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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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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嗻——”梁九功站出殿外滴水檐下,高声传谕:“传御前侍卫曹寅进殿听差喽——”
曹寅在殿外卸了刀,匆匆上来一扫袖子,插秧道,“皇上万万岁,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朕有紧要的差事交给你办”皇帝冲他招了招手,“上来,朕和你说。”
能得到皇帝应允近前说话,这是给了天大的脸面的,曹寅诚惶无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近至御前,他不敢上视主君,下意识里默低着头,抻脖伸脸等着听喝。
皇帝在他耳边小声道:“带一队前明武侍老公,去北五所给朕盯着雪梅,还有。。。。。。照着朕的吩咐见机行事,领差去罢。”
“得嗻——”曹寅领了密差,一股子兴奋难以自持。都说伴君如伴虎,在他看来其实皇帝挺彪的,给人划起戏本子来,规弄得极有声色,他磕头跪安心里想,这下子可有好戏看喽。。。。。。
皇帝下巴一扬,眕着脸吩咐梁九功,“你也甭偷闲,上慈宁宫把斓茵要过来,朕留着有用。”
待曹寅退出大殿,梁九功侍在一旁,嗳了一声,“万岁爷,雪梅姑娘这事出的蹊跷啊,指不定招了谁的忌,下黑手呢。”
“善则召感荣,恶则召感辱,空穴来风,理有固然。”皇帝两眼睛炯炯有神,手里把玩着雪梅的八卦头簪,“她是大运亨通,自然顺着风头敬着她的亦有,背身切齿磨牙恨着她的也有。朕就想叫她知道,单守本分,不强进、不妄想,若论他处自然耐下心来,无需争功抢脸,也可算是知足常乐的太平逍遥。但唯独御前,这是危途!要想保命不被人阴,只能做朕的女人。”
嘚——万岁爷这是要上火,梁九功见势不妙忙噤了声,直把脖一收做起了缩头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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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将息,各宫门苑均已下钥。北五所俱寂籁静溢,进深一间房舍便是北五所掌司太监林奇年的小他坦,屋子里透出隐约的光线,席间夹杂着咿咿呀呀的曲调声,正是林奇年与两个小太监觥筹交错,宴酣享乐的时候。
两个小太监推杯把盏,嬉笑间恣畅醉意。林奇年摇头晃脑,举着一根筷子敲打着酒盅,嘴里喃喃自唱着,“。。。。。。五摸呀,摸到呀,大姐的耳朵边,两个水饺一般般,还有一对大耳环,哎哎哟,还有一对大耳环。。。。。。还有一对大耳环。。。。。。”
坐在对面的小太监听到这里,迳自斟满酒盏,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走到林奇年身旁,嗔怪他唱那十八摸勾起辛酸往事,不免趁着几分醉意埋怨起来,“我说师傅,咱都挨过一刀了,唱这劳什子做甚?来——咱爷俩走一个。。。喝额。。。。。。”
另一个小太监醉眼迷离地趴在桌上,听到他们又碰了一杯,也举起杯子,囫囵道:“爷俩。。。喝——”一语未落,早已猝溜儿倒地,仰八脚地醉在桌子底下。
这二人彼此看了一眼,也不去理他,林奇年滋儿咂一口喝干了酒。旁的小太监又给斟了一杯,“师父,后院那位怎么个打算?怎么着也得叫徒弟这心里有个底呀。”
林奇年上手喀扯嘴里地牙缝,想了想,“这事儿,不大好办呀。今儿这阵仗还瞧不出吗?来这儿的都是些什么人?旁的甭提,光梁大总管和秦太医就够声势的,个顶个儿的御前红人!后院那位咱家不好说,只一样儿决不能听女主的喝下手调理,得尊着晾着敬而远之。”
小太监不由一愣,鼓着太阳穴乍么腔腔的问:“好家伙,好处咱都收了,抵牾上命如何交代?”
林奇年用筷子敲他的脑壳,“你小子懂什么!后宫女主子斗法向来不在乎咱们这帮虾兵蟹将,咱们这些苦太监也是爹生娘养,别人不在乎,咱们自己就得重着自个儿。究其真儿,什么是太监,须得从这两字上寻求滋味,都是挨过一刀的人了,还有什么种性呢?”
