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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策-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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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待到人影终已远去。淇玥僵硬着直起身,紧盯着慕容素,她十指死死地紧握,深深吸了口气。

·
 
“娘娘!”

慕容素方一步出殿门,守候在外的琉画立时迎了上来。

她听闻了紫微殿上的诡谲局面,早已焦急万分。只是宴审严苛,所有宫人侍婢早已被屏退殿外,只能候在外殿。内殿的诡谲形势,仅是听人传述已然令人骇悚,而今见她完好无恙,不禁松了口气。

“我没事。”慕容素叹了一声,心绪却依旧阴沉,“她们指认了阮美人。”

“阮……”琉画愕了愕,大抵明白了发生什么,低声问,“陛下可是知晓真相的?”

“他怎会不知!”她哂笑了笑,言语间不失讽刺。未曾再多深言,旋即问了另一件事,“谨书在何处?”

“明絮阁。”琉画回答。说到此处,她大为不解,“娘娘,方才有几个侍卫前来带走了谨书,可是发生了什么?”

慕容素没有回语,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神色无波,“带我去找她。”

·
 
明絮阁本修缮得极为繁华,但由于时逢深夜,未曾点烛,旷大的殿阁唯有夜风飘荡,便格外显得诡异。

慕容素走进去的时候,谨书正独自一人蜷在殿角。许是因为冷,她紧抱着双膝,静倚着墙壁一动不动。闻声她抬起头,恍惚少晌,望清了微弱烛火下的清颜。

“昭仪娘娘。”她缓慢行了礼,神情举止全不似平日,格外的疏离。

慕容素自她一米外站定,静静凝视了她许久,清声唤道:“谨书。”

那个蜷贵在地的身影不曾回应,她很快又道:“你我主仆一场,我不会为难你,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谨书神情一颤,目光闪烁得微有些奇异。转瞬似乎默认了,平声开口:“娘娘,想知道什么?”

静了一瞬,慕容素定声开口,“你是谁的人?”

“奴婢出身蛾网,乃左相大人亲自培养。”

果然。

心中的凝怔一闪而过,慕容素又问道:“你何时入的王府?入府的目的是什么?”

“三年前。”谨书回答:“左相担忧敬北王心有铲除异己之思,故派奴婢以侍婢之名潜入王府。”

“你可曾探听到什么?”

她摇了摇头,目光静静落在膝前一尺的距离,“王爷深居简出,又从不允侍女贴身侍奉,奴婢入府数年,除却王爷训养艺姬除外,其余的,便再未打探到什么。”

眸中的寒刺隐隐凝缩,慕容素话语凝肃,“既然左相知晓我入宫目的不善,为何还允我顺利入宫?”

她的脸色略有些发白,双手轻抵扣住了裙摆,“国宴那日,娘娘入宫当晚,左相本在宫外设了伏袭,只是……”

慕容素眉目一挑,谨书继续说下去,“被王爷的人拦下了。”

静了静,慕容素目光平静,“像你这样的暗细,敬北王府中有多少?”

“本是不少,但除了奴婢,其余人皆陆续已被王爷清除。”

一缕曦光浸透窗棂,斜映在谨书身上,四下灰尘飞扬,慕容望着,叹息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视线转向地上安静跪伏的人,“你可有什么,想问本宫的?”

顿了片晌,谨书恭敬俯身,“奴婢有几个疑问,想请问娘娘。”

“什么?”

大抵真的是太过疑惑,安顺的神情忽地变了,她有了几许急色,“奴婢不懂,娘娘是何时知晓,奴婢乃暗细?又是如何知晓的?”

似乎意料到她会有此疑问,慕容素淡淡一笑,轻叹道:“很简单。”

“你可还记得,你为我与徐充容所烹煮的那杯松山茉茗?”

谨书一怔。

……

两位姑娘聊了许久,可觉得口渴?快饮些茶水吧。

……

这是什么茶?

是前日陈淑容所赠的松山茉茗,据说是岭南来的,奴婢看成色不错,便擅自烹煮了,望姑娘莫怪。

……

…………

“娘娘那时便已知晓奴婢的身份?”

