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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前方有诈-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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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到最后,卫戗眼前竟出现一座装得别具风格的高楼,她愣了愣,随即想到:怪不得裴让白天蔫蔫没精神,原来是因为晚上跑到这种地方消耗体力,算一算,过了年,他也十七了,身边又没个女人,光顾这种地方可以理解,但不能放任他继续下去,稍后逮他出来,一定要和他推心置腹的谈一谈——这种事,肯定指望不上姨婆,倒不是抹不开面子的原因,而是因为姨婆那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子没从孙……叫她老人家如何能下达“你小子不许去青楼”这种命令?
  反正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他年幼无知,她有责任好好教育他——花柳是一种既恶心又可怕的“绝症”,小孩子不要去胡闹!
  于是,又忘记自己是女儿身的卫戗,大摇大摆迈进高楼,进门后才发现是自己想歪,虽然该楼装得很风骚,看着像青楼,但其实它内里很端庄,是座纯酒楼。
  酒保前来招待,卫戗本想打发他,不想对方竟在她开口之前出声:“客官来得当真准时,酒已温好,就等上菜,这边请!”
  卫戗敢保证,自己是初次光临,回以笑容:“你认错人了罢?”
  被质疑的酒保笑容不改:“客官莫要拿小人取笑,小的虽没什么本事,但认人的眼力还是有的,您还有要紧事,小的便不耽搁您了。”换谁在陌生地方遭遇初次见面的人,要求跟他走,应该都不会去,酒保明白这点,接着又补上一句:“卫校尉已久候多时!”
  姓卫的校尉,在这地界除去他父女两个也就没别人了,难道是她爹给她定的位置?但他又没掐指神算的本事,怎么知道她会来这里的?
  满腹疑问的卫戗握住腰侧龙渊剑柄,决定跟过去瞧瞧。
  酒保察言观色,无需多问,自动前头引路,将她直接带往顶楼,送她进入一间素雅的包厢。
  卫戗环顾一周,里面空无一人,正要开口询问“卫校尉”何在,却听到一阵轻咳,随后一声叹息,还真是她爹。
  酒保见她抬脚迈进去,悄无声息的退下,还体贴的为她带好房门。
  卫戗回身看看紧闭的房门,既然她爹在此,她也不急着离开,且瞧瞧他在搞什么花样。
  做好决定后,也生出闲心,轻手轻脚来到布好酒具的几案前坐下,发现旁边墙壁有些古怪,近看就像一座纱屏,隐约可见隔壁房间有两条相对而坐的人影,轮廓甚是眼熟,其中一条应该是她爹,另外那个是谁,实在看不清,这纱屏明明十分通透,卫戗打算起身凑近去看,正这时,忽闻一声轻笑:“呵……”
作者有话要说:  锥子来迟,谨祝大家新春大吉!!!

  ☆、同病相怜

  
  虽近乎不可察觉; 但她还是听个一清二楚; 且只凭这一个音节便确定; 那个令她觉得眼熟的家伙正是王某人。
  可她是追踪疑似裴让的黑影到了这表里不一的古怪酒楼,怎么就撞见她爹和她未婚夫在此碰头了呢?
  不管怎样; 隔壁那二人暂时还不可能生出害她之心; 她且稍安勿躁; 静观其变。
  想好之后,卫戗安静的坐回原位。
  待卫戗刚坐好; 便听王珏开了口:“岳父大人; 你真得爱过戗歌她生母么?”
  卫戗一愣; 这坏小子平日跟她在一起就很露骨; 没想到面对她爹时照样不含蓄,稍后一定要带回家好好教育——外子不教; 内人之过……
  虽是这样想; 可卫戗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攥紧茶杯——尽管所有人都跟她说,她爹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只有她娘; 而且她也亲眼目睹她爹为了个伪装成她娘的偶人而跳下悬崖,但很多时候她就是忍不住要怀疑,她爹当真那么爱她娘?更甚至要怀疑,她爹爱过她娘么?
