梁凸出立体侧面。单论面相,比前世追她的那几个别有所图的小明星要强很多。
  “好了。”
  哦,卫嫤有些发愣。这么快?她还没看够那张脸……
  晏衡收好匕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往日捏一下就能挑出来的肉刺,这会却恨不得它扎得再深些、再隐秘些,好让他多费点功夫。绷紧脸掩盖遗憾,他觉得一定是那跟手指捏起来太舒服,比嫩豆腐还要滑腻,更比刚才的抹胸柔软许多。
  不能再想了,想起家中那一大摊子事,他强打住心中绮念。
  “京中有人接应?”
  卫嫤回神,顺着晏衡目光看向桌上信件,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她这态度在晏衡看来就是默认。心下叹息,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一边是繁花锦绣的京城,一边是苦寒的西北凉州,任何人都很容易选择。
  “我本打算待明日一早解了宵禁,托京中友人将你接去照应一二。只是友人终究年少,在家说不上话,到时你总免不了受些委屈。这样也好,此人于危难中对你不离不弃,定能妥善照顾你。”
  从满面温柔的挑木刺,到冷冰冰言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她上路,晏衡变脸比川剧还快。饶是卫嫤知晓他并无恶意,也忍不住反唇相讥:
  “你这是嫌弃我累赘?”
  偏偏她忘了,现在她的脸可不比前世那张大众脸。不管生气还是嘲讽,再威严的表情,挂这张美人脸上,统统是惹人怜惜。
  晏衡有些撑不住:“阿昀那般喜欢你,我又怎么会……”
  见他脸上渐渐染上红晕,很快蔓延到耳根,卫嫤哪能不明白他话中深意。若他真嫌弃,又怎么会赎她出牙行,想方设法托予京中好友。
  一个少年为她做到这地步,他应该不仅不讨厌她,还对她有点好感。
  那她呢?
  卫嫤问自己,然后发现得知他心思后,她并不恶心。前世作为一个富婆,即便长得一般,她也从不缺追求者。每次那些人,尤其是那几个亲戚安排的小明星贴上来,她都会恶心,然后一整天心情不好。
  似乎她也有点喜欢晏衡,虽然只有那么一点。
  “会怎样?阿昀是阿昀,你是你。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阿昀喜欢我并不代表什么。连我身上这身衣裳,都是他跑去问驿丞夫人要的。你宁可放他,也不愿自己动手,这还不是讨厌?”
  “是我……”
  话到嘴边,看着阿嫤那张生动的芙蓉面,晏衡突然觉得,就这样让她误会着也不错。
  “恩?”
  “是我对不住你。”
  憋出这句话,晏衡夺路而逃。
  木盆还在井边,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水中,井水沁凉的温度传来,他心里却跟火烧似得。
  他就这么跑了……
  喂,洗澡剩下的半桶开水你不用,跑去泡凉水是什么鬼!
  看着窗外瘦削的少年头伸水里泡半天,在她几乎以为他要溺水时,他起身摇起辘轳把,提井水一遍遍涮干净两兄弟衣服,抖平一件件晾在杆子上。这中间他目不斜视,仿佛手中那件衣服是和氏璧般的天下奇珍。
  打更声响起,隔壁传来咯吱的关门声,避开要害蜷缩在炕上,卫嫤百思不得其解。
  晏衡不惜亮腰牌从牙行救出她,本身又不讨厌她,为何一次次口是心非?
  盯住油灯摇曳的火苗,她皱眉思索,有那么一瞬间福至心灵。
  前世见多了满嘴跑火车,一谈婚前财产公证就色变的男人。甚至还有那几个亲戚安排的,跳艳舞勾引她抽大麻的小明星,她几乎快要忘记内敛这种崇高品质。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身体舒展,眼前火光逐渐迷离。慢悠悠打个呵欠,临入睡前卫嫤脑中冒出这样一句话。同时她心中晏衡好感度的刻度条,猛然上蹿一大截。
  一墙之隔的正房内,听到动静晏昀揉揉眼睛,打个呵欠,声音中带着点沮丧。
  “哥,阿嫤姐姐不跟我们回去了,是么?”
