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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别着急-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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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那样好看,眉眼弯弯,唇红齿白。
邵令航呆呆看着她,眸子一瞬被魇住了,吸了很长的一口气,抬手将她的脸压回了自己的胸膛,“不看就不看吧。”
他的心跳得特别快,一下一下敲鼓似的,震得苏可耳朵发颤。
两个人就这么抱在一起站着,冲天的烟花一发高过一发,绚丽多彩的颜色将夜空染成一张画布。硝的味道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眼瞅着最后一发冲上天际,苏可对着黑夜仰起头。没有为自己,也没有为家人,身份财富也抛在一边,她只求,真相大白那一天,对每个人的伤害都少一点。
“许的什么愿?”
“让老天将你这动不动就发誓保证的毛病改一改。总听着,容易让人腻烦。”
邵令航哼哧着笑起来,“你若不是这么油盐不进,我何至于这样。”
苏可别过头,低声嘟囔,“说得多,做得少,这和油嘴滑舌有区别吗?好听话我听得多了,谁稀罕你这雷打不动的两句。”
邵令航耸着肩膀笑了两声,将苏可的脸捧在手里,那么小一张脸,细腻光滑,他捧得小心,怕手上的老茧刮到她。他慢慢靠近,怀着几分期待,几分试探,小心翼翼地将脸挪了过去。额头抵上额头,视线下移落在她红艳的嘴唇上,喉结耸动,却不敢再有下一步。
两人的呼吸都是慌乱的,苏可的牙齿都打着颤,身子往后撤,却被他抓得牢牢的。
吞了两下口水,苏可的声音显得极为慌乱,“我的话不是这个意……”
话没说完,这个吻终于落下来。轻柔的,带着虔诚的心仔细描摹她的唇形。分明不是第一次孟浪,却因为她的不闪躲,让他更加紧张。在她张开嘴迎合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坍塌了。他渐渐将这个吻加深,一点点带动她的舌尖,扰乱她的气息。
他咬了她的嘴唇,含混不清地说:“可儿,你是我的。”
苏可发笑,这个人真的永远都是这雷打不动的几句话。
……
大年初一的早上,老夫人按品大妆,同邵令航一起进宫朝贺。
因为有三太太陪同,到顺贞门的时候,苏可和无双等在车边,只由三太太扶着老夫人进宫。因为年前对邵令航盛传的流言蜚语,老夫人颇受瞩目,虽有平日里要好的几位夫人说笑招呼,但更多的诰命仍是止不住的私下议论起来。
老夫人显得很从容,她的城府还不是苏可能够比拟的。倒是三太太,脸上僵硬,眼睛总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颇有些扭捏。
老夫人提点了她几句,三太太稍微好些,但脸还是僵硬。
其实三太太每次进宫都是这个样子的,在宫里为数不多的照面里,苏可曾经很纳闷三太太这样不稳重。后来看了名册,心里也忽而明白。她的夫君只是个从六品的员外郎,按着大铭朝的规矩,她的品级根本不能进宫朝贺。只是老夫人年岁大,腿脚多有不便,而侯爷一直没有成亲,太后那里怜惜,特准了老夫人带一名家眷入宫。
这个殊荣给了三太太,可即便是站到了老夫人身边,从六品的安人,和一品侯爷夫人,之间可是有着天壤之隔。
名不正则言不顺,三太太没有底气也是正常。
那么自己呢,苏可的心忽的一空。嘴唇上还残留着昨晚的疯狂,可现实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将梦境打碎。他有办法,他有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送走老夫人,侯府的马车按着往常的规矩排在墙根下,挨在理国公府的后面。
