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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前方有诈-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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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休坦诚道:“此路有诈,我等恐陷入圈套!”
卫戗举目,祖剔未打招呼,擅自离队的行为很反常,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回去的路,之前她一直盯着前方手持火炬的裴让,没发现他有过异常举动,想要找人商量一下,裴让是不二人选,策马上前,赶到裴让身侧:“哥哥?”
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擎着火炬的裴让扭头看过来,没有应声。
四目相对,卫戗心头一紧,也不知是因为火光晃得,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卫戗莫名感觉,此刻的裴让,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迟疑片刻,卫戗还是试探的问出来:“哥哥,怎么了?”
死寂般的沉默良久,卫戗伸手推推裴让,嗓音也提高几分:“哥哥?”
裴让的身形随着卫戗的轻推晃了晃,停在卫戗脸上的视线逐渐清明,就见他先快速的眨眨眼睛,接着就像犬科动物甩干湿毛那样狠狠的甩了两下头,停止动作后,脸上浮现痛苦表情,松开牵扯缰绳的手,抬起摁住太阳穴,闭了闭眼,再睁开,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抬头看看要是没有火光,基本上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前路:“这是什么地方?”
这样的裴让,岂能不让卫戗心生警觉,沉吟片刻,卫戗找到问题切入点:“哥哥,你对我们刚刚走过的路还有印象么?”
裴让喃喃重复:“走过的路?”环顾一周,不确定的回答:“好像……我们已经在走了?”使劲按揉两下太阳穴:“好像有个人?”
卫戗心下一咯噔:“什么人?”
裴让又使劲甩了甩头:“想……想不起来了。”
卫戗安抚的拍拍裴让肩头:“罢了,实在想不起来,也别勉强自己。”举目看看前路,勾勾嘴角:“这情景,还真是似曾相识!”暗暗合计:不过这里是繁华昌盛的临沂,就算再来一个筑境,也没办法在这人来人往的城郭,神不知鬼不觉的构建一座幻城,所以他们大约是遇上“境魑”之流,趁着夜黑风高,借助地势之便,施加简单障眼法,从而令他们原地绕圈子……
若果然如她所料,想要走出去倒也不难,思及此,卫戗抽出腰间龙渊剑,割断缰绳,收剑回鞘,将缰绳断头抛给裴让:“哥哥,把火把给我,将它拴在骆生的缰绳上。”
习惯听从安排的裴让并未询问原因,将手中火把递给卫戗,低头去拴缰绳,拴好后扭头来看卫戗。
卫戗朝自己擎着的火把努努下巴:“这支我拿着,你再跟后面的弟兄要一支,我们两支火把照路,齐头并进,我不信这样还走不出去!”
裴让抿嘴笑笑,回头跟后面的弟兄要来一支火把,按照卫戗要求,同时驱马前行。
走出去没多远,卫戗突然开口:“哥哥,你可听到流水声?”
裴让竖起耳朵聆听许久,最后茫然的摇摇头:“没有。”
卫戗微微眯起眼睛,仔细一听,愣了愣,竟真的听不到任何特别的声响,包括之前虞濛身上的银铃声也消失,条件反射的回头望过去。
迎亲队伍很长,他们走在最前面,而虞濛乘坐的墨车位置稍稍靠后,中间隔了许多牛马蹄子,笃笃踩踏声,掩盖住那小小的银铃所发出的脆响也很正常。
卫戗安静下来,小心观察周遭环境。
步调一致的两马之间有一根缰绳牵引,如果谁偏离直线,朝外走,缰绳就会扥紧;向里靠,缰绳就会耷垂下……简单粗暴的防止原地绕圈子。
很快穿过黑漆漆的暗影,见到朦胧月色。
卫戗嘴角微微翘起来,扭头要跟裴让说“出来了”,可不等张嘴,眼角余光却瞥见一座小庄院,心头一动,转回去正视那座庄院。
它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山坳,四周并无人家,就它一座孤宅,形单影只的坐在山水间,明明到了掌灯时分,可院子里还是漆黑一片,俨然如一座荒宅,不过大门前挑着一个随风摇晃的,鬼火似的白纱灯笼,证明它是有主的。
看清那院落,卫戗眼圈一涩,抬手捂住嘴,刹那间,前世今生混淆在一起,她突然想起虞濛身上的幽香,之所以会叫她感觉熟悉,是因为那香料是前世司马润专门为对付她而研制出来,她最后一次闻到,是在卫敏身上……
那些惨烈的画面,单是回忆就让她直打哆嗦,第一反应:司马润那奸佞小人,又来害她了!
