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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欢[出版]-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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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终于吃力地睁开了眼,仰着的面庞正看到牢狱顶部张扬爬动的蜘蛛和壁虎。一只蟑螂肆无忌惮地越过她零乱于地的长发,径爬向墙角。
阿原怔怔地看了片刻,忽觉得哪里不对。
没人念叨可恶可怕的蜘蛛蟑螂,着实太空旷了,太安静了……
安静得她终于听清远处的惨烈哭嚎发自谁的口中。
她猛地扑向狱门,用尽力气尖叫道:“小鹿!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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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深夜。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坐在肩舆上阖目休憩的景辞立时醒转,看向夜幕里渐渐奔近的那骑身影。
萧潇一直抱剑侍立于旁,目光不时扫过在河水中忙碌着的端侯府侍从和附近请来的会水的渔夫,闻声也定睛看去,说道:“是言希来了!”
说话间,左言希已奔到跟前,匆匆下马,也顾不得拭去满额的汗水,便急急道:“阿辞,你怎么还在这里?画舫并未靠岸,一直在水面浮沉,必定早已飘离原位。你数夜不曾阖眼,这身体……”
景辞正了正身,打断了他的话:“有消息?”
左言希无奈地“啧”了一声,说道:“长乐公主一心想为阿原洗雪冤屈,找到了那夜为阿原诊治的太医,可以肯定阿原那日的确曾吐血,且这两日一直在服药。我也查验过程那太医开的方子,正与原府中剩下的药相符。”
景辞微微冷笑,“那么,所谓的血衣,根本不能作为证据?”
左言希道:“最多只能算作佐证,称不得铁证。但老渔夫的证词依然对她不利。那个时间段,的确只有她曾带小鹿经过。你见过那个那老渔夫了?他居然这么巧在这边钓鱼,看到了阿原经过,更看到了阿原身上的血迹……说他不曾被人收买,我不太相信。”
景辞轻叹,“他倒不曾被收买,只是事发前一天傍晚,有人带着一篓鲜鱼途经他家歇脚,有意无意提起这时候西溪某处的鱼特别多,且容易上钩。这老渔夫近来闲着,几乎日日出去钓鱼,得知此讯,第二日自然便在那一处钓鱼了……老渔夫是土生土长的当地百姓,四个儿子都曾从军,口碑相当不错,若有人引他作证,自然更易让人信服,有事半功倍之效。”
萧潇揉着头,苦笑道:“有人存心算计,不知预备了多久……那边只在预备亲事,谁想到会在这时候被人算计!也忒恶毒!”
景辞道:“其实是谁做的,并不难猜。毕竟阿原得罪的人有限,能兴起那么大风浪的人,更是数得出来。”
他说话时,却看向了左言希。
左言希垂着头,不曾接他的话,忽道:“太医给阿原开的方子好生奇怪。阿原有肝气郁结之象,本该多用疏散化淤之药,但太医那个方子里这类药份量极轻。她成亲在即,难道不该加重药量,以求尽快复原?”
景辞听得他似话里有话,正待细问时,却听溪边一阵喧哗,然后有侍从疾奔过来。
“侯爷,找到了!”
侍从浑身*的,将一物举高,托到景辞跟前。
是一只敞着口的玉瓶,早已当浸满了水。
景辞接过玉瓶察看,清瘦的手指有一丝颤意。
左言希一直担忧地紧随于景辞身边,见状忙道:“给我看下。”
他命人将灯笼提近,取出一张油纸,小心地向油纸上倒着玉瓶中的浊水。
甫倒出小半瓶,便有淡淡的药香味传来,油纸的水也转作黏稠黑褐的药液。原来玉瓶瓶口甚小,只容得一两颗药丸滚出的样子,故而玉瓶虽然落水,药丸也溶化开,但溶开的药大多还留在瓶中,尚未被流水冲走。
左言希尽数倒出,仔细看了几眼,断言道:“我只给了则笙郡主三颗,差不多也就是这么多的量了。阿原没有撒谎,她……根本没有服药,更没有恢复记忆。”
景辞无声地吐了口气,“没有服药……最好不过……”
他虽这般说着,双手却已捏紧肩舆扶手,面色几与月色相类,苍白得看不到半点血色。
左言希不解,“为什么?她若能记起过去,记起你对她的好,岂不极好?哦,你也认为她如果没服药,就没有杀害则笙郡主的动机,洗脱嫌疑的可能就大了?”
