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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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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晔?
    再一回想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繁华纷扰的牡丹。正是洛阳椒殿,朱温造反后将李晔软禁起来的地方。
    “蝶舞梨园雪,莺啼柳带烟。小池残日艳阳天。苎萝山又山。青鸟不来愁绝。 忍看鸳鸯双结。春风一等少年心。闲情恨不禁。”
    他独自沉吟,自斟一泓酒一饮为尽。
    “虽是伤情。却是好词。”
    身后响起明快甜美的声音,李晔还未回头,一席水蓝长裙的月蓝已跪卧他身后,搂住他的腰。
    她白皙的脸庞紧紧贴着他的脊背,他愣了许久,缓缓放下酒杯。握住她交叉在他胸前的双手。
    玉雕似的手背上,半心形的标记浅浅。
    虚空中响起一个虚无的声音,她告诉我,月蓝死去了,这个虚假的空间是她遗留在人世的意念。
    月蓝虽本身不具有秘术,但毕竟前世曾为九州最为强大的秘术士,所以她想要传达的意念,还是自觉不自觉地被其他秘术士感受到。
    但是,那么美好安静,岭间二月蓝花般的姑娘,她已经死去了?她至死也无法释怀的这段过往,飘荡于天地间久久不能消散的意念,又想要让我看到些什么?
    “是我有负于你,月蓝,”李晔皱起眉头,眉目中神色痛苦:“我原本想要给你最好的,如今却……”
    “七爷没有负我。”月蓝反握李晔的指尖,脸上浮起的明媚笑容又仿佛回到了她十几岁在寿王府做王妃的时候。“自当年你在铁鞭下救了那个小奴隶,对那个小奴隶来说,能陪在七爷身边就是最好的。”
    她坐到他身边来,靠着他的肩膀,水蓝长帛落到池塘里也不顾。“这里很好,什么也不缺,长安太吵了,这里长亭幽径,落得清静。最好的是,七爷终于不用操心其他的事,可以长久地陪伴着我了。”
    她柔声的安慰如同天籁一般动听,而他的神色却变得更加痛苦。“我以为你会恨我。你为什么不恨我呢?大哥和阿佑都因我而死,我一直以为儇没有能力保护你,可朱温说的对,我也没有守护好你……”
    他颓然望着戏水的鸳鸯,雪白梨花在四周飘飘洒洒。
    “七爷的那些苦,月蓝也是明白的。儇待我好,我不能视而不见,我为他守丧三年,是还了他的恩情。至于阿佑,你没有救我的亲生女儿,难道还不许我生你的气?但月蓝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知道倘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也不会让我的女儿死。”
    她的一席话让他十分惊愕,这许多年,他一直以为她是恨着他的。我也以为她是恨着他的。或许全天下都这么以为。她有太多恨他的理由,因为李儇恨他,因为李佑恨他,可到头来她对他依旧爱多于恨。
    他望着她皎月般的眸子。
    第一次遇到她,她还是个被人鞭打欺负的小奴隶,他用皇位换了和她短暂的相守,他不能否认那时候他只是想要利用她,可至今想来,那应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一转眼,她已经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他颓唐的神色里终于显出一抹笑意:“为什么不早一点让我知道?”
