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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吱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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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角身材魁梧的男子眉头一皱,上前几步,却被那个气质十分洒脱的男子拉住了。
“臭/婊/子,老子不把你骑上千遍万遍老子就不姓李……”国字脸暴戾地吼叫。
傅庭筠觉得自己五脏六腹都像移了位似的痛,眼前也是一片叠影重重只能模糊地看见个影子。
她不成了吧!
被那个男子那样地踹了一脚之后……想出奇不意的伤人也不可能了……
她想到那两个被挟持的女子……
举起像灌了铅似的手臂,把匕首架在了脖子上。
她不知道他死后九爷会怎样?
都是她连累了他!
他的恩情她这辈子都不能报答了,只有等来世了……不过,也许到来世她也是那个拖累他的人,他说不定躲都来不及呢?
想到这里,她嘴边绽开一个小小的微笑。
像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花,柔弱却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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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初见
身后突然有只手搭在了傅庭筠的肩膀上。
她吓得魂飞魄散,手一软,匕首“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殿堂里的人都吃惊地望着傅庭筠,不明白她为什么前一刻钟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悲壮与决然,后一刻钟就吓得匕首落地,再看看面容狰狞的的国字脸,好像又有了解释,就连大步朝傅庭筠走过去的国字脸,也露出得意的表情。
西北角那个气质洒脱的男子眉头微蹙,一副很是失望的样子。
傅庭筠耳边却响起个低沉而冷漠的声音:“把阿森的齐眉棍找给我。”
语气淡淡的,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让傅庭筠热泪盈眶。
是九爷,是九爷……
他的齐眉棍在战冯老四的时候被削成了木棒。
她很想问问他的伤势怎样了,很想回头看看他是否安然无恙……可望着越逼越近的国字脸,她不敢耽搁,跌跌撞撞地捡起滚落到一旁的齐眉棍递给了赵九爷。
赵九爷面泛红潮,目光迷蒙,拄着齐眉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众人恍然大悟。
国字脸脚步一滞,见赵九爷瘦骨嶙峋,神色一松,露出残忍讥讽的表情:“又来了一个送死的!”
“躲到我身后去!”赵九爷低声叮嘱傅庭筠。
九爷还病着呢!
傅庭筠犹豫了一下,见赵九爷上前几步挡在了她的前面,她忙应了一声,抓起落在地上的匕首蜷缩在了殿角,眼睛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身影。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赵九爷望着国字脸,目光却没有焦点,“这位壮士,如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他面颊上像有团火在烧,全靠拄着地的齐眉棍支撑着身体,一看就知道病得不轻,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气质洒脱的男子看着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失去了兴致般回头和眉目清秀的男子低声说着话。
国字脸则哈哈大笑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让我海涵了……”说着,一拳朝赵九爷的面门打去。
赵九爷头一侧,拳头落空,他手里的齐眉棍划了半个圈,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打在了国字脸的肩膀上,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响,国字脸身子一挫,趔趄着后退,跌倒在地上。
赵九爷则拄着齐眉棍静静地站在那里,有种渊渟岳峙的沉稳与安宁,让人不敢小视。
“咦!”气质洒脱的男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赵九爷,眼中闪过一缕奇异的光芒。他身后掌柜模样的男子和那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则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的手按在了腰间,另一个的手紧紧握拳放在了背后。
西南角满脸横肉的汉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国字脸惊讶地望着赵九爷。
他知道自己这一拳下去会怎么样。
曾经有人被他把脸打得稀烂,连父母都认不出来了。
可这一次,眼前这个病怏怏好像随时可会倒下的人不仅躲过了他的雷霆一击,而且他被击中的地方还火辣辣刺骨的痛。
他心中暗暗感觉到不妙。
但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就这样停手,他以后又怎么管束手下的兄弟,就是刚才收的银子只怕都保不往……他望着赵九爷削瘦的身体,心里又落定了几分。
“他妈的,你这痨病鬼,还敢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偷袭我!”国字脸叫嚣着,眼中带着些许血腥的凶残转身将离他最近之人的腰刀抽了出来,大步朝赵九爷走去,“给我一起上。谁杀了这个杂碎,他身边的小娘子就是谁的了!”