“她不会杀则笙。不过……听说你给了她药,我原先大约也是盼着她服下的吧?”
………题外话………后天见!
第229章 第四卷 蟠龙劫(二二九)
她若服下,至少证明还对他和他们间的往事还有些放不下。爱玩爱看就来
然而她竟真的如此决绝地丢了药瓶,如此决绝地与他们曾经经历的那一切一刀两断……
景辞恍惚地答着,低涩的嗓音萦回于夜间的朦朦雾气里,也似泊了月光般的清凉。
“也许……她记不起往事,对她更好。有些往事于她,的确是绝大的羞辱。”
“羞辱?”左言希愕然,“莫非白天原夫人跟你说了什么?她狡黠多智,心机深沉,你莫被她影响了心智,反添了病。醢”
“也没什么。”景辞笑,显而易见的自嘲,然后盯向左言希,“你上午没陪我进大堂,听闻是去找了衙差,索要现场遗落的耳坠查看?之前你已看过书吏绘下的耳坠图样,为何还要亲眼查看耳坠?你和太医院里的人也算相熟,但居然是长乐公主先找到了那位替阿原诊病的大夫?”
左言希再未想到景辞居然能在忙乱之际还关注到他的行踪,踌躇片刻方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相信阿原会杀则笙,希望从证物和证词上寻出些蛛丝马迹。那只耳坠是上好的珍珠所制,虽不便宜,式样却是最常见的,应该很多贵家女子都有,未必就是阿原的。再则,衣物上的血迹虽可疑,但从血迹的形状和沾染的部位来看,的确更可能是她自己吐的血。”
萧潇在旁忽道:“其实她的身体还算健壮,本不该吐血。缇”
左言希静默片刻,说道:“她虽不记得往事,但那些事到底发生过,若有人刻意提醒,令她心智混乱,一时气血攻心也是可能的。”
景辞问:“以她目前身体状况,服用你转过去的药,应该没问题吧?”
左言希瞧着从人都已退到稍远处,低声道:“其实就是先前带她离开燕国时喂她服过的那药,看着虽是重病垂危的模样,实则并无大碍,用于掩人耳目那是极好的。北湮比我预料中还要上心,一听有此药,立刻拿过去跟原夫人商议去了。以原夫人的人脉,必定有办法交到阿原手上。不过……还是用不上的好。”
景辞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半晌方道:“时候不早了,天大的事,也得明日再说。我们先回府吧!”
萧潇应了,正要去唤溪边众人时,景辞叫住了他,“萧潇,你对大理寺那边还熟悉吧?”
萧潇怔了怔,“有个把熟人,但我跟大理寺卿不熟,且还算有点过节。”
那过节自然也因为那夜在乔府相助阿原、慕北湮之事。萧潇记起这事,手心忽然间冒出汗来,“公子担心有人会对原大小姐下手?原夫人并未失宠,皇上不发话,还不至于有人敢真拿她怎样吧?”
景辞的眸中似蓄了满目夜色,“未必。下午听谢岩说起,那晚他们闯入乔府时,郢王正与乔立在一起。阿原多半听到了什么,或者,郢王认为阿原知道了什么,才会有今日之祸。”
“到底……知道了什么?”
“谢岩有所顾忌,语焉不详。明日我会再去见见长乐公主,问明此事。”景辞黯然一笑,“其实皇子与臣子的秘密,无非就是那些,猜也猜得到。可惜再怎样心如明镜,身在局中,人人是棋者,人人是棋子,根本挣不脱……”
在燕国,他曾以为自己是执棋者,但终究成为被牺牲的棋子,而执棋人竟换作了人人视之为棋子的风眠晚……
萧潇闻得阿原有险,已无心品他话外之意,忙道:“既如此,我这便去大理寺走一趟吧!”
