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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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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都说,爱有多深,恨便有多切,他总暗想这句话真是妄言,他爱她,珍惜她还来不及。可命运不知不觉岔开分到路口,恨她的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一晃已是二十年前的记忆,他却记忆犹新。他一向了解自己的冷情,对细作更是足够决绝,东宫弑主的那一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一剑刺中她的心脏,看着她素白的衣裙被染成瑰丽的赤红,缓缓倒在他剑下,他终于泄了恨的释然一笑。
    他转身离去的没有一丝留恋,然而提着剑离开东宫的这段路却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他听到她在他身后**,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再回头看一眼,甚至冲过去要她告诉他这样的结局究竟是为什么。可事已至此,就算真的回头,也已别无选择。
    可是面对她,他永远做不到想象中那么绝情。杀她之后的几年,他越是想要忘记她,她越像那朵黑色的曼陀罗花,盛开在独自一人的荒寒长夜。
    他坐上皇位后,戾火袭身的病痛与日俱增,他置身冰床之上,能感受到的却只有快要将他融化的炙热。幼时偷听到太医对母妃担忧道自己可能活不过二十三岁,他想着他大概要死了,心里竟莫名地有些开心。他一直以为那种开心不过是为自己终于可以结束异病的折磨,直到他走近墨源口中所说的步虚幻境。
    虽然他见我的时间并不多,但他早已察觉到我的异样,时隔多年,人老珠黄,可我的模样却丝毫未变,只是他没有想到我身怀的是可以让他回到过往的上古秘术。
    在那个幻境中,他又一次看见她,不顾一切地抱住她时他才明白,这些年他一直在强迫自己必须恨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一直忘不了她。
    她用自己的性命换给他二十年的皇位,这样的真相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定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是不敢相信,而是难以承受。
    是他亲手杀了她。
    曲意奉承他的人总说江山天下都是他的,他要什么有什么,可是他唯一想要的,这帝王的位子却给不了。
    不知谁人在远处吹起一支冷笙,断断续续间听得似《千秋岁》的调子。
    他抬起头,身下大片万寿菊吐着月华的流光,又一次轻轻呢喃:“千秋万岁,万寿无疆?”声音一半失落,一半嘲笑。万寿无疆是多少帝王毕生的梦想,倘若她还活着,他也定会想方设法让自己活得更长久些,可独自一人的万寿无疆,他却觉得了无意思。
    他不信轮回,不信往生,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趁他还活着的时候,能再一次见到她,幻境也好,什么也好,他要见到她,一刻也等不得。
    他要重新站在她面前,听她温软的唇贴住他额头,故作正经得对他说:阿温,你要一直喜欢我,直到我头发都白了……
    宴席之上,皇帝走后,气氛明显轻松热闹了许多。宫中储的都是百年的御酒,不趁此机会多喝一些,平时很难喝到如此佳酿,我拎了酒到晁凰身侧,一边喝酒一边与她聊起一些清晰的、模糊的往事。
    酒刚刚喝到一半,有个年轻的小太监行色匆匆赶来,向晁凰行了礼,道:“太后,陛下旨意要墨姑娘去咸宁殿一趟。”
    我愣了愣,放下酒壶,不能置信地四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姓墨的姑娘,结果发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向我钉来。
    “找我?”我缩了缩身子,人们把他传的那么可怕,他找我一定没什么好事。可是,我若不去,他下一道旨意就是把我送上断头台吧?我哭丧着脸投给晁凰一个极不情愿的眼神,晁凰表示爱莫能助。
    我只好拖拖拉拉站起身,刚要由小太监引着离开怡然庭,眼前瞬间看见了希望。
    我朝小太监拱手:“公公稍等片刻!”说完一溜烟跑到墨白席位前。他正端起酒杯喝酒,我抢过他手里的酒杯:“总在这里喝酒多无聊,来,我们一起去咸宁殿欣赏风景吧!”