苏可和无双跟过去,才走两步,身后传来方妍的声音。苏可回头,方妍带着两个宫女走上前来,点头见过,方妍笑道:“贤老嬷嬷今儿早起派人来说,要是苏姐姐跟着老夫人进宫来,让我领着姐姐去趟寿安宫。”
方妍从身后宫女的手里接过一个对牌,确实是贤老嬷嬷用的。苏可不敢辞,恭敬地接过来,和无双交代了两句,跟着方妍进了宫。
宫中朝贺,长街上的宫侍来往不绝。苏可有心想问问方妍,但碍着身后还有两个宫女,只得一路小心地跟着。但她身上只着侯府惯例的冬装,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她不是宫女,实在是显眼。
到了寿安宫,方妍屏退了两个宫女,独自带着苏可进去。
此时方能说两句话,“瞧着不是什么大事,大约是上回圣寿节你进了宫,贤老嬷嬷知道了,想你些,才传你进来的吧。她如今的年纪大了,皇上都三不五时地来瞅瞅,听说一应后事都已经预备下了。临了想见几个人,也是常情。你不用太过担心。而且这也是太后特许的,否则你也进不来。”
苏可稍稍松了口气,点点头进去了。
如果苏可记得没错,贤老嬷嬷已经六十五岁。这宫里除了年过古稀的太后娘娘,阖宫上下,年岁最大的就是她了。况且皇上和她亲厚,宫里的人都敬着,不敢有半分懈怠。
只是时隔一年多再见到,看见贤老嬷嬷躺在床榻上老态龙钟的样子,苏可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老嬷嬷,可儿瞧您来了。”
贤老嬷嬷转过头来,身边有个伶俐的宫女将她扶起来,垫了两个松花色大迎枕,掖好了被脚,施施然退了出去。
苏可站在那里抹眼泪,上前着要行礼,贤老嬷嬷却冷冷瞧着她,近乎刻薄地命令道:“跪下。”
苏可一怔,眼泪没控制住,刷的滑下来。她紧忙跪在床边,垂着头不敢言语。
“我曾经怎样教导你的,你都忘了是不是。如今我身子骨不行了,过一天少一天,你也愈发不拿我的话当回事了。你有本事,你能耐,你出了宫就无法无天起来。苏可,你实在让我寒心。”
苏可的眼泪向来是要么不流,一流就收不住。她吸着鼻子,心里却莫名其妙,不知贤老嬷嬷的话究竟是从何说起。
难不成是为了她曾南下秦淮?
贤老嬷嬷知道了?
贤老嬷嬷是怎么知道的?谁查的?还有谁知道?
一连串的疑问在苏可的脑子快速闪过,她扬起脸看着贤老嬷嬷,抽泣着实话实说:“老嬷嬷,可儿也是迫不得已,我若有选择,断然也不能去。如今我过得挺好的,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贤老嬷嬷没有因为苏可的哭诉而动容半分,脸更加阴冷,拍着床沿教训:“你就这么胆大妄为!迫不得已?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洛芙死的时候我明明白白告诫过你,不要插手,不要去寻根究底。这宫里死个把宫女太过常见了,人人都要报仇,这宫里还不闹翻了天。你几斤几两,觉得自己脑子聪明,会盘算,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没有前因后果,一番教训更让苏可糊涂。可是既然提到了洛芙,那千丝万缕便在心头扎成了结。
洛芙?她为洛芙做了什么?
倘若她真的能为洛芙做些什么,也不至于一直被心魔拴着。
“我……”
贤老嬷嬷见苏可张口,以为她是要辩解,即刻瞪了眼,“你若心里还有我几分,回去后立马从宣平侯府里出来。不管你是用什么借口理由,给我断得干干净净,走得彻彻底底。我会派人看着你,要是你和宣平侯府还有半点联系,别怪我找人将你远远送走。”
跪在地上的苏可,脑子轰的一阵嗡鸣。
为什么洛芙会和宣平侯府扯上联系?为什么她去宣平侯府会让贤老嬷嬷这么动怒?
所以洛芙的死,和宣平侯府有关系吗?