虽然疼得锥心刺骨,可还是忍不住要去看那触动她内心深处,不能于外人道听的痛苦的症结。
在她印象里,那是座年代久远的老院子,既然是旧宅,那么就算提前十几年来到这里,见到它也不奇怪,至于设局把她往前世殒命地点引导的奸徒,除了司马润还能有谁?
不过前世他是需要她项上那颗头颅垫龙椅,今生他距那个位置还远着呢,又有什么必要的理由来要害她?
想不透,思绪一转,姨婆紧张的表情,还有芽珈和允儿殷切的期盼填充脑际,不管怎样,她都必须活着回去!
卫戗打起精神,丢下火把,抽出龙渊剑,对裴让殷殷叮嘱:“哥哥,此地当真有诈,切记小心行事!”言罢,果断挥剑斩断将两匹马捆绑在一起的缰绳,一手牵起缰绳,回头看向墨车:“万一出现什么风吹草动,哥哥指引兄弟们突围,我去守护阿濛。”
看情景,此局多半为她所设,所以只要裴让不和她在一起,多半是安全的,当然,依着裴让的脾性,如果不找一个合适恰当的理由,他是怎么也不会离开她的,将众多整日混在一起的弟兄们的性命交托于他,他行事绝对靠谱得多!
而身染异香的虞濛,肯定有问题,在卫戗印象里,虞濛手无缚鸡之力,应该没有什么杀伤性。
和虞濛在一起,一则可以监视她的行动,万一虞濛有什么异动,自己也好及时出手掌控;更关键的还是,毕竟是她把虞濛从虞家接出来,如果虞濛遭遇什么不测,自己也难辞其咎,如果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她卫戗也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裴让看看身后的兄弟,又看看卫戗,磨了磨牙,沉重道:“你也小心!”这是同意卫戗的安排了。
卫戗微笑点点头,挥剑试了试,体力充沛,暂时还没什么异常,为防万一,探手入袖口,取出一方汗巾,挥剑从中一分为二,将一半递给裴让:“吩咐下去,让弟兄们尽可能的遮住口鼻,谨防吸入迷药。”
裴让接过,点头应承,然后和卫戗动作一致的围住口鼻。
卫戗冲裴让微微颔首,单手牵缰绳,驱马向载着虞濛的墨车靠近。
就在卫戗的踏雪和墨车的黑牛擦身而过之际,突然起风,卷来乌云,笼罩住那难得的月光。
眼前一黑,杂乱的牛马蹄声跟着消失,卫戗暗道不妙,抬起攥着龙渊剑的手稍稍遮挡扑面而来的大风,眼睛半眯,微微启唇:“阿濛?”
“叮铃叮铃——”的银铃脆响直灌耳际,叩上心门。
“你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慢,叫姐姐好等——”
☆、昨日重现
恍如从脑海深处抽离出来的声音; 像一只无形的鹰爪; 瞬间捏紧卫戗的心脏; 胸口揪痛的同时,呼吸跟着沉重起来——叫姐姐好等?多像魔咒的一句话!
在王珏来到她身边之前; 时时环绕她耳畔; 常常令她半夜惊醒; 回回都要捂紧胸口咬牙挺住,久久才能平静下来; 每每发现身上都被冷汗打透; 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此情此景; 简直就是昨日重现; 转念一想,不对; 她用累累伤疤助司马润平步青云; 距登上他梦想的巅峰只有一步之遥,完成那一切; 她已年满三十;重生后,她对司马润避而远之,现在仅仅十四岁,怎么可能是“昨日”重现?