太太监堆了满脸的笑,“师父,太监没种性,有婆性。”
林奇年嘿了声,“你小子不傻。不单有婆性还有伶性,往后在禁宫不仅要会哄主子,还要学着扮猪吃老虎,心计上定要有杆秤‘任他风波起,稳坐钓鱼船’这个理儿拿在手里一辈子,保管你顺风顺水,惟吾知足,自得其益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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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莫夜月光明,一重幽暗的屋宇,只燃了半支烛,青晖淡淡像是寂了许久,孱孱的阴云晦暗得却无半丝雨意。虽在四月中,可料峭的春寒却依旧阴冷。经过饱受苦楚的一夜,雪梅已是神危力尽,交臂历指过后的伤痛犹如刀锉早已侵骨而入,淤肿不堪得再难掩去疼痛的狼藉。
雪梅透过那扇活窗由内往外看,天际里一片无垠的黛色,残月如钩欲尽铅华,院中独有一株嘉庆子,花开似玉一般的合风泛春,催得屋中隐隐沁染了一缕馥郁幽香。
她斜倚在窗前,虽独拥余香,却今宵便无缘再梦,此刻她并无先前那般恐惧,自是深知一个识了字,学了诗的女人,在帝王眼中不仅是砌丽的藻饰,而更多诠释了婉约的祸患,想到这里她轻嗳叹,黯然地望着月出光在天的沉沉寂籁,只有义无反顾了,她心中没有怕,只有为爱义无反顾的冬郎一人。
青镫已残,灯影幢幢,她顾影黯然抱着膝头看向窗外。须臾,只听外面有开钌'liào'铞'diào'①解屈'qū'戌'xū'②的声音,那扇活窗下支起了摘窗木棍,送饭食的苏拉只伸进一双手,递进一碗小米粥及苞米面窝头饽饽。她近前娄着身子去接,只见那是惯常的雪青暗花锻地流水菱纹氅袍,挽袖宽松,阔有尺余,却是极雅致的湖蓝地织锦牡丹云纹花色,这样的精心绣色将袖端挽起半尺来多,再与袍身有着鲜明的对比,二者之间愈发显得相得益彰。
她不经意垂眸,眼风往下一搭才发现不大对劲儿,霎了几下眼仔细瞧,挽袖下接石青色出圆峰的螅iào'袖哇汗③,尖角端露出织金的团蟒,那是苏绣施针的水脚,托立着福山寿海。
唬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二等虾④?”
“看得不错,算你有见识。”此人身法如流,拾起窝头随手一掰,就势向雪梅扔了过去,她猝不及防地把窝头接在了怀中,巍巍颤贴立在墙根下,下意识里知道这个东西是个祸患,烫手山芋似的拽至地上。
不想还是觉晚一步,门处豁然洞开,一个黑影右手抚着佩刀把儿,不矜不夌儿地站在门下,只听他高着嗓子,“武侍老爷们,人揪住了么?”听真声儿她才知道是曹寅。
外面的武侍老公将那假苏拉呼呼巴围了个水泄不透,其中有人黑处里下狠脚,照准他的脖楞拐子就是一蹬,假苏拉连声“唉呦。。。。。。”吃了疼翻倒在地。
曹寅吹燃了手上的火纸焾,弯身拣起被她抛掷地下的窝头,从内里扒拉出有半个小指大的书笺来,荧荧火光幽微且朦胧,直勾勾地冲她照将过来。一张韫色的清水脸上显得有些冷漠,眼睛羸弱得也凹了进去,一头乌云的发摘去了红绒花,只余下辫梢甩在前襟上,映在一片波光潋滟中,绿鬓红颜莫不绮靡,那一双徽睇翦瞳之下,露出惶惑不安的神情,佳色失容像残月疏影,一度凝澹,一番伶俜,只有时浮时沉的万千思绪。
曹寅有些亏心,痴痴地瞧着她那伤痕累累的手,虽被纱布覆裹,看着仍是酸涩难耐,他痛彻心腑,悔得肠子都泛了青。
