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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西子情-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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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中转眼间就剩下了英亲王妃、秦铮、谢芳华。
  “铮儿,趁着人还没进来,这件事情,你跟我说说,您想闹到哪个地步?”英亲王妃见人都出去,低声询问秦铮。
  秦铮眸光微闪,“娘,你说这件事儿若是执意闹大的话,能闹到哪个地步?”
  英亲王妃皱眉,“这件事情,从纵火烧山,到我和华儿被刺杀,再到你被刺杀,另外还有法佛寺僧人搀和一起暗算你,绝对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做成这一套连环的戏码。若是你要闹大,那么,怕是朝野要震动了。”
  秦铮轻笑,“朝野本来也不平静,震动一下难道不好?”
  英亲王妃对他板起脸,“没个正经,我与你说正经的,你与我赶紧老实地说,你到底想要做到哪一步?是不留余地,还是留点儿余地?你现在赶紧与我说清楚,我也好在皇上、你父王面前施为。”
  “秦钰要回来了!”秦铮不答英亲王妃的话,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英亲王妃一怔。
  谢芳华在旁边听着,眯了眯眼睛。
  “总要留着点儿给他玩!就弄个半死不活吧!都玩没了也没意思。”秦铮话落,偏头看向谢芳华,又捏了捏她的手,“华儿,你说呢?”
  谢芳华看了一眼被他攥住的手,什么佛门圣地不宜在佛祖面前无礼,他秦铮可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不过幸好她虽然重活一回,倒也不怎么信封神佛,对他的举动也不甚在意,只抽出手,语气清淡地道,“我只是一个闺中女子,病能借这一场大火好了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本事搀和 这等追查幕后人和牵扯朝堂的朝事儿?待我哥哥来了,哥哥给我做主便是。”
  秦铮翻了个白眼。
  英亲王妃看着谢芳华,缓缓地笑了,说道,“华儿的病若是真好了,那我也要谢天谢地了。英亲王府虽然从来不供奉佛堂,但你的病若是好了,我回去之后就建立一座佛堂,供奉佛祖菩萨。逢年过节,早晚三炷香地供奉。以后每年的年节,我也来这法佛寺上香谢佛恩。”
  谢芳华回英亲王妃一笑,不再说话。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高呼声。
  英亲王妃住了口。
  不多时,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进了达摩堂。
  当先一人明黄袍子,袍子上的金龙分外夺目。吴公公踮着脚给他打着伞,正是皇帝。
  皇帝身后半步跟着英亲王,他走得显然有些急,是以脚下一跛一跛的。给他打伞的人是喜顺。
  英亲王身后,紧跟着谢墨含,比起前面二人的魁梧,谢墨含却显得孱弱文弱许多。侍书给他打着伞,他显然是出门出得急,连一件轻裘也没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锦缎软袍。面色比往常苍白。
  三人身后,左右相也跟来了,分别由自己的贴身长随打着伞。
  左右相之后,孙太医由药童拿着药箱打着伞,一颤一颤地走着。
  孙太医之后,还有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老者穿着一身道袍,没打伞,却是行走时周身似乎筑起了一道真气墙,在他头顶上方雨水自然地被挡开,半点儿也淋不到他。
  谢芳华一眼便看到了那名老者,坐着的身子不由得站了起来。
  这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外公。
  博陵崔氏当年之所以没落下去,也是因为,当年的博陵崔氏家主弃家入了道教。而弃家的那个人正是她的外公,崔荆。
  当年,她娘嫁入忠勇侯府之后,她的外婆病了一场,不得治,去了。她外公处理了她外婆的后事百日之后,将博陵崔氏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他的舅舅,也就是如今漠北的武卫将军。自己跟着一位云游的道人走了。
  自此后,杳无音信。
  后来,她娘和爹双双出了事儿,舅舅为了护她和哥哥,自请去了漠北戍边。
  皇帝权衡利弊,准了舅舅的奏折。博陵崔氏退出了京中贵裔圈,旁支族亲回了博陵崔氏的族里,自此,和清河崔氏相提并论的大族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谢芳华还是在她娘亲的书房里看到过她外公的画像。
  这么多年,她没想到,外公竟然回来了。
  这一刻,她不知是什么感情,只觉得眼泪在眼眶转。虽然她自小未曾见过外公一面,但从她娘小心翼翼收藏的画像来看,她娘一定是极其敬爱自己的父亲。她以前不曾出府时就想着,会不会有朝一日外公回来?