    月蓝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玉箫递到李晔面前:“不说这些了,七爷,最后为月蓝吹一支箫吧。”
    思绪被牵扯到乾符五年,那时我正天南海北寻找墨白,在长安城百里玉兰花林间遇到月蓝。她跪卧花树下辛辛苦苦练习一支曲子,她告诉我,这首曲子名叫《二月蓝》,是为她的夫君而作。
    李晔接过玉箫比在唇畔,和风吹动满园牡丹,树影婆娑,落花落雪,执箫的公子临池而卧,吹一曲二月岭间月蓝花开。蓝衣蓝凌的姑娘和着节拍,在纷繁落花中翩然而舞,凌波漫步惹得蝴蝶也陶醉地围绕着她翩翩起舞。
    世人形容一处绝好的景致时总爱说风景如画,而眼前此情此景,世间再妙的笔也勾勒不出其半分韵味。
    月蓝说,女人是没有爱情的,谁对她好,她就会爱上谁,她真真切切践行了这句话。
    大明宫一别,她让李儇离开了自己的梦境,她没有一辈子活在李儇的阴影里,她真的朝前走了。可她再一次重新爱上的,却是那个玩弄过她,利用过她,在百官面前亲手杀了她的夫君,又害的她女儿死无全尸的人,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原谅了他,又是怎样重新爱上他的,也没有办法再去追问李晔,他到底有多爱月蓝,但这一切已经不再有深究的必要,因为当事人都已经死了。
    这是两人被软禁洛阳椒殿的最后一天,他们彼此依偎着,直到池塘里映出深夜灯火的倒影。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天,就如同我在画境之中可以读到画境中人的心思,在这里有月蓝的声音在无声的告诉我,一切安宁美好即将分崩离析。(未完待续。)
    PS:  局势斗转之下哦~~~

  ☆、第一百六十六章 红颜逝水

果然,一把鎏金的钥匙插进椒殿殿门前大锁的锁孔,朱红大门轰然拉开,漆黑的夜看不清来人,只有手中高举的一丛丛火把如同流火瞬间遍布整座庭院。
    李晔将月蓝紧紧拥在怀中,火光之中提刀而来的身影逐渐清晰。
    “你终究还是来了。”虽被团团包围,李晔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只是牢牢把月蓝藏在臂弯里。
    “我早就该来。”朱温提着刀在他面前站定。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绝不会背叛月蓝,绝不会让月蓝落泪么?”李晔轻笑。
    “我并不觉得我杀了你会让她落泪。”朱温面无表情地举起刀。
    时间真的会改变世上很多东西,包括人心,他曾多次为她拔刀,只为守护她,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终究还是想真真正正得到她。人心的**总是如此,他想要独霸她,想要让她来到自己身边,唯有把李晔从她身边抹除。
    他举起刀,这一次不再为她,而是为他自己。
    一刀落下后,红颜是他的,皇位是他的,李唐江山是他的,一切都将随着这一刀的砍落而改名换姓。
    “朱将军,等等!”月蓝突然推开李晔,张开双臂挡在李晔身前。
    朱温怔了怔,举着刀前跨一步。“为什么!”刀尖抵着月蓝纤细的脖子:“他一直都在伤害你,他死不足惜,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他!”
    朱温激动地面红耳赤,而月蓝却在刀口上安静淡然地弯起笑容。
    这是他前世就深深迷恋上的笑容,就像神祇顶心的光芒一样,永远都能治愈他心中的躁动不安。
    “师父……”朱温竟一时失了神,喃喃叫出声来,举刀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
    但他最终也没有把刀放下来,他的野心已不允许他在此功亏一篑。只差一步他就能将李唐延绵近三百年的江山归自己所有,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也要杀了李晔。
    僵持良久,只强忍着颤抖挤出两个字:“让开。”
    月蓝也知道。今夜之事早已不是两个男人争夺同一个女人,而是两个帝王争夺同一片天下。她守护不了她的七爷。
    她渐渐放下手臂,这一妥协的举动让朱温多少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出人意料地拔下束发的玉簪。长发飘落的一瞬,鲜血喷涌而出。