慕容素却摇头,信手挽起窗案的烛剪,剔去了多余的烛花,“我那时也不过是怀疑,只不过后来多番巧合,佐证了我的怀疑而已。”

“巧合?”

“没错。”她撂了烛剪,望向她,徐徐而述,“当初我发现茉茗茶中有毒,故借故出宫去了王府,王爷曾告诫我说,身侧藏有内鬼暗细。我曾仔细想过,可令王爷特意警慎之人,必是我身边位份较重之人。后来淇玥启动阮美人作为棋子,我刻意在你与琉画面前透露引出内细之意,结果未过几日,你竟故意向我吐露了小莲。”

谨书心下暗惊,依然有些迷惑,“即便奴婢指证小莲过于刻意,可致使小莲在茶中置放紫萼玉株的,是铃儿。娘娘又怎就能够判定是我所为?”

“你说的不错,仅凭这一点,我确实无法断定。”轻弹了弹手,慕容素目色深浓,“只是小莲不知紫萼玉株为何物,受人指引置毒于我,待到丽姬事发,才知自己行下大祸。她背后的指使人是铃儿,但巧就巧在,我设计小莲招认的当日,铃儿竟食用了紫萼玉株疯掉了。”

“铃儿疯无对症,只能说明铃儿的背后还有他人,急于让铃儿闭口不语。而若我没有猜错,真正令铃儿与小莲放置紫萼玉株的,是你与丽姬,对吗?”

谨书的面容一白。不等她开口,她继续道:“其实你这一局布得甚好。铃儿曾侍奉过丽姬,又受过淇玥恩惠。即便事露,只要铃儿不能说话,所有的证据也仅会指向丽姬,断牵连不到你。但你百密一疏,忘了即便铃儿与小莲能将□□放入茶叶,可本宫的殿宇内好茶无数,怎就能恰好想到品尝那松山茉茗?从临华殿至汝坟殿,目前可接触本宫衣食住行的人,唯有你与琉画,而当时那杯松山茉茗,也恰是你,擅自烹煮的。”

谨书心有不甘,“可就算是当初确实是奴婢奉的茶,这也仅仅是娘娘凭借巧合的猜测,又怎会——”

“不错。”她低声笑了,清灵的话音荡在大殿内,凉而清晰,“事情至此,猜测的确大过实据。但指证小莲的是你,奉茶的也是你,本宫不得不小觑这份嫌疑。但本宫也曾反向推及,想过你是否是为人所利用。如若是,那么能够利用你的人,又能有谁?”

谨书心下一凛,细细沉思,忽地恍然大悟,“所以……娘娘这段时日,都是在试探我和琉画?”

慕容素没有否认,盯了她许久,突然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是否很想知道,为何当初我给你的明明是红药,最终却变为了胭脂?”

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良久道:“谨书,我就这样告诉你。我早知淇玥会在赏花合宴上当众断了阮美人这一胎,再欲要嫁祸于我。也早知阮美人当初央求我相助、与淇玥的宫苑口角,都不过她们所设的一场计。央华宫、披兰殿内的红花麝香,都是由我遣人所置。既然淇玥想设计害我,我就将计就计,至于最终的结果是否如她所愿,那便是未知数了!”

“你怎会——”谨书大惊,无数谜团层层缠绕,分外抽不出思绪。倏地她心念一转,似乎反应过什么,“是……小莲?”

她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收买了小莲?小莲是你的人?”

……

我给你两条路,其一是出宫,你出宫后立即离开云州,从此与皇城不再有任何瓜葛;其二,便是你去另侍他主……

如今丽姬已被发落,你跟着她是不大可能了,但既然铃儿乃淇皇妃的人,你倒是可以祈求淇皇妃将你收留……

记得,只有这两条路——

你慎重选择。

……

…………

仰眸凝望着淡绯天光,慕容素轻声地叹,“本宫从不妄纵判害本宫之人,小莲既能安然无恙走出汝坟殿,且顺利归至淇玥身侧,你觉得能是为何?”