傅庭筠的美貌那些人有目共睹。他们哄然而上,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贪婪、兴奋、淫/秽……听得傅庭筠双腿发软,颤抖的手紧紧攥着匕首。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受辱。
赵九爷没有做声。
他薄辱紧抿,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暴戾,眉峰一挑,全身都散发出凛冽的杀气,就连大殿另一边的两拨人都感觉到了,偏偏那帮冲上去的人仗着自己人多,并没有把这种变化放在眼里,他们或举着棍子或拿着刀,冲上去就是一阵乱舞。
大殿里响起爆竹般低沉的“啪啪”声。
冲上去的人或被打得瘫坐在地不能动弹,或被震得连连后退,或捂着脑袋、肩膀哇哇大叫……那些人别说是击中赵九爷了,就是想近他的身都很难,大殿里一片混乱。
气质洒脱的男子望着赵九爷,目光又多了一分热度。
不过,赵九爷也拿那些跑了的汉子没有办法——他不追杀,只要那些人不接近齐眉棍能打中的范围就会没事。
很快,喊得最大声,冲在最前面,最后却在一旁观战的国字脸就发现了其中的原因——他要保护他身后的女人,他只要挪动脚步,女人面前的屏障即除,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那个女人了。
想通了这一点,国字脸兴奋起来,朝着手下大嚷:“他要护着那女的,快把那女的捉了。”
经他这么提醒,那些人很快反应过来。
他们纷纷朝傅庭筠攻击。
赵九爷巍然地挡在她前面,遇拳打人,遇刀劈手,又有几个人趴在地上不能动了。
剩下的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恐惧之色。
他们面面相觑,围在赵九爷身边,谁也不愿意再第一个上前攻击。
“笨蛋!”国字脸在一旁愤怒地大叫,“我们人多势众,他又不敢动,你们一人上去挡他几下,他就是天生神力也要累死他……”
那帮人恍然大悟,三三两两地轮番上去和赵九爷短兵相接。
傅庭筠听着那个国字脸指挥着众人,心中大恨。寻思着要是阿森在这里该有多好,说不定能趁其不备把国字脸杀了……这帮人群龙无首,自然也就土崩瓦解了!
想到这里,又不禁担心起阿森来。
也不知道他请到大夫了没有?
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算算时辰,他也该回来了……可千万别乱闯进来才好!
她心里暗暗焦急。
赵九爷的动作开始迟缓起来。
围攻他的人一看,俱露出惊喜的表情。
大殿里突然发出一声“轰”响,连屋顶都好像抖了抖似的,围攻赵九爷的那帮人更是纷纷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围攻赵九爷的人都退到了一丈之外。
傅庭筠看见那根一直在赵九爷手上挥舞的齐眉棍已拄在了地上,地上原来整整齐齐的青石板却像蜘蛛网似地裂了开来。
“你们要是再不知好歹,就休怪我下手不留情面了!”赵九爷大声喝斥,声音嗡嗡地在大殿回荡,隐隐如雷鸣,压得人心头一滞。
围攻的人看了一眼国字脸,又看了一眼赵九爷,都迟疑着没有上前,却也没有后退。
众人静寂,就这样对峙而立。
傅庭筠心弦紧绷。
时间拖得越久,对国字脸他们就越有利……得想办法打破这僵局才行!
念头一闪而过,她看见赵九爷的身子微微一晃。
她脸色大变。
九爷……多半已是强弩之末了!
傅庭筠心里刀绞般的痛,不禁自责起来。
她为什么胆子那么小!
刚才受到惊吓的时候如果不是把匕首落在地上而是果断的自刎了,九爷说不定还能逃走。
明明知道九爷受了伤,看到他对抗国字脸那帮人,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会像从前那样,九爷一出手就能取胜……如果当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行了断,九爷没有了她这个负担,又何至于被困在此。
她眼睛发涩。
就听见国字脸大叫着:“兄弟们挺住了,那家伙不行了!”声音阴恻恻地,却充满了惊喜。
赵九爷的齐眉棍如疾风速雷般尖啸着朝他掷去国字脸大吃一惊,扭身刚想避开,齐眉棍已击中他的胸口。
他被齐眉棍残留的余力带着连连后退了七八步,齐眉棍“嘭”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国字脸这才两腿一软,捂着胸口跪在了地上,头一垂,扑通一声扑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大哥!”围攻赵九爷的人齐齐奔了过去。
赵九爷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九爷!”傅庭筠戚声尖叫着扑了过去,“九爷……”
他双眼紧闭,面如金纸。
“九爷!”她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脸上。
那个憨实如屠夫的男子听见傅庭筠的尖叫,目光一转,丢下国字脸,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就朝傅庭筠奔去。
雪亮的软剑像毒蛇追随他而去,很快钻进了他的后心。
憨实的男子身形一顿,直到软剑从他身体里抽出来,他身体里喷出一股鲜血后,才“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围着国字脸的人中已有人发现了异样,大喝一声。
其他人纷纷抬头。
看见刚才还对他们点头哈腰送银子的那个掌柜模样的男子拿着把软剑站在憨实男子尸体的旁边,脸上还挂着和气的笑容。
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恐惧。
“都杀了吧!”气质看上去十分洒脱的男子突然道。
冷淡的声音带着几分久居上位者的漠然与威严。
身材魁梧的男子高声应“是”,声音里竟然有几分欢喜。
他大步上前,挥拳就朝离他最近的人打去。
大殿里响起轻微的破碎之声,那人的脸立刻凹下去一块,一声不吭地倒下去,再也没有动静。
掌柜模样男子手中软剑迅如毒蛇,一触即死。
国字脸的人醒悟过来,喧嚣着往外跑。
却怎么也躲不过那两人的杀手。
刹时间,大殿成了修罗场。
傅庭筠愣住。
对西北角的这些人印象坏到了极点。
既然有这样占绝对优势的身手,为何还要见死不救?
