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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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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台阶上迤逦延伸下来的,不是他的红服,而是一串嫣红的血迹!
    我倒退一步,不小心一脚踩上一些碎瓷片,发出咔嚓的声响,吵醒了王座上的李温,与此同时,碰到脚边一个圆滚滚的物什,皮球似得骨碌到光亮处。
    墨白一把把我扯到身后,我努力捂住嘴巴阻止自己发出声音,那圆滚滚的物什滚了一路,一路上印下斑驳血迹,终于停在王座下。
    一颗人头,眼尤睁着,表情扭曲,死不瞑目。
    李温换了个姿势,在王座上坐端正,冕珠相互碰撞,发出细微声响。
    他瞥了一眼台阶下的头颅,置若罔闻,仿佛真的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蹴鞠。“姨娘,你怎么来了?”
    我缩在墨白身后,上牙齿和下牙齿打架,根本说不出话,眼睛如论如何不能从那颗狰狞的头颅上移开,脚下碎瓷片咔咔的响。
    李温嘴角钳起毫无所谓的笑:“身为婢女,连茶杯都端不稳,留着何用。”
    感觉到我在剧烈颤抖,墨白紧紧握住我的手。
    被这双温柔修长的手紧握着,就像他把自己的力量传给我一样,我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反而觉得很安心,说话也不再打颤。“我知道你一直在恨着,可就算是恨,东宫兵变的杀戮还不足以偿还么?”抬头看着高坐在冰玉王座上的他。被无尽雪白包裹,沾染鲜血的鲜艳,如同华丽邪魅的魔。
    世人说他暴虐无道,他就真的变得暴虐无道。他或许已经忘了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可我还记得。他珍惜每一条性命,哪怕是在社会最底层的风尘女子,皇族出身的他也愿温柔相待,用一支曲子带给她活下去的希望。
    “温儿,你本性并非如此。不要变成一个真正的魔。”
    我掏心掏肺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听到耳朵里却像听到了一个极端荒唐的笑话,仰天长笑,冕旒跟着他的笑声颤动。
    在戾火的痛苦折磨中千辛万苦的活下来,却因异病而被世人疏远,即使如今九五至尊,依然被天下嗤为怪物。
    “成王何妨?成魔亦何妨?”
    他笑着问出这句话,嘴角还沾染着血迹,何其恐怖,何其凄凉。
    然而。事情不应该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她坠入地狱,换给他升入天堂,如今他却把天堂毁灭成了地狱。
    “笙歌把你推上这个位子,不是为了让你留下千古魔君的骂名……”
    “休要再提那个细作。”他的眼睛忽而迸发愤怒的火焰,如同猛兽盯上猎物,恨不得下一秒就连皮带骨一同吞下。
    如何不提,怎能不提?
    “她演戏给你,逼你走上帝王路,是想让你在这条路上实现你当初为大唐设计的蓝图,是想让你成为像你父皇一样受万世敬仰的帝王。想让你千秋万岁的活下去……”
    “够了!”他蓦地打断我:“她是李渼的细作,千方百计要杀朕,若不是朕发现——”
    “她是故意让你发现的!”我争着打断他:“她知道你自患病之后就放弃了,你所看到的那些。那都是她的激将法!”