还有; 日前她用三师兄命名为“七日断肠”的泻药将卫敏吓得不轻; 估计卫敏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状态中。
就算卫敏心理强大超乎预估,暂时还没被吓疯,可毕竟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小丫头; 历经自己和亲娘一而再,再而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穷折腾,已经把棱角给磨平,早就失去高高在上的底气,不可能掷地有声地说出这番话。
难道又在做噩梦,明明都有王珏在的……“叮铃、叮铃——”,这似曾相识的铃声实在太清晰,不应该是在做梦。
思及此,卫戗甩甩有点晕的脑袋,大喝一声:“何方妖孽,报上名来!”话音未落,剑已先行,电光石火间,纵身而起,将车帘从中一劈为二,剑尖准确无误停在身穿宽大礼服,蒙着盖头的新嫁娘咽喉前一指处。
“才多久没见,妹妹就不记得姐姐的声儿了?”抬起胳膊,自绣着繁复花纹的广袖口露出几根葱白玉指,从容的将停在自己咽喉前的剑推到一边:“姐姐是个弱女子,可是经不住这能要人命的玩意恐吓。”话虽如此,声音中却没有丝毫恐惧的波动。
剑被推开,卫戗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反手一挑,将遮住对方面容的盖头挑起,四目相对,卫戗愣了一下:“是你?”
对方姿态妩媚的偏了偏头,抬起方才推剑的手,理理纹丝不乱的鬓角,这个动作,也和那时的卫敏如出一辙,见卫戗再次恍神,对方嘴角勾起嘲讽地微笑:“正是妾身。”
短暂失神后,卫戗抬眼正视对方:“我就说嘛,那么珍视仪表的女人,怎么舍得把年华正好,花容月貌的自己烧成一截黑木炭!”玩味地笑笑:“珠玑,死里逃生,别来无恙啊!”
盛装打扮,明艳照人的珠玑,粲然一笑,挑高瘦尖的下巴,自得道:“妹妹应该说,姐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卫戗看着珠玑嘴角的弧度,有那么一瞬间,竟生出一丝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脑袋又开始昏胀,摇摇头,暗笑自己神经质,还能在哪儿见过,今晚珠玑的言行举止,哪一样不是模仿年过而立的卫敏,大概当时卫敏也这样笑过,只是她心烦意乱,给忽略了罢。
趁着脑袋清明的间歇,卫戗开始暗暗分析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犹记得当初裴让去琅琊王府探听消息,回来后向她汇报说,司马润听闻珠玑死讯后,私下审问过当时看守珠玑的守卫,并亲自动手检查现场遗骸,确认死者系珠玑本人——毕竟郎情妾意那么多年,不是应该化成灰都认得么,怎么可能搞错?
而且,裴让做过详细调查,“珠玑自焚”的地点,是司马润另行修建的新地牢,之前没关押过什么人,不可能出现第三方偷偷打通的暗道,而仅有的进出口,也是由多疑的司马润信得过的心腹把守着。
结果,早该死掉的人,好端端的活着也便罢了,竟还容光焕发的坐在她卫戗接亲的墨车里,看来某人又被美色撂倒,在那个节骨眼上,选了个干脆利落的办法护住相好的——监守自盗,偷梁换柱,然后再续前缘,把个背负杀人罪名的犯妇宠得派头十足……
最关键的还是,知道她前世死前都经历过什么样的场景,除去同样再世为人的司马润之外,还能有谁?
所以眼前这一切,又是司马润在弄鬼吧!只是搞不懂,这样做,他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站在司马润的角度考虑问题,他既想得到虞家的势力,又需要她的能力,做一场戏,破坏虞卫两族的联姻,他再适时出现,扮扮好人,劫了新娘,收服新郎,一箭双雕?
呵,想得美!
她本不是个善钻牛角尖的人,一年时间,足够想明白很多事,所以呢,他司马润愿意怎么快活,都是他自己的事,别说造一座地下金屋私藏珠玑,将她养得膘肥体壮飘飘然;就是再找个借口把身背命案的卫敏一并接出去,芙蓉帐暖度春宵……她卫戗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二话,但决不允许他再谋划把她当踏脚的行为!