  晏衡拍拍他背:“想这么多干嘛,睡吧。”
  “我很困,眼皮都在打架,但就是睡不着。哥,刚才我去解手,听到你和阿嫤姐姐在说话。你不知道,前些天你不在家,娘常叫二表姐来家里玩,还说以后她会是我嫂嫂。哥,我不喜欢二表姐,她好凶。而且还嘴馋,过年就发两块胶牙饧,她还要抢一块去。”
  “阿昀放心,她当不成你嫂子。”
  “其实出坏主意的都是三表姐,算起来二表姐也没那么坏。可阿嫤姐姐多好啊,那么漂亮,说话又好听,今天在马车上她还教我写自己名字。要是二表姐和阿嫤姐姐换换,该有多好。”
  小家伙只是随口感慨,浑然不知他的童言无忌,在兄长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终于哄着弟弟睡着,晏衡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漫无目的地想着。如果二表妹换成阿嫤,那个漂亮的阿嫤,对着老鸨急中生智,生动异常的阿嫤。
  夜渐深,就连蛐蛐也安静下来。土炕上,晏衡几乎能听清自己心跳如擂鼓。
  ?

☆、第5章 亲娘驾到

?  院墙外打更声传来,坐在小院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卫妈妈心急如焚。
  白天辞别老太君出府后,她马不停蹄赶去侯府常用的牙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红绫,直到快起宵禁时她才寻思过来,吴家常用的是另一间牙行。世子夫人与娘家关系密切,身边陪嫁皆出自吴家,大概不会按侯府习惯行事。
  果不其然,待她赶到那家牙行,恰好听到几个碎嘴的牙婆议论:一位从西北过来,凶神恶煞的军爷看上了侯府发卖的通房,二话不说强抢了去。
  当时她一阵天旋地转,她可怜的孩子,刚摆脱世子夫人的魔爪,又进了粗鄙军汉的狼窟。
  绝望过后她强打起精神。她就生了这一个女儿,自小长得跟雪团似得,性子更是乖巧伶俐,让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这会就是没办法也得想出办法。花一吊大钱打听清楚军汉身份后,卫妈妈看到一丝希望。西北距京城路途遥远,往来官宦商旅多要停驻驿站歇脚,她在城西驿站等着便是。
  心里有了谱,她回到四合院开始收拾东西。红绫身上有伤,金疮药和消瘢贴得带上;她生性好洁,青盐与牙刷也得收拾着;换洗衣服多带几身,她也好有的挑;还有她喜欢的首饰、惯用的梳子……东西一点点累加,很快塞满马车。
  最后,还有给军爷的见面礼。咬咬牙,卫妈妈开了最大的那只箱笼,翻出一把压箱底的宝刀。
  归置好箱笼,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叫醒蜷缩在马车轱辘边的小厮,二人候到城门大开,沐露梳风,驱车朝城西驿站赶去。
  **
  天还没大亮,朦忪着眼正在愁该用什么刷牙、怎么梳古代发髻的卫嫤,便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晕了。
  驿站外面来个妇人,声称是她,不,是红绫娘亲。
  卫嫤下意识地看向那张银票,整整五百两的巨款。小说中的丫鬟,不都是因为家贫爹娘要养儿子,所以才被卖掉?心善的被卖个活契,干几年再接回家嫁人;但从她被牙行转手而不是被发回家来看,原身显然是死契。
  虽然她不否认母爱伟大,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她梳个麻花辫出门,见到身材发福的中年妇人后,这份疑惑迅速坐实。妇人一身绫罗绸缎,虽然不比昨日老鸨十根手指头堆满金银珠宝戒指来得富贵,但通身威严气派却做不了假。这人怎么看都不像穷到卖女儿的。
  莫非她原身是庶女模式?为求富贵,面慈心狠的嫡母送庶女与公侯之家为妾。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这的确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所以当妇人眼眶发红神情激动地扑来时,她顾不得昨晚临睡前还在“讨厌她”的晏衡,捏紧袖中银票退到他身后,跟妇人隔开安全距离,张嘴喊道:
  “夫人。”
  见女儿布衣荆钗、发型随意,心疼得跟什么似得卫妈妈,却如被这俩字施了定身咒般,心肝肉的呼喊卡在嗓子眼里。
  “红绫给夫人请安。”
  院中有一瞬间的寂静,看着双眼开始冒水汽的妇人,卫嫤暗道一声糟糕。
  她终于明白哪里奇怪了。虽然同样是身材发福、穿着富贵的中年妇人,但与老鸨心术不正、看向她的眼里几乎要具象化两个金元宝不同,面前妇人气质端庄沉稳,虽然面露急切,但目光中却无一丝恶意。
  刚想明白,面前妇人已经嚎啕出声:“儿啊,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也别不认娘啊。”
  还真是亲娘!搓着手,面对两只拧开的水龙头,卫嫤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还是晏衡开口解围:“驿站门前人多嘴杂,非久留之地。夫人一路过来想必也累了,何不进厢房喝口茶,母女俩慢慢说话。”
  卫妈妈这才注意到晏衡,见她跟女儿一道出来,心道莫非这是那军户手下兵丁?看他年纪轻轻、但举止有度进退有礼,她略微心宽。上行下效,手下如此,那军户应该不像牙婆说得那样,是个凶神恶煞的军痞。
  当即她向少年道恼:“老婆子失礼,让您看笑话了。”
  “无妨。”
  晏衡绷紧脸,挺直身子站在门口,侧身伸手请妇人俩进小院。
  卫嫤退后一步经过他身边,见他嘴唇几乎绷成一条直线。这人……是舍不得她么?
