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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前方有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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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刚坐稳,就听到对面点完酒菜的一桌人议论开来:“诶,你们听说没有?琅琊王果真是被珠玑给杀了,世子今天上午亲自审问的,珠玑也承认了,她说是因为倾慕世子,眼见世子就要大婚,她一时情急才干出了这种糊涂事。”
“世子殿下果真非同一般,那个珠玑都跟了王十一郎了,竟还对他念念不忘,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啧啧啧,真是可惜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小美人!”居然有人对珠玑大加赞赏?
好在立马又有人出面反驳他:“你太天真了,也不想想那个珠玑是干什么的,一个以色事人的玩物罢了,和世子顶多见过几面而已,再者说,王十一郎是什么人物,才貌更在世子之上,珠玑既然已经进了王家,怎么可能会因为对世子存在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而干出这种掉脑袋的事情来?”
被反驳的那人觉得有点丢脸,忍不住带刺道:“既然你这么明白,那你说说看,珠玑为什么要这么干?”
那人故弄玄虚的咳了又咳,最后才捏着嗓子小声道:“我听说啊,那珠玑其实就是王骏派来的细作,目标原本就是世子,可世子洁身自好,没中她的美人计,后来她听说王十一郎在路上与一个女子一见钟情,于是她又生一计,冒充那个女人进了王府。”
“不对不对,你这个说法太扯了,当初大家都在说,与王十一郎私定终身的那个女人,因为途中被谯王司马随截了去,才和王十一分开,而世子也是出于对王十一的看重,才不惜冒着得罪谯王司马随的风险,愣是把珠玑从他那里抢了回来。”
“不知道你是天真还是笨,也不想想,要当真是被王十一郎看中的女人,还会让谯王司马随给截去么?”
“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就是这个珠玑没能成功迷惑住世子,没办法,扯了个由头混进王十一郎的车队中之后,又打算色~诱王十一郎,结果又没成功,还被王十一郎给赶了出去,而谯王司马随,脑满肠肥不说,还有那种嗜好,每年死在他榻上的年轻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于是珠玑放出风声,说她和王十一郎有了私情,一则让司马随不敢轻易动她,二来也成功糊弄住世子,最后让世子把她从司马随手里弄出来送进了王家。”
“殿下素来精明睿智,怎么会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大约是太重视王十一郎了吧!”
“还是不对呀,既然都已经进了王家,就安安稳稳的当个妾室好了,杀了琅琊王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有什么不对的,培养出这样一批棋子,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王骏花上那么多心思,背后不用点手段牵制住她们,万一放出来之后,让她们像这样跟人跑了岂不是损失大了?所以珠玑肯定有什么把柄落在王骏手里,然后王骏拿着那个把柄要挟她,让她想办法离间世子和王十一郎之间的关系,呵呵……还有什么是比好朋友的女人杀了自己的亲爹更直接有效的办法啊?再说了,别说一个柔弱女人,就是一个壮汉,也不能在守卫森严的王府里轻易杀人吧,肯定是王骏派人辅助珠玑,然后再把她推出来,让世子和王十一郎生出罅隙。”
“唉,果真如此的话,世子现在一定很后悔,本打算接机加深和朋友之间的友谊的,没想到差点让两个人决裂不说,更关键的还是搭上亲爹一条命,其实殿下也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聪明过人嘛!”
“既然珠玑不是王十一郎相中的女人,他为什么不早说呢?”
“你朋友煞费苦心的送你一件礼物,你会告诉他,这东西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你不稀罕?”
“也是啊!”
卫戗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听完这一段之后,匆匆的吃了几口,就又换了地方,然后她发现,关于这件事,民众的口径高度统一,几乎全是拿下珠玑后,司马润亲自审问,得出珠玑乃是受到狼子野心的王骏授意,离间司马润和王瑄的友情,司马润悔不当初……
然后卫戗就明白心底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且不说珠玑刺杀司马瑾的动机如何,就说司马润,他竟会让这种因为自己愚蠢而害死亲爹的传闻,在一夕之间,闹得满城风雨?
