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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无双局-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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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沈浩颤巍巍地摘下了官帽。他快致仕了,唯一的独女嫁到了侯家。侯继祖修堤不利的罪名落实,人头就要落地。沈浩已生死谏之心。他拼了老命也要为女婿说句公道话,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话不敢说呢?“户部去岁拔到淮安府的库银被调了包!银子进了州府银库,才发现除了银鞘两端是真银,其余都是石头!侯继祖无法说清,只得暗中卖尽家财四处蓦银没有拖沿修堤。如今还拖欠着当地富户和河工工钱。据查河堤是被人破坏才被冲垮,实是有人陷害侯继祖。臣所言句句是实!”
  库银调包,河堤被人破坏。哪一件都是惊天大案。大殿上一片哗然。
  被泼了盆脏水的户部尚书惊怒无比,站出来大声说道:“皇上明鉴。户部拔出的银子去岁底已悉数进了淮安府银库!他说是假的,就假了?户部可有银两出入记档!已过了小半年,突然说户部库银有假,岂有此理!”
  既已入库,自然与户部无关。就算库银被调了包,也那是侯继祖的责任。
  无涯望定沈浩:“你所说的两件事,可有证据?”
  如果有证据,侯继祖就不会将库银被调包的事情瞒到现在了。沈浩突然跳起来高喊了声:“臣以死证侯继祖清白!”
  朝着廷柱当场撞了个血流如注。无涯惊得站了起来:“传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一查,叹息道:“沈郎中已断气身亡。”
  无涯望着殿中四溅的鲜血,沉默着愤怒着。今天是十五啊,他要去见心爱的姑娘,他不想窝囊下去了。
  谭诚冷笑:“没有证据,便来个撞柱死谏。欺皇上心善。沈浩其心可诛!皇上,咱家以为该速将侯继祖缉拿进京问罪!”
  “臣附议!”
  “臣附议!”
  照以往,皇帝望着一片跪地附议的官员,早就挥挥手让内阁处理了。今天不同以往,无涯的声音异常坚定果断:“没有证据就去找!沈浩以死进谏,此事不彻查清楚,何以定罪?着刑部两月内查明此案!”
  殿中呈现出一片可怕的静默。谭诚难得出声一回。皇帝自亲政以来,却是头一次驳了谭诚的话。
  “刑部尚书,你听不到朕的话吗?”
  无涯的声音像神雷劈在了刑部尚书的心头。他擦了把额头的汗,瞥了眼谭诚,心里苦得跟什么似的,声音嘤嘤如蚊蚋:“臣,在。”
  谭公公啊,胡首辅啊,你俩赶紧给下官一个明示吧。
  “两个月不将此案查个清楚,朕砍了你的人头!”
  羸弱的年轻皇帝嘴里说出砍人头这句话,让百官愕然。刑部尚书又擦了把汗,迭声应道:“臣遵旨!”
  声音委屈得像没了娘的孩子。
  谭诚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并未把皇帝的威胁放在心上。他的目光移向了许德昭。眼神里讥讽味十足。你有本事抢了淮安知州这个肥缺,却没胆站出来为属下官员说话。你的势力难道都是被咱家抢走的吗?是官员们不敢追随你啊。
  许德昭被这个眼神激怒了:“皇上,臣以为应该令东厂出面保护侯继祖进京问话,以免事情查明之前他被人杀了灭口。”
  无涯此时觉得舅舅也有可爱之处。可惜他需要的时侯,能说出他心中所想的声音太少太少:“嗯,朕信得过谭公公。”
  侯继祖可以不死。他也同样能达到目的。谭诚略欠了欠身:“咱家会让侯继祖一根头发都不少的进京。”
  “退朝。”无涯起身离座,直走出大殿,让阳光晒在脸上,他才缓缓吁了口气,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午时,一道秘旨送到了锦衣卫指挥吏手中。