曹寅欲牵她的手为其查看伤势,不想她睫毛逶迤一霎,忙把手缩了回去。眼窝子里红红地断线珠子地滚落,他自知亦无法弥补,亦不知从何时起自见着她,便有了微甜甘酸的况意,纱似地惘惘的,总有些若隐若现的不能自持,“是我对不住你,当初只顾纳兰,不曾有半分心思为你着想。如今不单误了你的终生,还害你苦成这样,我哪有脸见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①钌铞:门窗上的搭扣
②屈戌:门上的搭扣,用来锁门闭户的金属件,铜或铁制成的带两个小脚的环,钉在门窗的边上。
③螅渫酆梗郝硖慵
④二等虾:在清朝有一等侍卫二等侍卫三等侍卫等称号,故有“几等虾”的戏称
第48章 隐隐沉浮
题记:花间有词,桃花染扇; 不是寂寞更似寂寞; 旋拂笔墨,沾得一身香尘,纵使浅笑深颦; 却又空唱雨淋铃。
她心里沉沉的; 颤着声抽咽起来; “我早就不怨你了; 怨你有用么?前尘往事过去便过去了,还有什么可回头的?若非如你这般谏诤,或许他就得遭殃,若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悔断肠子也是白搭。你对他是真心诚意的好,所以我不怨你。种其因必其果,今儿受的这些罪,只当是为他受的; 亦是为着我当初的偏失妄念赎罪了。”曹寅心里有说不清的难过; 彼此说开了便有了难得真情流露,也算是拉进了距离。
御前办差须得利落; 有很多派了上差的私密工夫,首当其冲便不能随意逾越,他是旗兵,听命于朝,效忠于皇是他的本分。
“你的心事我知道; 现在不该你当哭的时候。”透着火纸焾的光,他上手将小笺举在亮处,但其脸色愈发严峻了起来,“这小笺彛D涔猓赜诔允持泄室饨形曳⑾郑渲斜赜幸椤>菽壳翱矗愕拇呈凳艏枘选V劣冢惹澳衫几愕氖樾牛憧啥季∈倭耍俊
雪梅眼底沁着泪,连忙点头,“有的烧了,有的叫我给吃了,这个你放心。”
曹寅闻之愕然,“吃了?捩不捩心?多咔巴喉咙,你也真吃得下啊。”
雪梅不禁摸摸自己的喉咙,吞吞口水,“我还能有什么折?先前用火烧太点眼,宫里不让见明火,最末后实在没折只能撕碎了生咽。”
曹寅默下头掂量手里的书笺,眉心如山重石磊,忡忡如捣,“我履职所在,实是力不从心。这书笺仍要呈给皇上,此事势所难免,你不要怨怪才好。”
雪梅心里有些发慌,但仍旧点头说是,“你是奉旨办差,要听命皇上。主子吩咐抓谁自然该拿,若两相隐匿,便是矫旨欺上的重罪,千万不要为我做此事,该怎样就怎样。跳墙挂不住耳朵,我亦是无家一身轻了,自己犯事用不着连坐宗族,能活即活,当死则死,能活一天是一天。”
他人长得高,石青底子袍服被一片毛月亮照着,泛蓝泛蓝的发着波光鲜泽,那颜色靛青正趁他的风姿磊落,“姑娘,我心直嘴快,但心眼儿肠子不坏,你把心放妥喽。有我曹寅在一天,准不叫你吃暗憋,论事来说其结果如何?是生来还是赴死,就看这次能不能绝处逢生了。”
“呦——下巴颏儿有胡茬儿,还是个爷们。”外头武侍老公尖着嗓门唬道:“这是后宫禁苑,敢情你要反?着实喽给爷打——”直打得假苏拉辫发脱散,鼻青脸肿一顿暴打。
曹寅听外面要炸锅,赶忙蹿出去瞧,披拨即问:“老爷们,抓得什么人?”
“别介呀内爷,您叫奴才们折寿啊。”其间首领武侍太监冲他抱抱拳,笑眯眯地猫着腰上来,“内爷,您上眼瞧瞧,是个假苏拉。这爷们儿脑壳蹦转了筋?还是怎的?竟跑至禁苑来直恁巴诌【zh抽 】吒 【zh抽 zhà】①。”
站在旁边的武侍太监毫不客气地揪住假苏拉的头发瓣儿,迫他仰头露出脸来。首领武侍太监撇着大嘴啧啧迭声,“大黑地里,寒掺人不是?这么难看竟还男扮女装,这得怎么瞧!”