  甩甩衣袖,指甲盖装作不经意从他手背划过,看他似被烫到般缩回手,勾勾唇角,她跟在妇人身后进了厢房。
  拜花式穿越小说所赐,即便事先没有准备,卫嫤临场发挥,也能把身份圆过去。
  “昨日从牙行醒来,身上疼得厉害,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多事都不记得了。”
  坐在炕上的卫妈妈倒是没怀疑,许多人遭遇大变故,都会性情大变。她瞧着女儿平平安安、性子比以前更爽利,只有高兴的份。至于失忆后不记得亲娘……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但连带着她也忘了侯府的不快,算起来倒不亏。
  心疼地拉起女儿手,她满脸慈爱:“左右那些事不重要,都过去了,记不起来也没多大关系。现在娘给你重新讲一遍,你名唤红绫。你那早死的爹姓卫,侯府上下称我卫妈妈。过会你跟娘回家,先把伤养好。”
  “哦,卫妈妈。”
  见妇人神色黯然,卫嫤扭过头,不去看她失望的目光。她不是真正的红绫,没法全无芥蒂地喊一个陌生人娘。感觉到气氛越发沉闷,她赶紧转移话题。
  “昨日在牙行,有个老鸨想赎买我。”
  果然卫妈妈被话中庞大的信息量吸引住了:“老鸨?世子夫人竟然如此狠毒,她则是要斩尽杀绝。”
  “你误会了,后来有牙婆拦住老鸨,说是世子夫人吩咐,不拘贵贱,只将我远远卖出京城。”
  谁知她解释完,妇人更加激动,话音间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好一个卖出京城,不就是怕……。欺人太甚,她想赶你走,我们偏不让她如意。红绫,等会你大大方方地跟娘回家。娘去求老太君给你单独立个户,房契地契全归你名下,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再也不用低眉顺眼伺候别人。”
  一番话听得她云山雾绕,卫嫤却弄明白一点,卫妈妈绝不是她脑补那种,卖庶女求荣的狠心正室夫人。相反,相较于这时代的人,她对女儿好得有点过分。她不仅只字未提那五百两银子,还要将家中财产悉数过户到她名下。这做派,活脱脱亲妈中的战斗机。
  不过她还是有几点不明白:“世子夫人究竟在怕什么?卫妈妈也是奴婢?奴婢又怎么会有房产地产?”
  女儿不仅不会梳头,甚至连这个都不记得了。鼻子泛酸,卫妈妈耐心跟她解释。
  “我在老太君房里当差,也有几分脸面。侯府富贵,这些年老太君赏赐,下面人孝敬,也攒了不少体己钱。你那死鬼爹生前在城东留下套四合院和一间铺子。铺子位置好,每年进项不少。两处攒起来,隔一两年我就置办几亩地,不拘收成租子,只为盘活库中银子。
  咱们家统共就你一个姑娘,还在府里当差,四季衣裳、日常吃食自有份例。除去逢年过节炸几只新镯子,其余完全没有开支。一年年只进不出,钱越积越多。我本就不愿让你做看人脸色的丫鬟,无奈咱们是家生子,生死握在主子手里。世子夫人赶你出侯府,我却求之不得,左右家中财产足够你挥霍八辈子。”
  卫嫤眼睛晶亮,怪不得卫妈妈底气那么足,人家有实力有资本。被赶出侯府又如何,咱还不乐意伺候。
  “可家奴财产不是归主家所有?莫非挂在其他人名下,世子夫人万一找出那人。”
  失忆后这孩子倒通透了些,想到自己的安排,卫妈妈不免得意:“房契地契皆挂在你爹义子名下,印鉴文书在我这。过几日户籍办妥,找店里伙计换身衣裳,陪你走一趟便是。”
  卫嫤刚想说,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如何证明义子是义子,地契是地契,甚至我是我。但她突然想到这是古代,财产挂靠以及过户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简直不能再酸爽!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照这么说,即便被赶出侯府,我也可以轻易被你赎回来,不会按世子夫人预期远离京城。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留我一条性命,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

☆、第6章 青梅竹马

?  逼仄的驿站厢房内气氛陷入凝滞,卫妈妈眼神闪躲。