    我不能置信地掩住口,连朱温也大惊失色。
    李晔缓缓滑倒进她怀中,心口插着那柄玉簪,鲜血漫过层层叠叠的衣襟。染得她眼睛通红。
    谁也没有想到,竟是她亲手杀了李晔。
    她怀中的李晔脸色迅速苍白枯萎,唇角却勾起莫大的笑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手附上她通红的双眼:“能死在你手里,对我而言已是最好的结局。”
    她一只手托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握住插在他心口的玉簪,低头附在他耳畔轻语:“月蓝不想让七爷死在贼人手里,月蓝这就来陪你。”
    她正要拔出玉簪反刺入自己心口,手却被李晔牢牢按住,玉簪更深地刺进他心脏。
    他皱皱眉,轻轻动了动唇。
    “月蓝。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话落,扣住月蓝的手已不再用力,从她的手上滑落。
    我没有听到他最后说的什么,只看到月蓝脸色一怔,泪水奔涌而出,一滴一滴,滴上他紧闭的双眼。
    但她却突然站起身,决绝地将李晔的尸首推到一边,就像推开的只是一个被自己玩厌烦了的布偶。转身之时,脸上已看不见半分泪迹。
    她就像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挽起垂地长发走到朱温面前,每走一步都顾盼生姿。眉宇间沾染了几滴李晔的血,竟有说不出的妖艳,眼底秋波婉转,修长手指停在朱温脸颊上,轻柔描摹他脸颊的轮廓。
    “李晔先害我丈夫性命,后不顾我女儿死活。本宫早想杀之而后快,今日要多谢梁王让本宫下定了决心,为先夫和女儿报仇雪恨。”
    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哭过的痕迹,反而像终于报得血海深仇般畅快淋漓。
    她冷冷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尸体,回头看向朱温时嘴唇笑的妖冶:“今后我母子的安危,便交由梁王了。”
    曾几何时,他向她靠近一步,她都要警觉地和他保持距离,而如今,她主动站到他面前,身体几乎紧贴着他冰冷的铠甲。
    朱温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她的手指像拨弦一般轻扫自己脸廓:“我会守护你。”
    柔情的一句话,从铁血将军口中吐出,变得生硬干涩。
    一阵大风刮起,将洛阳椒殿的情景吹的晃动摇摆,仿佛一幅倒映在水中的图像,被风吹起的涟漪荡碎,渐渐地,等风停了,涟漪也随之渐渐消失,平静如镜的水面上重新浮现出清晰的图景,但图景中的物什已陡然变换作大明宫里含元殿。
    李晔死后,朱温一手准备篡唐自立,但李晔临死前已把传国玉玺交到敬月何皇后月蓝手中,没有传国玉玺,朱温的登基就名不正言不顺,也不会被天下人认可。
    梁王一派的官员联名奏请敬月何皇后拟写懿旨将皇位传位给梁王,敬月不从,公然在大殿之上以死相逼,终逼的朱温做出让步,放弃自立。
    皇位和月蓝,他只能选一个。
    历史的巧合往往惊艳,她生命里出现的三个男人,都面临过这样的选择,而他们无一例外选择了月蓝。
    天佑元年,鞭声阵阵,鼓乐齐鸣,敬月何皇后拖着曳地九尺的凤袍,在百官陪同下离开昭元殿,登上巍峨雄壮的含元殿,颁下懿旨,将皇位传给独子李祚,敬月何皇后晋敬月皇太后,垂帘听政,而前方龙座上空无一人,只放着大唐传国玉玺。
    她不愿将丈夫的江山拱手让人,也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卷入纷争。一个柔弱似水的女人,从那一刻撑起了大唐整片江山,她所面对的,是一个残破不堪的大唐。和九州各地藩镇的虎视眈眈。
    当然朱温做出让步也是有条件的,在宣布让自己根本不在宫中的儿子登基称帝的那一夜,她嫁给了梁王。
    洞房花烛的那个夜晚,她美得无懈可击,穿着华丽的嫁衣。对镜梳理长可及地的墨发,将一柄绿色的玉簪插入云鬓。
    手指落下时,铜镜里映出手背上半心形的标记。
    她对着镜子端详手背上的标记良久,兀自嗤笑出声:“恭怀,你不知分灵之术是有诅咒的?”
    房间点燃的龙凤喜烛映着她额头金钿闪闪烁烁,双颊晕红,她目光随意朝高燃的龙凤烛瞥了一眼。
    “施用分灵术而共用同一个魂魄的恋人,注定永生永世再也无法相爱,你难道不知道?”