苏可忽然失了力气,呼吸哽咽起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贤老嬷嬷呼了几口气,许是大动肝火,脸上露出疲累,靠在大迎枕上闭了闭眼。不多会儿又睁开,听着苏可失了心神似的坐在地上抽噎,声音顿时缓了几分。
“你这是何苦呢?过去多少年了,你何必这么死抓着不放?洛芙的死不冤枉,宫里行走,靠的就是一个小心。她听见了不该听见的,撞上了不该撞上的人,一切都是命。你进尚宫局的时候我就多有怀疑,后来打探到是敬王派人递的话儿,我还起过疑,你怎么好端端又和敬王有了牵扯。后来看着你一步步靠近贤妃,我就知道了你的用意。我曾多次派人去提点你,你都当耳旁风。我待在寿安宫里不出去,可是你的事我也不是不知道。
当着贤妃的面去勾引皇上,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贤妃也是心软,升了贵妃后,还巴巴将你送出宫去。我以为你该收手了,你翻不出什么风浪了,没曾想你竟然进了宣平侯府。谁的因果谁来报,你在宫里不顾死活往上爬,我不管,因为你不听话,顶多你死的时候,我找人把你从乱葬岗上拉回来好生埋了。可你不能去侯府里兴风作浪。
苏可,你不是这样的孩子啊,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这么阴险歹毒了?”
苏可说不出话来,太多的事,太乱的事,她慌成乱麻的脑子根本不能思考。这种难受甚至超过了许妈妈对邵令航的身世欲擒故纵的时候。她知道许多事都被贤老嬷嬷误会了,可是这里面透露出来的内容真是让人跌入冰窖。
原来洛芙和敬王在假山里偷听到的谈话,事关贵妃娘娘。
难怪敬王那样忌惮,洛芙去求他,他都不敢惹事。他是受过贵妃养育之恩的,孰轻孰重,他掂量得清。
可是她病中的时候,敬王来瞧过她,那时敬王怎么说的,他定会为洛芙报仇。
怎么报仇,如何报仇?又是贵妃,又是邵令航,这个仇怎么报?
敬王是真的动了心思,还是随便说说糊弄她的?
“可儿,即刻抽手,不管你还有多少计划,你心里怎么盘算,收手吧,过你自己的日子去。若是你缺钱,过后我会着人带给你。我是疼你的,可儿,你不能再这么毁你自己了。”
……
从寿安宫出来,方妍已经走了,只留下来时带着的两个宫女,对苏可福了福,领着她回顺贞门。
不知是走到哪里,苏可朦朦胧胧看见前方走过来一个人,穿着大红交领朝服,眉目拓朗,玉树临风。他走过来,挥手退去了身边的宫女太监,拉着苏可到一边去。
“贤老嬷嬷跟你说什么了?”
苏可不言语。
“你都知道了?”
