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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前方有诈-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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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代入一想象,卫戗一颗慈母心就泛滥开来,徘徊在王珏眉目间的手更加轻柔,嗓音也放得软糯:“嗯,阿珏。”
  王珏眉目弯弯,眼珠亮晶晶:“其实只要你不嫌,管他这张脸变成什么模样呢!”听得卫戗感觉一颗心被绵绵情意泡得更软,刚要开口嘱咐他两句要爱惜自己,不想他紧接着就补上一句:“又不是我的。”
  “?!”卫戗:关键是这点吧?不招人怜惜的熊崽子!
  易容完成后,卫戗将瓶瓶罐罐放回妆奁盒,顺手按了一下盒盖上的机括,看似镶嵌在盒盖内的,比之寻常铜镜清晰太多的镜子咔哒一下翘起来,卫戗抓过它递给王珏:“照照看。”
  在王珏老实接过镜子照脸时,卫戗又补充上一些注意事项,王珏应声点头:“喏——”融融灯光映衬着他的表情,透出几分惹人怜爱的乖巧。
  灯花哔啵一声,走神的卫戗惊醒过来,再对上听不到后续,眯眼审视她的王珏,心头一动,暗道好险,差点又被这狡诈小子的伪善表情所蒙骗,忙整理好自己的妆奁盒:“满意吗?满意吧!满意我就先走了。”连珠炮似的不给王珏插嘴机会,一把薅过他手上的镜子,随意插装回盒盖上,扣上盒盖提起来,迈步就朝窗户走去,被王珏一把拉住:“等等。”
  卫戗止步回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珏顶着他的乖巧表情:“你还准备继续用现在这张脸?”
  卫戗摇头:“当然不会。”想了想,又补充,“一则我们大张旗鼓行进到这里,他们抓走那么多人,肯定会来打探一番,我与十一郎不同,须得常在人前现身,再用这副面孔易遭怀疑;再则这张脸过于平淡,甚至有些粗糙,怕难入他们法眼。”
  王珏以为然地点过头后,又问:“那你怎么不给自己也化上一化呢?”
  卫戗看着他的乖巧模样,耐心回答:“刚才不是同你讲过,想要洗掉你我脸上的妆容,需要佐以特殊药水,这妆奁盒里的药水用完后我忘记补充,余下的被我给压在箱子底,我得先把它们翻出来洗掉脸上的药膏再做易容,已经晚了,回头我就不再过来了,你早些歇息。”
  王珏盯着卫戗被药膏遮掩后,仍然透出一点红的耳根子,会心一笑:“那好吧,嗯,你也早些歇息。”
  

  ☆、张敞画眉

  
  没有及时填补妆奁盒里的消耗; 确实像卫戗会干的事; 然而她此刻匆匆离去; 却不是因为缺少什么药水。
  西汉张敞,夫人幼年受伤; 损及眉角; 张敞任京兆尹时; 每日上朝前,必先为夫人画好眼眉; 有人将此事告知汉宣帝; 汉宣帝当众询问张敞; 张敞答曰:“臣闻闺房之内; 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
  后人便用“张敞画眉”喻指夫妻感情甚笃。
  王珏想象了一下; 门窗皆闭的房间; 柔和灯光下,恢复真容的绝色美人; 对着镜子妆扮自己,他坐她对面,间或帮她递个胭脂,抹个水粉; 或者昧上良心; 诽谤她眉形画得难看,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中眉笔,装腔作势同她说:“我来教你。”右手执笔; 左手轻托起她下巴……那画面,单靠假想就漫开无边绮丽,卫戗肯定也是联想到这个典故,才害羞地逃跑了,恩,回头一定要好好练练给人画眉。
  卫戗回到房间,就开始折腾自己的脸,女人的面部轮廓毕竟和男人还是有些区别的,再加洗掉脸上的旧妆,耗时自然要比给王珏易容久了些,但也不过两刻钟而已,她就从一个貌不惊人小武夫变成眉清目秀少年郎。
