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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难得)-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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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也计议好了,不会有大事。”慎言总是这么温言地把她的怒气挡回去。
“这都不算大事?”刘诩轻掀被子,看伤处。本圆润的两瓣,青一道红一道,伤得深的几道,肉都翻起来了。太医说再挨几杖,人都要跛了。
“臣有底线。”慎言光着下
身,被晾地刘诩目光里。颇不自然地辩了一句。
“是什么?”刘诩眯起眼睛。
慎言自知失言,想收回来,却不可能,垂着头,滞了半晌,低声,“不再让她沾身。”
刘诩怔了怔,火一下子腾起来,“……胡闹。你拿命当儿戏?”入了太后宫,又是中着毒,如何守这个底限?若他没探出太后的底,又被侵犯了身子,难道要以死名节?
“不过是一副皮囊,难道要用命去填,蠢。”
慎言伤后,脸色苍白,被刘诩呛了几声,索性垂下眼睛,“嗯。是。”
不只是一副皮囊,还有一颗心。以前,这颗心并无归属,所以,无论怎样不堪,他都不在意。可一旦交付给了一个人,便连同这副皮囊,也份外在意起来。时时告诫自己,此后,必是要干净,纯粹。
刘诩瞬间哑然。慎言鲜有这样倔强的时候。看着一身刑伤,一脸的坚定和理所当然的人,她不禁心头发涩。
半晌,把被子轻轻盖回去。
两人都有些不自然。
良久,刘诩哑着声音,打破沉寂,“卿的心意,我明白了。”
“是朕想错了。皮囊也好,心也好,都是慎言。”
慎言抬起微湿的目光看她。
刘诩柔着声音,轻轻抚他额上疼出的冷汗,“是朕说急了。只是关心则乱。……只要是卿的,朕,其实,都在意。”
慎言的眸子里,波澜汹涌,到底没盛住,一滴泪,滑落。似一颗圆润的珍珠,落在刘诩心尖
……
刘诩想得出神,目光透出柔和暖意。
慎言站在她面前,也有些出神。许是一样想到了当年。
两人相视而笑。
慎言当着她的面,除去身上最后一丝布料。玉质雕琢的身体,呈现君前。抬长腿,跨上床。刘诩眼前一花,慎言已经驯顺地跪坐在她一臂身前。
似美好的佳肴,初承的甘露,任君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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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
刘诩醒来时,慎言已经不在床侧了。
“贵侍大人已经往阁里去了。”连升过来禀。
刘诩点头起身。不是旬日,不大朝。阁臣们却仍是按上朝的点开始办公的。
连升伺候着她坐起来,低声禀,“皇上……皇贵侍大人求见。”
刘诩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扬儿下岛了?”
“是。”
刘诩看了看窗外,天色才将将放亮。
“这么早?出什么事了?”刘诩急起披衣。
连升跟在后面服侍,一边道,“昨夜,皇贵侍大人坐船下岛,易了容,只带了四五。两人往城里去了。”
说是只带了四五,可是那好几十暗卫也必是跟着的。刘诩倒是放心。
“可能玩得太晚了。宫门落锁前,没能回来……”连升话说一半。
喔?刘诩颇诧异。玩得兴起,忘了时辰?云扬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大人倒是没敢在外面过夜。半夜里,便悄悄潜回临渊了。”连升道,“四五留在了宫外。”
刘诩点点头。多少人看着临渊的四五带个人一起出了宫,若无人看着他俩再由宫门回来,这漏洞可就大了。补救得倒是及时又周密,像是云扬作风。不过太监无旨便留宿宫外,是大过,礼监司会按例罚四五杖刑。
刘诩全明白了,云扬一早就过来,是求救来的。
☆、保全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一更。最近又忙又累,这一章上周已经打完主体,但修改较大。好久才发一章,更得是精雕细琢的。希望大人人多多留评。下章潇洒尽量快出。
凌晨的竹苑,安静详和。