    冷光忽然袭来,晃得我眼前一片空白。亮光退却时,他的银剑已架在我的脖子上,剑上犹有割断婢女头颅时沾上的血。
    他冷冷斜睨我:“你说的这些,朕一个字也不相信。你若再在此胡言乱语,便是她的下场。”
    我一瞬间哽住。他那双好看的凤目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丝毫人性和感情。
    下一瞬间,另一道冷光从身侧袭来,宝剑上紫玉暗光闪烁。墨白一只手尤握着我,另一只手持了剑,比在李温脖子上。握着我的那只手突然发力,猛然把我从李温的剑下推了出去。
    李温的剑跟着追上来,墨白移身挡住他的去路。
    我踉跄站定,李温的剑已停在墨白心口。
    谁也不再动弹分毫,两把剑也直直戳在对方命门,稍有不慎就是两败俱伤。
    李温低头看了看比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看向墨白,冷笑出声:“敢向帝王拔剑,倒有几分胆量。”
    墨白亦轻笑:“在下什么都没有,唯独胆量还是有一些。”
    想来李温称帝四年残暴无道,也没有人敢站出来与他刀锋相对,如今被墨白拿剑挟持着,反倒显得兴奋。他用力握着剑,握的骨节突出,指节发白,剑尖儿一点一点刺破墨白的衣襟,正对着心脏一寸寸插进去,嘴角笑意浓艳:“你不敢杀朕,朕杀你却轻而易举。”
    “墨白!”
    我惊慌扑过来,却不敢横插进两人中间,唯恐将李温激怒,剑刺得更深。
    被刺中心口,墨白脸上却不见一丝痛色,仍淡定地勾着笑意:“何以见得?”话落,挨着李温脖子的剑锋划出一道窄长的伤痕,一串鲜血顺着剑锋滴下来。
    我万万没想到墨白会真的下手,李温更是万万没想到,遁入墨白心口的剑不再继续往里刺下去,淡淡道:“你以为朕是贪生怕死之徒?”
    “你说得对,你的剑可以轻而易举取我性命,我的剑却不会再伤你更深。”墨白说完,握剑的手松开,长剑落地,撞击冰玉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他巍峨地立着,没有看向我,却是在对我说话:“剑上的血已足够带他进入画境,你想要做的,现在就做。”
    “可是……”李温的剑还抵着他的心脏,他一席玄衣,我根本看不出他已流了多少血,这种情况下,我哪里还有心情管什么步虚画境。
    “你要干什么?”李温警觉地握紧剑,没有半分将剑从墨白身体抽出的意思,反倒更深地刺进去。
    “照我说的做。”他低头催促我,声音柔的像哄一个吵闹的孩子入睡。
    再刺下去会真的要了墨白的命,我咬咬牙,想,此刻也唯有如此。
    捡起墨白的剑,擦下浅浅血痕,按在画卷中荷塘旁的一块巨石后。突然的强光晃亮整座咸宁殿,随着长剑落地的声响,光亮后的景色已变化作四年前清凉院的清浅荷塘。
    “这里是我为你作出的步虚画境,虽然只是幻境,但一切都是真实过往的重现。你不信我无妨,但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落在巨石后,被巨石完全挡住,巨石前的石桌上,黑色的曼陀罗花开的娇艳。
    “姑娘,王爷已经走了。”一个声音响起。
    “你说,他会相信吗?”对我而言,这个声音依稀熟悉,只发生在昨天,而对李温而言,已经一别四年。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他扶着巨石的手不由得攥紧了拳。
    “姑娘希望王爷信吗?”
    良久没有听到回答。笙歌转过脸,方才还得意冷笑的脸,此刻脸色苍白的像一个卧病多年的将死之人。
    “这样骗他,我真的好累,好想早一点结束,可是我总忍不住想,想要再陪他久一点,哪怕是像现在这样被他恨着。”她将香囊攥在手心里,声音带着哭腔,脸上却没有哭的神情,瞳孔里漆黑无光:“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想骗他,其实我真的很想他能一直喜欢我。我这样伤害他,等他成为帝王,有了三千佳丽,他会忘了我吧?”她兀自苍白地笑笑:“我不想让他忘了我,可与其恨着我,忘了我,也是好的。”
    “姑娘何必要执著于助王爷争夺储君位,王爷和姑娘像以前一样生活在这里不是很好么?”