  对着镜子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后,卫戗首先检查妆奁盒,这东西不能撇下,须随身携带,所以要仔细收好,此去闯“仙境”的大物件,王珏已准备完毕,她只要再看看还差了什么便好,傍身的佩剑不能少,可是龙渊太招眼,卫戗翻出自己练武时穿的破麻衣,撕成布条把个剑鞘密密匝匝地缠住,完工后再看它扮相,就很搭她虚张声势的侍童身份了。
  躺下后又把各种细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虞濛有白甲她们四个王瑄的女护卫照料,应该没什么问题;踏雪是宝马,让它拉破车,屈才不说,更容易暴露他们身份,还是托由裴让照看——夫人和马都安排妥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思及此,卫戗抱着她可怜兮兮的龙渊昏昏睡去。
  翌日,为不引人关注,车队继续上路,只是行速放得更慢,争取给卫戗他们匀出更多时间。
  卫戗一早领着同样改头换面的芽珈出门,因为宾客众多,店家并未察觉司马润这队用餐的人里夹杂了生面孔,至于王瑄,那可是鼎鼎大名的王十一郎,素来不与众人同桌共餐,他不出现才是常态。
  吃饱喝足,左手捞起伪装过的龙渊剑,右手牵紧妹妹的卫戗,混进普通客人中迈出客栈,结账什么的,自然有人会去,用不着她操心。
  七转八拐,卫戗终于找到白甲赶大早敲她窗通知的停车地点,老远就看见停在标志物老槐树下的马车,虽然车厢狭小,外形普通,但要放在寻常人眼里,还是很不错的,和个“破”字完全不搭边,当然,依着王十一郎的标准来看,这的确算得上是辆“破车”。
  也是呢!现如今,世家小郎君,有几个不是娇惯着养大,就算亡命天涯也不能丢掉华宗贵族的颜面,何况还只是去私奔,像桓昱那种为逃婚翻墙头,刚出府就把自己造了个灰头土脸的,毕竟是少数。
  待卫戗领着芽珈走近,躲在车厢里的少年郎一撩布帘露出脸来,冲她粲然一笑,欢快道:“戗歌,你来了。”
  卫戗一愣,眨眨眼后满脸愕然道:“你是——阿珏?”抬头看看脑袋上面的青天白日,“怎么回事?”
  王珏也抬脸望天:“或许是——老天开眼?”
  “鬼扯!”卫戗咕哝一句,心里明白这其中肯定有不为她知的交易,但王珏无意详解,她也跟着装傻充愣。
  哪怕卫戗看上去还处在天真烂漫,好奇心强烈的年纪,但骨子里终归是再世为人的老妖精,上辈子司马润用十几年时间言传身教,终于把她养成了一个“非常懂事的女人”,让她明白男人有些秘密,并不希望被女人窥探,倘若男人露出“我不想跟你说”的表情,女人还要追在他屁股后面喋喋不休地追问,很容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
  对于常年行走在外的人来说,哪有那么多穷讲究,遭遇突发状况时,连行囊都来不及打包,一套衣服穿上十天半月,泥水地上打滚,死人堆里挣扎,汗臭混合血腥,连叫花子隔老远都能被她熏个趔趄,弟兄们半斤八两,谁也不用笑话谁。
  至于桓昱,哪怕她把自己折腾得再没人样,他都一笑置之,半点不嫌弃,久而久之,她再出门,怎么方便怎么来。
  就像今次,她一拍脑袋决定要去探险,也只是随手拽出两套衣裳塞行囊里就算收拾好,而行囊和妆奁盒还有芽珈的随身物品,今早统统交由前来传话的白甲代劳了,此刻她身边,最贵重的除去龙渊,自然就是芽珈了。
  被轻易敷衍过去的卫戗,随手将龙渊往腰间一别,低头扫了一眼马车周围,没发现可供踏脚的器物,转身面对芽珈,朝她伸出双手,想要把她抱上马车……
  王珏突然开口,阴阳怪气道:“又不是很高,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爬上来么?”
  感受到王珏突如其来的不友善,芽珈吓得一缩脖子,惊弓之鸟一般仓惶地躲到卫戗身后,自她肩头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窥视王珏。
  看着被吓到的宝贝妹妹,卫戗拉下脸:“你在找茬?”