思及此,卫戗眯起眼睛,管她珠玑什么后福不后福的,她只在乎:“阿濛人在何处?”
珠玑振臂挥袖,“叮铃、叮铃铃——”随着她动作,铃声的节奏急促起来,其间夹杂她的笑声,许是被这诡异的铃声衬托的,稍显空洞尖锐,晃一听,竟分不清男女,在这乌云蔽月的黑夜里,真心有几分可怖呢:“咯咯咯……阿戗,你好生瞧瞧,我不正是虞氏阿濛么?”
随着铃声加密,卫戗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跟着嗡嗡响起来,抬手用力摁住太阳穴,微微眯眼看向珠玑,剪水双眸中,荡漾着款款深情,不正是平日里见到的虞濛最常出现的眼神?头晕得厉害,使劲甩甩再去看,眼前的女子已由珠玑变虞濛,不由瞪大眼睛,什么情况?
对面的虞濛突然起身,伸手指着卫戗鼻尖,疾言厉色道:“阿戗,你可知,你把我害得好苦!”
一直觉得愧对虞濛的卫戗,听到这话,无力反驳,垮下肩膀恹恹道:“抱歉……”
虞濛快速扑扇着浓密的睫毛,眼眶中似乎有水泽即将满溢出来,但不等卫戗看清,她已双手捂住脸,细瘦的肩膀微微颤动,半天过后,悲痛欲绝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铃铛声渐渐缥缈,直至消失听不到,取而代之的是虞濛嘤嘤的啜泣声,如尖刺,一下下直戳她心口窝,卫戗觉得自己不但头晕,连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勉力硬撑住,艰涩开口:“你希望我怎样做?”
虞濛倏地靠近卫戗,与她几乎脸贴脸,原本如丝的媚眼,此刻情谊全无,只剩刺骨的冰寒:“不管我要怎样,你都会帮我实现么?”
头疼欲裂,卫戗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会的。”
虞濛诡异地笑了一下,猩红的嘴唇凑近卫戗耳畔,低沉的嗓音,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厉鬼,节奏缓慢而森然道:“喏,用这个——”伸手比在卫戗颈侧,作势一划,另一只手则握住卫戗剑的手,施加力道,令卫戗慢慢举起龙渊:“就这样,一了百了,你解脱了,我也将重获自由,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两个人靠得这样近,虞濛身上的幽香,被卫戗尽数吸入鼻腔,虽然龙渊剑就搭在自己颈侧,只要轻轻一拽,就能达成虞濛心愿,但此刻的卫戗却感觉到一丝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别说内功,就连体力都不见,腿脚虚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往下滑,抬眼看向虞濛:“阿濛,我……”
虞濛眯着眼审视卫戗:“怎么,你不愿意——”仰面朝天,突兀的笑起来:“哈,枉我这么信任你,原来你和他们一样,平日里说什么最是宠爱我,可一旦动真格的,什么都比不过所谓的家族利益,真要嫁给你,我这辈子的幸福就毁了!告诉你卫戗,假的真不了,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人拆穿真实身份,待到那时,下嫁于你的我,就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料,甚至有可能因为受你连累,因为欺君大罪而落得个死无全尸的悲惨结局,你看看你,多么自私自利,你说说你,究竟还要害多少人才甘心?”
说话间,虞濛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匕首划过卫戗执剑的手腕,眨眼间,血便涌出来,在卫戗白皙的手臂上蜿蜒一道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吃痛的卫戗,打了个激灵后,感觉体力回来了一点,至少提剑不再吃力,虞濛的脸再次出现在卫戗咫尺眼前,四目相对,卫戗感觉有点不自在,想要移开视线,却转不动眼珠,并惊奇的发现,对方眼底竟闪现夜猫的流光,她瞪大眼睛:“阿濛,你——”
虞濛双手捧住卫戗执剑的手,嗓音放的很柔,有点魅惑:“来吧,只要这么轻轻一带,什么都解决了,很容易做到,不是么?”