她讶得说不出话,心中原本凌绕的迷乱如抽丝剥茧,逐渐明晰了起来。

……

那娘娘可要帮她?

帮。

帮?

对。

……

既然她想夺子,我自然不能遂了她的意,否则岂不纵容豺豹为祸。

谨书,去通知王爷,阮氏和她这一胎都留不得了,烦请王爷尽快设法动手。

……

所以她一如反常,毫不犹豫应了阮美人护胎之求,所以,她才会在淇皇妃警慎过后,会故意向她们两个透露,扬言断了阮美人这一胎……

“娘娘果真好计谋。”谨书面无表情地感叹。

暗伏内细后发制人,一重一重计算的分外精准。枉淇皇妃还以为自己此局天衣无缝,其实早便被对方窥探得通透,然后一步一步,陷阱了对手所设的更深的迷环圈套之中。

“与你们比还差矣。”慕容素轻飘飘地带过,凝视着指尖中那极淡的一抹脂红。

“其实一直到赏花宴前,本宫都尚不能判断你与琉画究竟谁是暗细。问题的关键,便是那包红花胭脂上。”

“我知淇玥要以红花诬告我戕害皇嗣,便率先向你与琉画透露,要断了阮美人这一胎。所以我故意向王爷讨要了两份红花,并私下分别交于你与琉画,让你们替本宫看管好。琉画将红花置放在了自己屋内,而你,将红花放在青佳阁西案的木匣中。本宫佯装不知,而其实,早在暗中将红花换做了胭脂。”

“然后你在宴前便已伏下侍卫。待搜宫过后,侍卫在汝坟殿内何处寻到的红花胭脂,你便能判定内细是谁,便立即带我来了此处。”话已及此,之后的事情她已然全部通晓,心头一片空荡。

慕容素静静望着她,“那些侍卫自搜宫起,仅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在红木匣内搜出红花胭脂。我汝坟殿虽不杂,但宫宇内三大殿七小殿,十余屋室,怎就能这般迅速地寻到线索?而如若说他们确实仔细搜寻过,也并不对,那么琉画房中那一包,又怎会遗漏?”

一句句的沉析慎密严禁,疏而不漏,谨书的面容一片灰败。最后的希望被击穿,她无话可说,无可辩驳,沉寂地闭上眼。

望着她,慕容素轻叹,“谨书,你很聪明,但也过于聪明。我知你也是听命行事,这些谋算,并非自己心意为之,我不会怪你,但,也绝不会留你。”

静默了不知多久,谨书郑重地俯身一礼,“娘娘,奴婢的命乃淇相所救,从来身不由己。奴婢跟随娘娘一年,娘娘待奴婢不错。而今断在娘娘的手上,奴婢心悦诚服。娘娘的恩德,奴婢今生无以为报,只愿娘娘未来,心愿可成。”

良久不语,慕容素什么都不曾说,转身欲走。

“娘娘!”身后一声急唤,她站住脚步。

“娘娘打算,如何处置奴婢?”

“那是王爷的事了。”她不曾回头,清而低的话语静静传来,似飘得极远,“你出自敬北王府,既是王府内细,也将会由王府处置。我会让王爷留你一命,至于其他的……”

静想了一会儿,她终是什么都不曾说出口,压住了心底的叹息,启步离去。





第94章 迷惘
走出殿门,行了许久,琉画一直不曾说话。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观察了她半晌,慕容素开口破了沉寂。

琉画怔了一下,慢慢咬住嘴唇,“奴婢从没想过,谨书会是……”心中的负疚翻涌,她不知该怎么说,“娘娘,我——”

“你不用说。”淡漠地截断了她的话,慕容素没什么声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望着青灰的天际,她的目光眺得极远极远,“知人知面,你又怎能窥探到他人的心思?这不怪你。”

琉画沉默,心中却沉甸甸得透不过气,如同灌满了铅水。相伴数年一同入宫的伙伴,而今发现不过一场欺骗,她说不出心中是怎般的难过。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慕容素劝慰道:“你不必难过,最起码,不必因谨书难过,她不值得。”

叹息犹如晨雾,轻得毫无声息,“你知道吗,这世上,你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你以为的,亲近交好的人,他们会因你卸下防备,更能将你利用、伤害得透彻,到头来最受伤的,不过你自己。”

琉画怔怔的,“娘娘可曾信过谁?”