  ………………
  为盟主加更。感谢背影的支持,土豪我耐你!祝今天生日的旭日子同学继续貌美如花。看到心为形役同学的精彩长评直接擦了把汗,比我一更的字数还多。。。


第129章 被围观了
  核桃住的依兰小筑东面临湖,北面是从天香楼大堂过来的小径。南面挨着草坪花圃。屋后有座单独的小花园。出了院墙是一丛树林,再过去,出了围墙是条死胡同。胡同口开着一扇专供送厨房柴米菜疏的侧门。离依兰小筑后花园不远的地方是天香楼的后门,方便姑娘们夜里悄悄出入,白天少有打开。
  胡同对面是几家商户的后院。前面有三间门脸,和天香楼大堂一样,开着胭脂铺子银楼和绸缎庄。这三家商户特意做天香楼姑娘们的生意,两相便宜,倒也相处融洽。
  穆澜以往都是从胡同里翻墙进的天香楼。她挺喜欢这条死胡同,从胡同尽头的矮墙翻进来,刚好有个夹角能遮挡。视线总能看到前面绸缎庄紧闭的黑漆后门。无人之时,再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天香楼。
  今天十五,一早她去买了核桃最爱吃的豌豆黄,悄悄进了依兰小筑。
  两个时辰后,绸缎庄的后门开了。戴着帷帽的无涯走进了胡同,对面天香楼的后门已不知何时打开,守门的婆子躬着身放无涯进了门,朝对面点了点头,关上了院门。
  无涯顺着小径往前走了几十步,就看到了依兰小筑。院子里的鸳鸯藤蔓延出了院墙,有几径已垂在了门扉上。他来到门口,提起门环轻叩了三下。
  穿着青衣婢女服饰的核桃打开了门,看到戴着帷帽的无涯,沉默地请他进来。
  阳光很好,无涯第一次看清楚了核桃的脸。核桃的美丽与如雪的肌肤让他愣了愣,随之释然。他默默的想,这般清丽绝色,天香楼的新花魁名副其实。只是,穆澜怎么会与她相熟,甚至能让她委屈自己扮成婢女?
  那是穆澜的秘密。是他不能触碰的秘密。
  无涯甚至不敢不把穆澜当成冰月。他害怕戳穿了这层窗户纸,连这样的幽会都会变成镜花水月。
  “姑娘在后面园子里。”核桃向他指了路,站在院子里的鸳鸯藤下不动了。
  “多谢。”无涯绕过旁边的回廊走向了后花园。
  湖绿色的春裳衣袂带风,帷帽上的纱幕轻轻飘动。他像柳树枝头新绽的春芽,如雾如烟。核桃瞧着痴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在鸳鸯藤下,撑着下巴发呆:“少班主,你莫要当我是傻子哦。你俩明明就是在幽会嘛。”
  这么美的男人却是深宫中年轻的皇帝。
  核桃又叹了口气道:“少班主,你要真喜欢他了怎么办?愁死个人了。”
  依兰小筑的后园里种着很多兰。此时春兰开得正好,幽香隐隐。无涯踏进后园时,看到花树下躺着一个美人。雪白的樱花花瓣洒了一地,与素色的裙摆融在了一处,映得披散下来的发丝墨一样清幽。
  他情不自禁放轻了脚步。
  几点花瓣落在发间,无涯伸手拈去,低头就看到一张薄施脂粉的如画容颜。
  “公子来得早了。”穆澜撑着脸,懒洋洋地望着他。
  脂粉很浅,唇色却艳若海棠。无涯见过了穆澜的太多面,依然被眼前的艳色惊得心如擂鼓。
  穆澜嘴角微勾。微启的唇间露出眩目的贝齿。无涯被她这一笑迷惑了去,半晌没有作声。
  他的眼神太痴,让穆澜渐渐低垂下了眼。
  风吹过,开到荼蘼的樱花如雨飘洒,落了两人满头满襟。无涯蹲了下来,握住了穆澜的手。他看得那样仔细,手指轻抚过她的掌心,突然低下了头。
  左手掌心传来温暖的触觉,烫得穆澜哆嗦了下。她闭上了眼睛。
  他什么都没有说,嘴唇长久地印在她掌心里。
  他都知道了呀。纪典薄拿戒尺打了一记。穆澜的心软得像豆腐一样,轻轻缩回了手,迟疑了下放在他脸颊旁。
  无涯便将脸靠在了她手心里:“冰月姑娘,今天我做了一件我想做的事情。”
  听到这声冰月姑娘,穆澜心里蓦然酸楚。他和她都明白,谁都不能揭了这层窗户纸。隔着这层纸,她是天香楼的花魁冰月。他是神秘的富家公子。揭开了,她就是女扮男装进国子监的穆澜。他是九五至尊的皇帝。那时侯,身为皇帝的他能放过犯了死罪的她吗?