  半晌; 终于等来她爹含糊不清的一句:“怎么才能不爱呢?”
  王珏又是一声轻笑; 语调中泄出一丝不以为然:“既然爱她,又为什么要刻意冷落她为你留下的一双亲骨肉?”
  透过纱屏可以明显看出,她爹的身子佝偻下去; 讷讷解释:“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们。”接着话锋一转:“最初的那几年,我甚至常常在想,那个时候死得为什么不是她们而是阿辛?”干笑两声:“阿辛恨我,她用那两个孩子向我证明,她恨我……”翻来覆去的重复到后来,慢慢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王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她爹没有松开自己的脑袋,声音也变得哽咽:“她觉得我是因为她生不出孩子才跑去和虞姜鬼混,所以她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她也可以生出孩子,然后用死亡跟我彻底了断,让我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放开自己的脑袋,仰起头来,走调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她就是这样骄傲——”当真是醉得不轻,不然看重形象的人,怎么可能当着后生晚辈的面如此失态,还说出这种话。
  王珏摇晃着酒杯,慢条斯理道:“所以呢,你非但不觉得自己对她姐妹二人有所亏欠,反倒一边将内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一边差遣她给你们卫家当牛做马?”
  她爹茫然了片刻,然后猛摇头:“不,不是‘刺’,她们是——是阿辛的血脉……我知道她们是无辜的,我只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这轻薄的纱屏,对阻隔声音什么的,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看吧,让她爹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钻进她耳朵里来了。
  呵,要娶她的男人其实是准备拿她的脑袋垫龙椅,而生她的亲爹从一开始就恼她怎么没死掉,真悲剧,好在她重活一回,许多事情已经看开。
  又过了一时半刻,“嗒”地一声,王珏将酒杯撂在案几上,声音清冷道:“你会后悔的!”
  王珏话音方落,她爹身体跟着晃了两晃,到底没能稳住,扑倒在案几上,撞翻一应酒具和碗碟,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动。
  卫戗闻声抬眼,愕然发现眼前纱屏变成墙板,待她站起身来,包厢的门却被拉开,一身黑衣,唇红齿白的王珏出现在她眼前,且浅笑吟吟,大气都不喘一下——这身手麻利的,怕是比他手下第一高手的东亭还要更胜一筹!
  四目相对,她先开了口:“你——”
  他笑容愈发妍丽,轻启朱唇,说出和平日里一样不着调的话:“哎呀,好巧,你也在这吃酒呀!”
  在她眼前,把谎话说得这样没诚意,除了这小子之外也就再没谁了,她心情不好,懒得周旋,毫不客气拆穿他:“那个‘久候多时’的人,想来不是‘卫校尉’,而是‘王十一郎’才对吧?”世人眼前,王家无十郎,只有十一郎。
  王珏翩然而至,在她对面跪坐下来:“果然瞒不住卿卿慧眼。”
  他若真心隐瞒,她又岂会看得出?
  卫戗慢慢坐回原位,白他一眼:“少跟我在这嬉皮笑脸的。”并替他斟上一杯酒。
  换做旁人,如此不怀好意的窥探她的家丑,譬如司马润,卫戗肯定会老羞成怒,搞不好脑子一热,大刀就劈到那厮脑壳子上去了,但这么干的是王珏,她非但没有动怒的意念,反倒莫名庆幸——还好此刻有他陪着她。
  她猜测,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同病相怜,反正他比她还惨,谁也不用笑话谁。
  不过有一点不必猜她也明白,今晚王珏所做的安排,只是在帮她解除心中的疑惑——毕竟她现在杠上的可是虞姜母女,酒后吐真言,搞清她爹心里在想些什么,知己知彼才能应付自如。
  如果不是为她,她父母的情事,又和他有什么相干,连王家那边的情况都懒得用心的王珏,吃饱撑得来套她爹的话?