慕容素的眸间漾了一漾,似乎坠进了某种迷离之中,有种奇异的恍惚。

琉画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只等了许久,听见她淡声开口,“不管我曾信过谁,从今以后,我只信我自己。”

……

曦光斜映,遥远朝阳微升,晕得天边一片绯红。一只白鸽扑腾飞近,静停在不远处的灯龛之上,黑眸似豆轻偏。

细小的笺条隐在灰白羽翼之下,如一根淡渺的丝线,隐约不清。慕容素的脚步停住了,目光微微暗凝。

·
 
“你早知谨书是府内的暗细,对不对。”

慕容素面色冰冷,言辞灼利,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人。

“你故意将她置在我身侧,是试探,也是考验,对不对?其实你对这一切早就了如指掌,是吗?!”

沉默了很久,李祁景抬起眼。

面前的人容色疾厉,目光似炬,紧抿的唇带着恼怒与窘迫的意气。他静看了她一会儿,一直没什么表情,“我也仅是怀疑,并不确认。只知她乃他人刻意置在我敬北王府的细作,至于是谁所置,并不知晓。”

她窒了一下,一夜未曾阖眼的疲倦,加上蕴结于胸的气意,所有的愤懑一瞬被激起,眸子凝成了冰,“你若不信任我,大可以弃了我这颗棋。这般多番试探,可是有意思!”

先前是丽姬便罢,左右与她甚少交集。可是谨书不同,将这样一个隐患放在她身侧,他几乎将她置于悬崖之上,又为她添了一条毒蛇。

李祁景没有动怒,对她的愠怒更似毫无意外,盯了她少晌,静声道:“从今天起,我信任你。”

这样的反应与他平日倒是大相径庭,慕容素有些微讶,胸臆的怒火压了一般,冷着脸道:“罢了!”

她隐隐舒缓了一口气,“左右她未曾害到我,谨书既然如此,琉画又是谁的人?”

“琉画乃我亲自栽培,是我的亲信,这你大可放心。”

她敛了敛眸色,忽地又思起了另一件事,漠然道:“霜云宫中的红花,是你所为。”

她这一句并无犹疑,而是肯定,更未给他丝毫回驳的机会。李祁景神色未动,听着她继续叙说下去,“淇啸天再如何独断,也无法再那般短的时间内自后宫随意畅行、置放红药、又伪造信函。你早便在宴前就将红花置放在了霜云宫内,只待时机成熟,将霜云宫内藏有红花的消息吐露给淇啸天,引他伪造书信指认阮美人,对吗?”

那封信函之中,明确呈述了这一局的始末,唯有的不同,便是将所有的谋划全呈做为阮倧文之意——阮氏不满昭仪白氏新宠,又知淇玥向来善妒,故愿亲折皇嗣诬害白昭仪。只消淇氏可愿助阮氏一族再起东风,重立朝野。

这一招移花接木用的甚好。危迫之下,当下大方舍了阮美人这颗半废之棋,又三言两语将淇氏自己从局中撇了个干净,还平白多敛了个检举之功。左右阮氏自朝中的势力已剥尽,无人替其辩述,而漠北遥远,即便对证,亦是也非轻易之事。更何况,只要淇氏控着阮倧文,就无愁阮美人会供事实。

他一直不曾说话,静听完她所析的话语,回思起先前自己所暗中设下的每一步,良久道:“淇氏对皇兄还有用,现在还不能动淇氏。”

何况他还需得到阮氏的助力。如今淇氏供开阮氏,淇阮两家必定决裂,阮氏既已被淇氏所弃,便必当再无翻身的可能。这样的废棋,最适他们附以恩威,诱以纵用。

慕容素何尝不懂,然而乍然闻及,还是讽笑了一下,谑道:“枉我精心步下此局,本以为就算无法一举制倒淇氏,也可掣肘一二,不想,却最终成了个笑话。”

他眉目微蹙,“现在的局势,已经够了。”

这一案的结局虽最终陨了阮美人,但但凡明眼之人,何尝看不透其中的关窍?皇兄虽不明言,但他以薄惩阮美人之举,已够为淇啸天立下警告,总可制衡些许时日。

“我今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叹了口气,李祁景换了话题,“妙逸,可是倒戈了?”

