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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太子妃起居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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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湘灵微微咳了一声,酒就洒了出来,她鼓起了腮。
顾瑟已探过身去按住了她执壶的手,问道:“怎么回事?灵姐身体不适?”
第47章
※
白湘灵一张脸微微有些苦地耷了下来; 要去阻止的模样。
那丫鬟感激地看了顾瑟一眼; 已经快人快语地道:“回表小姐的话; 夫人前些时日就有些不妥当,请太医来看过,太医也并不十分拿得准,只是嘱咐了不能饮酒; 过些日子再来看脉。”
白湘灵就浑不在意地道:“每一回稍有些头疼脑热都这个样子,哪里就这样娇贵起来。”
她性子颇有些阔落。
顾瑟却品出些别的意思。
她试探地道:“太医说什么时候来复诊?”
那丫鬟道:“说是隔上半个月,也就是这几日了。”
顾瑟就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竟先请了郎中来看一看,若是果然无事,那我就陪着灵姐不醉不归。”
说着就回过头去,向闻音道:“跟车出来的是谁?去拿了帖子; 问一问柳太医今日得不得空。”
白湘灵就跳脚道:“哎,怎么还劳动你。”
吩咐道:“去跟将军说; 让他叫人请郎中来,不要麻烦瑟瑟带来的人。”
丫鬟笑盈盈地去了。
闻音跟了出去。
顾瑟看着白湘灵; 抿着唇只管笑个不停。
白湘灵被她看得反而羞赧起来,伸手来拧她的脸:“你这小丫头,如今还没有出嫁,竟然打趣起我来。”
顾瑟笑着躲了; 道:“表姐偏知道我的意思。”
怕白湘灵身子真的不适,只是躲了两下,到底就给她抓住了。
白湘灵也只是轻轻地在她腮上拧了一把。
她性情疏朗; 只是因为姐妹两个从前并不十分的亲密,才有一两分的拘谨和羞涩,打闹了一回,就熟悉起来,也自然许多,虽然面上还带着红晕,已半是解释、半是娇嗔地道:“你姐夫今日不轮值,听说我要出来,怎么也要跟着来,结果在楼下碰上了同僚,两个在下头喝酒去了。”
夫妻和睦,是再好不过的事。
顾瑟微微地笑。
她如今终究还没有出嫁,也不好说得太多,索性换了别的话题,一面漫不经心地向窗外扫了一眼。
就有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面上露出微微的惊讶,白湘灵就靠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楼下靠近湖水的雅座里,丫鬟正在同谢如意说话,他对面坐了个年轻的男子,低着头慢慢地喝酒。
白湘灵道:“这是你姊夫的同僚……我从前也没有见过。”
顾瑟微微一笑。
谢如意的这位“同僚”,竟然是东宫亲卫、归骑右卫将军李炎。
她道:“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悍勇。”
白湘灵就看着她笑。
顾瑟有些不解地看了回去。
她目光清澄澄的,一派光风霁月,没有一点别的颜色。
白湘灵就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会点评起小郎君来。”
顾瑟才听懂她的意思,就忍不住笑了一声,又听白湘灵道:“你在京外待了这些年,如今是怎么样呢,可有了章程没有?谢七郎如今还在观中,你们可什么时候才能订亲呢?”
顾瑟原本要说“诸事都好”,听到后面,却有些惊讶,问道:“我和……谢七郎?”
她面上神情实在是错愕。
白湘灵也有些错愕。
顾瑟是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她说的“谢七郎”是哪一位郎君:就是当年壶州谢氏嫡房中,破门出家拜在还真观度玄上师门下的谢守拙。
她有些茫然地道:“谢世兄如今已经是方外之人,我们不过是少年时的一点君子之交罢了,灵姐这话从何而来呢?”