天不亮慎言便醒了。室内,一片静谧,窗棂外,天空微白。身侧的刘诩睡得正沉,暖扑扑的脸颊上,挂着红晕。慎言撑起身子,出神地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极轻地在她颊边印了一个吻。
一大早,吉祥站在宫门口,目送慎言走远。
今天不是旬日,不大朝,但阁里是照点办公的。即使今日陛下留宿,慎言也没能多睡一刻。吉祥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
石级小路上,有脚步声由远而来。吉祥转头去看。晨曦朦胧,来人身形修长,走得很快,晨风不时撩起他宽展的袍带。
及近些,看清来人。让人望之移不开眼睛。
吉祥略张了嘴,一时想不起这样的人物,究竟是哪宫的侍君。
云扬停在石阶前,喘了口气。竹苑外只立着一个内监,一身褚红官衣,居然是个总管。除此,并无其他奴婢。
回目,竹林掩映,整个竹苑仍沉在清幽、静谧睡梦里。云扬簇了簇眉。他的确来得太早了。
人已经立在竹苑门口,吉祥不得不上前打招呼,“大人早安,您这是……”
“臣侍请见陛下。”清朗的男声,夹着些焦灼。
吉祥垂着头,悄悄撇撇嘴。没见哪个侍君一大早追到人家宫门口来见陛下的。
“回大人,您来得也太早了。这时候,陛下仍未起身呢。”吉祥回了话,复又笑模笑样地上前道,“大人,容奴才多句嘴。就算陛下起了身,也有一身的事务,也不是大人想见就得见的。您若真着急,也得先把牌子递到御前,等陛下空了,再召您呀。”
云扬微簇了簇眉,抿嘴不语。
吉详话尽于此,也不再多言,躬了躬身,退回竹苑。
望其门而不得入。云扬抬目看了看天,天色将放明了。
“怎么了?”竹苑里,连升路过门口。
吉祥抄手站在回廊,撇嘴道,“不知是哪宫小侍,竟敢来贵侍宫门前请见陛下。哎,中宫大人久不在宫里,这规矩都松懈喽。”
连升诧异,中宫治下颇严,人虽不在,但整个外后宫,并未有人敢妄行。是谁这么大胆?他心下好奇,探头向院门外看了一眼。
“哎呀……”他轻呼了一声,“这是云贵侍呀!”
吉祥见连升飞跑出去的背影,愣了一瞬,也慌了神,忙招呼人复又迎了出去。
云扬驾临,整个竹苑都被惊动。不少人都悄悄地在远处屏气凝神,跷足观看。
不是竹苑的奴才没规矩,实在是这位云贵侍太过神秘。入宫八年,竟无几人见过真颜。如今得见真人,才知这样的风采,怪不得陛下圣眷。
云扬被让到竹苑正堂。
不一会儿,连升奔了进来,喘着气,“陛下驾到。”
大家都心里一震,陛下来得可真快,可见对皇贵侍是真上心。
话音未落,见刘诩只披了件长衣,急步进来。进得堂来,紧走几步,一把拉起撩衣下拜的云扬。
云扬手指冰冷,显是冻了一段时间。刘诩不禁皱了皱眉,“早上湖面寒气重,就这么过来,也不多穿件衣服?”
“……出来得急,……也不觉得冷。”云扬两只手被笼在温暖的手心里,垂目低声。
有陛下侍人在一旁递上一件长衣。刘诩接过来,亲自替云扬披上。云扬身材修长,淡色长衣堪堪垂到脚下,愈发显得他长身玉立。
“风帽皱了。”刘诩打量了他一下,道。
云扬略低了低头,方便刘诩把手绕到他脖子后面。
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一双熟悉的手,正轻轻翻动他的衣领,风帽在肩头被抹平。云扬垂下长睫,心里扑通个不停。他不能不再次认识到这样的事实,纵使镇日修练内息,也难抵潮涌般的思念。哪怕刘诩就站在对面。
“行了。”刘诩轻轻拍他的肩。走神的人,立刻醒过神来。
刚要启唇,刘诩摇了摇他的手,“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别急,已经着人去处理,人马上带回来,全须全尾地交给你。”
“……谢陛下。”云扬松了口气,又歉疚地垂下眼睛。
从没见过云扬这样不安和焦灼,刘诩心里觉得新鲜,便想再逗他两句。可众目睽睽下,又不好多讲。刘诩笑着牵紧云扬的手,示意吉祥。
“摆驾养心殿。”吉祥扬声。众人都躬身退去。
“随我回寝宫再说吧。”刘诩拉他到身边,低声道。
云扬垂下手,在宽大袖子里,轻轻回应她。两人十指相扣,出了竹苑。
步辇已经候在门外。
刘诩顿下步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身边的云扬,“不坐辇,陪我走走吧。”
云扬怔了下。抬目看了看周遭,清晨的外后宫,分外宁静。曲曲弯弯的幽径,从竹苑门前伸展开去,通向远处一片花海。
路上很静,连升等人,都远远地缀在后面。春暖微凉,花丛中春意初露,空气里,也弥着甘甜。两人如寻常伴侣,闲闲信步。十指相扣,脚步声,轻轻敲击石子路面,悠远,恬静。
