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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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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眼!你也不去提点一二?”
  花菍性子直,一句话不入她耳,立马窜秧子,“呦,您瞧您这话说的,奴婢听着怎么恁么不是味儿!您左一句什么惹眼,右一句什么矜持。公子不过是看我们姑娘脚底下滑了,只是顺一顺手,怕姑娘摔了。奴婢倒请珩大爷评评,这怎么是青天白日里惹眼了呢?”
  珩燊直梗脖子,鼓着腮帮子把手里提着的鹩哥挂在了额枋上,“得!都是爷心眼子脏,把事儿给瞧邪了。”指了指鸟笼子,“这可是爷哈着岳乐王府的八贝勒得来的,得空儿给你家姑娘送去。”说完便悻悻而去。
  这天底下莫过于一个情字了得,情痴牵缠中便把一个男人的劣性淋漓尽致的显现出来,陷于迷失的境地里‘沉醉不知归路’叫人欲罢不能。
  花菍轻叹一声,便把视线转到湖面上,见容若正焐着雪梅的手,“这冰面子上风大,小心受寒。咱还是把这些物命放了,赶回去暖和身子才是。”
  雪梅点点头问道:“你可会做仪轨?”
  容若摇摇头,“曾在广源寺见大和尚做过,可家下子里放生总怕不如法,竟不曾尝试。”
  雪梅莞尔一笑,“其实简单得很,只要秉承一份悲悯众生的心,按照仪轨来做方是如法。”将身一转,合拢容若的双手,“你跟着我一字一句的念总不会错,待时日久了自然驾轻就熟。”
  容若听了,欣然笑道:“都听你的,等我明儿会了天天逮机会放生,岂不是又有阴德又有造化?”
  雪梅颔首,“哥子可知五代里有个叫冯道的人?他在《天道》中讲‘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种善因自然得善果,这便就是祸福无门,惟人自召的道理了。”
  容若不禁点点头,赞许道:“妹妹心地质朴善良不愧是读过善书的。咱们这就把物命放生,也好叫他们早日解脱。”
  容若挥挥手示意家丁把物命往湖里放,又见雪梅虔诚地合十双手与众物命叮嘱道:“尔等为他网捕,将入死门须行发露忏悔心,汝等不闻三宝不解皈依,所以轮回,今堕畜生。唯愿汝等,既放以后,永不遭遇恶魔吞噬、网捕相加,获尽天年。命终之后,承三宝力,随缘往生,持戒修行。吾今授汝等三皈依法,汝今谛听‘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佛两足尊,皈依法离欲尊,皈依僧众中尊;皈依佛不堕地狱,皈依法不堕饿鬼,皈依僧不堕旁生;皈依佛竟,皈依法竟,皈依僧竟。。。。。。’”
  熙熙攘攘中人来人往,那些物命终于放归湖中,在一片清雪冰凌之下生命又将得以延续。。。。。。“无明中总有轮回,生死太苦无有止境;过往无声,愿众生回归自性冲破六道,物命将得以解脱死难。愿有情众永离苦业,愿有情众永具乐因,种下善菩提,来生得极乐。。。。。。揭帝揭帝,波罗揭帝,波罗僧揭帝,菩提萨婆诃①。”
  冰结的湖面映照着卓日高升的旭阳,容若仰着头瞧着天空青云霁日的不觉心畅意阔,他一把将雪梅拉到身前,把她的手摩挲于掌中偎拥取暖,眼睫一霎一霎地看着她那如初生茅茎一样纤嫩的小手。寒风瑟瑟下,他的心头竟热涌涌的,只把她捧在手心上珍视如瑰。他的心似如白折,像是一点墨染了红,一点一点漾开来,便在扇面上添一枝桃花色,枝叶衬托着花色慢慢地藤绕上来,他知道那是痴缠的罣碍,从此便再也放不下了。
  花菍提着鸟从恩波亭下来,直奔着南湖跑过去等他们上岸,雪梅从湖上走过来搭着花荵的手,笑问:“哪来的鸟?怪可怜见的。”
  花菍回答:“适才珩大爷来过,说这鸟挺稀罕好不易得的手,再三叮嘱奴婢要送到姑娘手上呢。”
  雪梅逗弄起鹩哥,只见那鹩哥扑了扑翅膀说了句:“姑娘吉祥!姑娘吉祥!”在场之人听了无不欢喜称赞,容若笑道:“这鹩哥尖嘴玉白的算是稀罕的了,难为燊哥竟也这么用心。”
  雪梅附和道:“是啊,大哥哥怎么走得恁么急,我也没法子当面谢他。”
  容若把鸟笼子接到手里,“这鹩哥讨喜得很,不如把它搁在游廊架上,天天教给它说话,可不得趣?”