他们提的是惯常用的红纱罩皮儿大圆灯笼,曹寅从随身武侍手里提过灯,冲假苏拉脸上一照,煞亮煞亮的光,晃得他很难睁开眼睛。
曹寅扯开他的前襟,觑眼一瞧,里面赫赫而露,竟是石青色对襟式四爪蟒九的二等虾公服,他呦呵呵连声,“这不是。。。。。。他塔拉查昆么?”又谑然一笑,“真是冤家路窄,上回万岁爷颁令,不许侍卫执事时在值庐内饮酒聚众,你非但不听劝,仍背着人嚼呱嗜酒,叫我依法申饬开革出去,你便又烦人脱壳,做了我的对班。怎么?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不是?你是寻衅滋事呀!”
查昆面嫩性子窄,又有武犊子人一贯大马金刀的犟气,自然是耿耿于怀了,他俩眼乜着曹寅,再不说什么,仄着头一概望天,连句话也懒得吭哧。
曹寅滋儿溜一声,敢情‘臭驴拉硬屎——瞎逞能!’没什么可积粘的了,朝武侍老公们挥挥手,“带上人,走着——”
而雪梅寒着一张脸跟在曹寅身后,队伍拉的逶迤绵长行在甬路旁边。她看向甬路尽头,这条路像是越走窄,天是黑沉沉的压在上面,窒得喘不过气来。
说实在,她心里怕吗?时至现在她也不怕了,她咬着后槽牙,一腔豁出去的心思,贪生怕死只能是死的更快,做人要有骨气,遇上再大的事儿也不能掉金沫子叫人看不起,决不能失了皇家姑奶奶的范格。
清耀明夕的月,尚可远望。这一次翻手作云覆手雨,皆因一个情字,多无刚骨。皇帝痴心一笑,负着手站在昭仁阁前的明瓦蠡壳窗前,他手中不禁捻动着龙眼菩提香串,沉沉的思绪,此心飘飘,将他带至一片荧光拂遥的天际,他再等一个时机,将之一点一点酝酿成熟,待花开落地时,浓淡总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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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才见着曹寅带众人上至昭仁殿交旨,“万万岁,奴才进殿复旨。”
皇帝坐在宝座上阖上折子,“人带来了?”视线耷在雪梅的身上,见她埋头跪在下面踧cù踖 jí不安的样子,实是情隘垂怜。
一时沉下心,冷着脸不大作兴了,“你差事上一向利落,怎这回这么久?”
曹寅跪在地上,和声细语地说:“回皇上,人带来了。只因有个二等虾马尾巴拌豆腐,翻了北五所的墙,大黑晌儿扮上苏拉的行头给奴才捣乱,不然早就回来面圣啦。”
“侍卫扮苏拉?朕的后宫也生奇闻啊。”皇帝脸都绿了,赫然拍案,“宫内走筹验汛怎么办得差,竟这样不安生!”
“不是他们辜恩失职,是有心之人防不胜防吧。”听真声儿是皇后,正扶着锦葵走入殿中。
皇帝温言道:“皇后怎么来了?近日为着后宫难免操劳,身子又这样孱弱,朕不是叫你待在坤宁宫里好生歇着吗?”
皇后打双安行了家礼,“皇上疼臣妾,可臣妾也要为皇上分忧不是?后宫出了这样大事,自有臣妾教导无方,管束不力之责。”
“既如此,皇后也坐下来和朕一起听听罢。”皇帝吩咐道:“来人——给皇后铺上氆pǔ 氇lu,也叫她坐得舒称些。”
究竟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①直恁巴诌吒:这里指‘竟然如此刚愎耍横。’
第49章 山雨欲来(上)
题记:玉楼连苑空庭,天上人间娉婷。无端名缰利锁; 风声过处; 花门重下红成阵。倦眼乍低正销凝,夜月春风雨笼晴,情尽声断; 此恨难凭休。
皇后坐进紫檀雕螭纹罗汉床中; 身子欹侧着青片金锦的迎枕上; “曹寅; 接着你适才的话往下说,若有隐晦先纠劾了你,再拿他们!”