    他仰头看了看我:“咸宁殿?”我的谎话简直一眼就被他揭穿:“又有什么苦差事,不愿自己扛?”
    被他一语说破,我只好还给他酒杯,点点头:“陪我一起去行不行?”
    他想了想,嘴角仍裹笑意,声音凉凉的:“如果你求我,我可以考虑陪你去。”
    我拍着手蹭过去:“好啊好啊,我求你,我求你了墨白,你陪我一起去吧。”
    墨白:“……你能不能有点骨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皇宫刺客

我光想着让李温死在幻境中可以满足他,却忽略了这样做会将自己推向危险的境地,李温驾崩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果多严重。
    李温死前最后一个召见的是我,之后便突然薨逝,即便我说他是自己求死,可谁又会相信?
    我慌慌张张逃到殿外,墨白正在殿门外等我。
    “温儿他……”我的舌头打了结,结结巴巴话不成章。
    墨白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猜到了。”
    咸宁殿外大片大片万寿菊吞吐银白月华,如同一层薄纱笼罩。我焦急道:“那我们怎么办?”
    “逃。”他一把拽住我的衣袖, 带我朝正阳门飞奔而去。
    趁着宫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怡然庭的宴会上,一时半会不会发现李温的死,这是我和墨白逃走的唯一机会。当年李涵之死,墨白就是这样带我成功离开大明宫,事后宫人才发现李涵驾崩,虽然官府通缉了我好几年,但终寻找无果而作罢。
    但显然如今没有当年的幸运。
    还未行至正阳门,火速集结的御林军就将我们团团包围在玉璋殿外。
    “你们把皇城当作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大皇子李儇从御林军后怒气冲冠走出,剑拔出鞘,看来李温之死已经被他知晓。
    早就预料到成为李温死前最后一个召见的人会是件很麻烦的事,却没想到麻烦事这么快就到了。
    “胆敢行刺我父皇,竟还妄想活着走出大明宫!”他走近,认出了半日前刚刚在皇宫外的笙箫店遇见过我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早已处心积虑谋害我父皇,今晨就该在皇宫外杀了你们!”
    “你父皇之死与我们无关。”我试图解释,虽然的确是我用画境取了他性命,但这是他自己求来的。
    李儇怒气难平,从身后扯出一个年轻的小宦官,手里还握着匕首。我细细一看。这小宦官正是引我入殿的太监,直接证明了李温是在我进入咸宁殿后才薨逝的,而他手里的匕首还沾染了血迹,是我在咸宁殿引李温之灵入画所用。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辩什么?”
    我的确再长八张嘴也说不清。
    “如此藐视皇威,今夜便让你二人血溅堂前,以你二人的头颅祭奠我父皇!”