静静地走了一段路。刘诩侧目看身侧的云扬,云扬微垂着目光,盯着脚下的路面。面容柔和,嘴角微翘。似有感应,云扬也侧目看了她一眼。两人相视而笑,十指扣得更紧。
从相识到今日,竟是波折和分离。细想想,竟连一次这样闲适的散步,也没有过。
转过一座假山小景,刘诩停下。遥指着前面的一处宫所。“那是清凉居。”
云扬抬目望了望,层翠叠嶂,幽径掩映,果然是个清净的地方。
“天雨住在这儿。”刘诩弯起唇角,“不过这小子现下和锦卿野到雪山北麈去了。”
云扬笑着点点头。
刘诩把云扬往一侧甬路上带了带。
“顺着这条路,走过去,是中宫所在。”刘诩并未往前再走,而是拉着云扬登上一座高亭。凭栏远眺,远处一片建筑,前殿后宫,布局规整。正是户锦的中宫。
“外后宫里不乏爱武之人,户锦和天雨他们,在那边鼓捣出一大片地方,平整了,做演武场。平时骑射、角力,玩得不亦乐乎。”刘诩遥指着中宫左近一处道。想到那大片地盘里,被无辜拔去的奇花异草,景观亭台,就一阵好笑。
云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晨光里,远处那方空地上,还有人在操练。
“是皇城铁卫吧。他们也爱那里宽敞,营里的演武场倒不爱去了。”
云扬颌首。
“西边是几个侍君的宫所。”刘诩又朝一边指,“这园子虽大,不过众侍君都在前朝供职,若不是休沐日,也没空回外后宫。所以,都不愿意多要人伺候。外后宫是太安静了些。”
除了中宫和贵侍,刘诩从未幸过别的侍君。她虽是帝君,但也是女子。等闲男子侵犯她的龙体,实为大不敬。所以侍君们入宫前,便也没于此事上过于指望。公务必是繁忙,平时能在御前得一次奉茶,侍墨的机会,已是难得。情无所寄,便转而存志高远。男子行走朝堂,建功立业,也算遂报国之愿了。
云扬望过去,习惯性地用铁卫先锋营管代的视角,居高观察一圈内后宫的地形地貌后,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认得了。”
刘诩侧目打量,她的云扬脸上的表情严肃又认真,完全进入了有了纸笔就能埋头制图的状态了。不禁抿唇笑,“嗯,是该好好记下了。京城不常走动,迷路也不稀奇,若是连自己住的园子都摸不着南北东西,可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云扬脸一下子红了。
刘诩晃晃他手,云扬抬目,亮晶晶的眸子里,映着刘诩的笑颜。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句,“自搬来京城,也没逛过。大哥书房倒是有京城布防图……大致方位我都记住了,但细致到街巷,就……还是有些迷茫。”
听云扬坦承自己昨夜迷了方向,刘诩彻底笑起来。
“下回不会了。”云扬有些窘,但仍低声做了保证。
昨夜他费力挤出夜市,走到出口人少了些,才惊觉走反了方向。回目,长桥上下仍旧是满当当的一街人。若要再挤回去一趟,必然误了时辰。若是换条道,就得到避开必经的那座长桥,晚上的游渡都歇了,整条河上,都是画舫。莺歌燕舞,丝竹袅袅。
“挤回去吧。”云扬叹气。
“晚了。”四五道。
“是晚了。”云扬瞅了他一眼,四五立时气短。是四五要求来这条市集的,带着云扬走反了,原是为着什么,云扬心里已经大概猜着了。四五一心替他打算,责备的话,云扬是说不出来的。
挤回来时,云扬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直随侍的那队影卫,正三三两两等在街口处。云扬无奈失笑,这帮小子呀。
手指被刘诩轻轻握紧,云扬回过神来。两人相偎远眺,层层叠叠的建筑,掩映在清晨的雾气里。
钟鼓两楼,报时声悠扬而起。五更已过,天亮了。
清朗云天,朝阳完全跃升出地平线。万丈霞光,普照天地,给并肩而立的两人,披了一肩的金灿灿。
刘诩转过身,把手插进云扬长衣里,揽住他的腰。头倚着云扬的胸膛,整个人埋在男子清新的气息里。
云扬腰线流畅,柔韧,渐渐升温。
周遭静谧,仿佛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呼吸缠绵。
半晌,刘诩低声解释那三日的分离,“自回外后宫,月余了,也没让你歇歇。在临渊,我就总是管不住自己,尽是贪欢。所以,就就想着还是空下几日再上岛吧……”
云扬略略红了面颊,轻叹气,“我都明白,我无妨的,你不必顾虑。”
“你肯下岛,我很高兴。”刘诩看着云扬的眼睛,“只是京城不是西北,你为何还要易容?”