她的目光不由朝西南角瞥去。
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竟然不见了!
她骇然地四处张望。
没有看见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却看见掌柜模样的男子软剑笔直,对倒在大殿里的每个人胸口都补了一剑。
傅庭筠胸中浊气一阵翻滚。
她忍不住别开脸吐了起来。
有人走过来:“姑娘,你还好吧!”递过来一方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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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救命
那人的声音有些粗,显得有些嘶哑,好像故意压低了嗓子说话似的。
傅庭筠抬头,看见一张眉目清秀的脸。
这人难道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吗?
她怎么可能接个男子的帕子,
或者是对他们印象不好,傅庭筠有些恼火,但想到他们到底救了九爷和她,低声说了句“谢谢”,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不敢再劳公子大驾!”说完,撇了脸,低头去扶赵九爷。
那男子微微一怔,旋即露出释怀的笑容:“姑娘,我来吧!您一个人怎么抱得起!”声音细细的,语气很柔和,像三月的春风,让人听了十分舒服,和刚才的嘶哑截然不同。
这有是他本来的声音吧?
他为什么要压低了嗓子和她说话?
傅庭筠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他神色微微有些窘迫,蹲下身去扶赵九爷。
“你们别乱动!”那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朝他们过来,蒲扇般的大手上还沾着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国字脸那些属下的,“他用力过度,只怕还有内伤,小心让他的伤势更重!”
傅庭筠一听就急起来,想着这男子既然能看出赵九爷的伤势,只怕也是懂点医求的,望着他的目光就多了一分哀求:“那,那怎么办?”
她乌黑的眸子浸着泪水,更显得晶莹剔透,如上好的水玉。
身材魁梧的男子不由多看她两眼,道:“我来给他把把脉!”
傅庭筠忙起身将位置让给他。
他蹲在地上,粗壮长茧的指头搭在赵九爷的尺关寸脉上,闭了眼睛,好像在感觉赵九爷的脉像似的。
傅庭筠和眉目清秀的男子大气也不敢出,因而站在殿门口说话的两个人声音虽然低,却也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被洗劫一空了……这些天官府查得紧,他们不敢多留……,还没有来得及,就遇到了我们。”
是那个掌柜模样男子的声音。
他们是在说那两个吓昏了的女子吗?
傅庭筠不禁朝那个方向瞟了一眼。
只见那气质洒脱的男子脸色很难看,和掌柜模样的男子道:“不是说要调动陕西行都司的人剿匪吗?怎么还没有动静?”
“大军调动,哪有这么快!”掌柜模样的男子笑着,笑容里陪着几分小心,“这两天应该就会有所举动了。”
气质洒脱的男子冷笑:“要是鞑子来犯呢?他们也这样磨磨蹭蹭吗?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傅庭筠强忍住心底的惊骇。
这人是谁?
不仅对朝廷的动向了如指掌,而且还颇有微词地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评判朝廷的过失!
傅庭筠心生警惕,竖了耳朵想仔细听听,耳边却传来那个身材魁梧男子的声音:“莲生,你手里应该有丹参饮吧?拿两粒来救救急!”
傅庭筠的注意力被他的话吸引,丢下说话的两人朝那个眉目清秀的男子望去。
这个被身材魁梧的男子称做“莲生”的男子点了点头,然后面露犹豫地道:“我还带了攻坚散,你看,要不要也能他喂两粒?”