晃荡了一下午,也实在找不出什么更有价值的消息,卫戗决定回返。
进到卫家之后,和裴让分开走,路过花园时,听到树上有声音,警觉的抬头。
“戗歌?”
卫戗瞪圆眼睛,就见通体雪白的大鸟从郁郁葱葱的枝叶间现身出来。
☆、与子成说
渡引那谄媚货说; 见到这家伙; 别跟它废话; 一刀过去,取它项上鸟头?
明知道渡引那禽兽说话不靠谱; 但眼前这只洁白大鸟比乌黑渡引看上去更诡异; 卫戗不动声色攥上悬于腰侧短刀刀柄; 可不等抽刀,便听到它又出声:“愚乃渡守; 见过卫家女郎。”
呃……瞧这彬彬有礼的架势; 卫戗开始怀疑那黑心烂肚肠的渡引撺掇她把人家干掉; 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自称渡守的白鸟扭头叼住颈侧红色绳头; 使劲一扥,绳结松开; 它仍叼着绳头; 展翅而起。
这红色丝线编就的细绳下连着一个锦囊,渡守叼着它; 环绕卫戗转了个圈,然后来到她身前。
卫戗下意识松开刀柄抓住锦囊:“什么东西?”打开一看,里面竟装着一只乌木小匣,匣身上嵌着极玲珑的紫金藏诗锁; 她知道的藏诗锁; 一般是三或五组拨轮,极个别的会设置七组拨轮,就像装着“珏”字牌的那个金丝楠乌木盒; 盒身上嵌的就是五组拨轮,但这小匣上的藏诗锁却有四组拨轮。
“与子成说。”渡守脆声道。
卫戗心头一动,抬头看向渡守:“嗯?”
“与子成说。”渡守重复道,又补上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开锁。”
卫戗拨动转轴,对出“与子成说”,咔哒——锁开了,心跳突然加速,怦怦怦……缓缓掀开匣盖,果不其然,匣里装着鲜红如血的玉牌,朝上的这面雕着繁复的符咒。
啪的一声扣上匣盖,猛抬头看向飞回树杈上昂首挺立的渡守:“什么意思?王瑄他反悔了,不打算兑现当初的承诺,所以把这玉牌退还给我?”
渡守答道:“阿瑄托愚将此物转交于女郎,望请女郎能妥善保管。”
“保管?”
“阿瑄请你在掌灯时分,到城西络渊台一叙。”
卫戗想也不想:“我很忙,没时间。”
渡守便道:“事关承诺,不见不散。”
承诺?金银珠宝?
不似渡引那样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净废话,把消息全部转述清楚,它便与卫戗辞行:“渡守告辞,后会有期!”
“诶,你……”
但渡守已像利箭一般,直冲而去。
“那小子当初说这东西是关乎到他未来的重要信物,所以不计代价也要拿回去,那为什么又要把它送来给我保管?”边说边顺着林荫下的青石板小路走到花园里那一方小小的鱼池边,在石墩上坐下,复又掀开匣盖,伸手去拿那玉牌。
指尖触上牌身的时候,微微一愣,她记得之前摸那玉牌,总是沁着丝丝凉意,但此刻却是无比温润,令她不由联想起王瑄来……
将玉牌拿起翻过来一看,眼睛再次瞪圆——出她意料,竟不是不久前的这辈子捡到的“珏”字牌,而是很久前的上辈子捡到的“瑄”字牌,先对着阳光照了照,又拿拇指反复摩挲,“瑄”还是“瑄”,没变成“珏”,不会错,这就是她前世捡到的那块玉牌。
“女郎?”
卫戗忙将玉牌放回去,啪的一声扣上匣盖,然后才循声转头看过去,就见梁逐局促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你来干什么?”