  这样就好。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
  不需要穆澜询问,无涯挨着她,唇间挂着浅浅笑容:“我父亲过世得早。母亲羸弱我年幼不懂事。舅家贪心却胆小。家事尽被一老仆掌管。仆人们有忠心我母子者却惧怕于他。连铺子里的掌柜都听命于他。我想撵了他,却又投鼠忌器,怕他拼个鱼死网破毁了祖辈留下来的家业。”
  “母亲常让我忍着,说等我长大会管事了,再对付他。掌柜们皆帮着他说话。我一直忍让于他。今天,他要将舅舅安排的一个小管事换掉,我让他拿出证据来。这是我第一次当众反驳他的意见。”
  穆澜心头微紧,当众反驳谭诚的意见,谭诚没对无涯怎样吧?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还顺着我的意思保证将那小管事毫发无伤地带回来询问。”无涯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今天才发现,其实驳了他的话,并不是那么困难。我很开心。”
  谭诚是那么好说话的?穆澜轻声说道:“他会不会当面听命于你,心里却想着给你一个更深的教训?”
  无涯抬起脸,眸子里写着认真二字:“我开心的是,我终于能当众说出自己的意见。”
  有了一次开始,就会有更多次。穆澜明白了,冲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嗯,我也替你高兴。”
  无涯站起身,握着她的手道:“今天我想带你去逛逛街,然后去会熙楼吃饭。可好?”
  春光这样明媚耀眼,他和她并肩走在太阳底下。早朝让他生出了勇气,他想顺着心意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好。”
  无涯将帷帽给她戴上,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两人经过核桃身边,穆澜抱歉地望着核桃瞪圆的眼睛,又变成了一口吴浓软语:“我出去走走。看好门哦。”
  核桃盯着两人相握的手,杏眼圆瞪,又泄了气:“哦。”
  无涯拉着穆澜飞奔而出。
  两人依旧走的是后门,然后从绸缎庄的后门进去。穆澜看到开门的是秦刚,哪怕有帷帽遮挡,也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无涯握紧了她的手淡淡说道:“我带冰月姑娘随意逛逛。”
  随意逛逛?皇帝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牵着个姑娘的手去逛街?被认出来了怎么办?被人行刺怎么办?秦刚瞠目结舌。
  然而两人已经穿过后院从前面铺子里出去了。
  “跟上!”秦刚随手戴了顶帏帽遮了自己的脸。他是皇帝身边的亲卫,是活招牌,一脸张比皇帝还打眼。
  阳光下的街头繁华热闹,往来车马人流喧嚣。
  无涯望了眼身边的人儿,满意地看着长长的纱掩住了她的容颜,心情大好:“别人瞧着你的脸肯定会来调戏你。”
  他在夸她漂亮。穆澜偷偷地笑。
  这话才说没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痴迷的脸,拦住了两人。
  无涯没当回事,牵着穆澜想绕开。眼前的女子突然尖叫起来:“天啦,京城还有比许玉郎谭解元更漂亮的男人!”
  随着叫声,一道红影朝着无涯飞了过来。
  身后跟着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出手。穆澜随手抓住,发现是一只荷包:“这,这谁的?”
  街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女子,瞬间堵住了两人的去路,望着无涯羞红着脸……
  “什么情况?”穆澜呆了。
  瞬间鲜花瓜果荷包雨点般落下。
  尖叫声此起彼伏。
  “快跑!”穆澜及时反应过来,扯着无涯朝着旁边的小巷狂奔。
  回头一看,那群女子就像家里跑丢了鸡,挽袖扼腕,兴奋地四下张罗着围追堵截:“他朝麻花大街跑了!”