沈妙逸在宴席之上所言不多,可每一句却都是至要的关键。话锋所指,凌厉而鲜明,句句皆是直逼慕容素,着实无法不令他心生疑忌。

顿了顿,慕容素轻出了一口气,任他悄然转开了话题,“我不知道。”

“……”

“确有线人说她近日与淇玥乔虞走得颇近,至于是否倒戈……”她想了一会儿,问了另一个问题,“如若她真的倒戈淇氏,你当如何?”

李祁景不露声色,深黑的眼眸莫测如渊,不知想了什么。

许久他忽然笑了笑,似乎毫无在意,道:“倒戈叛主的棋子,我留她还有何用?自然杀了便是。若真如此,不令她生不能死不得,已是我的恩赐。”

她闻言遽然惊忡,逐渐心情平息,心却如同落了三九天的冰湖,沉而冰冷。

……

谨书一生不由自己,暗中探寻奔波数年,因一己之差流露马脚,立即遭人清洗;

阮美人忍辱偷生,为谋得家族前程,甘愿为人利用自折血脉,最终却在最危急的时刻,为人遗弃,沦为一枚弃子;

而那个灼烈似火的女子,还一直心心念念着当年红楼一遇的翩翩公子,倾心相付,甘愿为了他委身宫城,或许此生再无羁缘。而今,却只换来这样一句……

她不禁迷惘,是否作为棋子,无论局成局败,终究……都只会是这样一般下场?

·
 
“吱呀”一声,紧闭的殿门被蓦地推开了,嵌进了一丝光亮。

室内的人闻声抬头,触及了来人,瞬时惊忡了一瞬,“公主?”

慕容素浑身似染尽了疲惫,面无表情,明明是妆容精致,却不知为何,总似有种难明的凄怆。听见呼唤,她抬了抬眼,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念出一声,“如歌。”

如歌大惊,连忙上前扶她落座,上下打量了许久,“公主这是怎么了?这般憔悴,可是生了什么病?”

“如歌……”她只是茫然地望着她,看了很久,魂不守舍一般,喃喃地道:“赏花合宴,阮美人的孩子没了,你可都听说了。”

如歌怔了怔,大抵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转而沉默。此事风声鹤唳,闹得这般沸扬。自宴上退下的宫奴婢女碎谈不休,她自然有所耳闻。那一幕幕明来暗往,波谲诡变,即便她未曾亲见,也不难猜是怎样的动魄惊心。

默了好一会儿,如歌期期道:“公主,你辛苦了。”

她却闻声笑了,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目光却如星灼亮,“如歌,现在的我,是不是很可怕。”

如歌怔了一下,“公主为何这样说?”

仅盯着那一丁点粲然的烛光,她低声呢喃:“淇玥和乔虞殿中的红花,是我令人放的。搜宫的侍卫也是被我买通的。是我害了阮美人,都是我做的……”

“那是淇玥做的。”她握住了她的手。纤细的掌中细茧遍布,雪一般冰凉,“不是公主。”

“……公主?”轻念了念这两个字,慕容素低声笑了,“如歌,你知道吗?”

心神俱乱,她的脸上有种苍白的迷离,“以前做公主的时候,我最讨厌棠妃,不因其他,只是因为我一直觉得她太具手段。她可以为了小枫,无辜陷害他人,我自命清高,从来以她为耻,更觉得,即便我此生流落尘埃,也绝不会成为她那样的人。”

低哑的话音逐渐喑涩,映着烛火,似乎有泪坠下来,“可是你说,如今的我,和她又有什么区别?”