梁逐混进卫家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她能在司马瑾去世前回到临沂,既然任务已经完成,而他的身份也暴露了,就没必要继续留在卫家。
她爹听说梁逐是司马润的人,非但不怪罪梁逐两面三刀,反倒对司马润的卑劣用心大加赞赏,引得她都要怀疑,她爹的脑袋是不是被司马润给踢了!
梁逐不答反问:“女郎今天肯定又出府了吧?”
卫戗眉头一凛:“我想干什么,还轮不到你过问!”婚事都退掉了,还派人来监视她?
梁逐抬起双手举到胸口,连连摇摆:“小人不敢,是女郎误会了。”哭丧着脸道:“殿下丧父,悲痛万分,无暇他顾,却叫小人钻了空子,一夕之间,风言风语遍布大街小巷,别人怎么看待殿下,殿下并不在乎,只是担心被女郎听到那些传闻,积毁成山,三人成虎,错怪了殿下。”
卫戗:“呵……”
梁逐接续:“婚事并不是殿下要退的,事实上,他也是后来才听说主上临终前派人来卫府退了婚事,殿下想补救,奈何王府那边实在走不开……”
卫戗摩挲着乌木小匣道:“退婚这个事,既然是你那恩主他亲爹的遗命,那即是说,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总不能让他爹死不瞑目吧!所以呢,从今往后,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么!”
梁逐连连摇头:“主上一直都在期待可以亲眼见证殿下和女郎的大婚,昨天早晨还询问殿下准备的怎么样了,结果下午突然要退婚,当时在跟前伺候的幕僚们再三追问,主上也没给出原因,再然后就那么睁着眼睛去了,殿下认为此事必有蹊跷,或许退婚并不是主上本意。”
卫戗站起身,一手捏着小匣,一手轻掸衣褶:“那是你们琅琊王府的内部的事情,与我无关。”
见卫戗要走,梁逐也顾不上那么多,移身拦住她去路:“这些事确实不需要女郎操心,殿下命小人前来,也不是想给女郎添堵的,他只是想让女郎知道,退婚并非他本意,也请女郎放心,这个事他一定会想到解决的办法,只是婚事可能要拖到三年后。”
事已至此,还想娶她才叫她不放心呢!卫戗深呼吸,随口应付道:“你们王府来人就已经说明,是你们主上的意思,所以你和你的殿下也不用担心什么‘风言风语’,回去吧!”像赶苍蝇一样挥着手。
梁逐还不肯让路,表情更沮丧:“但现在城中传扬的最广的流言其实是在说殿下和王瑄……”
话没说完,被卫戗一把掀开:“走了一天,都要累死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人情,挡着絮絮叨叨烦死个人!”
梁逐踉跄几步才稳住身体,站在原地竹筒倒豆子似的:“女郎,女郎,小人就想告诉你,我们弟兄分析后一致认为,街上流传的那些话,应该是王瑄放出来的,他是报复殿下把珠玑送给他惹得他心上人误会,但那个时候他只跟殿下说他在车队中与一名很特别的女子私定终身了,又没说那个女子是谁,殿下调查后确定,当时车队中最特别的女人就是珠玑,费那么大的劲把珠玑从谯王司马随那里换回来送给王瑄,即便是搞错了,可他也不该小肚鸡肠的这样报复殿下呀……”
虽然卫戗不曾停步,但耳尖的她还是听清了全部——司马润当真会犯那种错误,她咋不怎么相信呢?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相信的——王瑄他,并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谦谦君子,只是,这满城风雨当真和他有关的话,那司马瑾的突然离世……
“主母,主母!”刚迈进院门,就见本是飞禽的渡引变走鸟,蹦蹦哒哒迎过来,反正姨婆已经知道它的存在,而噬渡又太嫩玩不过它,也就没必要躲躲藏藏。
“主母,阿引思你如狂——哑?”眼见相距不到十步远,却看清她手中捏着的小匣时突然刹住身形,虽然还像从前那样歪着小脑袋,但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深沉。
卫戗也停下来:“嗯?”