  雪梅会心一笑,“哥子倒是提醒我了,就是这样。”
  那花菍站在一旁看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甚是相合,抿嘴笑说:“人人都说‘才子飘逸,佳人解语’姑娘和公子站在一起,手里再搭上个体态优美的鸟儿,真是相得益彰,就像是落在画里的一样。”
  雪梅不及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登时红了脸薄嗔道:“你这丫头竟混说!看我过去撕你的嘴!”说着便跑过去追着打。
  “姑娘害羞了,是我混说么?您瞧公子也不言语呢?敢是默认了!”花菍嘴里一面念叨,一面跑得老远。
  雪梅啐一口,“你这小蹄子竟不学好!看你回不回去,别等我逮着你。”
  容若脸上挂着笑,闲闲地走了几步看着她们嬉闹,仰头看着云淡风轻的天空,任阳光低低地照在身上,便画出长长的影子。静溢中透着淡淡地芬芳,像一朵白莲花散发着光芒,清凉中涌动着牵缠的思绪,悄无声息的走到雪梅的身边,“晚上陪你放了灯,哥子带你出去瞧戏如何?”
  雪梅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不浮不躁的说:“我一个姑娘家出去总是不好,这大年下的,我可不想来个头朝下,叫人闲磕牙。”
  容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的时候你可是说风便是雨。怎么身量倒长了,胆子竟不比小时候了?”
  雪梅一脸正经的说:“那是小时候自在,要恁么就恁么。谁叫我托生个女儿身,想有一番作为也难施展。我如今无所凭赖,只盼途个好声名,将来也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罢了。”
  容若听着这话,难免眉头一拧有些不忿,“无所凭赖?你这话倒叫人听着伤心。自妹妹来了,家里上下哪个不是小心周道?且不说旁人,就是我——”话到嘴边戛然而止,他只怕露了真情,顿了顿方道:“只怕你想家变着法的陪你找乐子,为了让你高兴,我是吃也思,睡也思,倒了费心拔力的竟惹你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说什么安身立命,难不成你去别处便可安身立命了?”
  如他所说竟弄得雪梅涨红了脸,他的话是那样的真情流露,句句砍在心窝儿上,然而她又何尝不是真情流露,零零碎碎的把感情交织在一起,连空气都是甜腻腻的,她虽显着外道可终究没奈何。父母不在了似乎是天塌下来一样,没了顶梁柱,心里是悲哀哀的,九转回肠。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想抓住什么,可一回头便看到了容若,她既高兴又害怕,又有倏忽之感,得失无常,又生出好些期盼,心底似湍溪一般,好像流向了茫茫沧海。
  

  第7章 如此绊心

  题记:又到花事匆匆时,不语零落,落红皆胡尘。春去秋来无意绪,朱颜镜里过韶光。不恨春愁细慵慵,只恨香散,吹不成音圆。几夜东风笙箫过,如此绊心花月西。
  一勾新月红黄而又如水,泪珠似的迷迷濛濛,宛转在沉长的夜里。万盏灯明下,胡琴咿咿哑哑的拉着,听着胡琴拉出的曲儿。雪梅闭着眼,靠在垂花墙上,轻轻嗅那苍凉的空气,看着天光依旧漫漫的流逝,过往中的回忆仍荡在心头。。。。。。
  一长条板凳上只有叶武师独身拉着胡琴,坐在落寂的四合小院内。胡琴的曲儿缠绵地飘出来,缠绕于心头,仿佛要落下来,戛然间却消失得无影踪。她一回头,看见叶武师悄默声的站在身旁,微微一笑,“今儿是腊八,家宴还未散,姑娘怎么来了?”