    “你不懂他……罢了,”笙歌无力地摇摇头:“把我的笙拿来。”
    陌生女子咬了咬唇,想说什么话,终还是忍住了,走了两步又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我的确不懂王爷,可我也不懂姑娘。”
    她的心唯有她自己才懂。
    荷塘边悠然响起飘渺冷笙,听了许多遍,能很快便分辨出,这是《千秋岁》的调子。这是他们相遇时她吹的曲子,也是他送给她的,第一首和最后一首曲子。
    曲声之中,李温脸色惨白,攥拳的手生生掐出几道血印子,踉跄夺门而出。我紧追过去:“你只听到了她要谋害你的话,这些话,你可曾听到过?”
    他只踉跄朝前走,不说话,银白长发摇晃在身后。(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四海求凰

我如愿让李温亲眼看到了事情的真相,心愿达成,正思虑着差不多可以抽身返回现实中去,却不见了李温身影。
    我抓耳挠腮找了他几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晚,突然回想起来,画境中的今夜正是他起兵夺位的夜晚,他一定去东宫找笙歌了!
    我毛骨悚然,画境中的那个李温冲入东宫之后毫无留恋地一剑结束了笙歌的性命,可是,从现实中来的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若赶在兵变前找到了笙歌,定不会再杀她,可若他改变了故事的结局,他的魂魄就会被永远封锁在这个被更改画境中,现实中的他就再也醒不了了!
    来不及多想,我撒腿往东宫跑去。
    我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东宫宫门洞开,厮杀声已经停止,空荡的夜色静的诡异,我心情忐忑地靠着院墙喘了口气,心想,这下完了。
    但我抬头看了看夜空,月色澄亮,隐于月色后的画境之门好端端地敞开着。画境里的人是看不到画境之门的,唯独墨灵本身能看到幻世的出口,而这个出口并没有封闭,这么说,李温没在笙歌死前赶到这里,这里的历史没有被改变。
    我深深松了一口气,踏进东宫大门。
    染血的月光花在月色下皎洁盛开,暗香与血腥混杂在一起。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李温怀中抱着笙歌,消瘦的身影显得荒凉无比。
    “为什么,要回来?”笙歌气息未绝,偎在他怀中,声音细若游丝。心口洞穿拳头大的窟窿,鲜血将李温胸前的红衣染得更加鲜艳。
    “我……我亲手杀了你……”他双手沾满笙歌的鲜血,剧烈颤抖。
    她轻轻在他怀中摇摇头,目光一度涣散,却终于提着最后一口气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古琴旁。
    须臾前还有乐姬在此弹唱,此刻琴台上却只剩染血的琴。
    她想,他用一把琴救过她的性命。如今,再用一把琴送她离开,这,应当也算作一种圆满。“虽然自从当年那桩事。你便再也不碰琴,可今夜,能不能……能不能……为我再弹一曲……千秋岁?”
    她一话三喘,能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已是不易。我从这段过往走来,知道当时的笙歌其实在中剑后很快便死去。而如今虽然结局不会被改变,她的意识还能弥留这么久,大概是她爱的人就在她身边,她想拼尽最后的力气在他身边多停留一会。
    “好,我弹给你。只要你想听,我千遍万遍都弹给你。”
    琴音在尸殍遍野的深院里响起,哀转千回,声声断肠,音音啼血。
    看献千秋乐,千秋乐未央。
    千秋岁原本是美好的祈愿。然他的千秋万岁,却终究成愁成殇。
    如果她不死,如果她还能与他琴瑟和谐,该多好。
    突然一声破音,琴弦毫无征兆地断成两截。
    恩,报了,怨,了了,玉缘坊一命,今日奉还。
    “阿温。忘了我罢。”
    她的眸子在断弦之音中缓缓合上,松开的手指间,掉出那块刻着温字的翠玉。
    他颤抖着从她手心里拿起玉佩,这么轻的物什。他却仿佛拿不动一样,拿了好久才勉强握在手中。
    “原来是你。”他一把捞起她,她衣襟被鲜血染得殷红,如同她亲手为自己缝制的嫁衣,犹记得初次见面在玉缘坊的角楼上,红纱漫飞。她一席白衣如同月色皎洁,美似九宫飞天。
    “如何能忘,笙歌,你要我,如何能忘?”