他跃身纵上方才左言希骑来的马,一夹马腹,那马儿吃痛,嘶叫一声,箭一般地蹿了出去。
景辞抚额,“言希,他可真心急,把你的马给骑跑了,你怎么回去?”
左言希诧异,“我自然跟你同行。”
景辞道:“你也不用去了。我的身体并不妨事,你先回贺王府,留意北湮那边的动静。他到底年轻冲动,先是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再是亲事被搅成这样,一个按捺不住,再惹出事来,只怕更无从收拾。”
左言希打了个寒噤,轻声道:“他看着轻狂,其实甚有主见。义父遇害与郢王脱不了干系,他固然想着报仇,郢王也想着斩草除根。或许,这才是阿原招来祸患的根由?算来郢王该是此事最大的受益者吧?”
想嫁博王的王则笙遇害,博王便不可能再因姻亲得到赵王的支持;将此案嫁祸阿原,又有知夏姑姑的神助攻,不仅阿原被捕入狱,难以脱身,原夫人也很可能受牵连失宠获罪。剩下一个慕北湮,空有王爵,并无实权,到底孤掌难鸣,收拾起来就轻松多了,有的是机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景辞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药瓶和化在油纸上的药丸,低叹道:“可惜郢王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我们目前完全对付不了他。还是先想着怎么安抚好慕北湮,别让一时冲动,再被郢王算计。他是你义父唯一的骨肉,你可不能疏忽了!”
左言希点头,“好,我还是回贺王府吧!你记得按时服药,总得保重了自己,才有机会救出阿原。”
他说着时,已跟侍从要了马,纵马疾驰而去。
匆匆来回,他倒也不曾喊一声辛苦。
景辞见他身影渐远,挥手唤来武艺最高的两名侍卫,“跟紧他,监视他这两日的动静!去过哪里,见过哪些人,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侍卫原是跟过梁帝的,也不多问,应了一声,立时飞身离去。
景辞眸光越发清冷,抬手向身后其他侍卫道:“走吧!回宫!”
侍卫怔了怔,“不是回端侯府吗?”
“去皇宫。”
景辞淡色的唇抿作一线,轻声道,“这一次的战场,在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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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赶到大理寺时,已近丑初。
衙门里的讯问声和惨叫声早已止歇。乔立等人大约也累得不行,已然各自回府。
熟识的牢头收了一块金子,便让萧潇换了衣服,悄悄将他引了进去,一路低低道:“你就装作是大夫吧!旁的狱卒问你,你就说是有人奉乔大人之命,来为一位女犯人医病的……横竖乔大人已经吩咐过,明天一早唤大夫进来瞧瞧,过了子时算是明天了吧?”
萧潇答应时,牢头已将他推入一间牢房,把手中灯笼塞给他,说道:“半个小时后我来接你出去。”
门锁被嗒地锁上时,萧潇心头不由自主地随之一紧,叹道:“这是把我一起给关上了吗?”
他虽艺高胆大,此刻一时看不清狱内情形,只闻得霉臭味和血腥味浓得呛人,不由脊背涌上一股寒意。正待提高灯笼细瞧时,隐没于黑暗中的人已认出他,猛地扑上前,差点将他推倒。
“萧潇,萧潇,你有没有带药?有没有带伤药?”
萧潇已听出正是阿原的嗓音,只是已经颤抖得变了调,忙扶住她,连声道:“有!有!有药!你受伤了?”
他举高灯笼,正见阿原鬓发散乱,满身血迹,清丽面容满是惊恨痛惜,同样沾了许多血污。他不由惊怒,叫道:“你……你怎么伤成这样?乔立那走狗,竟敢这样对你用刑!”