渡引静默片刻,竟不顾翅膀上的伤口,展翅飞过来,落在她脚尖前,伸长脖子凑近她手中小匣,最后还是问出来:“这匣子里装的是‘瑄’字牌对么?”
卫戗诧异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渡引发出一声泪人长叹后,似乎轻松起来,不答反问:“你见过那种装腔作势的刁鸟了?”
听它这话,卫戗微微眯起眼睛:“人家说话谦和有礼,做事稳当靠谱,你想让我替你除掉它,其实是害怕它到了你主人身边,从此与你主人形影不离的便要改成它了,而你则彻底失宠,对吧?”她今天心情好,有逸致拿它开涮,砸吧砸吧嘴,再往渡引心伤上补上一刀:“换我是王瑄,肯定也会二话不说,直接将你扫地出门啊!”
于是渡引炸毛,发出呲呲的威胁声:“那家伙才不是什么好鸟,我家主君不像你这样有眼无珠,他是绝对不会被那家伙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卫戗嗤之以鼻:“你那主人的眼睛还不如我呢!”
“哑,阿引不要你这个主母了,你还是去给王珏当媳妇吧!”它激动的直扇翅膀,呃,看样还没彻底失去理智——只扇好的那边,受伤的那边却是动也不动。
但有闲心的卫戗这次却注意到了“王珏”这个名字,她顺口追问道:“王珏是谁?”
“心如蛇蝎的王十郎!”
“哦……没听过。”
但渡引已经噤声,而那边姨婆和芽珈正好走过来,卫戗也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压在心底的大石头搬掉了,卫戗十分轻松;姨婆因为想到对策,也是喜笑颜开;而芽珈见卫戗和姨婆都很开心,更是跟着憨憨的笑,晚饭照比平日还多吃了半碗。
晚饭过后,卫戗回到东院的西厢,虽然昨天出了卫敏那回事,这里被当成晦气所在,不过她爹和继母此刻都还没回府,而这里原本也是空闲着的,所以根本就没人会多事的前来守着这里。
卫戗连收敛都不必,翻墙而入后,大摇大摆走进屋,直接翻出装着龙渊的剑匣——接连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她逐渐生出一种感觉,王家人太邪乎,还是敬而远之吧!
虽然司马润并非良配,但她对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而那个王瑄,对她来说,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前世道听途说的消息,完全排不上用场,对于司马润,甩掉就可以了;对于王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无功不受禄,龙渊是他的,那就退回去;踏雪也是他的,一并还给他;还有虚头巴脑的刁鸟,全当她日行一善,便不收他医药费……
卫戗去马厩的时候,发现裴让也在,她有些惊奇:“哥哥还要出去?”
裴让给踏雪填料:“我来给踏雪再添点料。”
卫戗看看踏雪的料槽,突然明白过来,既然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自然也会“一人失势牛马落难”,也不知道今天一天它吃了多少,所以说,还是送它回到原来的主人那里才对得住那一路上它尽心尽力的驮她回来啊!
随后卫戗牵踏雪出门,裴让自然要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但她表情诚挚的拜托他去琅琊王府替她探消息,这理由太强大,他没办法拒绝,只能与她分开行动。
卫戗身后背着剑匣,骑上踏雪,直奔城西而去。
转过这条街,再走两里路就是络渊台,这个时辰,街道两边的府宅早已点亮灯笼,一阵清风过,灯笼随之摇曳,有种别样的祥和感觉。
街头拐角是一座大酒楼,楼上挑着一大串灯笼,所以这里照比别处明亮许多,因不时有人来往,所以卫戗放缓速度,转过拐角,一眼看去,却叫她勒住缰绳。
对面骑在白马上的红衣女子,不正是昨天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位?