  如今看着那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她想迎上前去,却是怎样也迈不动步子。
  英亲王妃也看到了外面走进来一群人之中仙风道格的老者,腾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竟然是……竟然是……”
  秦铮也注意到了外面走来的人,目光在那老者身上转了一圈,听到英亲王妃的话,回头瞅了她一眼,又见谢芳华眼泪在眼圈转,神色怔怔,似喜似悲,他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伸手擦了一下她的眼睛,低声问,“怎么了?那个老者是谁?”
  博陵崔氏家主弃家离开时,是崔玉婉和崔紫菁嫁入忠勇侯府和英亲王府不久之后。那时候秦铮自然也是没出生的。所以,他不识得。再加之,他天性高傲,只关注值得引起他注意的事情和人物,关于博陵崔氏,他也就只关心个武卫将军,未曾去探究上一代出家为道的家主。
  “是我外公!”谢芳华低声道。
  秦铮一愣,转过头,有些讶异地看着那老者,“博陵崔氏上一代家主?”
  谢芳华点了点头。
  秦铮收回视线,见她短短时间,眼眶有些红,又问,“你确定?”
  “自然是确定的!”谢芳华顺手扯过他衣袖,擦了擦眼睛,然后推开他,走了出去。
  秦铮看着他衣袖上的一片水渍,呆了一下。她拿他衣袖擦眼泪?做的可真是顺手!他很想追上去问问,她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动作吗?不过见她脚步踩在地上,走得慢慢的,他压制住了想法,看向英亲王妃,喊了一声,“娘?”
  “是,是博陵崔氏上一代的家主!没错!”英亲王妃回过神,对秦铮招手,“铮儿,快走,我们出去看看!”
  秦铮点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殿门。
  谢芳华从大殿内走出来,这是第一次,没戴面纱,出现在众人面前。
  天空下着细密的雨,她一身锦绣华裳走出来,如玉雪山之巅浊世的雪莲,又如冰川山涧中那一缕冰泉,又如九天之上那一抹轻云流彩。
  有一种美,能醉风月。
  有一种美人,能让山河日色都黯然失色。
  皇帝一眼所见,脚步猛地停住了。
  英亲王、左右相等也顿时停住了脚步。
  有人目光复杂,有人目光惊艳,有人目露感慨,有人目露不敢置信,有人目露疑惑。
  所有的目光交织在了谢芳华的身上。
  包括博陵崔氏上一代家主,谢芳华的外公,崔荆。
  谢墨含看到谢芳华的面纱竟然摘掉了,也是一怔,脚步顿了顿,目光往前后左右看了一眼,将众人神色看在眼底,暗暗叹息一声,越过挡在他前面的皇帝和英亲王,迎上谢芳华,喊了一声,“妹妹!”
  谢芳华自然也看到了众人的神色,见谢墨含迎上前,她停住脚步,抓住谢墨含的手,先是对他责备地道,“哥哥出府上山来,山风凉寒,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谢墨含心下一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完好,松了一口气地道,“我听闻法佛寺失火出事儿,就急急忙忙赶来了。”
  “侍书,哥哥急,你怎么也不提醒着他一些?”谢芳华质问旁边给二人打伞的侍书。
  侍书顿时苦下脸,“小姐,世子听到消息后,走得太急,没容小人准备啊!小人只能赶紧追来了。这伞幸好还是咱们车上去年备着的呢!否则,别说衣服没有,现在浑身都淋湿了。”
  “你现在就吩咐人去找一件轻裘来给哥哥披上。”谢芳华对他道。
  “知道小姐无恙后,我就已经吩咐人去取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只不过现在只能让世子先挨挨凉气了。”侍书道。
  谢芳华点点头,不再责怪他,哥哥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听说法佛寺失火,怕她出事,他着急赶来是一定的。伸手帮他往上拉了拉衣领,对他轻声问,“哥哥,那是外公吧?”
  谢墨含点点头,回转身,看向须发花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是外公!”
  谢芳华看向老者,老者见她看来,眉目露出一抹和蔼的笑。
  谢墨含拉着谢芳华走向老者,对老者道,“外公,这是华儿!”
  “外公!”谢芳华走到老者面前,看着他,喊了一声,鼻音有些浓郁,微带哽咽。
  老者应了一声,伸手去摸谢芳华的头。
  谢芳华抿起唇角,眼泪在眼圈内打转。若是她娘还在,见到外公,不知会有多高兴。
  “三分像你娘,七分像你爹。到底还是谢氏的女儿!”崔荆落下手,感慨一句。
  谢芳华对他笑了笑,低声问,“外公离家出走多年,娘亲临死也没能见外公一面,华儿出生后一直不曾见过外公,如今外公怎么回来了?”