  既然只为套话,她爹现在肯定安好,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所以卫戗稳如泰山的端坐着。
  王珏端起卫戗替他斟的酒,轻啜一口,并未就卫毅那番戳人心窝的话对卫戗做出任何口头上的安慰,反倒没头没脑来了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神游中的卫戗不解的重复:“哪里?”
  王珏一挥袖摆:“这间酒楼啊。”
  卫戗干笑两声:“还好!”
  王珏盯着她的表情,偏头微微一笑:“在卿卿看来,十一他很没品味吧!”
  十一?王瑄,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王珏漫声道:“我跟你说呀,十一他啊,委实是个阳奉阴违的家伙。”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拉西扯的没一句重点,难不成也喝高了?
  王珏凑过来一些:“表面看来,他对太公唯命是从,可实际上呢,他背着太公养了一大批高手,还有王家账面上,登基在他名下的房产田地,也只是他真实财产的一小部分而已,就像这座酒楼,就是他一处不为王家人所知的恒产,平日里接待达官显贵,暗中收集有价值的消息,不过,你瞧瞧他选的这个酒楼,真是叫人没办法恭维。”
  卫戗顺着他的指引,看向包厢陈设,其实算得上典雅——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王珏还在继续:“还有啊,你想过没有,他个睁眼瞎包揽那么多财富干什么?”
  卫戗老实摇头:“没想过。”刚听他说王瑄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富有,哪有时间考虑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王珏一本正经道:“肯定是为将来纳很多妾室,生很多孩子做准备啊!”
  卫戗抬手扶额——好歹王瑄也是他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他这样眼皮都不眨一下的造谣诽谤人家真的好么?还有前头说人家没品味选这酒楼,随后又说人家睁眼瞎,都不觉得前后矛盾么?
  虽说童言无忌,但也不能太过分,好歹他和王瑄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他死得悲惨觉得冤,但又不是王瑄害死他的,实在不必这样恣意抹黑人家……
  被王珏这么说东道西的一打岔,卫戗逐渐淡忘她爹的话,且听王珏继续胡诌下去,他亲弟弟那人品简直就要烂过司马润了,卫戗实在听不下去,出声打断他,并谆谆教诲他:就算王瑄并非善类,但身为他亲哥哥,也不能那样口没遮拦的揭他老底,何况王瑄名声不好了,宿在王瑄壳子里的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王珏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好处啊——”没有接续下去,伸手移开她面前凉掉的茶,又拿过杯子替她斟上温好的酒。
  卫戗低头瞅瞅送到她手边的温酒,抬眼看看表现得一派光风霁月的王珏,笑着咕哝了句:“你小子……”
  不出意外,这天晚上,卫戗再次夜不归宿。
  翌日醒来,一睁眼竟对上身着白袍,发束锦带的王瑄,吓了卫戗一跳,她猛地坐起身:“你怎么在这?”她已经逐渐习惯晚上和王珏一起睡,但天一亮王瑄就出现在她房里还是第一次,什么情况?
  王瑄轻蹙眉头,低哑道:“十一绝不纳妾。”
  卫戗眨眨眼,昨夜只是浅酌,说过的话干过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马上反应过来王瑄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尴尬笑道:“阿珏只是随口说说,你不要往心里去。”
  听到她的话,王瑄的眉头反倒越蹙越紧:“你在替他解释。”
  卫戗一愣,原本侧坐在床沿的王瑄突然伸出双手撑住她腰身两侧的床板,身体顺势前倾,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在他的脑子里,从来就没有‘胜之不武’这个词,我却要与他约法三章,你说是不是可笑至极?”顿了顿:“不过还能怎样呢,你就是这样的人啊!”越靠越近,逼得卫戗简直要躺倒:“戗歌,你并不讨厌我,待木已成舟,你也就认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一些事情,停更这么久,感谢亲还在,多谢!!!

  ☆、一丘之貉

  
  这是——打算来硬的?