    李儇生的亭亭玉立,不似李晔那般张扬,一副内敛低调之像。不是喜好打打杀杀之人,但生在皇家的男孩子从刚会走路便开始习武,何况李儇在皇宫中统领着半数御林军,剑术自当了得,他挥剑刺来,包围我们的御林军团跟着一拥而上。
    墨白抽出折扇轻松挡下李儇一击。
    若论单打独斗,李儇不是墨白的对手,但今日之战本是一场误会,墨白无心无端制造杀孽,他招招避让。只求防身,而李儇却不管不顾地步步紧逼,招招逼向墨白命门。
    再加上其他御林军也配合着围攻,形势就变得大为不妙。
    而我实在太了解墨白,无论形势对他多不利,他也从来不会惊慌。何况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以一己之力对阵数倍于己的敌人。
    此次前来赴宴前,我百般要求他才一改以往的惯常穿衣风格,穿了一件月白长衣,如今却变成十分应景的装束。
    墨白没有使剑,即便明知李儇志在取他性命。也只是以折扇打退攻上来的御林军,秋天的夜空高远澄澈,月色清冷,泠泠月光洒在他翩然翻飞的白袍上。手中折扇时开时合,扇面上斑斑红梅时隐时现,四面八方的御林军无一人能近身,折扇下,幽蓝的扇坠随他优雅身形来回摇晃。
    御林军毫无还手之力,转瞬间十几个士兵就被墨白打倒在地。嗷嗷直叫。
    李儇带剩下的御林军又迅速将他包围,几十把长剑指着他,却无人敢轻易靠近。
    “怪不得区区两人就敢进宫行刺父皇,原来是身怀绝技。”李儇将剑收回剑鞘,鼓掌笑道:“若再这么打下去,我和我带的禁军恐怕都会被你所伤。”
    墨白环视四周御林军,亦收了折扇,笑道:“既然如此,便放我们走,无需再多搭几条性命。”
    李儇虽说了甘拜下风的话,却丝毫没有真正甘拜下风的意思,走到墨白身旁,对他附耳低语的时候挑起眉毛:“我已经失误了一次将你们放进皇宫,岂有可能再失误一次把你们放走?”他说着,嘴角带起得意的笑:“我承认你的功夫的确了得,不过可惜你似乎带了个累赘。”
    一向冷静的墨白眼神里掠过慌色,急急向我的方向看来。
    可为时已晚。我已被两名禁军架着,完全挟持住。
    他朝我迈一步,其中一名禁军警觉地拿刀比上我的脖子,迫使墨白不再敢上前半步。
    我泪眼汪汪望着他,不是怕死,而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他的累赘,或者说,在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都是他的累赘。
    墨白冷冷转向李儇:“今日之事与她无关,放开她。”
    李儇笑得更加猖狂:“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果然人不可貌相,若不是亲眼所见,定不会想到如此平静的外表竟能发出这样狂傲的声音
    墨白的声音里含了铮然怒意,再也顾不得不伤及无辜,刹那间拔剑出鞘,对准李儇,剑锋闪烁着清冷月光。
    “你若敢伤她分毫,玉璋殿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他的声音冷厉如同此时月色。
    “哦?”李儇丝毫没被面前长剑摄住,嘴角不紧不慢地弯起一个弧度。
    挟持我的一名禁军瞬间扭起我的胳膊。“啊!”一阵筋骨被拗断的痛,我痛得不由自主大喊出来。
    “阿源!”
    他猛地偏头看我,眼里全是慌乱。
    月白衣襟,墨发飞扬,这个人很强大,生了世上绝无仅有的好看模样,我咬住嘴唇,我不该喊出来的,纵使再痛也不应该分了他的心神。我这样、这样只会让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
    他看着我,眸子里慌乱无措。重新看向李儇时,举剑的手缓缓放下,声音也没有了方才的冷静,微微颤抖着:“要如何。你才肯放了她?”
    李儇仿佛观戏一样击掌笑道:“想不到你也是个性情中人。”他想了想,把手按上腰间佩剑:“你若空手接我三十招,我便放了那女人。”
    要墨白空手接他的剑,这不是让墨白送死么?!
    “不可以!墨白,不能答应他!”我忍着痛大喊。
    墨白却在我拼命大喊中微微俯身。将宝剑放到地上,又从袖口掏出折扇,亦放到地上。再站起身时,李儇已把剑拔了出来。
    我拼命对他摇头,他看着我,方才慌乱的眼神重新变得镇定,似含温柔地对我笑了笑。
    剑,带着冷月清辉,划过漫长黑夜,划落。
    泪水模糊了视线。双臂却被扣着,连擦一擦眼泪都不能。只能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条一条剑锋的亮光,那月白的身形在亮光之间左右穿梭,不知不觉,穿梭在剑光中的白色身影已变成了血红。
    我知道我不能够再哭出来。紧紧咬着下唇,咬出一圈血红的印子,火焦火燎的疼。
    但是,李儇已经出了三十招,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一招比一招狠辣,仿佛有完全怨愤。要把面前的人千刀万剐!再这样下去墨白会死的,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飞舞的剑光在一个瞬间戛然而止。墨白的身形忽的停下来,衣襟已被砍得不成样子,大片大片血红如同满树红梅。
    他一只手握住朝他刺来的长剑。生生将剑拦在自己胸前,掌心被剑尖儿割开深深的口子,鲜血顺着长剑滴滴答答流淌不止。
    他微微喘息,抬头冷眼望着李儇:“我已经接了你三十招,你身为皇子,是要出尔反尔?”