☆、不能自已
盯着虞濛眼睛的卫戗; 目光开始发直; 僵硬的点了一下头; 缓慢附和道:“阿濛所言极是。”
虞濛嘴角高高翘起:“阿戗能够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果然真心宠我。”松开卫戗的手; 并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动手吧!”
卫戗又点了一下头; 接着便依虞濛之言; 扯动龙渊,吹毛断发的剑刃在她细嫩的肌肤上轻易划出一道口子; 血瞬间涌出来; 一眼看去; 触目惊心; 而目光发直的卫戗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兀自继续。
“阿戗; 不要——”一声虽虚弱沙哑,却异常引人注意的凄厉疾呼突然响起来; 直直穿透卫戗耳际,令她停下手上动作,低沉而略带疑惑的回应道:“阿——濛?”话音落后,眨眨眼皮; 视线逐渐恢复清明; 猛转头望向声源处:“阿濛?”
站在卫戗右前方的虞濛,盯着卫戗清亮的眼睛,原本得意的笑脸慢慢扭曲; 忍不住再次攥住卫戗执剑的手:“别耍我,什么阿濛不阿濛的,赶紧给我动手!”
卫戗已不再按照她指示行事,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分她一点,视线越过她,盯住紧贴车厢后壁,卷成一卷横躺在那里的蔓草纹毯子——毯子里有东西正在挣扎蠕动。
片刻之后,身上仅着白色中衣的少女挣脱出来,漂亮的大眼睛里泪光点点,梗着脖子紧张地望向卫戗,见卫戗还好端端地站着,松口气的同时,艰难地摇摇头:“阿戗,不要——那个女人说的话都是骗你的!”
卫戗眉头微蹙:“嗯?”
那点点泪光连成片,满溢出来,顺着轮廓美好的脸庞滑落:“阿戗,遇见你,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真的,我现在很幸福!”
看到少女的泪水,卫戗眉宇间的褶皱深刻起来:“你还好吧?”
少女泪中带笑:“看到你还好,我就很好了。”扯扯嘴角,大概是想笑得更灿烂一些,以佐证“自己很好”的说辞,可眼泪却来势汹涌,盖过笑容:“这门婚事原本就是我的执念,说什么假象被拆穿,我会遭天下人耻笑,哈——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嫁给一个女子又能怎样,他们自己的生活都过得未必称心如意,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
“其实好好想想,生活如意幸福的人,哪有时间来理会我的笑话;而那些不如我幸福的,与其说是笑话我,不如说是嫉妒我!”
“退一步说,他们笑不笑又与我有什么干系?生活是我自己的事,只要自己心里舒服就不行了么?就算按照世俗的要求,嫁给一个男人,也未必就能比现在更快乐不是么?”
“所以阿戗,千万别听那个妖女胡言乱语,我还等着你带我去游历大江南北,看遍天下美景,你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
因为太过紧张,想到哪里说那里,出口的话没有逻辑语无伦次,但关心程度却是深刻鲜明的,这个哭的不能自已的少女,才是真正的虞濛。
卫戗眉间的疑窦转化为担心,看着虞濛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拼命劝说自己,卫戗感觉自己的眼圈跟着湿润了,轻唤一声:“阿濛。”放下比在颈侧的龙渊,这时才感觉到疼痛,倒抽一口凉气,不过没时间在意伤口,因为还要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拎着剑想要冲过去解救虞濛的卫戗,没想到被刚刚的假虞濛,这会儿变回珠玑的“弱女子”抬手一推,,脚下竟踉跄两下,差点跌下墨车,好在反应够快,将龙渊剑尖朝下,插在车厢底,这才稳住身形,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微微眯眼抬头看向珠玑:“你给我下药了。”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客观地陈述事实,今晚许多看似诡异的蹊跷事,其实都是原原本本复制于她前世身亡那晚出现过的情况,都能让心高气傲的珠玑假扮成阶下囚的卫敏了,而给她下药这样至关重要的环节怎么可能缺失呢?