  一睁眼就看到王瑄已经够令她感到稀奇了; 没想到他一席话; 说得比他哥更不着调。
  卫戗一闪念间就被放倒; 仰面朝天对上顺势欺身压上来的王瑄:“你……”
  王瑄抬手轻抚她脸颊,声调透着几分魅惑:“你放心; 我会很温柔的。”
  卫戗看着他; 脑子里莫名闪现班倢伃 《捣素赋》中的那几句“盼睐生姿; 动容多制,弱态含羞; 妖风靡丽。”; 待到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又见他瞄着她的嘴就要亲上来; 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你个不学好的死孩子; 大清早的耍什么疯?”
  王瑄目光紧锁着她; 看也不看,准确无误擒住她手腕:“戗歌; 难道他只同你讲我的身家,却不曾告知你,我虽未正式拜过师门,可这身手确是受过北叟前辈亲自指导的。”顿了顿:“当然; 魁母前辈也曾在闲暇之余点拨一二。”
  她这身功夫; 是将多派系的武术套路融会贯通,自成一体,不过真要追究起来; 主要招式还是来自北叟门下,明眼人一看便知。
  嗯,她是辗转偷师,对手是正派嫡传;她多半只能靠自己没事瞎琢磨,对手还有登峰造极的魁母亲自传授……所以说,初识时,她受制于他不得挣脱,并非是偶然状况喽!
  不过他先“针对她心结许以重诺”的利诱,再“对比武力悬殊值自揭根底”的威逼,这究竟是——受什么刺激了?
  在王瑄再次倾压上来时,卫戗淡定的抬起另一只手轻覆上他额头。
  王瑄定住,表情诧异的与卫戗大眼望小眼。
  卫戗也是一脸的不解:“不算热,应该没病吧?”
  又定定盯她半晌的王瑄扯了扯嘴角,最后彻底软倒下来,表现的就像她幻想中的赌气小孩那样——因为不满,所以将自身的重量全部欺压在她身上,头也低下来,埋入她颈侧,小声的咕哝:“至少,这装傻充愣的敷衍方式,在面对我和他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被压得动弹不得的卫戗比他更小声的咕哝:“不但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王瑄回她一声莫可奈何的苦笑。
  正这时,门外传来祖剔的声音:“主君可在?”
  卫戗闻声条件反射的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王瑄,猛地坐起来:“咳……我在。”虽然她临时跑出来,不过祖剔能找到这,并不奇怪,而且出现的这么及时,肯定和王珏脱不了干系。
  王瑄跟着慢慢坐起身:“就知道会这样。”
  卫戗在下床前瞪了他一眼,穿好靴子披上外套,走到外间打开房门,对上风尘仆仆的祖剔:“可有急事?”
  时隔多年,早已物是人非,何况那些做贼心虚的家伙又拿了人家的钱财刻意躲避,想要将他们挖出来,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反正虞姜母女都在她的掌控下,所以卫戗给了祖剔等人充足的时间。
  当祖剔说出此行另有它事,卫戗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有点想不通,虞伦怎么会突然给她送帖子邀她过府饮宴。
  虞伦这老匹夫,平日里高高在上习惯了,有事找人借口都懒得想,每回都是饮宴。
  不过这次重点强调:因是临时决定,所以难免匆忙,但请卫戗务必亲自到场。
  卫戗拿着帖子掂了掂,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虞家最近这段时期,在她的记忆中,确实没出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眼下他们卫家可是即将发生巨变,而作为关键人物的虞姜,可是从他们虞家出来的。
  想来虞伦在这关口找她,多半和虞姜的事脱不了干系。
  其实就算虞伦不找她,她原本也打算扯个由头走一趟虞府,毕竟那些尘封的真相,除去当事人之外,也就只能从相关者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线索。
  虞伦的帖子来得还真是时候。
  做出决定后,卫戗首先要回趟家,王瑄自然是要跟着的,而祖剔见他二人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也没现出什么特别表情,他是习以为常了。
  待卫戗从后门出了酒楼,看到桅治特地准备的马车,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是追着疑似裴让的人影一路跑过来的,虽然她脚力非同一般,不过根据路上耗费的时间来算,王瑄这个据点距她的庄园并不远,所以说,王珏故意将她引到此处,表面看来是为了让她偷听她爹的心里话,背后却是另有他意?还有那个疑似裴让的人影,究竟是谁?