    她自言自语,嘴角的笑容更加明艳。
    “我爱上过李儇。也爱上过李晔,我爱上的全是你的敌人,可我偏偏爱不上你,这就是我用分灵秘术救你所受的诅咒。”她这样的语气,既想是月蓝,又像是如嫣尚禾,我不知是不是月蓝已经通过某种方式了解了自己的前世。
    她笑起来:“你这样执着的想要娶我,是不相信这个诅咒么?”
    门轻轻推开,她从铜镜里看到门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样穿着大红的婚服。
    “师父。上一世我错过了你,这一世,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倚在门边,宁静地观望着她映在铜镜里的眉眼。
    月蓝取下鬓间玉簪。长发簌簌落下来,披在肩上,垂到地上,如同山间瀑布。她握着玉簪朝他挥手,笑容甜美:“你看我的头发好看么?”
    他轻轻走到她身后,捧起一缕长发放到鼻尖轻嗅:“好看。”
    “是么?”她甜美的笑容里杀意一晃而过。
    手中这把取了李晔性命的玉簪瞬间朝朱温胸口刺去。
    朱温眼里划过震惊神色。慌忙侧身躲避,一手握住刺过来的玉簪,不能置信地望向她:“你要杀我?”
    簪子戳破他的手掌,他眉头皱也不皱,就像丝毫也不觉得痛:“你以为你杀的了我?”
    只一瞬间,他猛一用力,玉簪在他手中断作两截。
    断裂的一半落到地上,铿然有声,月蓝手中握着断簪,恍惚地后退两步。
    他掌心一道嫣红,背过手去,苦涩一笑:“师父,我会守护你,前世欠你的,今生全都补偿你。师父,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心转意呢?”
    月蓝提着断簪指向铜镜,面色苍白地凄笑:“你仔细看看,你真的还是我的徒儿?”
    铜镜里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虽一席鲜红婚服,眉宇间却是终年征战被血气血染出的杀意,月蓝望着铜镜里这人的影像,摇摇头:“你不是恭怀,是梁王朱温。而我,也不是那个为救你而死的如嫣尚禾,而是一心想要刺杀你的敬月何太后。”
    甜美笑容不再,她轻声叹一口气,话语就像是在劝慰:“我知道你我前世的姻缘,可既然是前世,就让它过去罢。”
    他在她宁静的声音中垂下眼睑,放松了戒备。
    然而话音刚落,她手中握着的断簪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向朱温的心口,朱温眼中有瞬间震惊,旋即侧身躲避,却因距离太近,躲避不及,只偏过了心口,断簪没入他的肩胛骨。
    被刺伤的一瞬,他一手扶住伤口,一手本能地劈手斩向她的命门。
    他并非想要杀她,只是一时间的本能反应,下手后才反应过来,后悔却也来不及。
    骨断筋裂的那一霎,他自己踉跄跌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鲜红嫁衣的月蓝嘴角鲜血汩汩流出,如同一棵被风吹倒的小花歪倒在地上。
    他六神无主地扑过去,将她捞进怀中,此刻她再也无力抵抗他的怀抱,鲜血染红她净瓷似得肌肤,染得她的浓妆更显妖艳。
    他手足无措的抱着她,如同困在荆棘中的小兽挣扎着声声呼唤:“师父……师父……”
    那把断簪尤插在他的肩胛骨上,她的目光中终于淡去敌意,如同前世那个百般呵护着徒儿的如嫣师父,噙着安静恬淡的微笑:“痛不痛?”