皇帝瞥一眼皇后,手上暗暗地抓着蓝缂丝的迎手,“你别怕,都有朕呢,尽实了说。”
曹寅面露遽容,向上擘面泥首; “奴才自不敢有半分隐匿之词。”于是; 便把在北五所发生的经过向帝后叙述了一遍。
皇后神色一凛,“既有书笺为证; 还不呈上交与皇上?”
皇帝接过书笺来看,半晌默而不语。
皇后见皇帝不说话,在旁开了腔,“皇上,那书笺上面写了什么; 叫您这样为难?”
皇帝骤然震怒,将书笺就地一掷抛了出去,“后宫禁地,多是朕的宫妃女眷。是谁给你的胆子做此扪壁窃行之事?你又知不知道潜踪匿影私闯禁地,是要掉脑袋的死罪?”
查昆被捆得不能动弹,偷眼斜斜地乜了乜锦葵,便上前膝行一个劲儿磕头如捣,只听那青砖地上咚咚连声,好个锃光瓦亮的脑瓜门儿霎时磕起一片瘀紫疙瘩,“奴才冤枉啊皇上,奴才不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皇帝一声饬令,“给朕拿下!”
曹寅早已耐不住心中愤懑,上脚一踢面门之上,查昆被踢得翻身滚地“咕隆隆。。。。。。”一连迭声,宝铎和鸣似的泛起一阵三大殿特有的空心金砖铿锵之声。
锦葵极是激灵,缓缓蹭至书笺旁将之捡起递给了皇后。
皇后在一旁打开细瞧,才知是一首《国风·邶风·式微》的诗经: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皇后从鼻腔里一嗤,“看来,本宫之前想得不错,这丫头就是痴了心与人暗通曲款。这等冶淫狐媚的阿物儿,难道说。。。还不是祸乱宫廷么?”
不测之渊悄然临身,雪梅深知将死之际,未有不心灰意冷的念头,她把头磕伏在青砖地上寒凉之意沁溢附骨,“请皇上,皇后明察,奴才与此人并不相识,又何来私相授受之说?奴才冤枉——”
皇后嘴角一弯,冷冷地陡然色变,“冤枉?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何以自证清白?”
正说着,只听外面传事太监回禀平贵人觐见,平贵人是赫舍里皇后的妹妹,均是领侍卫内大臣赫舍里噶布喇所出,平贵人幼年便早已随着姐姐嫁入宫中,而今蒋蒋及笄,姐妹俩在宫中朝夕相伴,亲密之情无以加复。
平贵人上殿蹲福向帝后打了双安,皇帝见了她上来,眉痕一舒,“平贵人匆匆来至昭仁殿,有何要事?”
平贵人相貌稚嫩,面皮油光水滑,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清蔚无尘,眼尾处略有吊眼梢子,其行止流转之间瑰姿艳逸,一袭绯色缂丝丛兰纹锦氅衣又是夺目光华,她雍容有持向上福了福,“皇上,嫔妾向来不爱往这些腌臜事里钻,可嫔妾在自个儿宫里思来想去的便坐不安稳,索性冒着胆儿上殿前来回禀帝后,也该着嫔妾的本份了。”
皇帝一脸宠溺惠泽,“朕面前还有什么不可说的?瞧你这样难,直说便是。”
平贵人躬身一福,眼风所到之处便斜斜的睨了雪梅,陡然踅身冲着殿外高着手腕儿连连击掌,随着击掌之声起此彼伏的回荡在殿中,只见毓秀着一身青衫氅袍,缓缓地进入殿中,她跪下来向帝后道了万福礼。
平贵人向上深深一福,“嫔妾引一人证,请帝后详查。”
皇帝见了毓秀,神色一凛,“毓秀,你服侍朕有多年,有些话合该知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你若无事寻隙,自找没趣儿,可就怨不得天与地了。”
毓秀默着头伏在青砖地上,踌躇道:“皇上,奴才又不敢说了。”
皇后眉痕一怫:“有什么不敢说,你都上至御前来了,还饥荒什么?”