云扬滞了下,“我……”
刘诩哪能不明白他的顾虑,多年易容,云扬下意识觉得躲在那个假面下,才能给她少添麻烦吧。她不禁心疼地叹气,“十年经营啊。若在早年,我自不敢夸下海口,才不得不委屈你。可如今,若是还不能让你堂堂正正走在大齐的都城里,我便也不必再为帝君了。”
这话份量颇重,亦含着帝王的傲气。
六年间,大齐已经成功地迁数十万秦地百姓入西北,安居乐业。秦地与大齐,通婚通商,实是唇齿相依。近年来,于西北考取功名入仕的秦地移民,在朝堂已经有异军突起之势,更逞论有更多的官员,输送到全国各地。早年曾估计,要彻底同化秦地,至少得要两代人的时间。如今进展如此神速,受益的何止万千百姓。
刘诩亮亮的眼睛看着云扬。
许久,云扬垂下长睫,轻声,“嗯,以后都不易容了。”
“一言为定。”
“嗯。”云扬用力点头。
刘诩踮起脚,在他唇边蹭了蹭。云扬的唇无意识地追了过去。
刘诩抬起头,笑。云扬才意识到这是在高亭里,青天白日的,他立时红了脸。
羞涩而清新的气息,轻易点亮了刘诩眼里的小火苗。
她轻轻推了一把怔忡的人,一边欺身过来,品尝他唇上的甘甜。
云扬两手揽着她灵动的腰身,微微向后倾了倾,背抵着柱子。全无退路。
刘诩开始专心地辗转吻他。云扬呼吸时被掠夺,一颗心仿佛被她的吻扼紧。他抬手轻轻推她。
“想不想?”刘诩轻笑着吻他。
云扬轻叹,怎能不想?但还是把她推离了些,“天大亮了,有人看呢。”
刘诩心里轻笑,脸上却云淡风轻。她用手指掠过云扬发烫的唇,“哎,要说你身边的四五也是该得重罚了。主子回宫的时辰,他也敢误?”说到此,刘诩也皱了皱眉,虽说云扬和四五都少逛京都,但若说迷了路,找不到皇宫,这确实匪夷所思。再不济,也可以开口问人啊,谁能不知道皇上住在哪呀。
云扬趁她思索,从柱子旁绕了出去。回目,见刘诩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昨夜在京城,你和四五都逛什么了?”刘诩突然问。
“城北市集。”
“在集上都做什么了?”
“……闲逛。”
“除此,还有什么?”刘诩追问。
还有什么?云扬心倏地收紧。张了张唇,却答不出话来。
刘诩愈加狐疑。以她对云扬的了解,云扬被云家教导得很好,断不会对尊上妄言,犯下口戒。他答不出话来,就说明事有隐情。可云扬出宫,有好几十名暗卫远近随行。他若要做什么,自然瞒不过暗卫的眼睛。可暗卫并未回报特别的事情。
方才在竹苑,听闻云扬来求救,她只是一心想安抚云扬,并未多想别的。如今冷静下来,刘诩不得不对他这次突然的出宫,心生怀疑。
“扬儿……”刘诩沉下声音叫他小字,声音里含着笃定,“到底做什么了?不能让我知道?”
云扬垂目,不发一语。但他没驳也没辩,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刘诩抿唇。
气氛一时凝滞。
“陛下,四五带到。”山脚下,传来连升的声音。
两人一齐转头向下面看。
刘诩看了云扬一眼,探头向下道,“带上来。”
云扬垂目,缓缓收紧扣在身侧的手指。
四五在礼监司,逃过一顿大板子,此刻心情如逃出生天。进了亭,就跪伏在地,一个劲地叩头谢恩。
“你也不用急着谢朕。”刘诩淡声,“且说说,昨天陪你主子做了什么?”