    征战沙场多年的铁血将军眼里充溢着痛色的水光,闭紧眼摇了摇头。
    她的生命迅速流失,就像山野间渐渐枯萎的二月蓝,窗外的夜莺唱起悠扬婉转的歌,萦绕耳畔一如谁在她怀中轻轻呢喃——
    月蓝,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李晔临死之时伏在她耳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了我,活下去。
    她没能完成晔最后的嘱托,眸子渐渐凝滞,安静地近乎诡异的笑容却永恒停留在唇角。
    “我从出生就有预言未来的能力,可是,自从我在未来残像中看到了你,我的能力就消失了,或许这是天意吧,前生也好,今世也罢,我注定是要死在你手里的。”
    “细细想来,我这一辈子都在刺杀别人,先是杀儇,后是杀你,却都没能成功,唯一成功的一次,却是杀我最爱的人。我这一生,可真是个笑话。”
    他颤抖着抬起手,合上她未能瞑目的双眸。
    前世,格桑花。
    今生,二月蓝。
    他曾是怎样地呵护着她,到最后终归亲手葬下两世情,这既是分灵的诅咒?
    月蓝死了,这段幻象是她死前留下的执念。
    她短暂的一生就像一段浓墨重彩的传奇,从遍体鳞伤的奴隶,到受尽百般呵护的月蓝王妃,到宠惯六宫的蓝妃,到母仪天下的何皇后,再到临朝持政的敬月何太后,最初那个骨瘦如柴、眸子却像皎月般明亮的小女孩,走过了爱恨情仇,走过了战争杀戮与权谋,最终披着鲜红的嫁衣,在权力的最高点安静的死去。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现在反倒一点也不了解她,也再无机会了解她了。
    但她的心意,我或多或少能够体会,她的生命里曾出现过三个男人,她对他们都是有情的,只不过轮回过后,繁华过后,沧桑过后,她心中最爱的,依然是那个铁鞭之下将她抱在怀中的七爷。
    就像她曾亲口对我说的,那个时候,她就遇到了她的良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空山不语

幻象以一片死寂的黑暗结束,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一条窄窄的亮光撕裂开来,裂口愈来愈大,光明将正片黑暗吞噬。
    模模糊糊之中我渐渐醒来,感觉有微微烛光晃动,即使微弱也有些晃眼,房间昏暗,被厚厚的帷帐层层包围,眼前似乎有朦胧的身影坐在我身边,身形高大而憔悴,是我最熟悉的人。
    “墨白……”
    我动了动唇,发现连喊他的名字有些吃力,就像已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
    坐在我床边的身影突然狠狠一晃,紧闭的眼睛霍的睁开。
    短短的对视,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他的瞳孔像一面镜子般澄澈,从他的眸子里我看到自己憔悴的半躺在一席暖榻上,头上带着我最喜欢的玉步瑶。
    “你醒了?”难以置信地,他身子一抖,脑袋险些撞上床榻的围柱,无神的眼睛瞬间像个孩子似得笑起来。
    然而这样惊讶的笑容只持续了一瞬,就无声无息地变成自嘲的一个笑,耷下眼角,然后缓缓笑出声来:“是我又做梦了。明知你再也不会醒来,还每夜做着你醒来的梦,如果这是你折磨我的方式,阿源,那就永远这样折磨我吧。”
    一睁开眼就听到他说出这样难过的话,心里却有隐隐的开心:“墨白,你看着我,”我托起他的脸:“这不是梦。”
    他不敢相信,想要抬起手握住我来确认我是真实的,但却犹犹豫豫地举在半空中,颤抖着不敢碰我,生怕一碰到我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幻觉。
    我用力抓住他的手,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肤,把他的手掌贴上我的脸颊,他的身子因疼痛而微微一颤,随即蓦然僵住,半晌。他的眼睛从我身上移开,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背,被我掐伤的地方渗出一层血丝。突然,他从身后狠狠抱住我。抱得那么紧,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你活过来了?你活过来了,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我仰起脸,大滴眼泪落下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月蓝的那段记忆让我沉睡了六天,生命迹象全无,他以为我死了,却不想承认我死了,守着我的“尸体”六天六夜。
    阿祚已经熟睡,夏夜的风中裹着不知名的花香,帷帐重重,就像隔开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我和我的夫君。
    “上天把阿祚赐给我。让我今生能有一段普通家庭里的幸福恩爱,我很感激上天。就所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不要难过,因为我是心满意足的离开的。” 我心疼的看着他凹陷的双眼,与他十指交缠。