她见皇后不大高兴了,一股无名威势强压于身上,“奴才心里慌,怕说不好惹主子生气,没得着恼生烦。”
皇帝闲适地坐进宝座里,“既然不想说,那就别说,朕也懒得听你嚼咕。”
“这可不成——皇上,您不知道,这丫头先前在嫔妾那里哭得了泪人似的,说自己知道些密辛之事,自己若昧良心按下不提,总是觉着对不住皇上,可若说出来难免得罪人。这不,她巴巴的来央告嫔妾。”平贵人倏地转身,指着毓秀说:“你还不紧着把你知道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你成了我的情,甭想把我撂旱地儿,这算怎么回事儿。”
毓秀带着哭腔哀楚楚的说:“不是奴才反悔叫小主难看。奴才也是偏着心不想那人一错再错,可如今后宫禁苑竟闹出这样的大事,奴才心里不把握,索性再不能这样遮掩了。”她簌簌落下泪来看向雪梅,“对不住,那日不是我故意跟着你过去的,因我手头上有差事,挑了条近路上四执库,哪成想竟撞见侍卫查昆正往雪梅手心儿递东西,两人耳鬓厮磨甚是亲密。”
锦葵向她一摊掌,托着并蒂同心玉拿给她瞧,“你瞧见的,是这件物什吗?”
毓秀颔首说是,“可不就是这个,当时雪梅还把它提在半空喜滋滋地对着日头照呢。”
皇后嘴角盈盈扬起,“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强嘴狡辩么?”
清风不断吹入殿中,周遭的气息亦是绝望如死水一般。雪梅累息难捱早就瘫软在地,她怔怔看向毓秀,抽冷子一刀剜心的疼,眼前不由蒙起一层漪沦,“毓秀,你我之间并无冤仇芥蒂,你为什么凭空花掰①这样的话来害我?”
毓秀扭着大身板子,低着头怼她,“你这话我可生受不起,咱们同为御前宫女,算来你曾帮衬过我,也是半个金兰之契,是你自己狐媚魇道葬送了自己,还有什么可说呢?”
“是啊,皇上。如今她已无从抵赖,皇家清誉决不可有半丝秽匿之事,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啊,皇上——”平贵人依依娇媚,近至宝座旁撼动着皇帝的衣袖。
皇帝被她闹得头疼,上手拧了拧太阳穴,“好了,别晃朕!朕的脑仁疼得厉害。”
“皇上头疼病又发作了?”皇后叹声叹气道:“都是臣妾不好,没打理好后宫竟叫皇上跟着操心。”
皇后说着,一冲儿跪在地上,掩着帕子拭泪,“臣妾德行有缺,不足以立威中宫,辜负了皇上。”
“皇后不要这样难为自己,朕深知你辛苦,偌大后宫要你一人操持实属繁重,朕心亦难安。”皇帝上前缓缓地将皇后扶起,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如,叫淑妃协理六宫如何?她性子精细,是个四角俱全,事无巨细无一时不面面周到的人,阖宫上下交给她帮衬你,朕也很是放心。”
皇后听此话稍稍怅了神,花盆底子一旋没站稳绊歪了脚,皇上忙一把搂住了,柔声道:“皇后要不要紧?你饶是这般不经心,朕虽在前朝又怎么放下你?”
皇后扬起脸来,眸中含情凝睇,“皇上为臣妾费心了,臣妾又怎能不感念皇上这份垂爱。”
皇帝一臂揽起她的手,“今儿就留在乾清宫吧,也好让朕瞧瞧你这脚伤。”
皇后心中亦是悸动,脸上艳若春桃份外风华,一转身见着雪梅跪在脚下,看着她微微蹙眉,“皇上,这丫头该怎么处置?”
“她差事上一贯作得好,朕才适应了她。”皇帝无不怜悯地感喟,“罢了,仍打发至北五所,待查明实情连同查昆一并发落。”
“皇上一贯圣心仁厚,若轻易纵了这起小人,没得人言啧啧,不如现下发落了,省下好些麻烦。”
皇帝面有愠色,“朕,善喜慎重持敬,舜尚能好问好察,故能“明四目,达四聪”,所以朕称其大智,亦是仁者向心向学,所以朕自有分寸,皇后再不要说了。”
皇后心中微涩,外虽柔顺,内里实是不甘,“皇上的话一向不错,臣妾不会说这样的通典长论,心里亦和皇上想的一样。”
皇帝口气淡淡的,“梁九功,照皇后的意思,带殿前一干人等,跪安吧。”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①花掰:胡编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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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两更50章发完,请假20天,后面还有8章完结,因后面章节上的剧情,自认为有些水,并且太拖沓,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很多,作者君自己这关都过不去,更别说拿出来给小天使们看,这样有失水准的作品,我宁肯断更也决不能为了赶连载不负责任的拿出来献丑,所以特向小天使们请假20天,已经正在陆续修改了,复更后一天两更或三更发,以此补偿,相信小天使们会谅解的,郑重的向小天使们鞠躬,感恩合十!