    他紧握着剑尖儿。丝毫不在意手掌的伤口,猛地用力,竟生生将李儇逼退了一步。
    李儇却不管墨白说的什么,猛然将长剑从墨白手中抽出,一剑又要刺来,李儇出尔反尔,墨白也没有坐以待毙,就地一滚,抄起地上的折扇迎上去,即便已经伤痕累累,他的速度依旧比李儇更快一步。
    折扇抖开风声,扇面如同刀锋般锋利,一瞬间,李儇的剑兀地停在半空,而墨白手持折扇,已跃到他李儇身侧,折扇抵着他的脖子,锋利的扇面削下他一缕发丝。
    “君子言而有信,你把阿源放了,我不会伤你性命。”
    “的确,君子言而有信。我不是你的对手,似乎也只好停手了。”李儇缓缓放下手中长剑,似乎要真的认赌服输。却在突然之间,身形猛然一转,一脚踢开墨白的折扇,而那把伤了墨白的剑铮然从他手中飞出,直直向我飞来!
    长剑穿破空气,带过风声,空气中弥留他仰天长笑:“不过可惜……我可从未听过刺客也算得正人君子。”
    沾染血迹的长剑转瞬近在咫尺,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墨白近乎狰狞的面孔,我闭上眼,不知为何哭了。
    我活的已经很久,或者说,我死而复生已经很久。其实我早就已经死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要紧。可是就这样不明不白被杀,连告别都没有好好告别一下,觉得有些可惜。白白害墨白受伤,终究还是一死,若早知如此,方才说什么也不会让墨白犯险。
    长剑遁入血肉的声音传入我耳畔。
    尽管紧闭了双眼,眼前却仿佛依旧能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熟悉的气息夹杂着血的咸腥味,一双手猛然将我抱紧,我霍然挣开双眼。
    他这样紧紧地抱着我,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在他背后,那支长剑深深没入他的身体,长剑四周,鲜血殷湿月白衣襟,如同白绢上泼了红墨。
    他离我那么远,又身负重伤,怎么可能跑得比剑还快?可他真的那么快,却是为了来送死。
    瞳孔蓦然放大,我愣愣看着他背后的血迹一点点扩大,竟一时间连哭也不会了。只是颤抖着,被他抱在怀中。
    他枕着我的肩膀,终于发出一声闷哼。
    他是这么安静,让人不能猜想他到底有多疼,我却在他一声闷哼中再也挺不住,痛哭失声。
    步虚画境是我作的,李温是我杀的,一切都是我,弑君是死罪,也应是我受死,可为什么,为什么变成墨白替我承担所有的罪过?