  为避免引人注意,卫戗也不推辞,作势就要上车,可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令她诧异出声:“哥哥?”
  那人应声回头,是个眼熟的面孔,却不是裴让。
  卫戗蹙眉:“你?”
  那人揖礼:“北苑见过卫校尉。”
  卫戗眯眼打量北苑,此人乃王瑄的四暗卫之一,之前王瑄曾把他们四人同时带到她眼前,那时她匆匆一眼不曾留心,今日仔细瞧瞧,才发现他身形和裴让有些相似,难道她昨晚看到的其实是北苑?
  如此一想,也便暂时将这个疑点放下,她近来实在太忙了,没那么多精力把心思耗在这上头,上马车回到庄园,处理完堆在案头的事务,换上一身正式的衣裳,坐上她自己的车,准备出门赴宴。
  而平日里总是睡不醒的王瑄,今天却格外精神,她要去见虞伦,他也跟上来。
  卫戗回头看他一眼:“你今天都不困了么?”
  王瑄意味深长道:“你要去见虞氏阿濛,他怎么可能会让我犯困呢?”
  卫戗纠正道:“我不是去见阿濛,而是去见她爹。”
  王瑄笑笑:“有什么不同?”
  “算了。”——跟脚的小孩,哪会那么容易被撵走?也不必问虞伦可曾邀请他,就算他不请自来,身份搁那摆着,谁好意思把他轰出门去?
  有地位,任性一点也无妨!
  待二人赶到虞府时,获悉虞伦正在接待贵客,卫戗暗忖,能在虞伦眼中担上一个“贵”字,想必是个人物。
  一打照面,四目相对,没见“人”,只有“物”——原来是伪装成“年少有为”的老狐狸精——平西将军司马润啊,难怪!
  那张小白脸再是秀色可餐,可对卫戗来说也是多看一眼就反胃,还不如去看满脸都是故事的虞伦,嗯,还是这边风景独好。
  卫戗嘴角泄出一丝玩味来——明明是同一个人,重活一回,再到故人面前,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可见,虞伦对这个“贵”字的理解,与时下名门望族多半只拿祖宗八辈当衡量标准大有出入。
  在卫戗转眼去看虞伦的同时,司马润也不动声色的将视线转到紧挨着卫戗的王瑄身上。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王瑄和卫戗,一个名门贵胄,一个殿前新宠,年龄相当,气质相仿,交往的密切些,不足为奇——好兄弟勾肩搭背,实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司马润什么都知道,他目光沉沉,紧盯着王瑄不转眼——他令堂的,你爪子底下捏着的可是老子的女人,丫个乳臭未干的龟儿子,身边不是聚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花姑娘,还不够你玩的?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死盯着老子的戗歌不放,难不成她给你看过真面目了?