昨天这女子目不斜视,今天却堵住这里,目光在往来过客间流连,渡守是她送来的,那她和王瑄肯定是有些关系的,她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卫戗打量那女子的同时,女子抬眼看过来,先瞅瞅她身下的踏雪,再瞧瞧她的脸,望着望着,慢慢眯起眼睛,驱马过来,绕她一周,最后停在她正对面,挑高下巴问:“就是你把我太师叔放出来的?”
☆、其心可诛
太师叔?卫戗仔细回想了一下; 最近她应该并没有和老年人打过交道; 于是拱手道:“抱歉; 女郎大约是认错人了罢!”
红衣女子又瞅瞅卫戗身下的踏雪,断然道:“没错; 你就是卫家那个要嫁给司马润却没能如愿的卫戗。”
说得好像她很希望嫁给司马润似的; 卫戗觉得自己的胃有点抽; 这俊俏女郎,还不如她带来的那只鸟温文有礼——家门都不报一下; 上来就信口雌黄; 诗经都云:“相鼠有体; 人而无礼;人而无礼; 胡不遄死?”,还赶着去赴约呢; 懒得鸟她!
思及此; 卫戗便也目不斜视,一抖缰绳:“驾——”
就在与那女子擦身而过时; 不想女子突然抽出腰上双鞭,毫不迟疑的朝卫戗面门挥来。
假如被这钢鞭击中,就算侥幸不死,这张脸也没法看了; 卫戗本能的向外侧闪身躲避; 同时拔出短刀迎上女子的连击。
“想去见阿瑄,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女子如是说。
短刀这东西,搞搞暗杀还可以; 一旦到了马背上,它就是一摆设,何况还是一把烂大街的崩刃刀……卫戗在心底默默的问候着王瑄他令尊和令堂——约她出来,又在半路放上一头拦路母老虎,其心可诛!
看对方这架势,是准备和她打持久战?
但招呼不打直接动手,还想指望她陪她大战三百回合?她现在又不是胸怀坦荡的卫将军,没必要为了一个光明磊落的虚名咬牙硬抗干吃亏!
趁着女子扬鞭再击之际,卫戗驱马后退的同时瞄准女子的马屁股,一刀甩过去,接着便传来马匹吃痛的嘶鸣声,女子哪还坐得住,她纵身下马,刚刚站稳,也不理会跑走的马,而是抬头对卫戗咬牙道:“卫戗,你真卑鄙!”
卫戗回复她:“呵呵……”抬脚轻踢马腹:“架——”
“卫戗,你给我回来!”竟还不死心,妄图倒腾双腿赶超四蹄。
但卫戗连头都不回,她料定对方不会像她一样对付她身下的踏雪,因对方称呼王瑄为“阿瑄”,想必和王瑄很亲密;而对方遇上她之后,不止一次看向踏雪,应该是通过踏雪将她给认出来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是像踏雪这种宝马良驹!
“阿堇,你逾越了!”迎面驶来的马车内,传出不怒自威的一声轻斥。
女子刹住脚步,一手攥住双鞭拄在地上,另一手掐在要侧,大口喘气:“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
“既然戗歌伤了你的马,那你便坐我的车回去吧。”一只秀美修长的手将车帘慢慢撩开,这好看的手苍白的似乎要和他身上的白衫连成一色了:“戗歌,好久不见。”
好久?他们十五那天晚上刚见过,今天也才二十一!
但对上他覆眼的锦带,莫名感觉就是没办法反驳他——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王瑄。
他的脸也是毫无血色,整个人呈现一种大病初愈的形容,似乎随便刮来一阵风就能把他掀翻一样。
卫戗看看充当马夫的白甲还有眼疾手快垫好踏脚的緑卿,有些想不明白,十五那天晚上的王瑄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瑄,夜凉风大,你还是回马车去吧!”红衣女子疾步走到王瑄身侧,关心道。
王瑄微微摇头:“不碍事。”又与卫戗介绍道:“这位是甄堇,甄瑞甄公的长孙女。”
甄瑞,北廋大弟子,为人洒脱豪放,当初她大师兄就是拜托甄瑞把他们一行人安排进了王瑄的车队,卫戗不由多看了甄堇几眼,搞偷袭啊,真给她爷爷丢脸!