    “但是,阿白,我最感恩上天的,是他把你赐给了我。”
    “那你就好好活着,好好珍惜我。”他说出这样霸道的话,霸道地将我拉入怀中。我知道这样不由分说的霸道是在掩饰内心的惶恐,他也知道魂裂这种事情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些人选择与命运博弈,在朝野之中一生浮沉,即使有一天虎落平原。也会想方设法东山再起。
    而我没有和命运博弈的心情,我已经像一叶扁舟在浮尘之海之中浮浮沉沉了太久,如今只想遁世于浮尘之外,与相爱之人携手度此余生。
    然而却被命运驱使着,不得不再度踏进历史的洪流之中,拼尽全力浮出水面。挺身向风口浪尖。
    看到月蓝临死编织下的记忆后的第三日,大明宫哀钟阵阵,昼夜不息,朱温以崇高的礼仪厚葬敬月何太后,身披缟素亲自运送棺椁至太陵。
    适逢立夏,百花盛开,却听闻棺椁所到之处,遇花则花落,遇草则草枯,太陵所在凰岭山却漫山遍野盛开如海的二月蓝。
    空山流水,千鸟啁啾,梨木落,万蝶飞,花不语,任思绪。
    ……
    “祚儿,过来。”借着烛光微火,我朝阿祚摆摆手示意他到我这边来。
    “阿爹,阿娘。”阿祚听闻呼唤,立刻疾步走过来,恭谨地行了一礼。
    这张与李儇七分相像的脸上已脱了稚气,出落的温温如玉,谦谦有礼,一袭白衣穿在身上,如同皎洁新月。他是个很守礼数的孩子,十分孝敬长辈,当然在栖凤山上长辈指的就是我和墨白。
    “祚儿长大了。”
    我探身过去握住他一只手。
    “阿娘一直都不太会照顾人,这些年跟着阿娘,一定受了许多苦吧?”
    阿祚使劲摇摇头,抬手附上我的脸颊,我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泪水纵横。“阿娘养育孩儿长大,如今孩儿长大了,却不能侍奉阿娘报答养育之恩,是孩儿不孝。”
    “说什么傻话。”我笑着赶紧自己抹一把眼泪。能够有机会看着他长大,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是我要感谢他。
    我从身后榻上取过几件叠好的衣服,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袍都有。时间虽赶得紧,但一针一线皆是我熬星星熬月亮亲手缝制。他能一年四季穿着我的衣服,就好像我依然四季陪在他身旁。
    “到了河中要照顾好自己,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千万不要自己硬撑着,要立刻托令狐专捎信给我们,知不知道?”
    阿祚点点头:“嗯,知道。”
    “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
    阿祚又点点头。
    “生病了要及时吃药。”
    墨白握住我的双手,轻轻在我手背上拍了拍:“阿源,祚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阿祚近到我身边来,抬头继续擦拭我的眼泪,笑着安慰道:“是,阿娘,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了,您放心吧。”
    “墨公子,小公子该启程了。”三声叩门声后,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中年男子披着夜色立在门边,神色有些焦虑不安。
    是凤翔节度使令狐专,他来接阿祚了。
    阿祚回头看了来人一眼,微微点点头,起身将衣物塞进包裹。背上行囊。墨白紧紧握着我的手,以示无声的安慰,但看着阿祚离开的身影,泪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他走到门边。令狐专接过他的包裹。
    令狐专朝门内看了一眼,目光定在墨白身上:“护送小公子安全抵达河中后,臣会立刻回长安复命,墨公子。”他说完转身正欲出门,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回过身。改口道:“不,陛下。”
    阿祚在出门的一刹那转身奔回来,匍匐跪到我们面前,深深叩首:“阿爹,阿娘,李祚在此……拜谢二位。”
    几日前,也是就天佑元年立夏,敬月何太后下葬之日,山里突然来了个陌生面孔,神神秘秘将一个食盒递到墨白手中。
    食盒里是一块很大的糕点。墨白一剑劈下去,露出包裹其中的传国玉玺。
    来人自称是敬月何太后身边随侍的女官,是受皇太后生前所托,将玉玺偷偷带出宫。
    女官说皇太后屈身侍贼的那一夜是抱着与贼功归于尽的打算,不管能否成功刺杀朱温,她都难逃一死。皇太后曾对女官有恩,女官原本想要一同殉葬,但皇太后却在嫁给朱温的前一夜将重任委托于她。
    她说朱温想要自立为帝,之前皇太后在世,朱温还有所顾忌。如今皇太后一死,朱温必然会夺取玉玺霸占李唐江山,于是她受皇太后之托冒死将玉玺带出宫,希望皇嗣李祚能阻止朱温篡唐。
    女官将消息传达给我们。最后说了一句“皇太后,奴这就来伺候您。”说完拔簪自刎。
    当初月蓝送阿祚离开,曾让我答应她无论如何都不让阿祚再次卷入皇族纷争,可她最终还是后悔了么?