  王珏意味不明地扯扯嘴角,接着一抬手扫开车帘子,整个人钻出来,纵身跳下马车,别说,撑着个病秧子身,这套动作倒是做得行云流水,十分潇洒,竟让卫戗生出一种“这是个高手”的错觉。
  站定后,王珏仗着先天优势俯视小巧玲珑的芽珈并释放压迫感:“你已经十几岁,不再是小孩子,要学会依靠和使用自己的能力去完成一些小事。”
  大概是因为之前承诺过不给卫戗找麻烦,也或许是因为畏惧王珏,反正听完这话后,芽珈就从卫戗身后蹿出来,来到马车前,手脚并用爬上去。
  卫戗:“诶?”
  王珏给了趴跪在马车上,回头用邀功眼神来看他的芽珈一个赞许的表情,点头道:“做的不错。”
  得到表扬的芽珈抿嘴一笑,撩起车辆钻了进去。
  待原地只剩两人时,王珏突然说:“送我上去。”端起胳膊做出等抱架势。
  “啥?”卫戗看着高她一大截的王珏,疑心自己听错,但看他那架势,又证实他果然就是那个意思,感觉胃有点抽,原话奉还:“又不是很高,有手有脚的——你不再是小孩子……”
  王珏恬不知耻道:“我才七岁。”
  “……”谁家七岁小儿是这副模样和心性?但他确确实实在七岁那年死于非命,既不舍得戳他伤疤,又没办法勉强自己迁就他,沉默片刻后,卫戗僵硬转身跳上马车,自发做到车夫位置上,牵起缰绳目视前方,“即便车队走得再慢,至多也只能给我们匀出不超过一个月时间,没工夫玩乐,上来!”
  王珏眨眨眼:“好吧。”话音方落,人已上车,挨着卫戗坐下,回手从车厢里掏出一顶帷帽戴到自己脑袋上,“出发。”
  卫戗歪头扫了一眼那缀于帽檐,长及王珏胸口的皂纱:“这扮相,过了吧?”
  王珏抬手将皂纱撩开,露出弯成月牙状的眼睛:“怎么会?我可是世家郎君,正在出逃,肯定要做些伪装的。”
  卫戗看着薄如蝉翼的皂纱,没有搭腔,心下却在想,今天的王珏,较之往日似乎更加活泼了一些,大约是重见天日令他格外开心,她还是尽量避免在这档口扫他兴致吧!
  但卫戗不招王珏,王珏却偏要惹她,凑到她咫尺眼前,上下一通乱瞟,颇嫌弃道:“你今天这张脸,瞧着比平日顺眼许多,然而还是有点配不上我。”
  卫戗咬咬牙,递过去一把眼刀,让王珏自己感受。
  王珏就笑了,趁卫戗不备,飞快地在她额角印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当然,虽说相中一个远不如本郎君出彩的侍童,只能说明本郎君大约眼光略不济,但感情这种事,谁能说得清?待遭遇‘仙女’逼婚,我们给出如此说辞,再表现得这般亲昵,他们应该不会认为这是搪塞之词。”
  是的,他们准备先以两个少年郎的形象混进去,之后遭遇逼婚,就拿出“断袖”的借口敷衍搪塞,然而事情要是真那么简单,桓昱就不会直到现在还没个消息,总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随机应变吧!当务之急,是先挖出那个打着“仙境”幌子的土匪老巢,抢男人去当压寨郎君,居然都抢到她卫将军立誓要罩的人头上来了,找死!
  

  ☆、老马识途

  
  王珏对卫戗突然发散出来的; 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气势视而不见; 馋奶幼兽一般贴上来; 黏黏腻腻地说:“你都不好奇,我是怎么出来的。”暗暗夹杂着埋怨意味。
  粗线条的卫戗; 大约是受芽珈和王珏的愉悦所感染; 一颗心变得柔软; 难得敏感一回,竟察觉出王珏好像在指责她对他不够关心; 她愣了一下; 脱口而出:“男人的事; 不是最讨厌女人刨根问底么?”
  王珏挑眉; 一脸诧异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卫戗噎了噎:“难道竟不是?”