白湘灵却道:“这消息原本也不是传出来的……是我上一回去还真观敬香,偶然遇上了谢七,他问我你的消息,说有封信你许久都没有回他,托我向你道歉……还说就在这一、两年里,总要给你个交代……”
她说得顾瑟愈发有些难解,撑着头想了一回,才想起这封信来:“……原是我那些时日身子不好,丫鬟代我收了信,后来琐事繁多,竟就压在了柜子里。何况是我爽约,如何他竟道起歉来……”
满脸的困惑之色。
白湘灵看着她。
这个年纪正是一朵花刚开的时候,女孩儿靡颜腻理,风姿落落,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秋水瞳子,不要说是男人,就是她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亲近。
可惜样样都聪明,偏没有开情这一窍。
她翘了翘唇。
不开窍,有不开窍的好。
那谢七以为托几回鸿雁传书,就能把好好的女孩儿骗到手?
她笑道:“想必是谢七郎为人端方,不愿使旁人负疚,你竟不必在意了。”
顾瑟也不真的是全不通人事的小女孩儿了。
她初时是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过,因此就有些措手不及,如今也回过味道来,难免有些恍惚。
她和谢守拙虽然是少年相识,但也不逾随长辈相互拜访的关系,等她跟着顾九识去了开原,两人之间的联络就更不多,多半是谢守拙和顾九识通信的时候,会偶尔有一封夹带着写给她。
信中也多半是讨论时文、经义……像是把她当作个正经的同窗来对待。
白湘灵看她睁着一双可怜可爱的眼,有些茫然、有些窘迫地看着她,不由摸了摸她的发顶。
她有些后悔地道:“早知道就不同你说了。”
顾瑟却向她道了谢。
两个人默契地换了话题。
就有侍人在门口禀报:“太医来了。”
谢如意陪着太医一同掀帘而入。
年轻的太医进了屋,先笑眯眯地向顾瑟行了个礼:“顾四娘子。”
顾瑟抿唇微微一笑,起身回了半礼:“偏劳柳大人。”
“不敢当四娘子一声劳动。”柳鸣羽笑着坐了,放了腕枕在桌上,请为白湘灵看脉。
白湘灵伸了手出去,一面半是含嗔、半是感谢地道:“说了不要麻烦你的人,你一个没有出阁的小姑娘,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偏要为我操心。”
顾瑟只是笑着不说话。
柳鸣羽微微敛着眉,细细地按了一回脉,又换过一只手。
谢如意在一旁十分紧张的模样,问道:“太医,内子身体究竟如何?”
柳鸣羽就看了顾瑟一眼。
顾瑟就起身转到屏风后面去避开了。
前室里柳鸣羽看见了桌上的酒壶和湿润的杯子,先问道:“夫人今日饮过酒?”
丫鬟忙道:“不曾的,只是倒了出来,并没有喝。”
柳鸣羽就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十分的和气,又问道:“尊夫人此前滑过胎?”
谢如意郁声道:“新婚时我与内子都年少……后来太医说伤了身子,几年里都只是在调养。”
十分的懊悔自责。
他追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么?还请先生只管开出方子来,缺什么药材我去补。”
柳鸣羽就站起身,脸上重新带上笑意,道:“恭喜夫人,恭喜将军,尊夫人是有喜了。各人体质不同,尊夫人脉象不显,因此有些难辨,只是如今看着十分有力,想必这几年养得十分精心,也没有什么干碍。”
谢如意一时怔怔地看着白湘灵,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还是白湘灵推了他一把,又向柳鸣羽道了谢。
守在门口的侍女就手脚麻利地拆了预备好的赏封,又塞了两张银票进去。
雅室里一时喜气洋溢。
谢如意懵头懵脑地送了柳鸣羽出门,一面追问着宜忌,高大俊朗、少年得意的年轻将军,出门的时候竟然有些同手同脚的,像是不知道如何安放一般。
白湘灵就走过来握住了顾瑟的手,道:“瑟瑟,你真是我的小福星,都不知道怎样感谢你。”
眼中竟有些湿润。
顾瑟安抚地回握了,感受到她手心微微的潮湿和颤抖。
她拉着白湘灵,两个人慢慢地走回了桌边,重新坐了下来。
白湘灵还有些难以自抑的喜悦和后怕。
她道:“我和你姊夫成婚已经三、四年了。他是武勋子弟,你不晓得,他们这样驻扎边关,时刻要上战场的门户,最看重子嗣……前头的太医说我再难有了。你姊夫为了我,从府里搬了出来,如今单住在外头。”
她这样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
谢如意待她如珠似宝,自立一门,她也确实过得自在又舒服。
可是有些事不过正是因为心里明白要看得开,因此不去想罢了。
顾瑟抚着她的背,温声道:“灵姐如今是双身子的,正要高兴才是,以前怎么样都过去了!”