  雪梅手里提着紫檀嵌螺钿莲花式长方提盒举给他瞧,“我不来您哪有这么好的吃食?”又指了指提盒,“我知道习武之人素爱养生,这‘朱门酒肉臭’的毛病尽是食不消化,今儿是正日子全是主素的菜,您且尝尝鲜,开化开化。”
  叶武师忙接过提盒,“您知道我有过午不食的习惯,还费这些心思做什么?如今不比在家里,姑娘可要处处小心周道,莫让主家挑剔了才是。”把手向院里一伸,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雪梅让进了院内,舀一瓢水沏上了茶,坐定下来又道:“我知道姑娘心里难受,有些话不能向外人道。说句放肆的话,我把姑娘当自家闺女看,您若受一点委屈我都觉着对不起老爷。。。。。。”
  雪梅听了这话怎会不伤心?她心里悒悒的,眼圈里盈盈地濛出一丝水雾,跟着两行热泪掉了下来,“我年纪虽小可这么一路经历过来,也渐渐懂了好些人情世故。自咱进这明府以来,谁好、谁坏我都看在眼里,分明心头。”她叹了一声,又道:“我自知做人要常怀感恩之心,毕竟人家收留了咱们,有了安稳的日子。他们现在碍着老太太,即同情又可怜我,怕只怕时候久了难免遭人嫌弃,这真是‘风摧败叶一时散,水漫浮萍随处生’正如我的心一样。”
  叶武师静静的低着头,脸上透着一丝淡淡地愁,“实在想想总巴着人下巴颏吃饭,看人眼色过活确实憋屈,也不是咱的傲骨。只盼再过几年,宫里有选秀的时机,将姑娘一送选便可熬出头了,如今也只有韬光养晦,总得要一忍再忍呐。”
  雪梅听到这里,不禁涩涩苦笑,“选秀的事我竟不敢想呢。‘一入候门深如海’宫女子又有几个是好命数的?”
  叶武师放下手里的茶盏,定定地瞧着她问:“如果为着老爷,姑娘可愿进选?”雪梅听到这话,两眼竟呆呆地发怔,像是陷入了沉沉的思绪。
  正在这时,花菍提着灯进得院内,见了叶武师忙蹲身一福,又上去搀起雪梅,“姑娘想什么竟恁么出神?您可别忘了公子还等咱们放灯呢。”雪梅心愁意慵的答应了声,便辞过叶武师,随着花荵出了院子。
  花菍扶着雪梅顺着汀溪园一径来至沁林西苑,才驻了脚便问:“不是在园子里放灯么?怎么就回去了?”
  花菍答:“这会儿等园子放灯还早呢,咱们回去自个儿放。”雪梅心里有些纳罕,也并未说什么,只是由着花荵引着她进了沁林西苑。
  这一步迈入垂花门,她便不由一愣,见那院子里火光烛天,再一细看满地下燃着烛火,院子中央又放了两排祈天灯,而容若负着手竟站在其中。这样的气氛里,她的心犹如初上的明月从交织的云雾里慢慢地透出来。这天上地下煌煌烨烨似星流点点,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昏黄的烛光曳来曳去地随风摆动,水一样映在眸子里,影绰绰的现出一点点浮光来,陶醉了他,亦是醉了她,两人远远地凝视着对方,愈发说不出的别样滋味。
  雪梅低了低头,幽微的光从下颏照了上来,那两片樱樱红唇生得俏皮,愈发衬出她那白皙无暇的脸,她莞尔一笑,似是打破了许久的沉寂,“今儿是怎么了?这一出接一出的,是要唱折子戏么?”
  容若随手拎起一盏祈天灯,走到她身前说:“妹妹若想瞧戏后面好多着呢,未尝不是余韵。”
  雪梅默默颔首,低头间却见容若手上覆着裹布,她不禁愕然,忙抬起他的手问:“哥子的手怎么了?只一会儿不见的功夫竟弄成了这样?”