  王珏摇头:“我心悦你,遇到事情; 不管是忧伤还是欢喜; 都想同你分享,有什么不对么?”
  卫戗心口一荡; 感觉瞬间翻涌出一波难以形容的滋味,但脸上却滴水未漏,别开视线,低语:“还说自己只有七岁?”牵引缰绳; 驱马上路。
  膏药一般黏在卫戗身侧的王珏; 仍是一派嬉笑表情,云淡风轻道:“想必渡引那趋炎附势,投靠我诡越胞弟的碎嘴蠢鸟已经与你嚼过舌根; 说我是个累世怨魂,每一世没能活过七岁,且次次死于非命。”
  卫戗经过伪装的冰霜冷脸,好像被什么东西磕破,裂纹横生,她还尝试要拯救一下,可随即便听到王珏又补上一句:“它说的没错。”救无可救,那些敷在脸上的冰层,簌簌剥落,到底显露出满脸的悲悯来。
  “看吧,就知道会这样。”王珏伸出一手贴上卫戗的脸,“可见我没拔光它的毛,架到火上烤烤吃了,还放它跟渡守比翼双飞,回去见魁母,是何等宽宏大量。”
  比翼双飞?给渡守那只一板一眼的正经鸟听到这话,估计能呕死——且不说它们两只都是雄性,单说渡引那股子谄媚劲儿,要不是振翅高飞十二分威猛,简直要让人怀疑它是谁家走狗背了一对翅膀在假扮飞禽,而渡守可是高贵冷艳真神鸟,嫌弃跟它同是“渡”字辈的败类鸟还来不及,还比翼?
  想到渡引,卫戗揪紧的心得以缓解,脸上的表情逐渐柔和,主动抬手覆盖住王珏贴在她脸颊的手上:“嗯,你是个宽宏大量的好孩子。”勾勾嘴角笑起来,“那么就说说看,你怎么会在白天出现的,是跟十一郎颠倒了黑白,把他换到晚上?”
  王珏嗤之以鼻:“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渡引。”
  卫戗蹙眉:什么意思?是指“愚蠢”还是“助纣为虐”?
  王珏兀自接续:“其实是他有事求我,机智如我便趁机同他商议,让他自去沉睡一个月,一月之内,这副躯壳可完全由我支配,怎么样?”
  卫戗听了这话,心下莫名一咯噔,抬眼看看他那飞上眉梢的喜色和意欲邀功的眼神,勉强点了点头:“嗯,聪明伶俐。”
  王珏撇撇嘴:“你在哄孩子么?”说完后,好像突然想起来,随口又问了句,“先前交给你的玉牌还在吧?”
  那么重要的东西,自然要珍藏,卫戗道:“还在,不过此去探路,我并未随身携带它过来,你要是需要,我现在去给你取……”
  王珏打断卫戗:“不必了,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问,收着就好,没准要不了多久就能派上用场。”
  卫戗心底涌起一阵慌,她审视王珏表情,嗓音放得格外轻柔:“阿珏,你没事吧?”
  看到卫戗这种小心翼翼的模样,王珏噗嗤一声笑出来,侧转过身面对卫戗,抬起另一手去摸她的头:“不是好好坐在你眼前么,能有什么事?”
  卫戗捋着王珏的回答一琢磨,觉得很有道理,毕竟是叫那么多人惶恐畏惧的小鬼,此刻更是明目张胆地坐在光天化日之下,会有什么事?思及此,卫戗又有点替方才紧张兮兮的自己感到赧然,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前方官道平直开阔,驾车的两匹老马踏着安稳的节奏,不必卫戗操心,沿路匀速前行。
  短暂的沉默过后,给自己揽上新任务的卫戗思维接回正事,伸手掏出掖在胸襟里的舆图,塞给王珏:“看看上面圈出的几个地点,我们要制定一条路线,自然而然地把它们串联起来……”
  结果接到舆图的王珏却来了句:“你是从哪里掏出来的这玩意儿?”