    他呢喃问她,可她不能够再回答。
    这个故事的落幕,光亮再次晃过,东宫尸殍遍野的景色渐渐碎裂,四周重新拼凑成咸宁殿里的洁白无瑕。李温跪卧在地上,双手尤保持着抱住笙歌的姿势,怀抱间那个倾城绝世的美人却已不在。
    墨白仍巍峨立在殿中央,我张开双臂扑向他,他见我们已经平安归来,终于不再强撑,身子一软,单膝跪到地上。
    我吓得傻了片刻,蹲下身扶住他的胳膊,才看清他脚下已经淌了许多血。“墨白?”我小心翼翼叫他,说出口时发现竟带了哭腔。
    墨白抬起脸,嘴角仍勾着笑容,握起我的手放到他的心口,轻轻安慰道:“你瞧,他这一剑刺得很浅,没想要真的取我性命。”
    “说谎。”黑色的衣袍看不出伤口,可他胸前的衣襟却被血濡湿了一大片。我任性地一次又一次想要帮助别人,却一次又一次将墨白置身险境。我低着头,把他扶起来:“我们现在就回家吧。”
    我搀着墨白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李温,他仍兀自坐在地上,甚至连双臂的姿势都没有变,如同一个形容落魄的求乞者。
    我让他看到事情的真相,只是不想让他继续怨恨笙歌,并不是要他黯然神伤。
    我说:“你之前恨着她,既然现在知道了真相,那些心结就让它化解罢。你也不用自责,笙歌曾经说,有今日这样的结果,是她心甘情愿求来的,并不怪你。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她用性命换给你的,无论是你的江山,还是你的性命,她想要你好生珍惜。”
    他没有抬头看我,双手颓然落下,眸子里闪过苦涩的笑。
    跨出咸宁殿的门槛,潇潇细雨被风吹到脸颊,雨丝间夹杂湿润的月光花的暗香。
    突然想起蜿蜒狭窄的山道两侧开满瀑布似的月光花,我站住脚,回过头补充:“她的坟茔在玉凉山上,那里葬着她为嫁给你准备的嫁衣。”
    咸宁殿外虽还有隐隐细雨,但阳光已经穿透云层,金光万丈。天马上就要放晴了。
    我一边心疼墨白受伤,一边生气他做事不要命。“你永远都自己逞英雄,墨白,你这样吓我,一点都不好玩!”
    他一只手被我搀着,一只手捂着伤口,打趣道:“你心疼了?”
    我瞪他一眼:“你还有力气开玩笑是不是?”我生气得甩开他,自己径直往前走:“不理你了。”
    他拉住我,笑着赔不是:“他是刺得深了些。又死不了不是么?他或许只是羡慕我,羡慕我身边有你,而他身边已经没有笙歌。”
    身后阴森狰狞的咸宁殿在明丽的阳光中变得金碧辉煌。大红的灯笼摇摇晃晃,殿内传来飘渺琴音。
    抑扬顿挫。起承转合。如同高山飞瀑,如同寒潭深渊,数不尽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一丝一缕。沿着琴音飘向无尽的天堂。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飞翱翔,四海求凰。何日见许,慰我彷徨。这是流传在九州大陆上,传达对伊人爱慕思念的琴歌。
    我仰头看着天空层层叠叠的云彩后露出的太阳的金边,想,笙歌,你可在那里看着温儿?可听得见他为你奏这一曲《凤求凰》?