  容若抚着她的手,轻描淡写的说:“只是擦破点皮,无碍的。。。。。。”
  说到这里,只听春望站在远处,急忙说出原故,“哪里只是擦破点皮,我们公子为着姑娘高兴,不想假手旁人竟自个儿去制灯,哪成想被那竹条割了很深很长的大口子,流出好多血来,把灯围子都浸染了大片血浸,看着怪吓人的。”
  雪梅不由得眉头紧蹙,心里一阵微颤,“都怪我,害哥子弄伤了,还叫你费这么多煞心思的事儿,我真不应该给你添麻烦。”
  容若听了这话有些着急,双手覆在她的肩头,“你别听他混说,他平日就爱小题大作。你又不是不知我,素日就爱弄这些小东西,那是为着猎奇。恁么多年又跟着武师骑马搭弓熏习技艺,也是大伤小伤不断,区区竹藤条子又能奈我何?”他讪讪一笑,“倒是妹妹你知道心疼我了,这么说来这灯算是制对了。”
  这话说的难免露骨,这样的话语、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好像都在向她传递牵缠的情执,是这样的么?家逢巨变,使她平生那一点点骄傲土崩瓦解得灰飞烟灭。越是触手可及的幸福,她越是害怕,从而生起许多挫败,泡沫的心容不得一丝触碰,虽然他情真意切,她亦是贪恋着希冀,可是,终是胆怯。
  雪梅定定地瞧着他,目目相视下玄妙深微,漫溢出许多火光来,从而陷入缱绻的困境里,霎那间眼神慌张闪过,她微微低着头躲过了他的注目,但于痴缠中她已走投无路。
  霎时寂静了很多,迫于尴尬雪梅的眼睛停滞在祈天灯上,见灯上绘着殷红鲜焕的梅花,一朵朵红梅似珊瑚般在丛丛枝桠中红而发亮,周遭余雪霜态,傲立其中,更显得相得益彰;一点一点的金丝蕊心衬托着红得娇艳的花瓣,像是嫣然于空谷,离尘于蓬莱。她略略地瞧着周遭的灯均是白梅,唯有这灯围子上却绘着红梅,想必是落了血渍的,可着几滴血,巧夺天工般地绘上了几朵红梅,方好掩过去。
  雪梅触动得掖了掖泪水,“想必这红梅定是哥子的杰作了。难得画得这样精致,不可不无几句题跋以志其盛。”
  容若点点头,着春望取来笔墨,她绾绾淡绯色衣袖,笔酣墨饱在红梅落白处挥袖执笔。
  上写道:咏红梅
  霜夜寒草带重门,玉琢冰洁亦砌魂。西子捧心血容时,自恐孤瘦独开迟。香黏花枝满红衣,胭脂浣汐落烟霞。何如独占画新骨,丝丝冰影半微酸。
  容若细细看了,斟酌半晌便道:“妹妹做得好。只是看了这句‘自恐孤瘦独开迟’好是好,只是少了意趣,何不如‘自恐孤瘦逐寒朝’来的好呢。”
  雪梅听了咂摸一下滋味,不禁连连点头,“就是了!这样一改过来方就恰当了,还是哥子想的极好!”
  不知何时,院落里的祈天灯亮了起来,阶梯似的形成两条火龙,浮沉之中时明时暗。雪梅看着天空繁星熠熠,蓦地回首却见容若燃亮了那盏绘有红梅花的祈天灯,光晕照在她的脸颊上,瞬时被映得通红。她一撒手,祈天灯便冉冉飘升,宛如双龙戏珠,嬉游于沉沉的夜空里,光灿而又夺目。
  雪梅仰望天上的月亮,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忽地敛衣,郑重而拜,“阿玛、额娘——芙儿想你们,真的是好想!想得心疼,快要窒息了!阿玛,额娘,女儿虽曾从学,不遵范训,父母教令,多不依从。家逢巨变女儿又无力荷担,不肖子孙,碌碌无为!然女儿深受二老慈恩养护,心内惶恐,不知何以为报。如今,忆念父母不知何趣,想以至此,或悲或啼总不能安,女儿唯有对这月上的中天,十拜父母,以报大恩!”
  她心中酸涩,俯首下去地一瞬泪水不禁涓涓流淌,额头触上了冰凉的地砖,缓缓道:“一拜父母怀胎守护恩、二拜父母临产受苦恩、三拜父母生子忘忧恩、四拜父母咽苦吐甘恩、五拜父母回干就湿恩、六拜父母哺乳养育恩、七拜父母洗濯不净恩、八拜父母远行忆念恩、九拜父母深加体恤恩、十拜父母究竟怜悯恩。”
  一片月色下,容若心中叹了叹,眸子里满是深情与怜爱,他搀起雪梅安慰道:“姑讷讷在天之灵定会知道你的一片孝心。依我所想,只要你今后宴然安泰,那便是他们的心愿了。”
  雪梅默默地抬头看着月亮,蹙着眉,若有所思地问:“是这样的么?”