  “什么?”一头雾水的卫戗转头看向王珏,一眼对上被他擎在手上研究的舆图,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动作,好像是从胸口掏出来的,有什么问题么?世家郎君也经常这么揣东西,何况一介武夫,算不上有辱斯文吧?
  对上卫戗的迷茫表情,王珏无可奈何摇摇头:“服了你——”
  搞不懂王珏在想什么,卫戗也懒得探究,接续前话:“但那些被圈出来的地点,分布的很没规律,我尝试着画了一下,按照那个路线走,怕是要绕成一个大圈子,如果幸运,一早就被人给劫了还好,万一对方足够警觉,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再下手,到后期发现我们沿着他们劫过人的地点兜兜转转,可就有点棘手了。”
  王珏撇撇嘴,转过去背靠在卫戗身上,支起一条腿蹬着车辕,将被卫戗搓揉得皱巴巴的舆图按在自己曲起的大腿上,秀窄修长的白皙双手仔细捋开上面的皱痕,漫不经心道:“养在高门大院里的小郎君和侍童,初次离家出走能有什么经验?韩非子曰老马识途,天真烂漫的我们深信不疑,放心大胆让它们带着走,有什么可怀疑的?”
  卫戗抬眼看向稳健持重的驾车老马,暗道老马认识的只有曾经走过的路,来到陌生地方,兜兜圈子也正常,沿途多找几个顾客囊括三教九流的酒肆和客栈,向里面的碎嘴酒保宣扬一下:“这里有一双人傻钱不多,但卖相极佳的离家少年郎,和桓昱桓九郎属同款,您走过路过莫错过,赶快来抓我们啊……”
  果然跟着王珏的节奏,转念这么一想,心里轻松多了,靠着卫戗的王珏坐直转正,身上重量消失的瞬间,卫戗下意识扫了一眼,就看到王珏把认真叠好的舆图塞进他自己前襟:“……”最后还是把差点脱口的“有嘴说我,轮到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不讲究?”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不多时,卫戗再次开口:“总觉得受到欺瞒,却不说二话,平静地带队上路,不像那位殿下的做派。”
  王珏懒洋洋地掀掀眼皮:“哦,你倒是了解他。”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夹枪带棒的意味呢?
  王珏又道:“我一直当你和他没多少交情。”
  毕竟认识了半辈子,同过床共过枕,还一起生了个孩子,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即便卫戗脑子再缺弦,也不可能这样回答王珏——秘密,不但男人有,女人也有。
  见卫戗沉默不语,王珏叹了口气:“一而再地向他明示,你我已定下终身,可他还是再而三地肖想你,分明是挑衅。”
  卫戗歪头看着面色阴沉下来的王珏,心想他大约是忘记了,最初把她从南公的山头招下来的是司马润,给出的理由是成亲,按照世俗的眼光来看,其实是他抢了好友的未婚妻才对……
  “自然,我并非十一那个阴损竖子,与司马润并不相熟,但既然他偏要与我为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此乃大忌。”
  卫戗本能地点了一下头:知己知彼,乃兵法入门常识。
  “是以我稍稍差人对他观察一二,第一感觉便是,此人有着与年纪和阅历明显不符的深沉,并对你抱持难以遏制的执念。”说到这里,王珏再次抬手贴上卫戗的脸颊,幽深的目光中透出一点探究,“而你亦对其存在固执己见的排斥,这很不寻常。”
  保持安静的卫戗听到这里,心下一咯噔,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直。
  “按理说素未蒙面的少年男女,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强烈的厌恶之情,何况司马润并未传出过什么污名,样貌也不算太丑。”
  岂止是没传出污名?这辈子的司马润,简直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别说不干寻花问柳那些出格的事,就他住的后宅,连个粗使丫头都没有,估计飞过王府的蚊子都没一只母的,接任琅琊王后,更是表现出彩,平步青云,绝对算得上是个非常理想的联姻对象;
  至于最令怀春少女们在意的样貌,哪怕她再不待见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货是正儿八经和桓昱齐名的美男子,脸蛋和身材没得挑……依着常理来说,待字闺中的小姑,遇上这样的未婚夫君,且该未婚夫君还表现出“非卿不娶”的深情厚谊,多半都会欢欢喜喜的嫁了吧?