  “说来话长!半年前,我在青云之山和一道友摆八卦观星阵,恰巧窥到了南秦京城的天象。南秦星移斗转,星海纵横,霞云失色,火烧天峰。这是大凶之兆。我当时只参悟了前半个星卦,道法太浅,没参透后半个星卦。于是,便启程回来走一遭。”崔荆道。
  “原来如此!还要感谢这天象了!否则华儿和哥哥不能见到外公了!”谢芳华涩然道。
  “你这孩子!外公虽然入道,但到底还是你外公!除了要回来参透这半个星卦外,也是想看看你们。”崔荆又摸摸她的头,怅然道,“一别多年,南秦依旧繁华,但到底是物是人非了!入道之人,也并非真就脱离肉骨凡胎,没有七情六欲,天下没有真正不问世事的地方。外公避开红尘,也不过是图个清静罢了。”
  谢芳华闻言心里一暖,言外之意,外公也是为了她和哥哥回来的,她露出笑意。松开谢墨含的手,挽住了崔荆的胳膊。
  崔荆瞅着她,捋着胡须,慈爱地笑了。
  “荆叔叔,您总算回来了!”英亲王妃此时也来到了近前,有些激动地看着崔荆。
  “一别多年,你这小丫头可没变模样!”崔荆看着英亲王妃,笑着点点头。
  英亲王妃眼圈也微微泛红,嗔怪道,“这个天下,如今也就您还喊我小丫头。”话落,她掏出帕子,抹抹眼睛,有些酸涩道,“紫菁没照顾好玉婉,荆叔叔,您不怪紫菁吧!”
  “婉儿本命如此,造化如此,实乃天意!”崔荆摇摇头,感叹一声,“当年,我走时,紫云道长便算出了她的运数,我初时不信,后来接连发生了几桩事儿,也就信了。”
  “紫云道长是当年云游到南秦,带走您的那位道长?”英亲王妃问。
  崔荆点点头。
  “他当时既然能算出,毕竟是有其能,为何不求他改了玉婉的命数?”英亲王妃又道。
  “你这小丫头,命数能是随意更改的吗?”崔荆笑了笑。
  英亲王妃揣起帕子,一时无言。
  “这个是你家小子?”崔荆移开眼睛,目光落在站在英亲王妃身后的秦铮身上。
  英亲王妃回过神,挥手一把将秦铮拽到了崔荆面前,对他道,“正是我那个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出来的混小子。”话落,对秦铮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见过外公!”
  “不该是叫外公吧!论清河崔氏,他该喊我一声堂叔外公。”崔荆道。
  “荆叔叔,您大约还不知晓,华丫头和这个臭小子得了皇上圣旨赐婚,他喊您一声外公,如今也是当得!”英亲王妃顿时得意地笑了,“您没想到吧?当年我和玉婉约定,她生了闺女嫁我儿子,如今玉婉虽然去了,但这一桩约定却是履行了。”
  “哦?”崔荆有些意外,看着秦铮,缓缓笑了,“老道一路赶来京城,竟是没留心这个消息。若是照这样说的话,喊我一声外公,是该当得!”
  “外公!”秦铮趁机笑吟吟地喊了一声,分外心甘情愿。
  “好!”崔荆大笑,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事儿,递给秦铮,“外公给我外孙女婿的见面礼!”
  谢芳华顿时不满,她可都没得外公的见面礼,凭什么秦铮喊了一声,就有见面礼了?
  秦铮不等谢芳华有所言语动作,立即伸手接了,没看清是什么物事儿,转眼便揣进了怀里,笑得欢喜,“多谢外公!”
  崔荆笑着点点头。
  谢芳华偏头瞪了秦铮一眼,有些不甘心。
  秦铮对谢芳华眨眨眼睛,笑得得意。
  “朕就知道,只要一见到崔老,他们眼里就没朕了!朕站这半响,也不得理会。”皇帝此时开口。
  英亲王妃慢慢地回转身,对皇帝道,“皇上往这里一站,谁敢不理会您?臣妾这里还等着皇上给我、我儿子、未来的儿媳妇儿做主呢!”
  “做主什么?”皇帝看着她问。
  “法佛寺失火时,我们三人都遇到了刺杀。”英亲王妃正了神色。
  皇帝眯起眼睛,“你们三人可是受伤了?”