  身后的花散瓜果荷包噼里啪啦砸落。穆澜刚带着无涯跑出巷子,迎面就是一条宽敞的大街。
  无涯还没缓过气来,目光直接和胡同口几名刚下轿的姑娘碰了个正着。看到姑娘们蓦然睁大的眼瞳,他迅速的以袖遮面。
  “这位公子……”
  “他是太监!”穆澜气极败坏地吼了声,拉着无涯就走。
  街那边一片缤纷的色彩和姑娘们的笑声传进了耳朵:“真的!比许玉郎还俊俏!”
  穆澜急得团团转,这时秦刚赶着一辆马车过来,她如遇救星般将无涯推上了车,飞快地坐了进去。
  秦刚赶着车就走。
  “那辆车上!”
  砸落的花果菜疏荷包在车厢壁上碰得咚咚作响。直奔过了几条街,才算消停。
  穆澜将帷帽扔了,瞪向无涯。
  他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笑!知道万人空巷是什么意思了吧?简直长了张祸水脸!还好意思不戴帷帽!”穆澜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捶了过去。
  无涯张开双臂抱住了她,笑得不可自抑:“说我是太监?嗯?”
  说着极自然地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穆澜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
  这个举动让无涯收紧了胳膊,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而痛楚:“你看,太阳快落山了。”
  太阳快落山了。暮色很快会淹没这座城市。他将回到红墙里的深宫。她要返回男人的世界。穆澜闭上了眼睛,明明想好了就这样假装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抗拒?她从小就想做个漂亮的姑娘,却不能。她不知道什么时侯自己才能这样美丽着被人喜欢着走在阳光下。这是她的梦。就让她不要醒来。
  在他面前,她不是那个穆澜,没有秘密,没有责任。为什么不可以?
  无涯松开了手,坐得笔直,眼里的光彩一点点黯然。
  他一直不敢触碰她的秘密。他也害怕在她面前变成皇帝时,他该怎么办?这样都不行吗?抛开身份抛开一切,让他拥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都不行吗?
  她的胳膊突然环住了他的脖子,艳如海棠的红唇吻上了他的唇:“冰月收了公子那么多银子,怎能不服侍好公子?”
  一股热浪冲进了无涯眼底。他用力抱紧了她。
  ………………………
  今天一更,上的是大章。


第130章 这一晚并不平静
  “皇上午后出了宫,去了天香楼。带了位姑娘上街,被京城的闺秀们追得狼狈开跑?”笑声从谭诚嘴里冒了出来,甚是愉悦。他像是一位关心子侄的长辈,感慨道,“皇上年满双十,该立后娶妃了。”
  梁信鸥低头不语。只有在谭诚面前,他脸上惯有的笑容才会收敛起来。他素来城府深,但在谭诚面前,梁信鸥觉得无论自己如何隐藏,都难以遁形。
  此时,梁信鸥有点心不在焉。他没有细加思索皇帝是否该充实后宫的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丁铃。
  这位年轻气盛的小师弟处处和他作对,突然间从京城消失了。梁信鸥非常不习惯掌控不住对方行踪的感觉。
  “阿弈上次在天香楼没看错,是皇上。时间太紧,连咱家进宫都没抓到皇上的把柄。年轻人,反应越来越敏锐了。”谭诚很自然地把两件事联想到了一起,“既然皇上喜欢,将那位冰月姑娘送进宫去吧。皇帝逛青楼,像什么样子。”
  “是。属下今晚就办妥。”梁信鸥简单应下了。他心里清楚,送天香楼的冰月姑娘进宫可不是谭公公心疼皇帝,只是给皇帝的一个提醒。早朝皇帝驳了谭公公的话,谭公公要给皇帝一个善意的提醒。
  谭公公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梁信鸥迟疑了下,还是想知道小师弟丁铃去了哪里:“丁铃离开了京城。”
  能让锦衣卫心秀丁铃出马的必是大案要案。梁信鸥不希望丁铃的名声压过自己。然而谭公公却给了梁信鸥一个简单的回答:“国子监入学礼上死了个叫苏沐的监生。被皇上撞上了,令丁铃去查。查出是花匠所为,却当着丁铃的面畏罪自尽了。京畿衙门以凶手伏诛结了案。但以丁铃的脾气,他不查清前因后果不会罢手。他应该会去一趟苏沐的老家。”
  梁信鸥与丁铃的宿怨,谭诚心里清楚,所以解释得很明白。
  “属下知道了。”
  皇帝不遗余力地用锦衣卫。锦衣卫也想依靠皇帝增加权力。这种小事遣丁铃去查,当真是浪费。梁信鸥去了一块心病,抱拳行礼退下了。
  谭公公坐回座位饮了口茶,示意小番子请来了另一位飞鹰大档头李玉隼。
  李玉隼人如其名,极高极瘦。脸上的鹰勾鼻让他看起来像一把寒光乍射的薄刃。他掀袍见礼,动作干净利落,却无话。
  “押送侯继祖进京,东厂不能失手。”
  闻音知意,李玉隼沉默了下道:“锦衣卫不会错过打击东厂的机会。锦衣五秀会出马?”