    “墨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墨白……”我哭的话不成章,也不知道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些什么。
    “嘘……”他吃力地抬起手附上我的头,偏头唇靠向我耳畔:“看来我们出不去这大明宫了,我拦住李儇,你脱身去寻晁凰。”
    直到此刻他心中所想依然是如何护我,明明如果没有我,他此刻早已脱身。我根本听不下去他说的这些话,根本无法自私地丢下他逃命,拼命摇着头,却说不出别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啜着泪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他仿佛在我耳边轻笑,旋即松开我站了起来:“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他薄凉的唇此刻没有一丝血色,衣衫被砍的破烂,我从没见过他狼狈成这样,而他依旧巍峨地立着,对着我笑。
    可这样苍白的笑,明显就是他在逞强。
    他背过手去,一把将戳进自己身体的剑拔了出来,长剑带出一串血花,他握着剑转身面对李儇,背上的血已把白袍完全染成红色。
    “即使这样也要保护这个女人?真是自不量力。”李儇眼底藏了胜利的笑,缓缓走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从这里离开。”他从身旁禁军手中夺过长刀,劈头斩下。
    墨白提着血淋淋的长剑,每走一步,身后都拖出长长的血脚印,他倏然发力,冲向李儇,再也不手下留情,我见过很多次墨白与别人交手,这却是我第一次见他杀红了眼。
    可一个剑法再高超的人,又如何在濒死之际打败一个劲敌?
    没过几招,他被李儇一掌击出数米,重重倒地,长剑撞地铿然有声。
    “你们行刺我父皇,让你死的这样轻巧,下地狱时不要忘了心怀感激。”李儇笑得狰狞,一步步逼近,长刀举过头顶,,墨白踉跄站起,却连剑也无法拿动,毫无还手之力。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我竟卯足了劲猛然挣脱了两侧的禁军,飞身挡在墨白面前。
    顷刻间,刀锋的寒意逼来,劈开凝重的空气,冰冷的铁片在冷月中振动出鸣响,微弱却刺耳。
    “阿源,让开!”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却是从不熟悉的恐惧的嘶吼,一贯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此刻沙哑的不成样子。
    一切都只在一瞬之间,他欲将我推开,却再也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的长剑却被一个苍老急切的声音堪堪喝住。
    “儇儿,助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喜欢你

玉璋殿门轰然拉开,两队宫女提八角宫灯从殿门列队而出,分列在殿外两侧。
    本应在怡然庭大宴群臣的元昭皇太后晁凰身着隆重华丽的金色长裙,裙摆由两个小宫女躬身拖着,长可及九尺,由金线织出百鸟朝凤图,每只鸟的眼睛都由宝石缀成。这是她当年封后时的凤袍,多年间也只有李温称帝,拜她为元昭皇太后的典礼上穿过一次。
    李儇不肯放下手中长刀,不甘心地仰头望向晁凰:“他们杀了父皇,他们杀了您的亲儿啊,您要孙儿如何住手!”
    “你父皇他没有造人行刺,是病故归天。”晁凰眼里闪烁痛色,在眼泪流下来之前,适时闭上眼睛。
    “不可能!”儇不服气地将剑兀地朝我更近一寸:“父皇一向康健岂会分明是在这二人进殿后突然驾崩的!”
    “休得放肆,他们不是刺客,是你父皇请的客人!”玉璋殿前的晁凰铮然大怒
    “我不信!”
    晁凰挥手令身侧宦臣呈上一卷黄帛,广袖长可及地,挥动如云彩翻卷。
    “念!”