她如今再去回忆,也记得在那一世里,白湘灵与谢如意虽然夫妻情谊深厚,但始终不曾有子嗣。
她印象中的白湘灵,也始终是开朗又大方,像个女孩儿一样。
想来有些事,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到后来宫城倾颓,谢如意战死。
表姐还会有活下去的念想吗?
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就殉了一生。
顾瑟眼睫也有些湿润。
白湘灵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命运原本是什么。
她哽咽了一回,到底记得这是在还没有出阁的表妹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眼泪,笑道:“原本是约你出来聚一聚、散散心,没想到倒折腾了你!”
顾瑟笑盈盈地道:“哪有比这更值得我高兴的事,回去若是同姑母说了我这个大功臣,姑母还不把半副家当都贴给我啊?我可赚大了!”
今晚理歌单翻到一首以前单曲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歌,旋律还是熟悉,但当时的心境是如隔世了,查了一下发行日期,其实也就是五年前的事。人是真的老了。
再前数十几年,那些男人们轰轰烈烈地搞“万有引力向古风”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过多年以后神隐的神隐,商业的商业吧。
歌是我当年很钟爱的搭配,河图+EDIQ,有点年岁的古风妹纸或许很熟悉(……忽然暴露年龄)虽然我被河图五专鸽了四年,后来也几乎不再听古风,但其实还是很爱他,是个很温柔很有人格魅力,歌还很好听的男人(叹气。我喜欢的鸽手怎么都不发专了,呜。
《江湖·闪蝶》河图版本,好听的,听古风的宝贝儿可以试试。
“我熟悉桂花碾成的胭脂香,这迷藏注定有人伤。”
“若铸成一生诀别,我也奉陪泯灭。”
“江湖人风中叶,于情于爱短兵相接。”
第48章
※
因为白湘灵突如其来的喜讯; 一行人并没有在酒楼中继续停留太久。
李炎还没有离开; 正安排带出来的长随帮谢如意的忙。
顾瑟下楼来的时候; 他隔着人群低调地向她行礼。
顾瑟敏锐地感觉到有一道似有似无的目光遥遥地投了过来。
她颔首还礼,同白湘灵又说了几句话,约了下一回相见,就在使婢拥簇下上了自家的马车。
车帘垂了下来; 遮住了外界窥探的视线。
顾瑟隔着窗子点了点街角:“去查一查是谁家的车。”
闻音应了,就沿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长街转角的地方,停着一架装饰低调贵重的驷乘马车,藕荷色的帘帷垂落着,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顾瑟已经微微阖上了眼,好像只是随意地吩咐了一声。
车夫扬起了鞭子; 马车沿着宽阔的石板街道,又快又稳地向城中驶去。
※
杨直袖着一卷纸札; 快步往东宫的书房里去。
他在书房门口和走出来的白须老者碰了个对面。