  “铮儿受伤了!我的婢女春兰给我挡了一剑,我和华丫头才幸好没事儿。”英亲王妃简略地道。
  “凶手可是抓住了?”皇帝问。
  “自然是抓住了!”英亲王妃道。
  “好!此事朕给你们做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趁火作乱,刺杀堂堂王妃,王法何在?”皇帝板起脸,威严地道,“现在就带凶手来,你们将经过仔细说与朕,朕现在就命人彻查。”
  英亲王妃点点头,“外面下着雨,先进大殿再说吧!”
  皇帝颔首。
  英亲王看向英亲王妃,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低声道,“你真不曾受伤?”
  英亲王妃摇摇头,“我是不曾受伤,铮儿受伤了。”
  英亲王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秦铮,“你伤在了哪里?”
  “小伤!”秦铮道。
  英亲王见他气体虚弱,面色隐隐苍白,知道受伤不轻,但他面上却云淡风轻,不当回事儿,显然不愿意多说,他点点头,“稍后让孙太医给你把把脉,开一副药方子。”
  秦铮“嗯”了一声。
  “还有华丫头,我见你今日气色倒是极好。这是怎么回事儿?”英亲王又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摇摇头。
  “你说也奇了怪了,法佛寺失火,铮儿在后山院落里睡觉,我和华丫头担心他,一起去找,半途中,遇到了杀手,之后,又遇到了一个和尚暗算,有一簇火苗烧来,烧掉了她面纱的同时,竟然也消散了她脸上病态。”英亲王妃对英亲王道,“这事儿我亲眼所见,你说奇不奇怪?我观察了她两个时辰了,她都未曾重犯病症,我就在想,是不是这一场大火让她的病突然好了?”
  “一场大火就烧没了华丫头的病?哪里有这等怪异之事?”英亲王显然不信。
  皇帝目光也落在谢芳华脸上,一双眼睛探究深邃。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以前的华丫头什么样子你也见了,如今这样子可真是好模好样的。哪里像是还有病?”英亲王妃质问。
  英亲王看着谢芳华,一时无言。
  “孙太医不是带来了吗?稍后让孙太医给华丫头看看如今她的身体到底如何。另外,朕听说崔老也晓得医术,稍后再让崔老看看。”皇帝缓缓开口,“若是华丫头这病真的就此好了,也是一件大喜事儿!真是可喜可贺。老侯爷也不必日日忧愁了。朕也可宽心了。”
  英亲王妃点点头,催促道,“那就快进大殿吧!都别在这里淋着雨了,赶紧先给华丫头看看身子。”
  皇帝不再说话,向大殿内走去。
  英亲王也点点头,跟在皇帝身后走向大殿。
  英亲王妃看了谢芳华一眼,谢芳华对她笑笑,挽了她外公,一行人一起进了大殿内。
  大殿内,空无一人,地上没有了无忘的尸首。
  秦铮还没迈进殿门,便发现地上无忘的尸首不见了,目光顿时眯了起来。
  谢芳华自然也发现了,目光一寒。她因为外公突然回来,一时间分散了心神,竟然没发现大殿内什么时候没了无忘的尸首,她看向秦铮。
  秦铮垂下眼睫,对她无声地摇了一下头,他一时惊异谢芳华外公竟然回来了,也忘了顾及,偏头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自然也发现了,抿起唇,也摇了摇头。
  “尸首呢?哪里去了?”英亲王妃自然也发现了,当即面色沉了下来。
  进入大殿的皇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英亲王妃,问道,“什么尸首?”
  “刚刚我们迎出去时,这地上明明有一具尸首。短短时间,怎么不见了?”英亲王妃对两旁众人质问,“谁看见了?”