苏可仍旧不言语。
他急了,用力抓着苏可的肩膀摇晃她,“我说过的,洛芙的事交给我,我会替她报仇,我也会给你一个交待。你不用担心什么,该保全的我会保全,该惩治的我也决不会手软。”
苏可看着他,曾几何时,他还没有她长得高。可是现在身姿挺拔地立在她眼前,带着一个王爷该有的气势和威严,用漫长的时光锻造出骨子里的坚硬。
“她是侯爷的姐姐啊。”
“她也是毒害我母妃的人……”
☆、74。074 石沉惊涛大海
很多时候,苏可都想问一问老天,命运到底是个东西。
她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权衡着利弊,不去伤害任何人,也给自己留着退路。她知道事情不可能都尽善尽美,她的介入和她心意的变化,如果会给身边的人和事带来灾难,她会毫不犹豫地割下自己的利益,尽可能地去修正。
可命运总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她一脚踏进这片泥泞里,就再也拔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只脚也陷进来,然后是膝盖,腰身,脖颈,最后将她覆顶。
她挣扎得越厉害,命运越是将她往下拽。
尚未从贤老嬷嬷带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苏可又受了敬王带给她的致命一击。
“我以为,王爷和侯爷是要好的兄弟……”苏可抑制不住的冷颤让声音飘散在寒冷的空气中,虚飘飘的,像蒲公英似的,一碰就散了。
敬王听得吃力,可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手掌死命掐住苏可的手臂,非常用力,感觉指头都要陷进肉里。他这样钳制她,迫使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会等到今天?五年了,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你不要伤害他,所有的事都和他没有关系。”苏可几近崩溃,她也感觉不到疼,抽抽噎噎地摇着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为什么都要在他的身上发生呢?他什么也没有做过,何苦都要他来承受。是不是因为我呢?是不是没有我,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无形中成为你们所有人的棋子,穿针引线,因为我的狂妄自大,促成了这一出出的好戏……”
说到后面,苏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慢慢往下滑。敬王一时松手,苏可就贴着他的身子跪了下来。她想求一求他,可是张开口,却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苦衷,哪一个拿出来都是锥心刺骨的恨意。
可是一桩桩事排开来,邵令航哪怕做错过一件事呢?硬要说,也只是将她这个局外人扯进来,然后将他伤害得更加体无完肤。
眼看着苏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敬王伸手去拉她,“苏可,你先起来。”
但苏可真的是承受不住这么多的事情,她拉着敬王的袍角,像一个讨要恩德的乞丐。可是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这样僵持着,崩溃的哭声愈发强烈,某一个瞬间,苏可突然爆发了,“他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能让你伤害他。”
敬王拧着眉看看四周,宫中各处都是人的眼线,他伸手去捂苏可的嘴,周身散发出一股压迫的力量,“如果真的到那一步,我会护你和令航的周全。”
护他们俩的周全?
苏可凄惨地笑出声,因为被捂住嘴,这声音呜呜咽咽,像是小孩儿的啼哭。
这京城中的名门望族,公侯世家,但凡有牵扯的,哪个不是一损俱损。敬王要对贵妃下手,侯府不可能幸免于难。她这边还在想尽一切办法地保住邵令航的家,另一边却可以倾巢而覆。家都没有了,留下他们俩的周全,有什么用?苟活着吗?
苏可又哭又笑,逮住了一个机会,张口就咬在了敬王的虎口上。
敬王抽痛,猛地将手收回来,苏可起身就要跑。可是还不等迈出第二步,颈后突然一记钝重的疼,眼睛一黑,人便晕了过去。
……
大年的夜宴丰盛至极,虽然没人能真正吃饱,但氛围犹在。好不容易熬到大宴结束,邵令航惦记着老夫人的身体,没有和众人多喝,早早辞出来,在顺贞门等着。
看见无双一直踮着脚张望,不似往日里的沉稳,邵令航紧走几步过去,“怎么了这是?”
无双一脸担忧,“早上老夫人前脚进宫去,后脚就有方司言带着人将苏可领进去,说是去见贤老嬷嬷。可是眼瞅着天黑下来,苏可仍旧没回来,方司言也出来找,说是随行的两个宫女说苏可半路上就将她们打发了,人去了哪里,她们也不知。都到了这会儿,还是没有下落。”
邵令航呼着大口的白气,觉得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苏可在宫里不见了?”
邵令航什么脾气,无双还是清楚一些的。他这种似笑非笑的样子反而是暴怒前的表现。无双躲闪着他的目光,低声道:“方司言已经去老夫人那里回禀,也许通过太后和贵妃娘娘,能很快找到吧。”
会吗?
当这两个字在邵令航心底里涌出来的时候,他瞬间生出了比以往更为深刻的恐惧。
苏可不是不知深浅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宫里随意乱走。况且她在这里九年,又管着诰命进宫的事,哪里不认得。又怎么会到了这会儿工夫还不回来?
是不是,回不来了?