桑简脸上笑呵呵的,脚步十分的轻快; 像是与太子议事十分顺利的模样,杨直心里吁了口气,住了脚,道:“桑公。”
桑简看了他一眼; 也笑眯眯地回他:“杨总管。多日不见。”
杨直就错到了一边去,先让出了路来。
他进门的时候,太子负着手站在挂在壁上的大幅舆图前; 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直眼观鼻、鼻观心地行了个礼。
夙延川“嗯”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
杨直就从袖中取出那卷书札来,道:“殿下前日吩咐的,顾氏长女这些年的行迹、事务,潜渊卫先草拟了一封结果上来。另外,司左三卫的卫将军越大人另有一封单独的折子。”
潜渊卫是归骑十二卫之一,专司情报、阴私之事,隶属东营。越惊吾为归骑左卫将军,即使是跟随顾瑟远在开原的时候,也一直没有卸任,始终为东宫遥领东营三卫兵马。
这样的信重,让杨直都不由大不敬地想,太子这简直是在养儿子了。
也难怪身为宣国公府帐下嫡系、老宣国公义子的凌寄会对小越将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夙延川把呈上来的厚厚一叠都接在了手里。
他没有急于翻看顾笙的调查结果,而是先展开了越惊吾的呈折。
使越惊吾前往平明关,是顾瑟向他提起的建议。
当日解开羌蜡与羌人金顶王帐之间的关系以后,关于越止戈的讯问就有了明确的方向。他的骨头没有夙延川预期中那么坚硬,最后还是说出了许多东西。
让夙延川稍稍宽慰的,是平明都护府如今主事的守将越沉戈本人尚且并没有与羌人媾和。
但无论是潜在的危机,还是越沉戈守成尚可、锐意不足的资质,都让他生出警兆。
顾瑟问他:“何不将惊吾放到平明关去?”
越惊吾在她身边待了三、四年,学业都是她一手安排,最清楚进度的,也是她这个被小少年信重的长姐了。
他有些迟疑:“你舍得……你放心?”
她是怎样的爱护这个少年郎,他都看在眼里。
顾瑟却说:“惊吾天生是驰骋疆场的凶兽,不能一直圈在内院做看家的犬,这不是宠爱,是折辱。”
女孩儿眼睛都湿了,声音却沉静而坚决。
“他总要到战场上去的!平明关这样一个与他有血缘的地方,正因为有危险,才更能成为他的机缘。”
夙延川想到那时女孩儿的悲伤和决意,不由敛了眉目。
少年的字迹是一派金钩铁划般的飞扬,语气却十分的温顺濡慕,这几年也读了许多书,却没有学来文人的花团锦簇、骈四俪六,一封折子被他写的倒像是封家书。
他远行在即,知道自己再难以为夙延川和顾瑟的私事效命,因此请辞归骑左卫将军一职,又在各卫之中都点了几个人名,细说功过、品格,荐给夙延川备用。
结尾处,少年写道:“惊吾此去,倘得建寸尺之功,虽足慰十年甘苦,亦恐此生再难东返,惟祈阿姊早得麟儿,稍宽牵挂不肖之心……愿为吾兄与姊,镇天西百岁长安。”
写到这里时,少年心绪显然不似前时明快,字里行间添了些许怏怏。
夙延川微微一喟。
虽然是孩子话,却也是一片赤诚。
越惊吾若是果然在平明关顺利地站住了脚,接得下宣国公府留下的摊子,少说也要在西北待上二、三十年。
帝都的风云,圣心的莫测,小少年都没有考虑。
他只是在想,他的阿姊该有多牵挂他。
夙延川沉声问道:“小越定了什么时候启程?”