    ……
    墨白伤重,离开大明宫后,我担心回凤翔一路颠簸会加重他的伤势,便暂时留在了长安。墨白伤好后,考虑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太沉重,想带我出去散散心,可我没有心思纵情山水,我想回家了。
    于是我和墨白返回了凤翔。只是在返回凤翔的途中绕到去了一趟玉凉山。
    到山脚下却被官府拦住了道路,道前面正在大规模修建宗庙,把路封锁了。向当地的百姓打听才得知,前段日子皇帝颁下旨意,将玉凉山设为皇家祭典的圣山。
    山下百姓不知其中来由,只说玉凉山上住着一位白衣的仙人。曾护佑国君登临大宝,所以国君在此敕建宗庙,年年祭拜,希望仙人能继续保佑他的江山风调雨顺,苍生太平。
    我带李温进入画境本意只是想帮笙歌完成生前未竟的心愿,说出她对李温的心意,但这一举动的效果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不仅帮了笙歌,也救了李温。
    其实也不能完全算在预料之外,李温身体中戾火的侵袭本就是因为心中的死结才日益严重,但他在画境中知晓了真相,对笙歌多年的仇恨化解,结下的心结也随之打开,戾火症自然也就缓和了。
    听闻邙山开了漫山遍野的黑色曼陀罗,但这种向来剧毒无比的毒花却奇异地没有了毒性,反倒有了神奇的药效,能根治百病,坊间说这样的怪事千年难遇,闲来无事,我和墨白就去了邙山游历,以见证这一奇景。
    连花都能改变自己的命数,何况是人,李温说得对,人的命运从不是上天注定的,而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人想要改变,纵使天意也奈何不了他。
    咸通七年, 李温在大明宫中大摆筵宴,庆祝自己二十四岁生辰,我和墨白因尚在邙山游历,没能及时赶回来参加他的生辰寿筵,但我还是很满足。连从蓬莱仙岛来的老道士仙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三岁,而他却打破了这个预言。
    唯一的遗憾是他额头的封印本应在二十三岁完全破裂,如今却依然存在于体内。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戾火在他体内的生长,却也在一点一点侵蚀他的感情。
    听说他的乖戾残暴日甚一日,动不动便会取人性命,场面惨不忍睹。前朝后廷人人自危,他也因此恶名远扬。可我知道他心里是痛苦的,也是无助的。他对感情的感知已经完全不能自己左右,他每活着一日,封印便会封住他的一寸感情,终有一日他会彻底不再通晓情为何物,这个银发红衣,头戴九旒冕的帝王,终不可避免成为一代魔君。
    而在魔君统治下的泱泱大国,遭遇了自安史之乱以来最大的动乱。
    咸通八年,岭南山区接连六个月滴雨未降,南方大荒,再加上各地府衙苛捐杂税,天灾人祸导致经年颗粒无收,百姓挖完了草根嚼树皮,嚼完树皮食人肉,能苟活者十不存一。
    少卿游历南方时有言,当年宣宗皇帝的恩泽没有沐浴到桂州一带,桂州的反唐势力正在酝酿,当时我完全没当一回事。然而,咸通九年夏,桂州果然率先竖起了反唐的大旗,走投无路的百姓揭竿而起。
    灾荒连连,百姓怨声载道,然而百姓不会怪罪苍天不肯舍雨,只怪当朝皇帝残暴无道,惹恼了苍天,这才降下惩罚,无道的皇帝却让天下苍生代替背负惩罚,于是起义军从桂州一路北上,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天下云集响应,势力迅速扩大。
    岭南的叛乱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早在暴乱之前,魔君统治下的大唐朝廷就早已形同虚设,朝中可用之才被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最轻的也被贬了官,在朝堂之上毫无发言权。
    而坐在高位上的“朝中肱骨”们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甚至起义爆发一个月之久都不曾有人敢在李温面前提及此事。
    有沿路藩国的支持,起义队伍翻山越岭,跨过长江, 咸通九年秋,仅三个月的时间就吞并黄河南岸。
    早被李温流放至凤翔的前宰相令狐绹忍无可忍,冒着砍头的风险写了一封奏章递到长安。惹怒龙颜的下场,令狐绹心知肚明,这封奏表里寥寥数语,将会给令狐府带来灭顶之灾,奏表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的时候,我和墨白都在凤翔,亲眼所见令狐府上刮起白绫,白纱,白帐,为全家老小定制了棺材,忙坏了凤翔的棺材店。
    但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听说李温打开令狐绹的奏章后,盯着奏表久久没有说话,咸宁殿的仆从吓得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喘,可高高的王座上,李温只是悠悠说了一句:“她送给朕的天下,朕岂能容别人抢了去?”