    她还是想要把她丈夫的江山传位给她的儿子。或者说她只是不想把她丈夫的皇位传给杀她丈夫的人。
    于大义而言,我也不希望看到朱温篡取李氏的基业。这片湛儿曾统治过的土地,我不希望它沦入旁人之手。
    墨白扣住我的手:“阿源。你可准备好了?”
    我轻轻点点头。
    我想要阻止朱温篡唐,同时也不想让阿祚卷入纷争,墨白和我的想法一样。他提出了一个极为荒唐也极为合理的法子——他代替阿祚入宫。
    这些年朱温的势力已经大可以一手遮天,就算阿祚如今执玉玺回长安称帝,也会成为朱温手中的傀儡皇帝。我相信如果世上还能有一个人扭转时局,那个人选就非墨白莫属。
    阿祚已经多年不曾离开栖凤山,朝中没人知道如今的阿祚长了如何模样,只要墨白手握传国玉玺,就没人能站出来阻止墨白登基。更何况朝中尚有一大批大唐故旧,依如今形势,一旦朱温真的称帝,必将他们悉数斩杀,所以他们巴不得赶紧有人站出来阻止朱温称帝,至于称帝之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唐皇李祚,他们根本不在乎。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令狐专。
    他在河中有一处闲置的别院,李祚将在那里隐姓埋名,安稳度过余生。
    在令狐专护送李祚去往河中的同时,我和墨白举着传国玉玺回到长安。
    李唐故旧喜极而泣,列队于正阳门外,伏地跪拜整整三个时辰恭迎唐皇回朝。
    一切就像历史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昔年,那个高大冷厉的少年帝王身穿尊贵的帝王朝服,头戴金黄冕旒,走在蜿蜒如龙的队伍最前面,一步步登上权力的最高峰,俯瞰他的长安天下。
    如今此情此景再度重演。
    度过雍容岁月,昔年那个年轻冷厉的帝王却未染上半分岁月的痕迹,他的脸庞依旧年轻好看,他的眉目依旧冷厉庄严。
    百官列队两侧,他一席玄黑朝服上绣着金色的飞龙,飘逸的长发此刻束在九旒冕里,步态稳健地沿着雕刻着螭头和莲花的龙尾道缓缓而上。
    在他身旁,我拖着曳地九尺的金色凤袍,裙尾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凤冠金光闪耀。
    他执着我的手,与他并肩站在含元殿的百步高台之上。
    旭日东升,朝霞万丈,金碧辉煌的大明宫层层叠叠映入眼帘,百官匍匐于百步高台之下,齐声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姐姐,在我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曾有一个心愿,若我有朝一日成龙,要让你成凤,和我比肩放眼望江山天下,沧海奔流。这样的心愿,如今终于能够如愿。”
    墨白微微偏过头,望向我。
    “湛儿……”我轻轻呢喃,相携的双手彼此握得更紧。
    我再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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