※
顾瑟从外面回来,去探望了越惊吾,才回到池棠馆。
为越惊吾远行预备的箱笼衣物已经齐全了大半,单子是顾瑟亲自拟的,从棉衣、皮裘,到荷包、丸药,衣食住行,色色都虑到了,由闻藤带着人一力收拾。
顾瑟看了一圈,略放了心。
知云和梨蕊服侍她更衣,道:“之前万先生派人来问过姑娘,听说姑娘出去了,没有留话就走了。”
万先生就是顾家女学的课师万君娴。
顾瑟从前在家的时候,也和姊妹们一样跟着她读书。
这几年里,随着姑娘们的先后成人,万君娴在顾家反而闲了起来。
“前年听闻万先生曾请辞过一回,老夫人再三挽留,到底是留下了,如今也不大出来,只管在园子后头自己住着。”
梨蕊一直在府中,又是家生子,许多事都有风闻,就笑吟吟地同顾瑟回话。
“从大姑娘、二姑娘先后及笄,不去上课了以后,五姑娘就不大去上学了,一个月里也只好上一、两回课,从丛蝶院到存菁轩的路,只怕桃枝走的还比五姑娘顺畅些。”
丛蝶院是顾莞的住处。
存菁轩是顾家女学的所在。
桃枝是顾莞的侍女,做主子的不去上课,侍女自然要代她去向先生请假赔罪。
梨蕊说得俏皮,让顾瑟忍不住含笑看了她一眼。
知云轻斥道:“小蹄子满口胡吣,竟敢编排起主子来。”
梨蕊就吐了吐舌头,噤了声。
梨蕊如今是被察看的暂代一等,知云教她规矩,顾瑟也不去插手,她看了看天色,道:“罢了,我也回来这些时日,原该去拜访老师一回。”
她回府之后,曾遣人为万君娴送开原的风土手信,只是本人还没有去露过面。
顾瑟推了丫鬟手里比在她身上的旧白半臂,知云就为她换了件鹅黄色的羽缎衫子,服侍她出了门。
存菁轩在顾家花园的东南角,原本就是为了方便姑娘们上学。
顾瑟没有要肩舆,一路迤逦地走过来,不由有些故地重游的感慨。
因为渐渐没什么人往来,存菁轩一带显得有些清冷,但因为得钟老夫人的看重,院中妆点十分清幽整洁,更无人敢造次、轻慢。
万君娴就坐在院当中的美人靠里,看见顾瑟主仆进了门,她面上露出个温和的笑意,道:“瑟姐儿,你来了。”
并无一点意外的模样。
她总是这样的稳重、宁定,像是万事都在她掌握之中。
顾瑟含笑打了个招呼:“老师。”
她走到了近前去,就被握住了手。
万君娴的掌心干燥温热,也许是因为常年缚铁砂、练大字的缘故,抓握十分的有力。
顾瑟感觉到万君娴的目光从她面上一点一点地扫过去,从头到脚细细地审视过一遍,才满意地道:“不错,这几年想来没有吃苦。”
顾瑟抿着唇微笑。
算一算年纪,万氏今年已近五旬。
除了眼尾细细的褶皱,她和四年前相比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仍然像三十多岁、养尊处优的妇人一样年轻美貌。
顾瑟的沉默反而让万君娴露出笑容,她拍了拍掌心女孩儿细腻柔软的小手,道:“到底德昭教养的好,比从前更稳重许多。”
她道:“坐。这时候天气正好,陪我吹一吹风。”
顾瑟依言在她身边坐了。
美人靠安放在院中高大的梧桐树底下,葱郁的枝叶遮住了日影,洒下满地斑驳的碎光。
万君娴就细细地问她这几年的经历。
顾瑟捡能说的说了些,着意讲了些轻快的琐事,让万君娴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女孩儿容色出众,气度沉静,虽然年纪还没有到极盛,但已经有了远别于寻常贵女的姿仪。
她问道:“你如今总算是回了京,亲事再不议却就嫌迟了,只是我前些日子同老夫人闲谈时,似乎还没有眉目,不知德昭可有什么安排?”