王瑄介绍完甄堇,便吩咐白甲和緑卿:“你二人送阿堇回去。”
“可是阿瑄,你这样我们怎么能放心?”甄堇焦急道。
“有阿守在。”
随着王瑄这句话,卫戗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醒目的白直冲过来。
甄堇还想说什么,结果王瑄不容置喙道:“有些话,我只想和戗歌单独谈。”
还能怎样,甄堇不情不愿爬上马车,但临走之前还不忘伸头和卫戗来一句:“卫戗,下次再见,有种就光明正大的跟我比试武艺高低!”
卫戗默默回她:我没种……嗯,你也没种!
别看表明年龄甄堇是比她大一些,但实际经验,甄堇可是远不如她——能被她那么轻易就逮到突破口,也实在没有再比试的必要了。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样的骚乱怎能不引来围观群众,但对于目不能视的王瑄来说,这里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了,他嘴角攒出一丝笑容,那笑容慢慢荡漾开来,遍布整张脸:“我一直在等你,可你总也不来!”
卫戗抬头看看天,确实完全黑下来了,但她又没有迟到多久,用得着这样说?转念一想,觉得他大约是在说她总也不去上门讨债,真虚伪啊,有哪个欠钱的会翘首期盼债主登门造访?她居高临下道:“我很忙。”
王瑄颔首:“我知道。”又说:“我有点累,你拉我上马歇一会儿吧。”
拉他上来?除非她脑袋被他给踢了,不过环顾一圈,站在这里讲话也是真不成样子,再看看王瑄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卫戗叹息一声,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王瑄:“我坐累了,你自己骑吧。”
王瑄牵住缰绳:“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走吧。”
卫戗点头:“好。”话罢就想绕到踏雪另一边,却被他一把握住手:“我有话说!”强调一遍:“不好声张的话,你挨我近点。”
她同意了,但他却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怎么也甩不掉。
于是路人眼中便出现这样一幕:一个病怏怏的瞎子一手牵着一匹漂亮的高头大马,另一手牵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单薄少年,悠闲漫步在街市上。
到了偏僻街尾,王瑄才又出声:“阿引还好吧?”
经他一提她才想起来,抬头扫了一眼仍在盘旋的渡守:“你有了新宠物,就把那破鸟玩残了给轰出来了?”
王瑄朝渡守所在方向仰起头:“其实原本跟在我身边的应该是阿守,因一些变故,才让阿引代替阿守来到我身边守护我。”顿了顿,转头对卫戗道:“阿引不是宠物。”苦笑一声:“说来或许你会不信,但这是真实的——阿引它如果愿意,是可以把已经不属于这里的,完整的魂魄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那聒噪的贱嘴鸦,还有这本事?这年头人不可貌相也便罢了,连鸟都不能随便藐视了!
最后王瑄竟又补充上一句:“阿引很喜欢你!”
一听这话,卫戗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真用不着它喜欢,只求它哪天别一不高兴就把她送回前世当孤魂野鬼便好!
“既然那鸟这么神奇,还望你早些接它回去,寒舍蓬门荜户,粗茶淡饭,只怕怠慢了它。”
她想早点摆脱这烫手山芋,只是表达的稍微委婉了一些,没想到他竟毫无自觉的接茬道:“没关系,它要是待够了,自然会回来。”
卫戗嘴角抽搐,这就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吧?
“王瑄,你知道你养的鸟有多能吃吧?你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养个万儿八千的那种鸟不成问题,但我不行,我现在出门前都要叮嘱姨婆把我养的那只小猞猁看住了,我是真的担心,我那猞猁一不小心就被你养的鸟用来果腹了!”