邵令航的后背闪过一道惊粟。
这里是紫禁城,宫墙巍峨,他只是一个世袭的侯爷,即便身为贵妃的弟弟,这里也不是他能够放肆一丝一毫的地方。这里是魔窟,是沼泽,失去一个人实在太过容易。
“侯爷,老夫人她们出来了。”无双拽了拽邵令航的衣袖,偏过头去张望,脸却暗了下来。
老夫人走得很慢,旁边有三太太虚扶着,身后是亦步亦趋脸色苍白的方司言。
苏可呢?还是没找到吗?
无双吸了口气,上前去扶老夫人。走近了马车,老夫人看着邵令航铁青的脸,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回府。”
老夫人踩上脚凳,人在进去车厢的一瞬,邵令航把住了车门,“母亲……”
“我的话你不听是不是?我说了,先回府。”老夫人的脸很严厉,口气就像破空里的一道惊雷,震得人耳朵疼。她刺目瞪着邵令航,绷紧了嘴角说:“有贵妃,有方司言,能找到就找到,找不到,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邵令航还欲再说,三太太在一旁搭腔,“是啊,侯爷,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这里人多眼杂,压住了消息或许还有生机。”
一句还有生机,像柄利刃□□了邵令航的心里。
三太太扶着老夫人进了马车,无双小心掖好门帘,看着身边一动不动的邵令航,再次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后指了指几步之外的方司言。
邵令航明白过来,紧忙走过去,“方司言,可儿是你带进宫的?”
方妍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登时用手捂住了嘴。邵令航对她点点头,承认了什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宫里的事,我无能为力,希望你能尽力帮忙。各处需要打点,你先用着,不够我会派人送来。”
方妍忙推辞,“我有积蓄,这会儿人太多,收了反而不好。侯爷放心,苏姐姐曾待我如姊妹,我一定尽己所能去找她。”
“贵妃那里……”
方妍小声说:“贵妃将事情压下了,只派了身边的掌事下去安排。”
邵令航吸了口气,“如果可能,帮我给贵妃带句话。”他陈了陈,冷声道:“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是牌位,我也要迎她进门。”
方妍眼圈泛红,哽了两下喉咙,声调不稳,“苏姐姐会没事的,不定是在哪里绊住了脚。”
“贤老嬷嬷那里还要方司言去探探虚实。”邵令航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来,或许是之前的风雨让他更能承受了,也或者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思量。
这里是插不上手的地方,是唯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可不见踪影,却束手无策的地方。
谁安排的?谁属意的?谁又无动于衷?
邵令航的心冷得像一块千年的寒冰,给方妍郑重地揖了下手,转身回了侯府的马车旁。
马车在青石板上碾出轱辘轱辘的声音,出了顺贞门,邵令航翻身上马,回首望着这座紫禁城,嘴唇轻轻嚅动,“苏可,我们不能就这样结束的。”
……
苏可就这样石沉大海一般,在宫里彻底消失了踪迹。
方妍在去贵妃那里之前,先去寿安宫同贤老嬷嬷说了苏可的事。贤老嬷嬷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人瞬间就倒下去,太医手忙脚乱治了半天,才稍稍缓出口气儿来,拉着方妍仔细叮嘱。
——看住贵妃的动向。