  “丁铃出京办监生之死一案。曹鸣去了福建查海商勾结倭寇。无箫是龚铁的贴身护卫,从不离身。还有一个晏埙长年盯着东厂。锦衣五秀中有空的,只有莫琴。”
  锦衣五秀唯丁铃最张扬,得了个心秀之名。其他四个皆神秘。谭诚如数家珍,让李玉隼好生佩服。
  “不论皇上是否想秉公办案。那位指挥使大人却不会将侯继祖的生死放在心上。咱家担保侯继祖毫发无伤进京问审。对锦衣卫来说,却是大好机会。”谭诚轻叹,“莫琴此人咱家也只知道个名字。锦衣五秀都是龚铁从小培养的孤儿。应该会很年轻。”
  “属下明白。此去会加倍小心。”李玉隼认真地听完。
  “去吧。”
  ………………………………
  穆澜和无涯再不敢去会熙楼,另寻了地方用饭。等她目送着无涯回官,天已经黑了。回天香楼换过衣裳,一看时间快到国子监宵禁,穆澜又匆忙离开。
  她前脚刚走,梁信鸥就到了天香楼。
  一行人也没有乔装打扮,穿着东厂服饰往天香楼大堂中一站,客人就呈鸟兽散了。
  “大人,这是……”老鸨也不是没有后台撑腰,只没有东厂这么霸道罢了。她强行镇定着小心地上前询问。
  梁信鸥面带微笑,眼风都没扫她一下,朝着后面精舍去了。
  老鸨吓了一跳,见他面容看着尚和蔼,提着裙子追着问:“后面住着的姑娘陪着客人。大人想找谁,不如让妾身前去通禀一二,省得冲撞了贵人。”
  梁信鸥停了脚步:“听说冰月姑娘被一位富家公子包下。此时,她屋里应该没有客人吧?”
  啊?找冰月?那可她的财神!老鸨急了:“冰月姑娘犯了什么事,大人能否通融一二?妾身这就叫她来陪……”
  话还没说完,梁信鸥抬手将她推到了旁边,和气地说道:“妈妈最好闭嘴,省得本官听烦了割了你的舌头。”
  老鸨掩住了自己的嘴,眼睁睁瞧着东厂番子们涌去了后院。
  核桃刚沐浴完,恨穆澜来去匆匆,又想起她早晨买的豌豆黄,吩咐侍侯的小婢:“把那青瓷碟装着的豌豆黄拿来。”
  她端着豌豆黄去了后花园。坐在穆澜躺过的榻上。天上的月亮很圆,核桃盯着眼睛都酸了,也没见它变小一点。她拿起豌豆黄啃了一口,入口化渣,绵软香甜。少班主总是这样体贴细心,记得她爱吃的东西。核桃美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等到月亮变成了银豆芽,少班主就放假了。那天没有讨厌的人来找她了。
  穆澜答应月底休沐日陪核桃去逛街烧香吃会熙楼。核桃很期待。
  “冰月姑娘!”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核桃手里的豌豆黄吓掉了。她回过头,看到一个四十出头面容和气的男人站在台阶上:“你是谁?”