王瑄避重就轻道:“放心吧,阿引是不会吃掉你养的猞猁的,其实它还是蛮喜欢它的。”
卫戗干笑两声,刚才还说喜欢她呢!
“还真看不出来,你养的鸟这么博爱。”
但王瑄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转到找她出来的真正目的上:“戗歌,今晚我找你出来,主要是想当面跟你辞行。”
卫戗一时没能理解:“什么?”
王瑄更凑近她一些:“原本打算这次回来要久留些时日,奈何出了变故,由不得我随性而为,所以,不日我将启程上路,最快也得到年底才会回来。”
听着听着,卫戗的表情凝重起来,沉默良久后,突然挣开王瑄的牵手,咬牙道:“怎么着,估摸着这几天我要登门要钱,你打算收拾包袱跑路对吧?”
明明看不见,但抓她的手一抓一个准:“如果你当真需要,我名下所有产业都可以交由你打理。”
什么意思,看她实在缺钱,所以给她一份油水厚的肥差,让她顶替桅治出任他的大总管?
王瑄等了片刻,没等到卫戗回应,他叹息一声,慎重其事道:“戗歌,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卫戗被他的严肃表情搞得紧张起来,口气颇为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等琅琊王过了头七,家中长者的时间便宽裕了,到时候,我太公会差人到府上找令尊商议定亲的事情。”
☆、成人之美
王瑄的嗓音低沉轻靡; 以他特有的舒缓节奏; 在她耳畔徐徐言道。
他说的每个字; 卫戗都听的清楚分明,奈何连在一起; 便觉得难以理解:“定亲?定什么亲; 谁和谁?”
与她并肩而立的王瑄转过身; 站到她面前,松开缰绳握住她另一只手; 微微俯身; 额头抵上她的额头; 温柔笑道:“自然是你我——卫氏阿戗和王氏阿瑄的亲事。”
他们站在巷口; 身后是健美温驯的踏雪,对面有一座大宅; 冲着巷口的角门上悬挂一顶红纱灯; 纱灯随风轻荡,曳动的朦胧灯光落在静止的两人身上; 明明灭灭,斑驳陆离,一如卫戗此刻的心情。
她不止一次的明示自己,王瑄这个人; 别看年纪不大; 但心思极深,甚至还有可能是干掉司马瑾的恐怖分子,但跟他在一起时; 会令焦躁不安的她逐渐放松下来,这点只要看看她完全没生出靠武力解决他的死缠烂打的念头便知道。
但和他成亲……怎么有种好不容易爬出狼窝,接着又要掉进虎穴的感觉呢?
他们卫家虽然也是百年望族,但照比王谢袁萧桓虞仍是稍逊一筹,即便谢菀已经和桓煜定亲了,可他们王家也没必要破罐子破摔,随随便便逮一个就要议亲。
谢家又不是只有谢菀一个嫡女,就算谢家没有合格的,那还有桓家和虞家呢!
前世司马润宰了她给虞公的嫡亲孙女虞舒腾地方,虞舒和她隔了一代人,是以她并不了解,但她知道虞舒还有个小姑姑,名唤虞濛,无论人品和样貌都是超群越辈的,只不过那时有秀外慧中的谢菀,还有烟视媚行的珠玑,而虞濛又低调内敛,才没被冠上什么响彻八方的盛名。
据说虞濛曾对司马润有情,而司马润也有意要娶她,奈何那时司马润风评不怎么好,地位也差了点,虞公并没有同意这桩婚事,卫戗见过嫁做人妇的虞濛,虽面容不及谢菀明艳,但那微蹙的双眉,清冷的笑容,却也别具风情,完全可以胜任王家的继任主母。
王峦放着那么多出类拔萃的人选不议,而挑上名不见经传的她,只有一个可能:“是你提出来的。”
王瑄笑而不语。
卫戗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王瑄继续沉默,就在卫戗认为他又想蒙混过关时,他却突然开口:“我和你的事情,不想让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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