“公主与棠妃怎能同及?至少,公主从未主动害过别人。”

“害人就是害人,哪有什么主被之分?”她忍着涩痛,凝神望着自己的手。手很白,触目却总觉一片绯色,灼痛了双眼,“我终究,是变得和她们一样了。”

“公主……”如歌心中滞涩着。

“如歌,从今以后,你不必再唤我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悲伤似乎一瞬敛去,化成一片坚决凝肃。她屈起掌心,慢慢凝握成拳,目光清冷灼灼,“大燕的定国公主,怎会如此阴诡恶毒。”

她早已不是公主,早已不是慕容素。早已……连她自己都不认识了。

夜色降临,室外的夜已是深浓,黑得如浓重的墨。

四下寂若噤蝉。静了很久,耳畔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细微得几乎听不清。

慕容素骤然一凛,直觉令她忽感不妙,顿时高喊:“谁——”

如歌的容色亦变了,立即起身步出殿门。

殿外却空无一人,屏息巡视,整个小院沉寂如水,没有一丝异象。月色清明,静静投下一线白光,映明了深沉的夜色。

“喵……”一只花色野猫不知从何处窜出,慢悠悠地瘙了瘙痒,望见有人,它偏头望了望,又慢悠悠地跳远了。

如歌松了口气,“只是一只猫,公主放心。”

慕容素没有松动神色,慢慢走上前。

小殿的窗扉紧闭,仔细观察,最边角的窗纸下赫然露着一个小洞。窗下是片荒柴,垒叠着几坛枯萎的盆草,冗乱繁杂,许是许久无人打扫,落了一层薄灰。

方才的异动正起于这个方向。掀开倒下的一坛枯草,一枚精致的彩穗静躺在枯草之下,并无一丝灰尘。淡光之下,如一抹轻虹遗落,熠熠生辉。





第95章 乞巧
在汝坟殿闭门静养了一个多月,慕容素的精神逐渐恢复起来。

赏花合宴的风波轩扬,朝堂宫外尽知。李复瑾有意打压,逐渐也便淡了下去。他以极快的速度了罢此案,对外告称此事乃阮氏所为,废庶阮美人,封禁霜云宫,夺尽了阮氏残留朝中的势力,隐然控制了阮倧文。如此,淇啸天再无由触及阮氏,自内由外彻底断了同阮氏的关联。

除此以外,李复瑾又颁下赞令,自民间传扬左相此番检举之功,任由臣民群议。这一行明褒暗贬,看似陈赞,实则是个无声的警告。有心之人心下澄明,何尝思不透这背后隐意?淇啸天再怎般妄纵,短时之内,断不敢再独断妄行。

这些日子汝坟殿白昭仪却很少露与人前,每日仅独滞殿中,无要是甚少出殿。宫中传言赏花合宴那一日后,白昭仪受了惊吓一病不起,故而告病闭殿。除却徐韶冉,几乎所有人都避而不见,甚至几番将李复瑾都隔在了殿外,令人稀奇。

又过了月久,七夕时至,宫城内外结起彩灯。汝坟殿内未多庆贺,依旧保持平日的气象。那一天慕容素长久地将自己锁在殿中,整整一日不曾见人。琉画只当她心情欠佳,敲请了几次未果之后,便再不曾多加打扰。

未曾想迎来了李复瑾——

“这些日子你告病闭殿,一直鲜少外出。朕怕扰你静养,一直不敢贸然过来问你。”

等了许久终于肯见,望着榻上的人,李复瑾的神情似有几分小心翼翼,微笑着问询,“如今,可好一些了?”