    声音苍老,沉重而有力,一点也不像我所认识的晁凰。
    宦臣端起黄帛,赴宴怡然庭的王侯将相皆已陈列玉璋殿下,叩首听旨,李儇不情不愿地收了刀,亦屈膝下跪。
    宦臣前跨一步,徐徐打开诏书。
    ——朕御苍生二十载,未尝兴德抚民,是朕之错;不能以仁治国,是朕之错;良臣无故而蒙罪;是朕之错,百姓饥而反,是朕之错。得蒙天恩,延寿至今,他日大限及至,司天降罚于朕,毋牵罪于他人。以朕一人之死平万民之恨。朕心之所愿。今,太子晔聪颖仁德,得当正统,可乘天命。延李唐国祚。
    原来李温这次叫我来为他完成心愿,是早已将现世中的一切安排好,在赴死之前,还留下了一封罪己诏。
    宣读毕,晁凰身后走出一个身穿明黄朝服的少年。金灿灿的九旒冕即使在夜色中也熠熠生辉,冕旒下那张稚嫩的脸上,一双剑眉飞扬跋扈,但比之前遇到的时候显得沉稳许多,他就是年仅十四岁的太子晔。
    不,是帝王晔。
    宦臣折上李温的遗诏,双手奉给李晔,李晔接过诏书的一瞬,他扑通一声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跟着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儇愣了须臾,随即深深俯首,向自己的皇弟称臣,看不见眼中神色。
    祝颂声中,身旁血色的身影如同轰然倒塌的山峰,颓然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墨白!”我扑到他身上托起他的头,擦掉他脸上的血污。明媚的眸子紧闭着,再也不同我开玩笑。
    “墨白!”我声嘶力竭的大喊在千百人的祝颂声中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李晔敞开双臂,在享受万臣俯首的场面:“孙儿定当谨遵父皇遗命,从今以后。为大唐新皇,传承我李唐社稷,千秋万代;护佑我李唐江山,天下万民。今追尊生母王氏为恭宪王皇后,尊元昭皇太后为元昭太皇太后……”
    李晔的敕封变成了飘渺的背景,我仰面而哭。墨白明媚的白服上鲜艳的血迹刺得我眼睛生疼。
    晁凰拖着曳地的凤袍走下玉璋殿,在我面前停下来。
    我这一生极少仰视她,如今这个姿势终于好好的仰视了她一番。如今这个满头白发的花甲老人,满面端庄,历尽沧桑,从一个小小的丫鬟,一步步走上了太皇太后的位置,成为天底下最有权力的女人。她已不再年轻美丽,却比年轻时更加合适隆重雍容的凤袍。
    在百官面前,面对这个庄严的女人,我再也不能直呼她阿央,甚至不能喊她晁凰。
    “太皇太后……”我抱紧怀中的墨白,在她的目光中,我看到了浑浊而苍老的哀伤。
    死去的是她的儿子,她原本比任何人都悲伤,却强撑着走完冗长的仪式,已是难为她。
    她救了我,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相信我与她儿子的死无关。
    “温儿……”话刚出口,又赶紧改了口:“先皇他的薨逝……”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轻轻打断我,语气依旧沉重,却没有方才刚毅:“他的一生过得太痛苦,我把他带到这个人世,却没能让他品尝到人世的美好,他从未向我提过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可他在梦里口口声声喊了二十年‘笙歌’,那样好听的一个名字,我想,那应是唯一能给他带去快乐的人,寿筵之前,他要求让你来赴宴,又将这封诏书交给我时,我就知道,他终究逃不过自己的心魔。”
    她闭上眼睛,却闭的迟了,一滴泪已逃脱眼眶,滚下脸颊:“我只想知道,在幻境之中,温儿可得偿所愿?”
    我点点头。
    她挥起广袖,转身离去:“那就好。”
    ……
    晁凰安排我们住进湫碧殿。李晔当年出生的地方,如今他入住长生殿,就将宫殿闲置了下来。墨白始终昏迷未醒。
    晁凰派了大明宫里最好的医官昼夜不停轮流抢救墨白两天两夜。每个资深的老医官都自信十足,但看过墨白的伤势之后,脸上的自信立刻烟消云散。
    两天来,这些药官好像故意躲着我,即使我就坐在墨白床边看着他们,他们也不多与我说一句话,顶多在把药递给我时告诉我什么药要什么时辰服用。我主动问他们伤势如何,他们眼神也不敢直视我,只敷衍地回答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只有晁凰来看我时,他们才会跪在晁凰面前如实汇报,而晁凰总是很配合地让他们到房间外汇报。他们说,墨白身上旁的伤都是外伤,虽一些剑伤很深,但都不致命,并无大碍,而要命的是背后那一剑却直中要害,换了他人恐怕会当场毙命,当时他不仅承受了住拔剑之苦。还继续打斗,以致失血太多,根本回天无力,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奇迹奇迹。而这般奇迹还能维持多久,他们实在不敢妄言。