  “本官东厂梁信鸥。有事请姑娘走一趟。”
  东厂?核桃吓得脸色大变。她镇定着,端起了青花瓷碟:“我能带走它吗?我有点饿。”
  梁信鸥看了眼被她啃了一口掉在地上的豌豆黄,笑着点了点头。
  “我,我能换件衣裳吗?”核桃扯了扯身上的广袖轻袍。她才沐浴过,一会儿就打算睡了,穿着的衣裳又轻又薄,能看到里面红色的肚兜。她涨红了脸。
  “好。”这是送进宫的,又不是送进大狱的。梁信鸥并不打算吓着眼前这位肌肤如雪的清丽佳人。
  梁信鸥自问眼力过人,从来没有看错过人。直到卧室窗户嗖的一声轻响,一朵红色的烟花染红了天际。他一脚踹翻了绣屏,看到核桃满面惊恐地望着自己,身体簌簌发抖。
  “冰月姑娘,你想错了。本官想带去的地方有你想见的人。你在这里放烟花,他就算看见,也来不了的。”梁信鸥误会了,以为是无涯留给冰月的信号。就算皇帝的人来了又如何?他只是想把皇帝喜欢的女子安全送进宫去。
  惊惶过去,核桃心里生出一丝后怕。院子里这么多东厂的人,她怎么能想着让少班主来救自己呢?她咬着嘴唇,大步朝外走去:“那就走吧。”
  妆台上还放着那碟豌豆黄。梁信鸥瞥了眼道:“你不吃了吗?”
  核桃怔了怔,拿出手帕包了两块放进了袖袋中:“够了。这得吃新鲜的才好。”
  “嗯,这是京城老高记的点心。本官以后会常买给你吃。”梁信鸥看了眼豌豆黄上印的字模道。
  核桃没有回答,很快就出了房门,从婢女手中拿过披风穿好,头也没回就往外走了。
  守后门的婆子哆嗦着开了后门,看着核桃上了轿子,被东厂的人带走。胡同再次安静下来时,对面绸缎庄的后门开了,守门的婆子和对面的人交换了个眼神,沉默地将门关好。
  那朵烟花是杜之仙做的。在空中燃了很久。才走出一条街的穆澜无意中回头,还看到染红的天际。
  “核桃出事了!”穆澜转身朝着天香楼跑去。身影在月光下闪过,越过重重屋檐,她已经看到了流光溢彩的天香楼。
  ……………
  求推荐票啊。谢谢啦。突然觉得穆澜与无涯很可怜,还没甜够呢。


第131章 御书楼里的灯光
  一枝箭夹带着风声射来。奔跑中的穆澜侧身闪过,箭插进了脚下的瓦缝中。她转过脸,对面屋顶上,面具师傅垂下了弓。
  他把核桃送进了天香楼。他阻止自己去救核桃。穆澜望着不远处天空中湮灭在黑暗里的烟火,心里生出一股烦躁与无力。
  就算她和面具师傅拼得两败俱伤,也来不及了。穆澜冷静地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面具师傅道:“看来核桃的危险对珑主有利。”
  暗哑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一如既往的冷漠:“也许我是为了救你。”
  穆澜毫不客气地说道:“救我,也因我对你有用罢了。这么说来,核桃的危险与珑主无关。”
  面具师傅桀桀笑了:“这么相信不是我做的?”
  “珑主能将核桃顺利变成冰月送进天香楼。想把她带走,核桃根本没有机会放出烟花信号。我猜,珑主也应该是看到烟花赶来的吧?”
  面具师傅没有否认:“今天街上的动静太大。满城皆传公子如谪仙,我来看看。”
  穆澜心紧了紧。是她和无涯闹出的动静,让面具师傅来了天香楼。那样的动静惊动的人,不止是珍珑局的人。是她的错,是她连累了核桃。
  这时,面具师傅的语气多出一丝嘲意:“当初的沈月不比核桃容貌差,却少了核桃那份单纯。容似姑射仙子,心不染尘埃,是男人心中最想得到的姑娘。少年慕艾,美人在怀,皇帝焉能不动心?”