  容若笃定的点点头,“自古血浓如水,为人父母者无不疼爱自己的儿女,无论天涯海角、无论上天入地,父母疼爱儿女之心,总也是牵肠挂肚,守护佑恩的。”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十拜父母恩:出自《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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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读者厚爱,么么小天使,别忘记收藏哦~感恩合十!

  第8章 流光一霎

  题记:明月数星盈,一夕如环,金寒玦离未相依。不辞一夜惊风雨,谁知我意?半拂透碧纱,遮语回扇,早晚乘鸾画楼去。流光一霎总相宜,相遇尤因。
  戌时三刻,花灯烟火腾起层层氤氲,笼罩着明珠府邸。众家眷皆被这样的节庆气氛所熏染,以致于欣欣然乐而忘倦。
  明珠府邸在门禁上向来把得紧,上夜当值的小厮拢共两位,又都是嗜酒如命之人。为掩人耳目,春望携一坛玉泉酒,刚一迈进明间,这二人瞬间闻到了醇醇的酒香味,忙挤在一处,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春望面带笑容,提着酒坛给他们倒酒,“要知道这可是宫内的御酒,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得上。今儿是腊八,我们哥儿知道你们素日来辛苦,这可是特特的赏下来犒劳你们的。”
  其中一位小厮托着酒盏,感恩戴德得说:“这是公子给咱的脸面那!”说完这话,另一个小厮自然是不住的拍手言好。
  此时恰逢时机,容若忙拉着雪梅打着马儿一溜烟儿地奔往吉祥茶园。
  说起这戏园子,难免要追溯到顺治年间,为着不影响王公贵族的安逸生活,按着大清的祖制,内城里是不准许有戏园子的。然而不过康熙几年,在京城北门里竟开了第一家戏园子,只不过换了个更别致雅号——“吉祥茶园”,反正是不出城就能听上戏,那些戏迷们也并不在意戏园子究竟叫个什么。随着年深日久,索性京内人便把吉祥茶园叫白了,若遇着相熟的旗下人,便插个秧,“吉祥您呐!走着——”
  马儿一路沿北跑就是一条不大不小的街道,此时皓月当空,满城的灯火耀街红,街市之上弦管笙歌缕缕又夹着叫卖之声,真道是人间处处不相同,这便预示着年味儿出来了,家家户户趁着腊八这样的好日子,逛逛悠悠的到街市上置办年货,正所谓是‘华灯初上良夜景,万家楼阁月明中’。
  雪梅驻足看着街市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被那耍货摊上的泥偶儿、糖人儿、石榴花所吸引,那坐在摊货后面的老婆婆手里正绞着窗花,见到她愣愣站在那里不言语,像是看花了眼,老婆婆微微一笑,“姑娘的品貌这样好,何不来个石榴花戴戴?这花戴着一是为着喜庆美观,二是为着消灾辟邪。”说着扬扬脖儿,瞧了眼站在雪梅身后的容若,笑了笑又对雪梅讲:“姑娘,你若是买我的簪花,准保你日后觅得良缘!”
  雪梅怔了怔,忙不迭地摇头,“不了,不了,姻缘之事还是随缘罢了。我年纪尚轻,从未着意过这样的事情。”
  那老婆婆咂咂嘴,呦一声道:“小姑娘脸红了,竟害起臊来了。罢了罢了,就当你跟我这老婆子有缘,便把这石榴花送你了。”站起身来,拿起一束石榴花送到了雪梅手上,“小姑娘,老婆子有几句话想要告诉你啊,‘情之一字最是无常。缘起,便是在这人海茫茫中,你看见他,他看见你。缘灭,便是在这人海茫茫中淹没,他看不见你,你亦看不见他。向来情深缘浅,奈何情深迷途,又有几人返迷归悟?人生一世,皆是三生因果,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说罢,那老婆婆向她扇扇手又道:“归去罢,归去罢。。。。。。”
  雪梅听了这话不禁怔怔如痴,正咂摸话中滋味时容若从身后拍了拍她,无奈道:“芙儿你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会功夫你跑哪去了?”