  “那些乌七八糟的事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
  卫嫤反问:“要真过去,你何必顾左右而言其他,胳膊都不自然地紧缚在腰两侧。”
  即便失忆,红绫也还如此敏锐,卫妈妈无奈:“即便你如今不记得我,可我却希望你自在些,有些事不知道对你来说更好。”
  好奇心害死猫,卫嫤明白卫妈妈也是一片好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装傻充愣固然能保一时平安。可这样一来,刀始终握在别人手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头顶砍下来。再说我也不是三岁孩子,躲在爹娘怀里万事无忧,您总有护不住我的时候。”
  最后一句话挑动了卫妈妈神经,不久前她还跪在世子夫人脚下,眼睁睁看着女儿受刑,大气都不敢出。
  本来她还有些迟疑,那些不开心的事忘掉也罢。但许是经历这一遭磨难,女儿似乎成长了许多。虽然还是那张脸,但举手投足间带着爽利,给她的感觉,再也不像那个缠着她打新镯子的小丫鬟。
  见到她眼中殷切,卫妈妈终于下定决心:“也罢,你听听就是,那些不快也别往心里去。”
  “那是自然,毕竟都是过去的事。”
  卫嫤回答得极为坚定,那些记忆属于红绫,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只有理性。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世子夫人也是女人,她所畏惧的,无非是琏哥儿……也就是世子对你的情谊。这些年我一直在老太君房里当差,从丫鬟到生下你后梳头做了妈妈。当时你无人照料,老太君见你跟个雪团子似得,性子又安静,喜爱之下便开恩将你养在抱厦中。当时琏哥儿尚未进学,常来老太君处请安,一来二去你们也就玩在了一块。”
  在这之前卫嫤想了很多,也想过可能是原主太受宠,但没想到原主这么受宠。长辈房里受宠的丫鬟、又兼青梅竹马,活脱脱一枚宅斗大杀器。相比原主,那些表妹什么的,完全不够看。
  “夫人顾忌世子,若打死世子那边不好交代,卖到京城里世子也自有手段捞我出来,置个外宅什么的再简单不过。思来想去,唯有寻个由头远远打发出京。待稳住世子,再想办法让我病死他乡?”
  见卫妈妈连连点头,听到最后气息有些不稳,卫嫤忙抛出疑惑:“可我并未有小产,妇人小产后不该恶露不止?想打发人,她丢支钗子、摔套瓷器,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何必捏造莫须有之事?”
  卫妈妈有些着恼:“你这孩子什么都敢说,嘴上没个把门的,让别人听见可有的嚼舌头。”
  “这不是对着您嘛。再者,世子夫人寻这个由头把我打发出府,就算我不说,难道其他人不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不会。”
  不会……卫嫤到嘴的话噎住,这画风不对啊。但转念一想,她也就明白了,带着笃定的神色问道卫妈妈:
  “难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恩,世子夫人想打发个丫鬟,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但她所图不仅是将你赶出府,还有侯府的管家权。”
  卫嫤不是不知世事的天真小姑娘,前世管理家族企业,她经历过大风大浪、见多了尔虞我诈。这会卫妈妈起个头,她就明白其中的窍门。
  打发丫鬟容易,夺管家权难。世子夫人并不是侯夫人,若是由她来管家,大清早丫鬟来报公公昨晚睡哪个姨娘房里,那得多尴尬。世情如此,这事从一开始就在大义上站不住。
  但红绫的存在,给了世子夫人极好的理由。
  “老太君一手调教出来的丫鬟,竟然心机深沉、闯下滔天大祸,哪还有脸面主持侯府中馈?”顿了顿,卫嫤肯定道:“世子夫人娘家,近来当是有人入了圣人眼。”
  女儿真的失忆?
  惊讶于她的敏锐,卫妈妈顺着接下去:“卫家大爷在西北屡立奇功,上个月更是阳关外打赢了瓦剌人,这次回京连升三级,官拜兵部尚书。上旬我随老太君前去长公主府赏花宴,卫夫人已是二品诰命。多少人围在边上奉承着,就连老太君也免不了放低姿态。”
  “怪不得,世子夫人如此大张旗鼓,原来是背后有娘家撑腰。”
  疑惑完全解开,卫嫤反倒坚定了信心:“如此看来,这京城,我更是不能留!”