于是方妍揣着贤老嬷嬷的嘱托与邵令航的话,去了承乾宫。令人惊奇的是,贵妃那张描画精致的脸上竟然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只是她的恼怒中有美人的叹息,贤老嬷嬷的恼怒中是苍老者的无奈。
之后,承乾宫里丢了东西,风声放出去,各处都加强了士兵守卫。掌事也循着各种由头在宫里四处查找。
事情惊动了皇上和太后,又加上贤老嬷嬷突然病重,只道是贵妃惊扰了老人家。皇上不算震怒,脾气却也不好,让贵妃节制些,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丢了就丢了。
之后为了安抚,又派人给贵妃送来了半人高的翡翠树。
五天过去,宫里半个影子也没有找到。
消息传回侯府,邵令航憔悴的眸子里泛起星星点点的水光。
“母亲,五天了,人凶多吉少,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儿子求您,给儿子一句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刚刚转好的身体,因着邵令航的猜疑,几乎又要支撑不住。
她忍着声音里的沙哑,恨恨地说道:“人是司言带进去的,去的又是寿安宫,你姐姐在宫里遭多少人惦记,我就算真的要整治苏可,也不可能在宫里。”她吸了口气,默然垂泪,“令航,你太令我失望了,我待苏可不薄,可是你瞧瞧现在,因为她,咱们母子俩的感情变成什么样了?你来猜忌我,怀疑我,你做出这副生不如死的样子给我看,你不如活活拿了我的老命走。”
邵令航的样子确实难看,发髻松散,面容憔悴。连日来也没有刮胡子,整个人颓废起来,像具行尸走肉。
“出事前,她还曾跟我说,您是忧心过重才一病不起。我不在家的几年,您一个人撑着侯府,没有大姐二姐在身边,府里又是老姨娘和庶子,您的艰难和辛苦不为外人道。只盼着我光耀明媚,娶了世家千金来成为您的左膀右臂。她说她没有显赫的娘家,年纪也大了,但她有信心帮您料理好家事。他让我不要插手,她能凭自己的能力赢得您的同意。母亲,我心里只有她,这么好的一个人,我怎么就不能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将她要过来?儿子不需要外家的支持,也能让侯府屹立不倒。旁人的闲言碎语就有那么重要吗?我克妻一说闹出来,她可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过了年,邵令航已经二十六了。
战场上威武的将军,朝堂上英气逼人的宣平侯,样样都不输于别人,却在情劫里万劫不复。
老夫人想起那晚苏可趴在床边给她看纸条时的坚定,她口口声声为了邵令航着想,说起离开时,不是妄言,也不是拿捏,是拿得起放得下。她说真到了那一天,先走的也会是她。
“去找你舅舅吧,虽然已经致仕,但他的门生众多。”
邵令航跪下给老夫人磕了头,提袍便离开。
老夫人的哥哥唐卓宁年轻时曾任亲军都指挥使,手掌二十六卫。后来皇帝日渐倚重司礼监,唐卓宁不堪其扰,致仕归家。如今虽然多年不问朝政,其门生也多在禁军及二十六卫里当差,五城兵马司中大多人都曾受过唐卓宁的严苛训练。
如今有了老夫人的首肯,唐卓宁对邵令航还算礼让,牵线搭桥,引荐了如今的禁军总领江海飞。
有了江海飞的协助,紫禁城各处城门的守卫,巡逻的防兵,几乎没有遗漏,全都暗中询问过,除了顺贞门一处,其他各处全都没有见过邵令航提及的女子。贵妃的势力撤去之后,江海飞暗中部署,连冷宫都派人去查过,可有关苏可,却连一丝半点的痕迹都没有。
在已经查无可查的时候,邵令航发现敬王也在调查此事。
距离苏可失踪七天,敬王身边的亲随到侯府来请邵令航。十王府里,敬王神色萎靡,将一件染血的衣裳拿给邵令航。
“我的人在乾西五所的柴房里搜到的。”
邵令航认出来,那衣裳是宣平侯府的惯例冬装。胸口处一处破洞,血迹染了整片衣襟。
敬王拿了个锦盒过来,哽咽了两声,“宫里有人在倒卖,我查到了,现下已经将人拘回来。他说,说是从送出宫的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邵令航颤抖着双手将锦盒打开,里面一块擦得铮亮的怀表,熠熠地闪着光……