  她上辈子不就稀里糊涂嫁了他,还以为老天终于眷顾了她一把,赏给她一个如斯优秀的夫君,窃喜了好久……
  

  ☆、狗苟蝇营

  
  结果证明老天略偏执; 逮到一个看着不顺眼的; 就往死里祸害; 家破人亡都不行,还得死无葬身之地……
  过程和其悲催; 结局如此凄惨; 再来一次; 还不吸取教训,犯贱么?
  卫戗不应声; 王珏也不追着问; 兀自把要说的话讲出来:“当初你大师兄游江用上一些手段; 把你们安排进十一的车队; 随后没多久,你就开始搞小动作; 到底让车队改道; 事实证明,你是在有计划的拖延归期。”
  虽说她当时行动比较小心; 混在寻常车队中,大约不会有人留意到她,但那车队的主人毕竟是王瑄,回想一下; 珠玑一行人加入车队后; 她去探察情况,被渡引惊得险些从树上栽下去,当时她疑心渡引曾有意转头看了她一眼; 如今想来,渡引果然是在看她。
  在寻常人看来,渡引就是一只格外通人性的神鸟,可要知道,渡引曾亲口同她说过,它是引魂的使者,初次见面,应该就察觉到她的躯壳与灵魂不符,不过它的目标人物是王瑄,所以并未怎么关注她,但它对王瑄十分维护,应该会提醒他车队中出现可疑人物,而王瑄和王珏共用一体,有些消息互通有无也正常,此刻说出这样的话,不足为奇,只是不清楚,渡引具体和王瑄说了些什么。
  王珏忽而又道:“许逊此人,确有些真才实学。”
  一时恍惚的卫戗,感觉有点跟不上王珏思路:“嗯?”
  王珏微蹙眉头:“元康元年,司马瑾身染恶疾,时为世子的司马润至情至孝,为挽救其父性命竭尽全力,然司马瑾不见好转,反倒每况愈下,后司马润求得许逊出手相助,得冲喜之策,司马润依计行事,选定卫氏长女为妻,此后司马瑾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卫戗不自在地摸摸鼻尖:“略有耳闻。”
  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竟只是略有耳闻?假,太假!但王珏只是莞尔一笑,便又接续:“事实上,司马瑾大限已至,许逊竟有本事为其续命,倒也担得起一个‘真君’名号,可我不明白,你是如何知晓司马瑾的命数?”
  “还是王瑄比较懂礼貌,从不直呼这些长辈大名。”卫戗更加不自在,顾左右而言他,“咦,那是什么鸟?以前都没见过。”
  王珏配合地抬头:“麻雀。”又补上一句,“据说我家戗歌是把上树掏鸟的好手。”
  卫戗:“……”
  王珏收回视线,再次锁定卫戗露出尴尬表情的脸:“南公本事绝不下于许逊,可他老人家若事先有过卜算,想来不会如此痛快便放你下山,而你重武轻文,即便接任护羌校尉一职,却连浅显的兵法都懒得翻上一翻,想必更不会去研究相对深奥的五行八卦,应该不是靠仆算推演出司马瑾的死期。”
  心乱如麻的卫戗,更是缺少急智,本能反驳:“凭空妄想,毫无根据,我不过认为自己更适合留在世外,过些斗鸡走狗的逍遥日子,嫁入深宅大院,与被关牢笼的野鸟有什么区别?婚期……”说到这里,舌头打结,卫勇去接她时,并未给出婚期。
  “然则费尽心思,却只为晚上几日嫁入王府,这是你的行事风格?”
  卫戗又被噎住,脸色不大好看。
  王珏笑笑:“司马润在筹备那桩婚事时,安排得异乎寻常的缜密,大约是担心路上出现什么差池,事先连正式的婚期都未定下,而是准备几个吉日,端看你何时回府再做定夺,对于皇亲贵胄来说,如此行事简直亵渎礼数,然而司马润举着为其父‘冲喜’的大旗,反倒赢得谅解与敬重。”
  卫戗避重就轻:“嗯,确是欺世盗名之徒。”
  王珏眼神中透出一丝宠溺,嘴上却继续进攻:“区区不才,略通五行,偶作推演,惊奇发现当时若按改道之后车队的行进速度,待回到临沂后,司马瑾应已亡故,尊亲去世,守孝三年……确实值得花费一番心思,奈何——你截获司马润将亲自前来相迎的消息,为避免与其碰面,遂再次改道绕行,在司马瑾死前回到卫府。”
  完全正确,但卫戗可没心思用哄孩子的态度夸赞他几句,她面无表情:“所以呢?”