阿原脸色极难看,泪水几乎要迸出,咬牙道:“不是我……不是我的血!”
她用她肿胀染血的手指,指向了墙角的那一团,“是我的……我的……”
她哑着嗓子再说不出话,迸着泪又扑了过去,跪在那一团身边,一时不敢再去触碰。
的确只能算作一团。
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几乎已看不出人形。
萧潇拿灯笼照过去,更看清破衣烂衫内被夹得变形的双腿,和已粘连成一团、辨不出五指的双手。
被小心擦干血迹的圆圆面庞倒还干净,却灰白泛青,再看不出半点生机。
萧潇终于失声叫道:“小鹿!是小鹿!”
他忙放下灯笼,在怀中一掏,果然掏出一瓶伤药捏于手中,却看着小鹿满身狼藉的伤处顿住。
这般沉重的伤势,这般小小一瓶伤药,无异杯水车薪。
可即便此刻延请来最好的大夫,都未必能救得了她,——即便有机会救活,也已逃脱不了一世伤残。
小鹿觉出些动静,呻吟一声,睁开了眼,失神的眼珠转来转去,却始终找不到焦点。
………题外话………
后天见!
第四卷蟠龙劫(二三零)
她便惶恐地唤道:“小姐,小姐!”
想来受刑之际,惨嚎嘶叫声早已扯坏了嗓子,她的声音似被挫刀挫成了碎末,低哑破裂得不成样子。
一边说话时,她的唇边已滚落黏稠的鲜血。
阿原慌忙抱住她,说道:“小鹿,小鹿,我在这里呢!偿”
小鹿抬手,摸着阿原的脸,眼睛睁得极大,“牢里不是有盏小灯的吗?为什么我瞧不见?”
壁上原先的确有盏极小的油灯,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油尽灯枯。可此时萧潇提来的灯笼就在他们眼前,比那小灯亮堂多了。
阿原拿手指在小鹿眼前晃了几晃,小鹿依然茫然地转着眼珠,寻找着她印象中的些微光芒。
完全不知是哪里的伤令小鹿忽然间失明,但阿原终于确定,小鹿真的看不到了……
阿原盯着灯笼,嘴唇颤了好一会儿,才能答道:“小灯……有的。只是灯灭了,等回头找到火折子,我就能点上了!”
小鹿松了口气,笑道:“在小姐身边就好……我才不怕黑,我还要保护小姐呢!”
她很是威武地要抬起手臂,做出一个捏拳的动作。她的手臂也的确很勉强地举了举,但她的手早已血肉模糊,看得到血肉间森白的骨节,自然捏不起拳来。
阿原小心地将她的手托住,低低道:“嗯,小鹿最勇猛了,一直在……在保护我。乖,我先给你上药。”
萧潇忙将药瓶递过去,阿原接了,小心地将药粉一点点撒向小鹿的伤处,柔声问道:“疼不疼?”
小鹿道:“不疼,不疼……先前被打的时候那才疼死……我好多次以为真的会死,或已经死了……”
她忽然哆嗦得厉害,“小姐,小姐,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所以什么也看不到,也觉不出疼来?”
阿原勉强笑道:“傻子,你若死了,岂会在我身边?”
小鹿大是宽慰,说道:“对呀……小姐自然不会死,我也不会死。可我好怕呀,好痛呀……他们就要我说,是小姐杀了王则笙,但小姐明明没杀她,该杀的是那些只想着冤枉小姐的害人精!”
阿原道:“嗯,等小姐我出去,把那些害人精都砍了,剁了他们的肉包饺子!”
她抚慰小鹿的声音极温柔,但说到最后一句时,萧潇已明显看到了她眼底森森的寒意和涌动的杀机。
若此刻乔立或嫁祸她的真凶立于跟前,只怕她立时会一剑上去捅个透心凉,根本不会再去考虑后果。
小鹿听闻,唇角已扬起一抹天真好看的弧度,笑道:“坏人的肉是臭的,包成的饺子也是臭的,只好喂狗……”
阿原也不顾手指伤痛,用袖子一点点拭她唇角溢出的血,拂开她散落于面颊的乱发,轻声道:“嗯,那便砍了他们喂狗!”