今天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关心她的亲事似的。
顾瑟有些迟疑,一时就没有说话。
万君娴看在眼里,只以为她是羞涩中无声地否认了。
她温声道:“瑟姐儿!我从你六、七岁上就做了你的老师,说一句托大的话,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她道:“你的人品、学识,都是顶顶出色的。世间的男子,多重容、工,嫁给这样的庸人,未免辜负了你的一生。”
顾瑟原要开口,这时却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索性侧了头,专注地听她说下去。
万君娴挽着她的手,微微低了声音,问道:“瑟姐儿,你觉得宗室如何?”
第49章
※
“宗室。”顾瑟重复了一遍。
她望着万君娴; 神色间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
万君娴温声道:“我也是清望出身; 晓得清望不大与宗室交结。”
她神色柔和; 握着顾瑟的手,道:“但宗室有宗室的好。你这样的颜色品行,正要一个既能护得住你,也能为你撑腰的门第。”
顾瑟敛眉道:“本朝宗室不盛; 老师所说的,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子弟?”
万君娴就摊开了她的手掌,在掌心轻轻地写了一个“永”字。
顾瑟难以自抑地蜷起了手。
永王府!
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忽然划过她的脑海。
世宗皇帝的异母弟,却自幼与世宗情谊深厚,功勋卓著,因此在世宗皇帝登基后,压过一众兄弟; 得封号“永”,世袭罔替。
这样的圣眷; 不是荥阳大长公主的表面情谊,而是实实在在的信重。
今上继位之后; 三年不改父志,永王府依旧是宗室一等一的贵族。
老永王爷虽然年齿已高,平日声名不显,但却至今依然任着皇室的族正。也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家的女眷平日里极少出来交际,做足了忠纯之臣该有的姿态。
顾瑟抬起头来,注视着万君娴。
万氏温柔而宁和地看着她; 像所有慈爱而和善的长辈看着自己的子侄一样。
顾瑟张了张口,只觉得喉中微微干涩,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万君娴抚了抚她的手背,道:“瑟姐儿,你是最聪明不过的女孩儿,我的苦心,你该想的明白。”
她道:“婚姻是大事!你也要仔仔细细地思量才是。”
顾瑟站起身来,垂首应了声是,低声道:“老师,我确要好好地想一想。”
※
顾瑟从存菁轩里回来以后,神色间就有些沉沉的。
知云、梨蕊两个跟着出去的丫鬟说不清楚情况,闻音和闻藤也有些束手无策。
仲春微醺的时节,池棠馆二楼敞厅的南窗筛下暖而不晒的日色,八宝的帘子卷起了半幅,微风拂动,成串砗磲、翡翠的珠子相互叩击,玲珑作响。
顾瑟微微阖着眼,倚在窗下的罗汉床上,面上看不清神情,但她靠在那里,就让丫鬟们觉得厅中的空气都凝着,让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敢去打扰。
闻藤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向桌上上了一盏茶,又拿起瓷箸,拨了拨博山炉里燃到一半的香饼。
这香是当日万君娴送来的回礼,醇厚平和的香气在祛灰之后又浓郁了些许。
闭着眼的顾瑟忽然低声道:“灭了吧。”
闻藤微微怔了怔,依言绞灭了香,也压低了声音,柔声道:“这时天气有些暖了,前些时日新制了杏子香,姑娘要不要试一试?”
顾瑟摇了摇头。
她道:“点一支海寰清宴吧。”
闻藤有些惊讶。
“海寰清宴”是尚服局内制御香三十六品里,最得当今太子夙延川钟爱的一品。
这几年中,也陆陆续续地送了不少到顾瑟这里来。但她鲜少取用,都放在库房里。
她从匣中取了钥匙,很快就回来重新点上了香。
龙涎和沉水香的气息温和又霸道,片刻就驱散了房中残余的香氲。
顾瑟拢紧了身上的披帛,在笼罩了周身的熟悉香气里找回了一点真实的温度。
她想起七、八岁的时候,万君娴温柔又耐心地手把手教她弹琴的样子。
万氏待她永远比对待别的姊妹多一分细致和宽容,教她琴棋书画,也教她君子之艺,比所有人都要关注她的健全无缺。
她还记得十岁那年她刚刚大梦归来,万君娴送了她一套装裱刻刀,还要再送一瓶揉手的脂膏,生怕她贪玩手上磨出哪怕一点茧皮。
以她的家世、出身、学识、品格,她要嫁的门庭,只怕没有人会在意她哪怕有些白璧之瑕。
这世间能挑剔她容貌、疤痕的,只有为天子选妻。
如今,一直以这个标准养护她的万君娴问她:永王府如何?