  当然,最令司马润觉得难以接受的还是卫戗的态度,上辈子一起生活那么多年,还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下与他亲昵接触;如今却对个认识没几天的小白脸,众目睽睽下的动手动脚淡然置之……
  虞伦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不着痕迹的出声打破沉默气氛,招待诸位入席。
  当然,虞伦和司马润背后做了一丘之貉,明面上还是要含蓄的做做样子,除去他们几个当事人,还请来了达官甲显贵乙王孙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司马润将王瑄拖住,他二人“贤弟”、“愚兄”的,貌似聊得不亦乐乎;而作为东道主的虞伦,在宴席临近尾声之际,自然也没什么闲工夫来盯她,卫戗素来不喜这样的应酬,遂借着出恭的由头到外面喘口新鲜空气。
  虞氏祖籍本不在此地,这座宅邸原本只是虞氏的一处别院,后来虞伦因故常驻在此,慢慢修葺扩建,也便成了如今的规模。
  至于虞姜,她家原本只是虞氏的一个旁支,她爹有些小聪明,又舍得豁出老脸,举着身为虞伦当地族叔,理应多加关照外来侄子的旗号,行附骥攀鸿之实,出头之后,迅速购置房产,与虞伦比邻而居。
  也就是说,虞姜出嫁之前,只是住在这附近而已。
  因卫戗的身份,所以走在院子里,并没有人跳出来对她横加阻拦,但也仅限于前院,后宅多女眷,外人不好随意进出。
  卫戗看着后宅的方向发呆,突然听到:“卫校尉——”
  

  ☆、落井下石

  
  循声望过去; 草木中假山后有堵墙; 墙下有个洞; 洞里有个小丫头,正在探头探脑……
  “雁露?”卫戗不很肯定的试探。
  “啊; 哈哈……果真是卫校尉。”雁露干笑道。
  待卫戗走近才看清; 这丫头并不是在探头探脑; 而是因为被卡在狗洞中进退不得,所以收腹缩臀; 两膀较力试图挣一条出路。
  触景生情; 叫卫戗突然忆起故人来; 最近她鲜有闲时想到从前; 更是无暇他顾,也不知桓昱和谢菀的进展如何; 不过有一点她很明白; 那就是虞家的狗洞照比桓府的,明显纤细许多——连个瘦巴巴的小姑娘都能卡住!要知道桓府的狗洞; 别说桓昱,就是换成瑞珠那身量的,也都畅通无阻……由一洞而知全府,还是桓氏够大气!
  以上纯属卫戗心情好瞎扯淡; 狗洞太大; 狗能随意进出,某些家伙亦能,桓府的狗洞还不都被堵死了?
  卫戗在雁露身边蹲下来:“需要帮忙么?”
  抛去身份; 雁露毕竟是个清秀可人的少女,被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目睹卡在狗洞中挣扎蠕动,回过神来,岂能不尴尬?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微点了一下头,讷讷道:“有劳校尉大人了。”
  卫戗双手扶上雁露的胳膊,不待发力,又缩回手去,托着下巴歪着脑袋,一本正经的问:“那究竟是需要我把你拽出来呢,还是推进去啊?”
  雁露的脸更红了,费力的扭头看看身后情形,仔细想了想:“还是劳请校尉大人把婢子推进去吧。”
  待雁露重获自由后,边做深呼吸边整理仪容,然后隔墙与卫戗小声道:“我家女郎有几句话,托婢子前来告知校尉大人。”
  卫戗二话不说,四下瞧瞧无人经过,登时翻墙而入,随雁露来到一处僻静角落,安静的听她含蓄的转达了虞濛的思念之情,并清楚的说明虞濛不能前来相见的遗憾之意。
  就连雁露本人,也是历经险阻才来到这里——后宅通往这里的每个门都有几个婆子轮流把守,据说里面最苗条的婆子,那大腿也比雁露的小腰粗。
  遇到这种情况,就连桓昱那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都会选择走狗洞,何况是雁露这种弱质纤纤的小女人,所以卫戗并不觉得雁露这么做有何不妥,在她看来,可以做到能屈能伸,随机应变的才是真英雄。
  通过雁露之口,卫戗获悉,今次没见到虞濛,是因为她被虞伦下令严加看管起来,而虞伦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受到阴险狡诈的司马润的挑唆。
  就在昨天,虞濛去书房找虞伦,到了门外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交谈声,她转身就想走,可不等迈步却听到“卫戗”二字,她心头一动,蹑手蹑脚贴上房门,屏气凝神开始偷听。
  刚听了两三句,书房内的对话戛然而止,虞濛正想将耳朵紧贴上门板,可房门却在这时猛地被打开,受到惊吓的虞濛捂着胸口一抬眼,对上虞伦老羞成怒的脸,不待她开口解释,就听那边悠然煮茶的司马润云淡风轻道:“虞公,即将出阁的女郎,还是矜持一些为好,你说是也不是?”