小鹿便笑道:“怪怕人的,我便不去看了。不过他们要害小姐时,我还是要去保护小姐的。”
阿原道:“对,满沁河的人都知道,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小鹿最忠心了,对小姐最好了……”
小鹿道:“天明了是不是还会审我?我什么都不会说,不会让他们冤枉小姐……可棍棒敲在身上好疼呀,手上也疼……如果一直这样不疼不痛,就好了……”
阿原抱紧她,说道:“小鹿不怕。等天亮了,夫人就来接我们回去了!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很快就能治好你,再带你去沁河玩儿。嗯,还有小坏……”
小鹿道:“嗯,我好像看到小坏了……”
阿原道:“小坏会飞,坏人抓不到它,我们当然能看到小坏。”
话未了,忽闻外面高高传来一声鹰唳,拖了长长的尾音。——竟真的是小坏的唳鸣。
小鹿欢喜,猛地坐起身来,叫道:“小坏,小坏,快来,我们一起去沁河,陪小姐……去沁河……”
狱外飞旋夜空的小坏又是一声长鸣,悠扬婉转,似在应和小鹿的话语。
而小鹿身体一软,已倒在阿原怀里,再也没了声息。
阿原泪流满面,将她紧紧拥抱住,喑哑着嗓子,一声声地温柔告诉她的小婢,“嗯,小鹿,咱们一起去。那里有青山绿水,有茶馆戏台,有敦厚真诚的百姓。虽然也有个把小贼,咱们也不用怕的。小鹿会保护小姐,小坏会保护小姐……”
就像当日那只叫作小风的白鹰,碎羽纷纷,血飞如雨,却依然勇敢地挡在主人的身前,对手的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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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静静地看着阴阳相隔的这对主仆,清亮的眼底已涌上水雾。
他跪到阿原身侧,半揽住她,拍拍她的肩,低低道:“阿原,节哀!”
阿原全然止不住泪,哽咽道:“这天底下的人,大约没有比我荒唐的人生。我记得的只有短短的半年,却发生了多少事。自始至终,不离不弃陪着我的,只有小鹿,只有小鹿……她是替我死的,那些人本来刑讯的是我。若受刑的是我,他们大约还不至于如此毫无顾忌把人往死里打。”
侍婢的命,自然是最不值钱的;可在阿原,小鹿却是她半年来最贴心的伴侣,甚至胜过她素未谋面的那个亲妹妹。
她捏紧了拳,肿胀的五指裂开,渗出淡红的血水。
萧潇默然瞧着,许久方叹道:“一旦涉及宫里那些争斗,连王公大臣的命都不值钱,更何况其他人?”
阿原吸着鼻子,凝泪双眸里毫不掩饰刀锋般的凌锐,低低地问:“郢王?”
萧潇道:“没有证据。我已怀疑很久,甚至皇上也有些疑心,但始终没有证据。”
阿原满怀悲恸恨毒,却也听得他话里有话,“怎么说?”
萧潇道:“你可知朱蚀案后,我为何出现在沁河,又插手贺王案?在此之前,皇上领兵出征之际,就已先后两名爱将出事,一个马失前蹄摔死,一个莫名陷入敌方圈套,落败遇害。后来听闻大将军杨世厚也曾遭遇意外,总算防备周全,并未出事。博王大约也有所警觉,有意无意在皇上跟前再三提起,出事的将领一个是他好友,一个是他舅舅,杨世厚则算是他半个老师……因朱蚀与郢王不投,便与博王颇是亲近,皇上听闻后有些疑心,才命我前去调查;而贺王虽未公然支持哪位皇子,却跟杨世厚是生死之交,我晓得皇上心意,贺王出事后自然也要去提醒端侯多加关注。”
阿原道:“也就是说,两个案子虽破而未破,都有疑点指向郢王博王夺位之争,但因为没有证据,你也没法明着禀告皇上?”