    从不问政的李温穿着华丽的红袍,戴着高贵的九旒冕,出现在朝堂之上,斩了所有知情不报者,随后,一道诏令火速发往凤翔。
    令狐绹携全家跪在堂中等死的时候,传来的却是升任他为凤翔节度使,领西京全军与御林军共平叛乱的消息。
    咸通九年的严冬异常漫长,来自岭南的叛军战至北方,原本就水土不服,加之数月冰寒,军中士兵出现大量伤寒,人心开始涣散,唐军抓住时机,一举强渡黄河,桂州叛党顷刻之间如同一盘散沙溃散,唐军大胜而归。(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歌尽苍生

轰轰烈烈的桂州叛乱从爆发到被血腥镇压,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前前后后只有不到一年,仿佛一个巨大的浪头,普天卷地的扑过来,但又很快销声匿迹。对大唐来说,这一场叛乱就好比一场触目惊心的噩梦,梦醒之后,很快又恢复了表面上风和雨顺的太平日子。
    半壁江山重回大唐皇室手中,即将过去的这个漫长而凛冽的严冬降下今年最后一场大雪,邪魅如魔的帝王穿着单薄的中衣,孤身一人登上玉凉山。
    玉凉山被奉为皇族圣山,实际上,那只是李温一个人的圣山,除他以外,任何人都不允许踏进山中半步,已至一路景色虽好,却空空荡荡显得荒寒无比。
    百姓说,魔君去山上是为了焚香拜神,感谢那位白衣仙人又一次护佑了他的江山和皇位。
    山顶覆盖大片白雪,恍惚间如同盛夏时节一望无际的白色月光花。他站在神庙里几丈高的神像前,端详着她的眉目。
    “岭南庞勋造反,你看见了吧,他们想夺走朕的江山,你给朕的江山。”
    石像岿然不动地望着远方。
    他表情有些扭曲,不再自言自语,半晌,薄唇微动,吐出的却是恐怖阴森的话语“但你放心,朕把他们全杀了,全都杀了。不会有人抢走朕的皇位,丛今往后,若一人造反,朕就杀一人,千人造反,朕杀千人,天下人造反,朕就诛尽天下人!”
    石像依旧静静矗立着,不答,不语,无喜,也无悲。
    李温被岭南叛乱一事所激,心中所剩无几的情义被彻底封印。从玉凉山拜神归来之后,再不过问朝政,所颁诏令朝令夕改。若有不从者,皆斩首示众。
    还有一桩事,是他从步虚画境回来之后,开始大肆扩张后廷。所纳御妻从才人到妃嫔不下千余人,李温当政期间,后廷三次扩建,挪用军费无数,累死劳役更无数。
    起初我还担心李温不知情为何物。会空置后宫,导致李唐皇室后继无人,但事实上是我瞎操心了,咸通七年末,也就是他刚刚过去二十四岁生辰的时候,某个被他临幸过的妃子就诞下第一位公主,咸通十年,即岭南暴乱发生的第二年,他的第七个儿子李晔生于湫碧殿。
    李温的行为充分向我证明了延绵子孙香火这种事和爱情完全是两码事。我完全无法想象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们每日面对一个根本没有感情的魔君是怎样的心惊胆战,更不能体会分明已经没有感情可言的李温。面对一个个娇妻美妾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虽然桂州的暴乱被平息,但他的乖戾残暴、荒淫无度,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将李怡大中之治积累下的盛世繁华挥霍殆尽,天下百姓虽表面臣服,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大唐如同一只纸糊的老虎,在九州大陆烽火燎原的事态下惶惶不能终日。
    七皇子李晔百日宴时,晁凰曾邀我去过一次长安,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入宫见过他,也不知他长成了什么样子。只在天下人唾骂他、诅咒他的时候,深深觉得凄凉。
    他原本为大唐设计了美好的蓝图,他原本要在李怡的基础上,创造一番旷世的繁华。如果没有蛊毒。没有封印,如果他还能够控制自己,他一定能够做到。
    可他终究抵不过命运。
    命运即是如此,命运也从来不受人的摆布。