  然后,虞濛就被禁足了。
  卫戗听到这里,有些不以为然——以司马润的警觉,可能让虞濛偷听到好几句才察觉?
  当然,虞濛让雁露借尿遁,从众婆子的看管下脱逃出来,一连钻几个狗洞来到前院,可不单单只为告知卫戗她的思念,更主要的目的还是传达虞濛听来的消息:司马润正秘密邀请许真君及一众在江湖中叫得上号的术士入府,且提到卫戗的名字,不知意欲为何,嘱咐卫戗多加留心。
  闻听此言,卫戗微微眯眼,那奸贼提前两年把她拐下山,就是举着许真君的旗号,但不管怎么说,许真君也是一代宗师,“娶个儿媳妇冲喜”这种由头已经够掉价的了,难不成此番再来,掐指一算:“妈呀,贫道观琅琊王殿下印堂发黑,面有死气,恐将大难临头……若想破解,须得娶个命中带煞的‘男妻’帮你抗灾渡劫……哎呀,新晋护羌校尉卫戗八字最合……”就算司马润能豁出那张脸,许真君也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卫戗尽管上了心,却不十分在意,因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沉吟片刻,拉过雁露低声道:“你看,我方才吃了好多酒,万一酒劲上来犯了浑,不小心误闯进你家女郎的闺阁,也不足为奇吧?“
  聪明伶俐的雁露,联想也很丰富,眉目弯弯,遮嘴促狭道:“行了行了,婢子一定转告我家女郎知道——校尉大人亦是十分思念她!不过这事您就搁心里想想,可千万莫要付诸行动,您现在是我家主公的心头肉,他是舍不得把您怎么着了,可我家女郎就不同了,她现在已经够难过的了,婢子拜托校尉大人,可别再给她找罪受了!”
  她是虞伦的“心头肉”,卫戗忍不住打了两个哆嗦,真冷啊!抱着自己的胳膊摩挲道:“姐姐,你饶了我罢!”换上严肃表情,不再拐弯抹角的直言道:“我只是想知道,在虞府这样的宅院里,会不会出现男客因酒醉不知方向,误入女眷闺房的情况?”
  雁露见卫戗表情,跟着紧张起来,听完她的问题后,双目瞪得滚圆:“怎么可能呢?像我们这样的府宅,每天进进出出好多人,那么容易就能闯入女眷闺房,岂不乱了套?”
  啧,连个小丫头都懂的道理,即便她爹当年心思单纯,且居于寒舍,不知高门大户的弯弯绕,可那么多年过去,难道她爹真对那桩漏洞百出的“轻薄事件”一点都没生疑?
  卫戗和雁露作别,一个翻墙而出,一个原洞返回。
  不想回到那残羹与酒气混杂的场合,于是卫戗继续在花园里晃荡,竟遇上虞伦,卫戗一愣:“好巧,虞公也来出恭呀!”都走对面了,不吱个声有些失礼,但对上像虞伦这种虚伪的人,卫戗的寒暄没有半点诚意,反正她是个出自山野的武将,不拘小节也无可厚非。
  虞伦倒是笑得很真诚:“我出来寻你,有些事情想同你单独谈谈,且随我来。”
  估算一下时辰,宴会应该还未散场,身为东道主却能先行离席,差不多也像他家丫头那样——尿遁了!听完虞伦的话,卫戗面上一派不知其意的茫然,心下暗道:正戏登场!
  之前雁露找她,带她到暗地,蹲在墙角下说话;虞伦身份不同,领她进密室,端坐茵席上交谈。
  “戗歌,你年纪虽小,可我等先前一路随行,纵观你所作所为,实为俊杰,我虞氏能得此佳婿,也算祖上积德。”
  卫戗干笑:“虞公谬赞!”也就是说,真要得了我这样的“女婿”,是因为你们老虞家上辈子缺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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