  雪梅无辜的拧着眉,“我哪也没去啊,一直跟在你身后呢。哥子你看这位好心老婆婆送我的石榴花,你瞜瞜美不美?”待她转头顺手指那老婆婆,“咦?老婆婆呢?刚才,还在这里?到哪儿去了?”
  “哪里有老婆婆?这里人恁么多,依我看呀定是你眼花了。”容若蹙着眉,四下里也在踅摸老婆婆的踪影。
  雪梅把手插在腰上,咂咂嘴,“怎么会呢?明明就在这里,我们还说话来着,她还赠了我这束石榴花呢。”雪梅骨子里便有一股犟劲儿,忙走到那摊货前询问:“劳驾小哥,刚才这里有位老婆婆,就坐在这里剪窗花,您瞧见没有?”
  那货郎不耐烦地说:“什么老婆婆,连老哥都没有,这货摊就我一人在看。去去去,你若不买我的货,别挡我做生意。”
  容若见了有些不忿,上前对那货郎说:“出门做生意要以和为贵,你这人怎么如此凶神恶煞?”
  雪梅见他为了自己去理论,忙劝慰,“好了好了,哥子消气。本就是我不对在先,挡了他的摊位,做小买卖的人为的是营生,咱影响了他的生意,人家自然不乐意。”
  容若叹了叹,指着她的额头说:“拜托你好生跟着我,不要乱走也不要乱看。我一手牵马,还要看顾你,恁么多人万一你走丢了,我岂不是要悔死了!”
  雪梅低着眼眸抿抿嘴,“知道了,仔细跟着哥子便是。”
  容若无奈一笑,抬起手放在她跟前,雪梅眯眯眼莞尔一笑,把手覆在上面,任由被他一味牵着往前走。目下,她已无暇再去看那些九衢三市中花天锦地里的繁茂盛况,她有些想不通,恁么会儿功夫老婆婆竟不见了?看那老婆婆的腿脚已算不上利落,只一眨眼便不见了实在稀奇,怎么会呢?该不会是,菩萨化身前来点化我的?她心内一面打卦,一面摇头,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哪里做过什么阴德善事?岂能有那样的造化,哎——真是痴心妄想!
  须臾,容若突然驻足,雪梅一抬头便见到这座声名远播的吉祥茶园,这楼仗三层,楼外雕龙画栋,亭台楼仗间鱼鳞作瓦,灯彩花烛围绕,着实月影凝流千光照,美轮美奂间尽显舒雅怡人的色彩。
  进入吉祥茶园,楼阁间触目皆是五光十色,灯彩砌末,戏台由雕刻精美的勾栏围绕,台下便是池座,四面厅廊设有散座的大条凳,楼上前排全是包厢。台前有“三行”①皆应着茶水、小卖、手巾把子游走于席间各处。
  二楼包厢内均被分成春、夏、秋、冬四制隔断,每间隔断中又分出二十四番花信风的厢房,他们一路被小二引领着选进了冬阁的梅花坳。雪梅一步踏进去便闻到一缕幽香,沁入微微,厢内窗下设有七弦,见墙上有唐宋之风的题壁,又有一幅梅花傲霜图贴在上面,那画中鸟栖庭树,绒雪霏霏,回风徘徊。
  雪梅欣然一笑,“室宇精美,铺陈雅致,倒真合我意。”
  容若听了学究似地摇头晃脑,“那是自然,知妹妹者吾也。”
  雪梅冲他皱皱鼻子,“哥子如此不吝自夸,真不知愁!”
  说笑间,外面一阵喧嚣厮闹之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只见小二惊慌失色的跑进来说:“纳兰公子劳您驾前去劝劝,前日里府上大公子因瞧上了我们这儿的青衣,那姑娘不肯不依的,如今二人在下边儿缠磨上了,我们班主遣小的来请您过去瞧瞧。”
  容若听了有些恼,又兼着无奈,“燊哥儿向来如此,依着那样的性子闹出事儿来,已不算什么新闻。”
  雪梅嗯了声,“燊,炽也。果然人如其名,东府里的大舅舅真会给他儿子起名字。”
  容若回头拉着她坐下,“妹妹好生在厢房里,我去去便来。”雪梅颔首,只见容若跟着小二匆匆去了。
  刹然间,厢房内寂寥许多,雪梅眨着闪亮亮地眼睛,静耳倾听走廊上“踢踢嗒嗒”地脚步声,只听外面有人喟叹道:“嗨——怎么话儿说的?好戏正在彩儿上,恁(n吻)么着就出来这么一位!”