    现在想想,他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倒是欠妥了。
    他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如今的局面完全不是他的本心,而我不能确定他现在还有没有心。
    突然想起桑海的老道士见他的第一眼便说他有奇诡的命途。从受世人赞佩的少年琴师,成长为薄凉冷血的年轻魔君,不知这样的命途算不算得奇诡。
    咸通二十四年,我和墨白突然收到了晁凰的请柬,道李温将在大明宫怡然庭举办四十岁寿筵,希望我和墨白能去参加。
    我举着信笺看了良久,时光溜的实在是太快了。
    长安街头闹市区和过去几十年,甚至过去几百年都没什么两样,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虽然自庞勋叛乱后,唐末动荡一直暗流汹涌,但只要战火一天没有烧进长安城,长安就永远是繁荣富庶的代名词。
    我抱着从墨白身上抢来的钱袋,满长安城溜达,一脸愁容问道:“你说,我应该给温儿准备什么礼物呢?”九五至尊的帝王,什么稀奇珍宝没见过,何况赴会的都是皇族贵胄,想必也都为了取悦他而绞尽脑汁,我一介草民,又有什么让他瞧得上眼的东西可送?
    正一筹莫展之时,前边路旁一张醒目的招牌夺走我的注意力,招牌上画了一把大大的笙,是一家专卖笙箫的乐器店。
    心里莫名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找到了适合送给他的礼物,便抬脚走进店里。
    店里大大小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笙箫,看不出材质是否上等,因为表面都涂了一层锃亮的漆,几乎能反射出人影,很是好看,我凑近了把玩其中一把,笙管上黑色的漆如同一面铜镜,影影绰绰的映照出我的眉眼轮廓。
    多有意思的一件事。我仔细看着笙管上自己的影子:“你说奇怪不奇怪,温儿原本喊我一声姨娘,而如今我们去怡然庭赴他的四十岁寿筵,我却还是十八岁的模样。”说着说着就担心起来,问墨白道:“你说等我面见他的时候,该怎么向他解释?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我是个……是个……”
    是个墨灵,是个死人,我不愿遭受世人异样的眼光,如果可以,这个秘密我宁愿死守一辈子。
    在我讲不下去的时候,墨白恰到好处地接过了我的话:“前提是他还记得你。”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是我让他解开了心结,是我让他得以续命二十年:“他怎会忘了我的恩情?”
    墨白不想与我争论,只是淡淡解释道:“你忘了,他现在没有感情。”
    世人总这样说他,可我始终无法这样认为,可能是我所见到的那个为情所困的李温。终究和世人见到的那个冷血无情的魔君不一样罢。
    笙箫店的角落里,唯独一把古笙独自摆放在一座展架上,那一看便是上等的木制作而成,却是一把旧笙。看起来已经上了些年头。
    古笙上雕刻着浅浅的纹路,依稀可见是一团盛开的月光花。
    “老板,这把笙卖不卖?”我拿起古笙,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要这把笙了。”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笙。”老板急忙走过来。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却满面得意:“来买笙的顾客多嫌弃这笙破旧,连看都不看一眼,真不识货!这古笙看着虽是破旧,却是皇家用过的宝贝呢。”
    我听得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板见我疑惑,更加得意:“姑娘有所不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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