  卫妈妈无限懊恼:“这又是为何?我就知道不该告诉你这些,看现在把你吓成什么样。。”
  她到底是怎么脑补出她在害怕?虽然有些无奈,但这份有些过分紧张的关心,却让她心下倍感熨帖。都记不清多久没人这么关心她了,身为有钱人的少数几个无奈,其中之一就是永远得小心分辨亲友是不是为钱接近你。
  心下感慨,搂住卫妈妈肩膀,母女二人以连体婴的姿态坐炕沿上,她柔声安慰道:“这不怪你,就算我忘掉那些事,身在京城,世子总有一日会找过来。世子夫人本就心存芥蒂,在侯府时有老太君压着她尚且如此,在外面指不定她怎样。”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卫妈妈松了一口气:“改日我去求老太君,请他与琏哥儿说明其中利害。琏哥儿多少对你有些情分,为着你性命总会忍一忍。待风头过去,咱们寻户好人家定亲,到那时他也就断了念想,世子夫人那边也能放手。”
  提到世子夫人,卫妈妈眼底闪过一丝冰冷。侯府俏丫鬟多得是,可不是人人都像红绫这般守本分。龙有逆鳞,凤有虚颈,吴氏强夺掌家之权,老太君又岂会甘心,有些事甚至不用她直接出手。
  卫嫤正消化她刚才所言,没注意到她情绪变化。卫妈妈这番话,乍听起来逻辑清晰目的明确,但稍微往深里想就知道毫无可执行性。
  “我明白您疼我,想把我留在眼皮子底下,疼着护着。可您觉得世子能忍住?若他真能忍住,这会我还在老太君跟前伺候,哪有后面这些事。”
  卫嫤没说的是,在她看来不仅世子,就连老太君也不是个明白人。老太君身为长辈,身份上占尽优势。只要她不犯大错,管教孙媳本是应有之义。可她偏偏先软了骨头,吴家风头再盛又如何,难道还能管到侯府头上?只要她行得正坐得端,单靠超品的侯府品级,也不是一个二品尚书能随意踩的。
  但这话她不能说,单从卫妈妈身家之丰厚,也能推测出她与老太君情分非同一般。
  果然,迟疑后卫妈妈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如今倒成了惊弓之鸟。你放心,琏哥儿向来孝顺。别人或许说不动,老太君心疼你,她亲自去说,琏哥儿定能听进去。”
  窗外传来一阵吵嚷声,卫嫤伸长脖子看出去,就见一位头带玉冠、身着锦袍的白面公子正疾步朝这边走来。晏衡拦在前面,借助刀鞘之长,挺拔的身躯完全挡住他去路。云纹衣袖左右突击均逃不开拦截,他疾言厉色:“本世子也是你一区区小吏所能挥刀拦截?”
  不用听这话,单看华贵的衣着,卫嫤也能大体猜出来人身份。
  待猜测被他亲口证实,卫嫤看向身边妇人,卫妈妈肩膀耷拉下来,眉头拧成疙瘩,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刻她心底认可了卫妈妈。不同于先前所想的,占了红绫身体,便要被动接手她亲人,这会她主动把卫妈妈划归到自己势力范围。
  “世子来了,娘……咱们出去迎接。”
  被陡然亲切起来的称呼惊到,卫妈妈有些发愣,顺着她搀扶站起来,跨门槛时被绊一下才恢复清醒。
  而院子内,任凭世子说得如何严重,甚至要追究他“不敬”之罪,晏衡始终横刀在前,如苍松翠柏,顶住威压丝毫不退一步。
  “此处乃是驿站,下官先行入住此院,暂为主人。向来客随主便,院中女眷身体有恙多有不便,世子这般冲进来怕是不妥。不敬之处,还望世子谅解。”
  这番话有理有据,就算对面贵为镇北侯世子,再强闯也有些无理取闹。
  更何况,楚琏自幼熟读经史子集,个性端方,更不会轻易做失礼之事。急得快要跺脚时,看到从房中走出的姑娘,他面露惊喜:
  “红绫,可算让我找到你了,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卫嫤退后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惊鸿一瞥下,她有些理解世子夫人心情。世子本人面白无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书卷气。如此芝兰玉树的贵公子,哪个少女在明媒正娶嫁给他后,舍得把夫婿分给别的小妖精。
  不过她绝不是会给人去做小老婆。天底下男人又不是死绝了,何苦抢一根公用黄瓜。就算黄瓜无公害栽培、卖相极佳,被人用口水舔过了也够恶心。
  “没怎样,是阿衡救了我。”
  卫妈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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