萧潇叹道:“他是皇子!”
诬告皇子是怎样的大罪,谁都知道。他虽得梁帝信任,但到底只是一名侍卫而已。
阿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咬牙道:“总会有证据的……听闻王则笙遇害现场出现一只耳坠?那耳坠并不是我的,应该是真凶所留。掐死王则笙的,应该是一名会武艺的女子。”
萧潇沉吟不语。
阿原又道:“我离开时有些神思恍惚,但后来细细回想,小坏在我跟王则笙说话之际并未出现在画舫上,后来才赶回我身边,但只敢在我头顶飞翔,不敢远去……我疑心它是不是又看到了令它恐惧的那个人,先前才藏了起来。”
萧潇失声道:“冯廷谔?”
阿原道:“其实我回京后养尊处优,并没怎么跟人动手。算来也只有这位跟我打过两次,对我的佩剑和招式了如指掌,用类似的长剑和招式杀两名侍卫,自然轻而易举。”
她抬起眼,“如果我猜对了,那掐死王则笙的女子,范围又缩小了。郢王身边会些武艺但身手不算高,会在打斗间遗落耳坠的女子,只怕不多。偏偏还有一个我们认识的。”
萧潇立时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犹豫片刻,到底道:“端侯大约跟你想到一块去了。他昨天就派人监视丁家,并让留意左言希的动静,下午问了好几回。他……这次真没有疑你。则笙郡主出事,他虽伤怀,但发现你居然成了疑凶,虽未明说,却一直在设法找出真凶,想替你洗去嫌疑。”
阿原道:“他当然要找出真凶。不然王则笙在他身边横死异乡,他怎能对得住养他长大的舅舅?便是日后死了,也不好跟他的则笙妹妹交待呀!”
………题外话………后天见!
第四卷蟠龙劫(二三一)
萧潇目注她,“你这是咒他吗?”
阿原静默片刻,说道:“或许不是咒他,是咒我自己吧?我想把关于他的一切,都剜掉,剜得干干净净。”
可如果长在了心里呢?
何况腹中的那一块是真真切切的他的骨肉,又怎能剜得掉偿?
萧潇叹息,“你便是真咒他,他大约也会想法救你。上回长公主遇害之事也好,这次也好,他其实真的把你放在了第一位。既然你认为凶手又是冯廷谔,此事我需去告诉他。”
他垂头看向小鹿尸体,“天太热,我让人先把她带出去吧!你也别多想了,赶紧休息一两个时辰,明天只怕还有一堆的事儿要应付。”
“不用了,让她再陪陪我。”
阿原抬手捏死靠近小鹿的一只蟑螂,赶了赶围聚过来的蚊子,依然抱住她。
仿佛怕小鹿疼痛,抱住她时,阿原小心绕过了她创伤最重的后背,声音温柔起来,“小鹿更愿意陪我。她会保护我,她真的在保护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我竟保护不了她……我竟保护不了她……”
满怀满胸堵着惨痛的凝噎,阿原几乎喘不过气。她抱着小鹿,弓着腰爬跪于地,泪水簌簌落于小鹿灰白的面庞。
而小鹿再也不能蓬着头发嚣张地叉腰,指点江山般高声告诉众人:“招惹咱家小姐,真是猪脑袋!”
勇猛的小鹿言而有信,自始至终都在尽心尽力地保护着他家小姐……
萧潇的唇动了动,终究不曾说什么。他又瞥一眼她受伤的手指,将伤药和一壶清水放在灯笼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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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则笙的灵堂被设在陶然居。
虽然梁帝觉得景辞三灾八病的,不宜再在住处停灵。怎奈景辞坚持,希望远离故乡的妹妹能离自己稍近些,又言他毕竟住在宫外的时候多,梁帝这才应允。
此案很是棘手,一个处理不当,赵王必会心生怨恨,当真亲家不成成仇人了。所幸景辞亦是赵王养育成人,众多跟王则笙前来的镇州随从也能证实,王则笙遇害乃是意外,并非梁帝不爱惜。
梁帝不放心景辞,再次带着四皇子均王朱友桢过来探望时,见他照旧吃饭服药,气色倒还好,这才稍稍放心。
梁帝道:“今日玉罗又来见朕,被朕挡了回去,没见。此事你可写信跟赵王说明,不论凶手是谁,朕必会给他一个交待,绝不偏私徇情!”