难怪最初闻见那幽香会觉得熟悉,那可是前世司马润针对她的身体情况,专门请高手为她调制出来,她曾自作多情的把那那些香料当成司马润对她的宠爱,将之视若至宝,珍之重之,却原来那些不过都是司马润早就谋划为要她小命,事先做出的准备。
后来,自觉咸鱼翻身的卫敏,为张扬自己的得意,还特地掏出蓄满那种香料的香囊向她解释过,此番她一时间没能想起来,是因为那味道被别的香料稀释过,而且哪能料到,前世的冤家会在她“大喜之日”对她下黑手,那姓司马的渣渣到底意欲为何?
卫戗暗暗攥紧剑柄,想要将龙渊提起,尝试一下竟没能成功,这才心惊的发现,自己连之前那一丝丝体力都没有了。
看到卫戗此刻状态,珠玑咯咯笑起来,摇曳生姿的凑到卫戗身侧,抬起尖尖葱指,轻佻的拍打卫戗脸颊,嗤笑道:“呦!化了个假脸,穿上身男装,就当自己真是条汉子了?还想跟人家学什么怜香惜玉,哈哈,真是笑死人啦!”手往下移,来到卫戗受伤的颈侧,沾满一手的血,又缓缓上移,用卫戗的血将她的脸涂花:“看你也是个可怜人,我就给你个明白。”
卫戗对珠玑像蛇信一样在自己脸上游移的手指置之不理,她深呼吸,默默感受一下,这迷药比她前世遭遇过的那种更霸道,应该是增强版,现在的她,别说去救虞濛,就连自己也彻底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了,撑着不倒下已经很勉强,实在没精力去打断珠玑的冷嘲热讽,反正早就习惯珠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行为,她爱怎么嚼舌根,就随她去吧。
珠玑洋洋自得的开口道:“其实你想啊,像虞氏这种家族,要是没有内部人的配合,单凭我这个弱女子的一己之力,如何能做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到这里来?”
不得不承认,珠玑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卫戗抬眼瞥了她一下。
珠玑对卫戗的“配合”十分满意,眉开眼笑接续道:“其实想要让虞氏阿濛从那毯子里脱身,是很简单的,只要你点点头,我立刻去放了她。”
尽管有些怀疑珠玑的目的,可只要能解救无辜的虞濛,卫戗还是愿意点个头的,于是她顺从自己的心意,艰涩的点了一下头。
珠玑看到卫戗动作,咯咯怪笑两声:“真是傻的可爱呢!”话罢转身,竟真的说到做到去帮虞濛解开束缚。
一得自由,虞濛便踉踉跄跄冲到卫戗面前,举高颤抖的双手想要碰触卫戗,然而近脸情怯,眼泪如开闸的洪流,愈发汹涌,泪眼模糊的弯下腰,咬牙从中衣上撕下一大块白色棉布,替卫戗堵住来不及处理的伤口:“阿戗,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站在旁边一副看好戏表情的珠玑噗嗤一声笑出来,款摆腰肢扭过来,贴靠在虞濛身后站定,双手轻轻搭在虞濛肩头,亲昵开口:“阿濛,表演到这里已经可以了,还是开始干正经事吧!”
虞濛扭动肩膀,想要甩开珠玑,却未能如愿,她瞪大泪眼转头去看珠玑:“你胡说什么?”
珠玑咯咯地笑:“哎呀,装得还真像呢,其实你现在完全不必怕她,现在的她可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弄死她和碾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说话间,脚下移步,绕到虞濛右后方,双手仍搭在虞濛肩头,不过却抻长脖子,与虞濛脸贴脸:“不都说好了么,只要卫戗一死,就如你所愿,让你成为琅琊王妃。”
听完珠玑一席话,虞濛第一反应是去看卫戗表情:“阿戗,我……”
卫戗一脸的痛心疾首:“哈,枉我一心惦念你的安危,没想到你虞氏阿濛也敌不过荣华富贵的诱惑,到底跟他们同流合污了,想想也是呢,毕竟你也是虞家的一份子,我还能奢求什么呢,算我瞎了眼看错你,滚吧,赶紧给我滚,别站在我面前污了我的眼!”