  那身旁的人不住地咂嘴,“你有所不知,纳兰家大公子的放荡不羁,可着咱四九城里独一份呢!老兄可别走眼,这才叫真真儿的好戏上演呢。”
  回廊众人闲言碎语,将纳兰家大公子的风流韵事娓娓而谈,雪梅在里面听得真切,竟不知如何自处。她面有难色,窘迫地从厢房走出。吉祥园中灯火稠密,笙歌沸耳,不想回廊上瞧热闹的人群挨肩擦背,拥挤不堪。
  突然,有人抻了抻着她的衣裙,低头一撇,只见一个未留头的孩珠子拿着她那蝠桃式粉彩珐琅的铭牌②,摇摇曳曳地在她面前晃悠了几下,“姐姐这是你的物件吗?可真好看!先给我玩会儿吧。”说罢,银铃一般的笑声拿着铭牌穿梭于人海之中。
  雪梅浑浑噩噩,竟不知自己的铭牌几时落在那孩珠儿手里,旗籍姑娘最忌被外人看了铭牌,更何况那是阿玛生前留给她最重要的物什了,这要是丢了可怎么处?心里如此想,她身上愈发打噤儿得厉害。
  于是她奋起身来,忙一蹬步追赶上去,然而回廊上聚集的众人拥挤不堪,她不得不穿梭其中,眼见着孩珠子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厢房,她飞也似的跟了进去。
  厢房之内黑透一片,并不见半个影子,她心里不禁有些呕得慌,本应闲云野鹤似的弄些小酒赏花赋诗,如今竟被个孩珠儿逗乐子耍,难不成是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么?她心里正琢磨呢,只见帘栊微动,心中暗喜,直不遛地蹑手蹑脚摸了过去,悄悄伸手把帘一掀,忽见黑处一柄白晃晃的长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颈子上,唬得雪梅下意识里向后跄踉了几步,抬头细端,黑暗中站着两个男人,一人持刀抵向她,一人执扇微侧着身子挡住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细长的眼梢,明亮而又锋棱的眼眸来。
作者有话要说:  ①三行:即茶水行、小卖行、手巾把行
②铭牌:证明旗籍身份的牌子

  第9章 别意生缘

  题记:隐隐无端浣花溪,别意幽幽水沉留,桃花春水綠,自此占芳辰,为肯着深意,事事还休休,画堂成遥隔,滴滴度沉烟。
  黑暗中相遇的瞬间,令周遭的一切像是静止了一般,唯有面面相觑下的竦然兢惧。眼前那携刀男子,从旁燃了灯烛使其看清这目下不速之客的面貌。
  此时,雪梅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屏息静气却不敢妄动。在昏黄的烛光下衬得她那精致娇俏的颜容犹若朝霞,一双修眉联娟,着一袭白衣委地,齿白唇红,皓质冰肌,如此令她凭添了几分娴静出尘的美。
  那持刀之人细细将她端详,望之粲然生光,清丽脱俗,骤然觉得竟似曾相识。只是一时之间头上空荡荡地,益发想不起了,遂警惕道:“是何人?是伶人还是细作!”
  这一句话唬得雪梅更是浑身打了冷战,忙睁目回答:“只怕您误会了,小女既非伶人更非细作!只是个平头百姓罢了。我误闯了进来,只怕叨扰了您,那么。。。。。。”说着躬身一福,便要退去。
  只是这男子仍是疑虑未除,一把抓住她,“怎么逛戏园子走差了路,你这样解释倒好生轻巧?”
  雪梅唇边微微勾起一丝坚毅的笑容:“若非伶人合该要好好的在台上唱曲儿,若非细作也要轻装便捷观机而动,您又何曾见过如我这般横冲直撞的细作呢?”
  正待此时,只听门处“砰”一声,借着烛光看过去恰是那孩珠儿跌在门前,一溜烟儿地跑出门外。雪梅心焦,忙踅身去追,那携刀男子力道非凡硬是擎住她的腕子不放,“尚未分辨仔细,就想趁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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