永王的年纪虽比白太后略小,也已逾花甲之年,王爵却至今未向下承袭。永王世子年近四旬,仍然是个不入朝、不管事的隐形人。
反而是世孙夙延景,从小就因为聪明伶俐,得到庆和帝的喜爱,十二岁就受了散骑常侍的官职,从十四、五岁开始,一直在京外遍访山川,写成游记进给庆和帝供他消遣……
人人都猜测永王的爵位只怕要越过世子爷,直接落到世孙的头上了。
夙延景却死在了庆和二十六年的冬天!
第二年,夙延川战死,夙延庚宫变,一朝天地翻覆。
重来一回,直到今天之前,顾瑟还从未想过,一向低调而忠诚的永王府,会在庆和年间这场大位之争中扮演什么特殊的角色。
在开原时杨家的那一点疑惑就忽然又浮上了她的心头。
圣眷平平、低调做人的荥阳大长公主府,为什么能养出阳曲杨氏这样肆无忌惮的豪奴?
花树枝头的游丝被风吹送进窗屉,龙涎缱绻的气息在她鼻端萦回。
顾瑟忽然站起身走到了书桌前。
※
给齐元达的书札封上了口,顾瑟的心绪也慢慢沉淀下来。
她握着墨条缓缓地研磨,一面斟酌着措辞,又写了一封书信。
她的印鉴都收在妆匣底下的暗格里,木质的拉轴不知为何有些滞涩,顾瑟手上用了些力气,拉开的抽屉里就掉出一封微有些厚的信来。
淡青色的封套,勾着山水莲华,没有署名。
顾瑟才想起这是那封在她病中被丫鬟代收的,谢七郎谢守拙的信。
不知道信里都写了些什么,才让谢守拙请求白湘灵代为转达冒昧和歉意,又让白湘灵以为他们之间有儿女之情……
她们父女在开原的几年里,谢守拙与她父亲顾九识的书信往来十分频繁,但与她一年里也不过一、两封,更无暧昧言辞,全然君子之交其淡如水的光风霁月。
她心中也只把谢守拙当作个世交兄长、贤朋雅友。
她垂着眸子,目光在那封信上定了片刻,忽然就不想拆开来看了。
无论里面写了什么,时间已经过去了这样久,与其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如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好。
她把信又重新放回了抽屉里,另取了印信,封了第二封信口,才叫“闻藤”:“一封送到齐先生手里,一封递给杨总管。”
※
顾瑟心里藏着事,晚上睡得轻些,早早地被院里的鸟鸣声叫醒了。
她看了时辰,梳洗过就去樵荫堂陪钟老夫人用早饭。
钟老夫人看着她玉一样无瑕的面庞,偏偏眼底下淡淡的一痕黛青,心痛地连声叫“山茶”:“去厨下要两个热乎乎的鸡卵,给阿苦敷敷眼睛。”
又抚她的背,温声劝她:“你才多大呢,什么事值得你夜里睡不好?遇到什么事,只管告诉你娘,告诉我,就是天都塌下来了,还有你祖父和你爹爹在呢!”
顾瑟偎在钟老夫人腿边,温顺地应是,山茶用帕子裹了去壳的鸡卵,热热地盖在她的眼睑上。
寿康宫的内监忽然带着白太后的口谕到顾府来:“听说府上的四娘子回京了,太后十分的高兴,遣咱家来问问四娘子到今日可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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