☆、75。075 置之死地而生
衣裳确实是侯府的,怀表也的确是之前送给苏可的那块,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亲眼看见苏可的尸体,他不会承认她死了。
“那个卖东西的人呢?”邵令航声音沙哑。
敬王领着邵令航去了耳房边一处空屋子,迎面只有一把靠背椅,五花大绑着一个男人。瞧着岁数不大,倒是吃了不少苦头,脸上身上都有鞭子抽过的痕迹。
见着敬王进来,那人脸上一副见了阎王的样子,吓得直躲,奈何身上的绳索非常结实,他死命挣脱,带动这椅子一起,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我知道的都说了,我真的都说了,别的我不知道啊……”
声音尖锐,邵令航皱眉看了敬王一眼,敬王平静地道:“放心,我已经和司礼监打过招呼,只说是他手脚不干净,拾了我掉的东西出去卖,被我逮个正着。掌印方励还算肯卖我这个面子,并没拦着,我便将人带了回来。”
邵令航点了点头,敬王扬声对那太监道:“把你知道的再说一遍。”
“是,是。”小太监被鞭子打怕了,哆哆嗦嗦开始絮叨,“那天,是大年初一,宫里夜宴。正巧奴才当值,上头发下话来有差事,奴才就带了套太监的衣裳到乾西五所去。奴才去的时候,宫女胸口上插了一刀,已经死透了。说是怕宫女送出去引起,引起尚宫局注意,所以换了衣裳,扮成太监,让奴才拉到外面去的。奴才一时鬼迷心窍,看见那宫女脖子上有根金链子就拽出来了,发现是块怀表,就,就给藏下了。奴才要是知道怀表是王爷的,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邵令航气息不稳,只觉腿上无力,往后踉跄了两步,正撞上门扇。
敬王脸色晦暗,“听说你托了禁军的人在宫里找,本以为会有线索,可是竟连个踪迹都查不到。我这才想到司礼监,宫里能只手遮天的,也就只剩下司礼监了。”
“为什么……怎么好端端从寿安宫出来,会去了乾西五所?”邵令航大口喘着气,总觉得一切都是场玩笑,谎撒得也太拙劣了些,就是为了哄着他玩儿的。
而那太监似乎急于表功,扯着脖子说道:“是和嫔娘娘,是和嫔身边的人给掌印大人传递东西,那宫女,正好瞧见了,就被掌印大人灭了口。”
答非所问,可是答案又让人心痛。
敬王呼了口气,“从寿安宫出来,走乾西五所的夹道,比从御花园绕行要来得快。或许苏可只是想尽快回到顺贞门去,只是不知道,何故要把那两个尚宫局的小宫女支开。”
邵令航微闭着眼睛,嘴唇有些颤抖,抓起臂弯上那件染血的衣裳放到小太监的眼前,“宫女?你给那宫女换衣裳的时候,宫女身上穿着这件衣裳?”
小太监被邵令航凶神恶煞似的样子吓得直抖,仔细瞪着眼睛看了两下,然后忙点头,“就是这件衣裳,和宫女惯常穿的不一样。奴才想着,这是不是哪家带进宫的亲随……”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他终于明白了一直想不通的困惑,“那宫女,是,是王爷家的?”
敬王叹气,“那女子不是本王的人,是侯爷的。你不认得他?他就是贵妃娘娘的胞弟,如今的宣平侯,皇上亲授的昭毅将军。”
小太监大惊失色,敬王已是他惹不起的人,如今又来了个宣平侯。
随即,敬王还添了一句,“死的那女子,是侯爷未过门的娘子,以后的侯爷夫人。”
这话像荆棘一样缠在邵令航的胸口,尖刺扎进血肉,一点点挤压,直往他的心口深陷。他疼得狠了,牙呲目裂,伸手就掐住了小太监的脖子。
“人呢?你埋在哪了?”
“令航……”
邵令航并未松手,力气逐渐加大,只瞧见小太监的脸憋得通红,嘴里呜呜啊啊,可也只是求饶,并没有说出下落。
敬王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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