“啊?”四五不明所以,抬头看面前两人。陛下脸色还好,只是他主子目光深凝,四五听到陛下哼了一声,便赶紧垂下头,试探着道,“昨天就是逛逛……”
“别急说,记住,你说得实了,无论做了什么,朕都能饶过你。”刘诩道。
四五额上一下子铺下冷汗。后知后觉,他终于感受到亭里气氛的凝滞。他禁不住偷目又看了看云扬。云扬紧抿着唇,全身绷紧。跟了云扬这么久,他一眼便知这位小祖宗肯定是做下事了。
四五忙开足脑筋,回忆昨夜有什么令人起疑之处。想来思去,忽地灵光在脑中一现。他惊疑不定地再抬目看云扬。两人电光火石间,四目交换讯息。他看到云扬目光里的倔强和坚定。
四五垂下眼睛,这下他全想明白了。怪不得一向不喜凑热闹的大人,一出宫,便同意去最繁华的西市,入了市,便朝人最多的地方挤,还挤丢了那么一瞬……
“想全了?”陛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四五全身一震。面对两位主子,他遭遇了太监生涯里,最艰难的抉择。
四五滞了一会儿,咬紧牙,重重地,不住叩下头去。额角一会儿便青紫了一大片。
刘诩见四五这样举动,不由看了云扬一眼。四五伺候他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三个月,一贯油滑的四五太监竟是一心向他,云扬识人、用人的能力,果然非凡。不过以刘诩现在的心情,无心他想,向下面沉声道,“把板子抬上来。”
四五吓了一颤。
云扬先一步撩衣,跪在四五身前。
有太监抬着长凳和板子,气喘吁吁爬上高亭来。见了亭上情形,都扎煞着手,不知如何举动。
刘诩亦头疼。板子都抬出来了,难道真要当着云扬的面打他的人?何况云扬的架势,必是要代四五受刑的。她就更不忍心了。
四五到底机灵,抬起磕破了的脑袋,哀哀地一迭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昨夜大人出了宫,也没去什么不妥的地方,逛了夜市,人太多,中间还冲散了一回,但也就一转脸的功夫,就又汇合了。后来从市里挤出来,就发觉方向走反了,再赶回前门,时间已经晚了……”
“冲散了一回?”刘诩听到此,还有什么不明白。走反了,是有可能的。夜里视线不好,这两人又不熟地形。可冲散,就不大可能了。云扬是铁卫出身,功夫自然不弱,怎能轻易被平民冲散?定是这一瞬,云扬瞒下众人做了什么……
“扬儿怎么说?”刘诩转目看他。
云扬咬唇,两相权衡,他无法瞒得滴水不漏,“昨夜,是见了故人一面……”云扬似想到了什么,抬目郑重,“但不是秦宫死士。”
“我知道。”刘诩点头,“我信任你,如同你对我的信赖。”
云扬垂下微湿的眼睛,无法直视刘诩。
刘诩探询地看着云扬。云扬从没做不利家国的事。那些秦宫死士,他早在沁县时,便与慎言奉数交接干净了。西北的事,也是公事为主,唯一有些私交的宛平,昨夜那时,也未入城。那么,云扬瞒着她的,必是私事。
刘诩凝眉思索,目光掠过云扬绷紧的肩,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也握紧。她突然警醒过来,对真相的猜想便就在一瞬间在脑中闪现。
“见的故人是谁?”
云扬抬目,看着她烧起火苗的眸子。
“昨夜,私下见的人,是谁?”刘诩听见自己因怒而发颤的声音。
云扬沉默地看着她,半晌,低声,“……能回宫再说吗?”
“回去说?”