景辞点头,却道:“我和长乐公主仔细梳理过案情,眼下疑点众多,阿原更像被人刻意栽赃。可听闻昨日乔立连夜刑讯阿原和她的侍儿,手段异常狠辣,不仅用了刑,还将她的侍儿活活打死。若继续用刑,阿原也有个好歹,却查出凶手另有其人,只怕跟原夫人不好交待。”
均王在旁听闻,亦道:“父皇,端侯所言有理。原夫人一心为父皇打算,也没见求什么富贵权势,反弄得声名狼藉,如今只剩了这么个女儿相依为命,若真是被冤死,伤心绝望之下未必还活得下去。”
梁帝只听闻阿原杀人,人证物证俱全,才由得乔立等抓人用刑。如今听说阿原可能被冤,他不觉怔了怔,果觉对原夫人太不公,便道:“既如此,先让他们继续追查凶手,暂时别对阿原用刑吧!不过此事务必尽快查明,万万耽搁不得!”
若实在找不出凶手时,阿原这罪名,不坐实也得坐实了……再没什么比安抚赵王、保得大梁北境平安更重要。
景辞素日与均王见面不多,却知他与原夫人并无深交,听他居然肯设身处地为原夫人着想,不觉多看了他几眼。
均王不解,却向他微微笑着点头致意了,才扶梁帝回寝宫。
景辞目送二人离去时,已远远见得左言希快步入宫。他的眸光深了深,若无其事地候他入内,蹲到棺椁边,边烧纸钱边问道:“你没在贺王府陪着慕北湮?”
左言希容色有些憔悴,说道:“北湮回来得很晚,并未说起太多,且天未亮又离开了,听闻是原夫人相请,大约又去原府商议阿原的事了!”
景辞叹道:“并不与你商议,也不肯告诉你他的去向?因为你维护姜探的事?”
左言希静默,然后低低一叹,“阿辞,我并非黑白不分。只是姜探……我不想她一错再错。我想拉她一把。”
景辞抬头看向漆黑沉重的棺椁,声音冷锐下去,“当一个人存心作死,谁能拉得住?昨晚你回贺王府前不是又去拉了她一把?拉住没有?”
有微风入户,火盆里燃烧的纸钱闪着灿亮的红光接二连三卷起,在精雕细绘的梁楹间轻盈旋舞,便愈显得厚重棺木的冰冷阴森。
左言希看着那纸钱在空中舞成了灰烬,无声跌落地间,忆起往日王则笙俏丽活泼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寒噤,方涩声道:“昨晚跟踪我的人……是你派的?”
“我也不想你一错再错,想拉你一把。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能有。”景辞抬眼,冷冷道:“我似乎病得厉害了,不得不麻烦言希辛苦些照应。从现在起,你不许离开我半步!”
左言希失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景辞又将一叠纸丢入火盆。
火焰和烟雾腾起,模糊了他的眉眼神情。
但闻他道:“自古以来,成事难,败事易。败人事,更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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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言希以为景辞必会继续搜罗证据,想法替阿原脱困。但
景辞这天真的什么都没做,甚至困乏不支时还让他开了安神汤,睡了两个时辰。
宫中看似没有太大变化,闷热的天空如一口烧红了的巨锅,将整座皇宫倒扣着,悄无声息地煎熬着人心。
不知有多少人将目光投在陶然居,但淘然居一直很安静,安静到诡异。
傍晚时分景辞才醒来,这时宫中终于有了动静,却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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