她一瞬不瞬地看了他很久,脸上始终不曾有什么神采,垂眸淡声道:“承蒙陛下关怀,臣妾无恙。”

李复瑾点了点头。心中积淀着许久以来的疑问,良久启口,“那日在宴上……”望着她,他的语气有几分踯躅,终是说了出来,“朕知道,其实,那是淇皇妃做的。”

“……”

“你其实早就知道,对不对?而央华宫与披兰殿的红花……”目光隐忍着几分难述的复杂,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许是早有预料,面对他的质疑,她始终声色平静。盯视着自己的手指,忽然一哂,笑靥明媚,“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淡漠的语气如寒风卷袭霜雪,迫人的寒凉,令李复瑾一怔。

她抬起头,原先所有的娇柔生涩全然隐去,清丽的面庞凝固着冷淡,“事已至此,我自不必向陛下隐瞒。我既出自敬北王府,那么陛下心中应该明确,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在他面前,向来唯诺瑟缩的民女忽地不见了,眼前仿若忽地换了一个人。尽管李复瑾早有预感,仍是不禁怔忡。

“我是王爷亲培的棋子——”她轻飘飘点破了最后一层迷雾,笑着叹息,“我入宫的目的,就是暗中替王爷清除自后宫的障碍。淇皇妃也好,阮美人也罢,只要王爷有令,那么她们便都是我的仇敌。”

他心头酸涩,凝目半晌,勉勉强强挤出了话语,“我以为你……”话未言完他自己却先顿住了,心头无尽茫然。

……以为什么?

以为她与他人不同?以为她只是普通艺姬?

他自己都心知这不过自欺欺人人的说辞。更何况,他又要怎么说,其实她一直不过是另一个女子的替身?

慕容素自然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幽深的眸子盯着他,笑意浅淡,似哀似讽,“能在这后宫长存不衰的女子,有几个可独善其身?陛下心知肚明,我本非善类。”

“……”他沉默,喉咙哽涩般得难受,再说不出什么。是他的错。她太像她,却不是她,他又怎能以慕容素的性情去要求她?她本就从未做错什么。

隔了很久,他忽地探过身,执起她的手。

慕容素怔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出,抖缩了一下最终捺着自己停住了。

“你做的……很好。”少晌,他只期期艾艾说了这样一句,容颜含混难明。

作为一名棋子,她确实做的很好,出手狠辣一着中的。但是像她这般的女子,本不该成为一颗棋子。

这般反让慕容素怔愕了,久久不曾说出话来。

片刻李复瑾抬起头,顿了顿,扯出一枚笑,道:“阿芷。”

慕容素一怔。

“你进宫已久,在宫中这数月,可觉得滞闷?”

怔然地看着他,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木然地回答:“宫中生活奢华,起居优渥,只不过,过于刻板繁琐了些。”

李复瑾轻笑,“可想去宫外看看?”

“什么?”

他笑意更深了,尽量让自己话语自然,对她摊出手,“今日乞巧,宫外有会,朕带你出宫。”

·
 
七夕今宵看碧宵,牵牛织女渡河桥。

七月初七,凡间乞巧,繁花生树,河灯如星。

每年当此时节,无数才子伊人尽数流出,自长街灯市参聚集会。星灯漫流,湖水依依,脂香旖人飘市,遍地笑语欢言。

漫在长街的人流之间,慕容素轻衣素裹,长发清颜,几乎同普通民家逛会的行人无异。身侧的李复瑾青衣束发,亦是寻常装扮。

思索了良久,慕容素依然恍不过神绪。

她无法探晓李复瑾究竟在想些什么。本以为,她既将一切都已挑明,那么必然会遭得他的厌弃。素来饱有目的的棋子一直最为上位者深忌,故才有兔死狗烹的典故。而今一切却与她所想的不同。

她始终想不透。

周遭的灯火朦胧旖旎,飘香四溢。她一直不曾看景,更似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只默然盯着地面前行。耳边笑语欢音,清歌隐隐,都似乎同己隔得极远,丝毫提不起兴致。

肩膀蓦地被拍了一下,她怔愕地抬头,一个魔鬼面具赫然出现在眼前,面具之后的男子青衣淡飘,声音浅含微笑。

“怎么一直低着头?”俊逸的面庞徐徐露出来,音容尔雅而怡人,“可有什么喜欢的?我送给你。”

慕容素怔了一怔。

这一刻的他笑意温润,柔和彬彬,一袭青衣如旧,恍如经年初见的模样。那时他尚还意气风发,她亦故我骄纵,策马同游,烟雨似梦,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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