  看来面具师傅尚不知道自己假扮冰月的事情。穆澜淡淡说道:“你知道我与核桃的情份。我自然是盼着她好。只是宫廷险恶,皇帝非核桃良配。”
  面具师傅讥讽地笑了起来,声音难听得像老鸹叫:“皇帝尚未立后纳妃,年轻俊俏。他既倾心核桃,你怎知核桃不会喜欢他?眼见心上人喜欢上自己的好姐妹,却不能暴露身份,你很难过?”
  从来和面具师傅说话都是这样。穆澜早学会了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当他说话是放屁。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人将核桃带进宫了,是吧?所以珑主才会出面阻拦我去救她。如今珑主的目的达到。下一步想做什么呢?让核桃成为宫里的贵人,皇帝的宠妃,在皇帝身边布下一枚忠心的棋子?珑主谋的是天下。如今天下天平,却有人想谋天下。让我猜猜,珑主是十年前先帝过世时被血洗家族的世家子弟?帮我,因为我父亲也在十年前因科举弊案蒙冤而死?”
  “十年前你尚小。”面具师傅望向了皇宫的方向,低沉地说道,“你从未谋面的父亲在你眼中只是一个称谓。你记不得家族满门被血洗的痛,所以你无恨。”
  “是。母亲记得。记得外祖家被突然的大火烧成一片白地。记得父亲被人害死装成悬梁自尽。记得她辛苦奔波在大运河卖艺的苦楚。”穆澜平静地说道,“所以我毫无怨言扮了十年男人,冒着砍头的风险进国子监。但是我不会像珑主这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连江山都想颠覆。我这人胸无大志,只想现实安好。为无辜冤死的家人寻回公道后,我只想与母亲和穆家班的人好好过日子。谁挡我的道,谁就是我的仇人。”
  “棋局莫测。核桃已经进了宫。你还能怎样?”面具师傅不无嘲讽地说道,“发狠说大话有用吗?”
  穆澜笑了:“皆以为我心软良善好欺么?如果核桃过得生不如死。我宁肯亲手杀了她,给她一个痛快。”
  面具师傅显然是不信的。他最后留给穆澜的话是:“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再浪费时间。”
  目送面具师傅消失在黑夜中,穆澜又进了趟天香楼。依兰小筑无人,借着月光,她看到卧房桌上装着豌豆黄的青花瓷碟。一包豌豆黄有八块。少了四块。她拿起碟子中的豌豆黄细看,指甲掐出了一个厂字。
  看到无涯与冰月,东厂就将核桃送进了宫。穆澜有点心疼。夹在面具师傅与东厂之间的核桃该如何应付?她想起了秦刚给自己的那面锦衣卫牌子,悄然离开。
  进国子监小半月了。穆澜每天都去御书楼花掉自己的一小时。毫无头绪与进展。
  时间已经过了国子监的宵禁。穆澜只庆幸今天休沐日晚上不用点卯。她翻墙回了国子监。学生们都回了宿舍,四下清静,只有巡夜的护卫。
  面具师傅的话让穆澜踟蹰了下,避开巡夜人,悄悄潜到了御书楼外。
  明月高悬在御书楼的飞檐上。守卫的禁军并无懈怠。严禁火烛的御书楼顶楼却有灯光亮起。那是祭酒大人才有资格进入的顶楼。这么晚了,陈瀚方还在研究学问?
  穆澜始终对陈瀚方进入老妪房间后,那个被踩模糊的血字耿耿于怀。而那名杀了苏沐毁容自尽的花匠也在国子监呆了十年。总不至于有那么巧,十年后遇到苏沐认出是仇人。花匠是为谁而来?
  十年前发生了太多事情。
  十年前,父亲因科举弊案试题泄漏监察不利,酒后被伪装悬梁自尽。
  十年前,陈瀚方升任了国子监祭酒。
  十年前,老岳进了国子监当花匠。
  十年前,面具师傅或许是被灭门逃脱的世家子弟。
  还有死在自己怀里的茗烟。十年前虎丘蒋家的幸存者。
  还有杜之仙,十年前被母亲救了一命,收了她当徒弟。
  穆澜深吸口气,脱掉了外袍,露出里面的紧身夜行衣。她蒙了面目,将外袍掩藏在草堆中,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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