泪水簌簌的虞濛,连连摇头:“阿戗,别这样。”
卫戗厉声道:“滚——”
珠玑笑得花枝乱颤:“看看她那副翻脸无情的鬼样子,你还犹豫什么呀!”迈步上前,一把夺过卫戗手里的龙渊剑,硬塞进虞濛手里:“拿着,就用这把王十一郎送给她的稀罕物,送她上路吧,毕竟是龙渊剑啊,也算抬举她了!”
虞濛起初并不握剑柄,但珠玑死死抓住她的手,迫使她就范。
盯着卫戗一味拒绝的目光,虞濛终于握紧剑柄,珠玑满意的松开手。
“阿戗,对不住了,我终究还是负了你!”话罢,在珠玑满意的笑眼和卫戗惊愕的目光里,虞濛手起剑落。
☆、以死谢罪
血; 漫溢出来; 染红卫戗的双眼; 她目眦欲裂:“阿濛,不——”在珠玑由得意转为惊愕的滑稽目光注视下; 卫戗冲开无形的桎梏; 展开双臂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虞濛; 奈何力不从心,与虞濛双双滑倒。
在倒下的瞬间; 卫戗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胳膊护住双手紧紧攥住剑柄的虞濛的脑袋:“阿濛——”倒地后顾不得胳膊骨裂似的剧痛; 紧张地重复呼唤:“阿濛?”
止不住颤抖的另一只手想要触碰没入虞濛胸口的龙渊; 又不敢接近; 那些忠心耿耿的旧部为了保全她,一个个倒在她面前的画面; 如被强风卷起的黄沙; 铺天盖地向她袭来,眨眼便将她吞噬……卫戗终究流露出属于女人的脆弱表情; 颤抖的开口:“阿濛,不要离开我!”
虞濛一张嘴,口中包着的血水便喷涌出来,她呛咳两声; 最后竟扯动嘴角; 露出个别样艳丽的微笑,松开握剑的手,抬起来; 颤巍巍的落在刚刚没敢碰触的脸庞上:“阿戗,你还在,真好!”
“阿濛,我不是让你离开么,为什么就是不听话?”蓄满眼眶的泪水滚下来,卫戗抬手替虞濛擦拭嘴边的血水:“如果当真放不下我,那就去搬救兵,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反倒染红整只手。
虞濛叹息一声:“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啊,这就是个局,我没办法阻止,只能如此。”
原以为所有的泪水,已在前世哭干,可再次碰上这样的局面才发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感情用事:“其实我们相交的时日并不长,你这又是何必呢?”
虞濛和卫戗那些出生入死好多年的弟兄毕竟不同,一则她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再则虞濛是有大好前途的门阀贵女,犯不着为了一个泛泛之交牺牲掉自己,所以之前卫戗以为只要三两句恶语就能把单纯的虞濛哄走,哪里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阿戗啊,你的眼睛骗不了我!”虞濛满足地笑笑,抬手替卫戗温柔细致的擦掉眼角的泪珠子:“那个时候,王家郎君明明警告过我的。”
卫戗摇头,抓住虞濛替她擦泪的手:“阿濛别说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虞濛跟着艰难摇头:“我是阴煞入命宫者,一生必遭打击迫害,并且还是克夫命,近来乌云罩顶,印堂发黑,是大劫之相,如果成婚,会连累我未来的夫君……是我太过执迷,抱着一丝侥幸幻想,默默安慰自己,因为你是女子,所以一定不会有事……阿戗,我错了,真的很对不住……明明不希望你有事的,结果还是带累你遭此横祸……阿戗,我错了,你不必原谅我,就这样一直恨下去——咳、咳、咳……恨下去吧!”
卫戗竭尽全力爬坐起来,将微微抽搐的虞濛的头抱入怀中,轻柔的安抚她:“傻姑子,不要再说了,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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