  侍画、侍墨安排人送谢氏六房老太太下了山,跟着皇帝的队伍一起又进了山寺,自然不晓得,齐齐摇摇头。侍蓝、侍晚随着谢芳华跟出了殿外迎崔荆,自然也没看顾殿内的尸首。
  听言、林七因为好奇,也跟着秦铮、英亲王妃、谢芳华出了殿外,忘记了殿内的尸首。
  这样一来,竟然谁也不晓得殿内的尸首何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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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喂,前两位,你们俩这样,还有人敢进V群吗?o(╯□╰)o后面的这一位亲爱哒,月票是当月有效,月底清零啊。提醒大家,我要开始每天都掏兜了啊!有攒到月票的,快投给我,投给我,投给我,谁浪费揍谁……

    第三十章阴阳

  早先无忘躺着的地面,没有一丝痕迹,大殿因僧人每日打扫,十分干净。今日即便外面下雨,众人进出踩了脚印,也不见乱象。
  谢芳华先看了一眼大殿内的环境,与她刚刚出去时别无二致。
  无忘尸体躺着的地方没有水渍,自然他不是被化尸水给化尸了。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是有人把尸体给挪走了。
  地面是青石板铺的,十分厚重,不像是有机关暗锁,而沿途四壁都是佛像。
  她将四处看了一遍,抬头看向大殿的殿顶。
  与此同时,秦铮和李沐清也看向殿顶。
  廊柱支撑,红木相接,刻着祥云天花图,一样没有痕迹。
  似乎那具尸首就凭空消失了。
  谢芳华盯着房顶看了片刻,顺着最中间几个人合抱的廊柱向下看来,目光最后落在她和秦铮早先坐着的佛祖佛像上。
  秦铮和李沐清目光最终也落在了那座佛祖的佛像上。
  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进来之后见没有了无忘的尸首,脸色都是齐齐一变,也惊住了。
  英亲王妃面带怒意,“这可新鲜了!我们多少人在,一具死人的尸首还能凭空消失不成?”话落,她质问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这里是否有密道暗门之类的机关?”
  法佛寺主持不知如何回答,看向普云大师。
  “两位大师,今日寺院连番出事儿,你们寺院僧人涉嫌刺杀铮儿,你们还以为能不被牵连其中吗?到底有没有?实话实说!”英亲王妃轻喝道。
  普云大师点点头,“的确是有!”
  “在哪里?”英亲王妃问。
  “就在这佛祖宝座下的莲台下。”普云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是这个密道除了历代主持知晓外,再未曾外传。老衲曾经担任主持,传主持之位之时,将这暗道之法传给了主持。只有我俩知晓外,再无旁人。”
  “现在就打开暗道!查!”英亲王妃气怒道。
  普云大师点点头。
  法佛寺主持也觉得这事情太过严重,若说是无忘刺杀秦铮,被李沐清抓住死去,可是如今在这堂堂大殿,殿外距离殿内不过几丈远,无忘的尸首便悄无声息地失踪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查?尤其还是在皇上面前。法佛寺这一回算是卷进漩涡里了。他一时间暗恨,怎么没早死死地看住无忘,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当即亲自上前,转动机关,偌大的佛像无声地升起,里面露出一个黑洞来。
  “这个暗道是通向哪里?”英亲王妃质问。
  “通向后山的山崖,那是一处绝壁,只有一个铁索桥。是法佛寺的禁地。”主持道。
  谢芳华心思一动,法佛寺主持指的那一处后山铁索桥禁地岂不是她和李沐清来偷盗《心经》时走的路径?眼角余光去看李沐清。
  李沐清眸光动了动,似乎向谢芳华的身上看过来一眼。
  英亲王妃立即喝道,“来人!下去查!”
  她喝声刚落,有几个英亲王府的护卫立即走上前,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来两个人,跟去查!”皇帝此时也开口吩咐。
  吴公公闻得旨意,一摆手,皇帝的近身侍卫里有两个人也跟着跳了下去。
  左相看了右相一眼,右相回了左相一眼,二人同时对身后摆了摆手,又各自有两个护卫跟着跳了下去。
  “尸首消失不过是在我和华儿出去迎外公,说了几句话,再转回来,短短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秦铮慢悠悠地道,“来人,立即去后山的铁索桥查看,同时将法佛寺方圆十里,都给我派人守死了。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是!”有一人在外应声。
  皇帝看了秦铮一眼,对他哼了一声,“臭小子,在你的手里竟然还会弄没尸首?我看你是愈来愈废物了,连个尸首也看不住。如今若是找不到尸首,还怎么查案?”
  秦铮看向皇帝,玩味地一笑,“皇叔,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华儿在我身边,她的病有所好转,我这整个心思都扑在了她的身上。哪里还有心思看一个死去的秃和尚?找不到尸首就不能查案了吗?不见得!”
  皇帝嗤笑,“整日里围着女人转,瞧瞧你的出息!”
  “皇叔您说这话好没道理!您不整日里围着女人转?您若是清心寡欲的话,还要后宫的妃嫔做什么?依侄儿看,趁早解散后宫得了!等您解散了后宫,想要从女人上训斥我有没有出息也能理直气壮。”秦铮反驳皇帝。
  皇帝一噎,骂道,“混账!”
  秦铮翻了翻眼皮,不客气地道,“整日里听你说这两个字,能不能换个新鲜的?”