“不能用攻坚散。”身材魁梧的男子道,“散坚攻行气导滞,虽然对他的内伤有好处,但他还有外伤,先用丹参饮固本培元,待他清醒了,再用散坚攻。”
傅庭筠也读过些医书,这两样药都知道,药理也用的很对,不禁在心里暗暗点头,对这男子的医术又信了几分。
莲生掂着脚绕过大殿里的那些尸体拿了两瓶药过来。
傅庭筠找已在一旁散落的什物里找到了自己的碗,准备好了水。
身材魁梧的男子一边喂赵九爷吃药,一边问傅庭筠:“有没有干净的旧衣裳,我给他的伤口上些金创药。”
“有,有,有!”傅庭筠想她那件月白色茧绸右衽衫,忙找了出来,撕成条。
有人身轻如燕地走了进来:“十六爷!”
傅庭筠循声看了一眼
进来的是那个中途不见了的满脸横肉的汉子……他恭敬正朝着气质洒脱的男子行礼:“小的……”他声音突然低下去,傅庭筠听不清楚,“……幸不辱命”
他们是一伙的?
那又为什么装做不认识的样子?
傅庭筠心神俱震,手脚发软,一时间连撕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这样好的身手,却宁愿给钱也不愿意与国字脸为敌,看见她徘徊生死也不相救,一副不想惹是生非的样子……那他们为什么又改变主意救九爷和她呢?
傅庭筠背脊发凉,隐隐觉得他们好看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她手脚发颤,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茧绸有“哧”地一声被撕开。
十六爷微笑着朝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点了点头,说了声“辛苦了”,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们一共来了二十个人。”满脸横肉的汉子语气不急不缓,有种山岳般的沉稳,“和我在一起的是……”他又压低了声音,“只有我们侥幸遇到了十六爷。他去回信了。很快就会赶过来。”
十六爷微微颌首,朝傅庭筠走过来。
满脸横肉的汉子和掌柜模样的男子互相点微笑打着招呼,两人落后十六爷两步跟着走了过来。
“怎么样?”十六爷问身材魁梧的男子,“伤势如何?”
身材魁梧的男子忙站起来行了伞礼,恭声道:“肩上和背上各有一处刀伤,看样子受伤没两天,并不在要害上,但没来得及清洗,也没有上金创药,已有些溃烂,最好能找个大夫开些消毒清凉的方子。内伤也很严重,至少要卧床静养一、两个月有能复原……”
傅庭筠一来是不好意思,二来是不会包扎伤口,只是从赵九爷的衣襟外看了一眼,并不知道他背上还有伤。
听那身材魁梧的男子这么一说,心痛得不得了。
也不知道赵九爷这些日子是怎么挺过来的……还一直笑着安慰她。
不由的泪水婆娑,心中大急。
受了这么重的伤最好能请到西安府的名医,偏偏他又要静养,受不得车马劳累。如若是平时,她手里有两千两的银票,还要一千多两的细软把这些钱都不当数,租间房子,请了西安府的名医来看病,宽宽松松,可现在灾荒一起,有钱那些名医也不会出西安府,租了房子也怕有流民抢劫……”
她得想办法让这个十六爷送他们去西安府。
只要到了西安府,有玉成和元宝,九爷就安全了。
傅庭筠咬了咬唇,身姿笔直地跪在了十六爷的面前。
“恩公!”她微微垂头,坚强中又带着几分柔弱:“多谢您救命之恩。还请恩公告知小女子名讳。小女子也好给恩公立长生牌,求菩萨保佑恩公清泰平安,福禄双全,子孙繁茂,家业昌盛……”
她说话的时候能感觉到十六爷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在看,那目光让她很是不自在,她不敢打量十六爷的表情,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十六爷的鞋子。
傅庭筠身子一僵。
她看见了十六爷的袜子。
白色的淞江三棱布,绣着宝相花,系了明黄色的带子。
明黄色的带子……然后想到莲生的声音……官银……
她脑子“嗡”地一声,额头、鬓角、背脊都有汗冒出来,她的声音越来越紧硼,越来越迟缓都没有察觉。
“你是他什么人?”十六爷声音如擂鼓打在她的心上,“为谁戴孝?”
傅庭筠回过神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如果说他们是雇佣关系,要是十六爷继续追问下去,她肯定是会露马脚的,想也没想,她立刻把这个说法否决了。
如果说是表兄妹,只有姑舅表亲和姨表亲。她和九爷若是姑舅表亲。她的舅舅就是九爷的“父亲”,她的姨母就是九爷的“姨母”,她的父亲就是九爷的“舅舅”;她和九爷若是姨表亲,那她母亲就是九爷的“姨母”,她的姨母就是九爷的“母亲”,她的舅舅也就是九爷的“舅舅”,岂有她服丧九爷不服丧的道理?