  对着卫戗的王珏,转瞬换上一副天真幼兽表情,眉目弯弯,红唇微翘,腻腻歪歪地扯出两句:“不愧是我这累世怨魂的爱妻,亦是奇人!”点到为止。
  不管是王珏自己推演得出,还是节操就着王瑄喂的肉一道下肚的渡引告密,总之他心里有数,没有逼她和盘托出,容她好好想想……卫戗长出一口气。
  王珏再次开口,把话题接回先前卫戗对司马润行动提出的质疑:“其实我也觉得,司马润不会乖乖就范。”
  这思路实在太跳,跳得令脑袋一团浆糊的卫戗反应不能:“什么?”
  王珏耐心解释:“被排斥蒙蔽,不置一词,反倒平心静气容你我二人私下独处,与司马润那狗苟蝇营的行事风格不符。”
  狗苟蝇营?这王珏对那司马润真是不客气!回头想想,好像就是从他一句“你倒是了解他”,她选择沉默,于是他便噼里啪啦道出一通有理有据的分析,敲打她了个手足无措,实在是个不叫人省心的狼崽子,卫戗再次摸摸鼻尖:“不只是你我二人,还有芽珈。”
  王珏笑眯眯:“芽珈是个好孩子,明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
  卫戗皱眉:“你莫要吓她。”
  王珏黏黏糊糊凑过来:“只要你喜欢,那我便和你一起宠着。”
  卫戗抬头望天,太阳很炽,莫不是这久不见日光的小鬼一时间不能适应,导致情绪波动剧烈?能怎么样,顺毛捋吧:“你真好。”赶在鸡皮疙瘩冒泡前,急忙补上几句,“依你之见,那位可会尾随而来?”
  王珏肯定道:“必然。”
  卫戗道:“若他追来,怕要坏你我计划,当如何是好?”
  王珏笑道:“‘仙境’之外,他至多鬼鬼祟祟地监视你我,待我们探到入境之策,若他再跟过来,我们便告知境内管事,说他乃我王氏门下走狗,急于出人头地,自告奋勇前来追捕我们,欲借机上位,你我对其甚是畏惧,恐将落入其手,被带回家中拆散,恳请管事将我们与他隔离开来。”
  卫戗稍作思考后,认为此计可行,虽未曾与司马润商议,但遭遇对方盘问,司马润必不会自报其乃官府中人,毕竟要进入“仙境”,须得境中人带路,知其根底,不灭他口已算仁义,怎可能引狼入室?
  只要司马润不交实底,身份无可查证,在对方先入为主,将他视作“走狗”的条件下,只会认为他的扯谎不过是为了伪装隐藏自己,便宜追捕小主子行事。
  王珏的笑容中透着坏心眼:“与主事之人套上交情后,我们便竭力向其举荐,说司马润出身虽差,但白璧微瑕,且他容貌出众,才智过人,力争上游,可堪良配。”
  实话实说,卫戗感觉有点心动,倘若此事真成了,是不是意味着今后那厮就不能再来骚扰她了?
  王珏一力撺掇:“关键是那‘仙子’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之后,应该就不会再出来掳掠旁些个无辜少年郎,也省了你劳心费力。”
  说到这里,卫戗又起了忧心,倘若桓昱真是被强抢去应征土匪的乘龙快婿,优秀如他难不成还入不了那“仙子”法眼?
  就算“仙子”不喜欢桓昱这类文雅儒生,这么久以来,那境内走狗频繁出来行动,劫走的少年郎,人数都快赶上皇帝老儿给自己选妃纳嫔了。关键是,皇帝老儿可以同时收进后宫许多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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