  “王兄,你看看你的好儿子!他整日里满嘴胡言,正事儿不做一件!朕说说他,如今十个不服八个不服,连朕的后宫也编排上了。”皇帝转向英亲王气道。
  英亲王揉揉额头,对于皇帝和秦铮见面就杠起来,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秦铮若是乖觉的时候,懒得搭理皇帝,应付一般地请个安问个礼,也就完事儿了。若是不乖觉的时候,就比如这样与他斗嘴,专门气他。南秦上下,也就秦铮一个敢和皇帝这么说话。他说谁也不是,说皇帝得罪皇帝,说儿子得罪他的王妃。只能无奈地转移话题道,“皇上,现在不是追究他没看住尸首的过错,而是要尽快查案!”
  皇帝闻言不再搭理秦铮,说道,“既然他吩咐先封锁了法佛寺方圆十里,那么有人作乱的话,也逃不出去。”话落,看向谢芳华,“孙太医,先给华丫头过来看诊。毕竟如今王妃、二公子、华丫头三人都没出事儿。案子查的话不急一时,慢慢查,她的病才是重要。”
  谢芳华垂下眼睫,案子不急一时吗?时间拖得越长,那么越会被人抹平了痕迹。她的病重要?皇上无非是让人觉得他重视忠勇侯府罢了!
  上一世,便是这样给忠勇侯府布的迷幻阵,让忠勇侯府始终待在云端之上,包裹了一层糖衣,最后受到麻痹,才摔了个粉身碎骨。
  孙太医听见皇帝召唤,立即走上前。
  谢芳华挽着崔荆挨着坐在椅子上,从进得大殿,始终没松开手。
  秦铮难得看见谢芳华小女儿家的模样,即便在忠勇侯的面前,也未曾见她如此亲近忠勇侯,心里有些吃味,扁扁嘴,暗暗打着主意,有朝一日,也让她对自己这样。
  谢墨含看了秦铮一眼,缓缓地笑了笑。
  李沐清看着崔荆,若有所思。
  宋太医恭敬地给谢芳华请了个安,和声道,“芳华小姐,请伸出手腕,老夫给你把脉。”
  谢芳华看着孙太医,见他头也不抬,没看她,她点点头,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挽着崔荆。
  崔荆端正地坐着,从见到谢芳华叙旧之后,褪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姿态,像个寻常的含饴弄孙的和蔼老者。
  谢芳华的手腕纤细,似乎不盈一握。
  孙太医看着,谨慎地回头问秦铮,“二公子,您的帕子借老夫一用!”
  秦铮闻言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盖在了谢芳华的手腕上。也不离开了,便站在孙太医旁边看着。
  孙太医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谢芳华盖着娟帕的手腕上,仔细把脉。
  谢芳华静静地等着他的结论。
  孙太医不是无才之辈,他是真有几分本事本领,不止是把过听音的脉,也把过他的脉。但以他的医术,定然是能摸出两个人相同的脉象里的几分门道来,但是从未说破。今日,她的脉象还是一如既往,因伤势未愈,还是处于虚弱伤腹阶段。但是,就看他怎么说了。
  皇帝也忽然站起身,来到了孙太医身边。
  孙太医眼角余光看到了皇帝明黄的龙袍一角,手细微地一哆嗦。
  秦铮偏头看了皇帝一眼,挑眉,“皇叔,你这么关心我的未婚妻,是因为忠勇侯,还是因为关心侄子的婚事儿?”
  “朕都关心!”皇帝开口。
  “那不如趁着现在,皇叔改下一道圣旨,让我和华儿提前完婚吧!今日华儿的病若是因法佛寺这一场大火好了,也是吉日吉时,佛祖保佑,天公作美。我们也是一段好姻缘。”秦铮趁机要求。
  “圣旨能是随意更改的?别再说话打扰孙太医诊脉!”皇帝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地挡回了秦铮的要求。
  秦铮用鼻孔哼了一声。心里知道,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下提前赐婚的圣旨。
  英亲王妃忽然也走到了近前,站在秦铮身边,对孙太医温和地道,“孙太医,你的医术我信得过,你可以仔细地认真地慢慢地好好给华丫头诊脉,看看她经过这一场大火,是否洗去了九年前的血光之灾?”
  “是,王妃!”孙太医心里有些打鼓。
  “不错!你好好诊脉,诊好了,朕重重有赏!”皇帝接过话。
  “是,皇上!”孙太医的手有些细微地抖。
  “诊不好,你一家老小都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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