    每当医官们这么说,晁凰都会唏嘘叹气许久,然后要求他们继续全力救治。
    晁凰不愿相信墨白必死无疑,但另一方面又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老医官们第四次向她汇报墨白病情的时候,她就开始私下找人安排后事了,并叮嘱医官在事成定局之前万万不可向我透露,否则我会承受不住。
    我知她是好意,可他们说的很小声,以为隔着一道墙低语我就听不到,我也想自己听不到,这样至少还能抱着墨白能活过来的希望多过两天,无奈我耳根太好,他们说的话我没有漏听一句。
    我确然承受不住。他会熬不过那一剑,而那一剑本该由我承受。
    第二天夜晚,太医们复了命,留下几个医童去柴房煎药后就纷纷告退,晁凰不言不语在屏风外陪我直到深夜,她一直想要开口对我说些什么,可终也一句话也没说,叹了一口气,掩上门独自离开。
    翌日,早该来的太医们一个都没有来。过了半个时辰才有太医署的学童送来几副草药。
    学童递给我一打沉甸甸的药包,二话没说就转身离去。
    我抱着药包,立刻追了上去,叫住他:“小兄弟。我对用药一窍不通,这里头这么多种药,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每种药要煮多长时间?”
    学童停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我:“半时辰足以。”
    我点点头,又问:“每种都是半个时辰?”
    学童点头,抬脚要走。
    我又一次叫住他:“等等……一次该用多少?一天该服几次?”
    学童用很诧异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似我问了什么让他觉得吃惊的问题:指着我手中的药包说:“一日一次便可,这就是今日的量。”
    我谢过学童,学童转身欲走时又被我拦下:“温火慢煮还是——”
    “姑娘何必还问如此详尽?”学童脸上爬满不耐烦的神色,斜睨我一眼。
    我不知所云地笑问:“小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不问清楚怎么煮给他服用?”
    “太皇太后执意要师父送药来,可姑娘当真还以为公子能醒来服药?”
    “你胡说什么。”我抱着草药踉跄后退一步,几十年尝不出味道的嘴巴里却好像尝到满嘴苦涩:“你一点都不了解他,他不是这么轻易就会死的人。”
    “姑娘还是等公子醒后再说这些话吧。”小药童说完就离开了。
    明媚的阳光穿过檀木窗,被窗上的扇形格子分割成一束束光束,不偏不倚照到墨白脸庞上。
    我放下草药坐到他床边,他安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温柔又冷厉的眸子此时紧闭,薄凉双唇干裂苍白,浓密的眉不再皱起。床边还搭着那套沾染大片鲜血的白衣。
    “他们说你再也醒不了了,墨白,他们都放弃你了,”我呢喃自语:“可我还没放弃你,所以你也不要放弃你自己。”
    好多年,我把他的陪伴当作理所当然,就像每天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而然,可真的要失去他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原来他的陪伴也和每天吃饭睡觉一样不容缺失。
    “当年晁凰跳下城墙殉情,我以为我失去了我最亲的人,那个时候,你答应过我,你会一直陪着我,漫漫长路,你会和我一起走。现在,晁凰还在我身边,你绝不可以离开,君子言而有信,你不能做小人。”
    他唇角留有模糊笑意,仿佛嘲笑我一样。
    胸口突然刺痛,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剑缓缓没入心脏,刺破一直被我深埋心底的前尘往事。
    我已二十年不曾想起我的前世。
    那个只有十八年生命的短暂前世,我用仓促的生命爱上了一个人,幻想着能够长久和他相守,到头来却连死别都短暂的不能够好好告别。最后那个夜晚,漫天飞雪,落梅残香,那个人躺在我怀中,狐狸毛滚边的白色锦袍称他修长身形。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他却不舍得在尘世多留片刻,他含笑离开,却让我到死都抱着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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