第50章 山雨欲来(下)
皇宫内廷过了景祺阁以北,就是前明时期的老院; 一排排的堂下周屋; 通泉绕阶似的迴肠,那是收容老病羸弱宫女的所在,而今她看着满目凄怆; 木絮已近剥落的叶萎; 荆棘草长丛生。
蔽暗不明的空院; 朱漆红门缓缓掩卷的那一刻; 蔚色的天仿佛去芜存菁,惠风和畅的微风拂过蓉蓉的流云,如此春风清霁,这样好的天气,从此便与她舒穆禄雪梅世决绝了,她回身一怅,再想逃出生天,恐怕难上加难。
“你是从哪来的?怎从未见过你?”
雪梅撤回目光; 循声低睫; 竟见着个身穿青灰色僧衣的小沙弥,年纪约莫五六岁的样子; 他那曈曚分明清澈的一双眼,正一瞬不瞬地仰头瞧她,“这位女施主,自古‘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请不要这样看着小僧。”
雪梅见他可爱之极; 在他白嫩的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你是哪来的小和尚,竟跑入禁苑来戏耍?你师父呢,嗯?”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向她鞠了一躬,“小僧是出家人,这样怎成体统?女施不要反诘小僧的话,请问女施主为何在此?”
雪梅哦了声,只道:“好吧。”
“哦,好吧?这就答完了?女施主性习刁钻,很不老实。”他叹一声,“女施主要好好忏悔,要做个善女子才好。”
她闲适地找块净地,在阶前的抱鼓旁猗侧而坐,“那。。。。。。何为善女子,又何谓善男子?”
小沙弥负着手,一本正经地在她身前踱步,“师父在讲《观无量寿经》时说,净业三福是善男子、善女人的标准。”
她眼神失神似的看着远处,双手托着腮问道:“那何为净业三福?”
“恩。。。叫我想一想。”他偏着头,依稀挠着后脖颈陷入了回想,“第一福有四句话,‘孝养父母,奉事师长,慈心不杀,修十善业①。’你自己屡屡,先前所思所想有无丝毫差错?”
这回她听进心里去了,支棱起身子掰着手指头,“孝养父母尚自难说,父母都没了,我上哪孝养去?先前对父母作得也有亏心亏孝之行,奉事师长更有缺失,慈心不杀嘛,这个我倒知道‘凡杀生者,定无慈心’我连蚊虫蚂蚁都不敢伤的,怎会动杀孽?那么,广修十善。。。自问我得不够圆满,这样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善女子了。”
“君子立德,切记怨天尤人,须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反躬自省,忏悔改过,自然转祸为福。”他说着,便往草里钻去,临回头冲她莞尔道:“女施主,佛法并非玄虚迷信也非宗教,佛之教言教行,亦是惟以善引人,即令人人向善得福,天下太平。。。。。。”
雪梅站起身来,眼睛寻迹他的身影,“小和尚,你去哪?”
“我要上殿课诵去了,师父见我不在定会焦急来寻。女施主,有缘再见——”一抹身,他便顺着老院下的一处洞隙,隐没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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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吉祥茶园还未迎门纳客,内里便传出一曲凄凉的乐声,那进深一间的楼阁,是纳兰拉着胡琴,渐远渐近的沙弦声蔓延在吉祥茶园每处,底下台上吊嗓子的伶人,不禁跟着乐声,轻声曼妙的咿咿哑哑唱着,赫奕的珠翠炤耀在青丝发间,悲了,水袖一抛,掩面啜泣;唱了,拂尘一挥,无罣无碍,尽诉衷肠。
那两片红唇一张一合,捏着鼻腔加了花儿,随着笙簧音情顿挫,悠然自如。。。。。。“ 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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