“嗯。回宫去,全告诉你。”云扬咬唇。
“好,好,好,”不能对外人言的事,刘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颤着手指,惊怒地睁大了眼睛。
“回宫。”刘诩一把扯起云扬。回头又吩咐了一个暗卫几句,那暗卫领命,直接奔下亭,奔御书房方向而去。
云扬收回忧虑的目光,又看了看惊怒的刘诩,抿唇叹气。
这回的事,是他自作主张。本计划得天衣无缝,可谁知中途被四五带反了方向,及至误了回宫的时辰。四五虽是心存故意,但毕竟也是为了自己打算,想让他主动下岛去找陛下。云扬无法怪责他,可事情也就是这样出了纰漏。
如今,不仅四五没保全,又不知还要连累多少人进去。
云扬心情颇为沉重。回手拉住刘诩。
“怎么?”刘诩因为生气而略喘息。
“步辇。”云扬向后面招了招手。
有太监抬着陛下的辇跑上来。
“坐辇回去吧。”云扬垂着头看她,“早上还没用膳,急着走路,看头晕。”
刘诩垂目看着云扬修长的手指与自己的十指相扣,心里也是又酸又软。她握紧他,涩涩,“你也上来。”估计云扬从昨夜起,就没心情吃东西了。
“是。”云扬俯身轻轻抱起她送进辇,自己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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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一更,对不住了。感谢大人们的回复,也感谢以下大人们几乎每一章,都来投掷,破费了。潇洒会努力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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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云扬抬目看刘诩不太好的脸色,目光愈加暗淡下来。
陛下车辇落驾。
云扬先跳下来,返身去接她。
刘诩扶着云扬的手,心内五味杂陈。垂目站了一会儿,刘诩叹了口气,“来人,带云贵侍先进去。”
当着宫人,云扬不好多说,单膝跪安,退了下去。
宫中早已经摆好早膳。云扬进来时,饭菜还腾着热气儿,想是方才刘诩早就吩咐下的。
“陛下何在?”云扬回头问,“可用膳呢?”
宫人躬身摇头。
云扬不得再问,心里更加难受,自己如何用得下去。
宫人们都有点急。有人悄然退出去找连升。
不多时,连升亲自跑过来,“大人,皇上在书房还有点事办,要贵侍大人先用呢。”
云扬未动。
“大人,这是口谕呢……”连升轻声催促。
云扬垂目,终于坐下。
连升盯了一会儿,却见云扬用得如同嚼蜡。也知道人心里揣着事儿,这样强迫着用饭,怕也吃不舒服,只得叹气告退回禀去了。
方才的近卫已经候在书房里,把一叠字纸交给刘诩。
刘诩接过来,翻了翻,上面全是关于最近沁县神医的记录。
翻了一会儿,刘诩“啪”地把纸拍在桌上。
自从楚淮墒故去,守在医馆周边的暗卫也被撤了回来。故而信报虽然每月都依例送上来,但各地信报如同雪片送进书房,寻常事陛下也不会亲过问。
谁知,只这一点点疏漏,如今便让她措手不及。她手上的信报说,慕神医这些日子挂牌封了医馆,进山采药去了。
“哼,说是进山,八成是来到了京城了吧。”刘诩咬牙。
云扬要见慕神医,为的是什么事,她倒是不用多费心思就能猜到。不想留子的事,云扬回京前后,反复向她提过。但也只停留在商讨阶段。不想要,只是云扬的诉求,在她看来,两人还未达成一致的意见,这事就还有商量的余地。未料事情还未商定,云扬竟能这样独断独行,瞒着她,单方面开始有所举措。
瞒得好紧,事做得好隐秘。要不是这回出宫,四五摆了乌龙,她竟全不知云扬见过慕某人几回,避子的药又已经服有多少时日了。
怪不得回宫这么久,两人夜夜纵情,以她易孕的体质,却仍未怀上。
自在,自在。刘诩难过闭目,那不仅仅是未来会出世的一个带着云扬骨血的孩子,更是他们俩心中的执念与畅往。
“如何,如何能做到这样不动声色,不声不响,就绝了自在的生路?”刘诩气得手指打颤,脸色煞白,竟然一阵阵头晕。
连升进来时,就看见陛下这样脸色,也吓了一大跳。
“陛下?”
“……”刘诩抬目看他。眼神里烧的都是火苗。
遭了池鱼之殃的连升腿一软,扑通跪下。
“人呢?”
连升抖了下,拿不准陛下问的是哪个,只得回,“云大人只用了两口饭。”
跟在连升后面的亲卫也跟着跪下,“回陛下,未在京里发现慕连承踪影,已经着人去沁县周边的山区里去寻了。”
“不在山里。”刘诩摆手,“他心里放不下,这会儿必滞留京城。”她想了想,六年经营,云扬的产业必不只限于西北。他在京城一定也有秘密产业。理理头绪,刘诩吩咐道,“慕连承不会住客店。嘱府尹,只拣中等大小的宅子,主人家不常回来的查,必有所获。”
“是。”那暗卫叩头,退了出去。
“派人去搜临渊。”刘诩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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