她手心里全是汗。
却一刻钟也不敢耽搁。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硬着头皮低声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未过门,九爷自然就不用为“岳父”守孝了。
大殿有片刻的寂静。
难道她答得不对吗?
傅庭筠猛地想到九爷的相貌……和她的相貌……一个满脸的风尘,一个养优处尊……
她冷汗直冒。
“我们夫家在陇西县,”那里是属巩昌府管,离西安府一千多里,而且这次难民最早就是从那里流窜出来的,他们就是想查只怕也难得查到什么,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九爷瘦骨鳞绚的,“小女子是平凉县人士”,她把九爷在李家凹的话听进去了,但陇西和平凉也隔得太远了,这婚事怎么牵起来的呢?她脑子飞快地转着,“两家都是长辈在外行商结为好友,定下了这门亲事。”应该可以混过去吧!“后来巩昌府大旱,未婚夫前来投靠。谁知道我们家也因为日子艰难前往谓南投亲。未婚夫一路找来,好不容易在华阴县相遇,却被流民抢劫,未婚夫护着我跑了出来……” 嘤嘤地哭了起来。
至于给谁守孝,就让他们自己想去好了!
第36章 盘问
十六爷朝着莲生使眼色,莲生上前,柔声劝道,“姑娘,还请节哀顺便!”
傅庭筠使劲揉了揉眼睛,放下衣袖的时候,眼睛有些红。
十六爷道:“你们既然是去西安府,又怎么到了篮田县?他又是怎么受得伤?”
傅庭筠把他们遇到冯四爷的事告诉了十六爷,当然,关于冯老四和赵九爷有旧隙,冯老四的人大部分被赵九爷杀了,还有赵九爷和冯老三之间的约定都瞒了下来:“……九爷晕了过去,我们又不认识路,又不会用小推车,跌跌撞撞的就走到了这里。听说这不远是 个镇子,就想为九爷请个大夫,又因路远无力将九爷推到镇子上去,只好在这城隍庙里落了脚。不曾想……”傅庭筠说的很慢。
她一边说,一边寻思着这件事。
皇上登基三十六年了,皇子是 不可能出京的,十六爷就只能是 个藩王了。
早在元康年间曾有藩王举着“靖君侧”的名义谋反,差点就围进了京都,自从那以后,藩王无诏不得离开藩地,不得结交大臣就成了两条铁律,皇上亲军腾镶卫则负责监查各藩王就藩事宜,当今皇上在四川就藩的叔父锦城王就是 因与松藩巡抚刘瑞灏是 莫逆之交被腾骧卫都指挥使弹劾被贬为庶民的。
在陕西就藩的是 简惠王。可听人说,简惠王巳过五旬,没有子嗣,这几年正为嗣子之事闹得不可开交,他不可能是 简惠王家的人……那就是 其他藩王……离陕西近一些的就是 在西边的四川的安裕王和南边湖广的康穆王了!
她背心凉嗖嗖的。
难怪他要隐瞒行踪!
如果被腾骧卫的人知道了,仅擅离藩地这一条,就可以让他削藩丢命!
既然如此,十六爷为什么要救他们呢?
念头一闪而过,傅庭筠听见十六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国之社稷,武定祸乱非公谁!”语气很是 怅然。
这是 前朝杜工部便道邠州特送给邠州特进李嗣业的一首诗,有“文足经国,武能定乱”之意。
十六爷身边的人听了都低头沉默。
傅庭筠却是 心中一动。
皇上这些年来一直求长生之道,朝中事务都交由内阁首辅沈世充。父亲有次曾和兄长说,这沈世充心胸狭窄,善于媚上,眦睚必报,因而任人唯亲,排除异己。熙平三十四年,鞑子来犯,陕西行都司指挥使苏木主战,沈世充主和,苏木一日之内连上三道奏折,皇上封苏木为征西将军,节制陕西、大同、宣府兵力,后苏木因缺粮沈世充不肯相助,战败而亡。
她想到十六爷刚才和掌柜模样男子议论朝政时的表情……十六爷定是对朝中大事又是愤然又是 无奈。
她又想到她一路上看到那些逃难的幼儿妇孺时,明知自身难保尝生出救济之心,何况十六爷是 藩王,看到他家的天下民不聊生,只怕比她更要伤心、难过、愤慨。也不难猜出十六爷如何要出手相救了。
傅庭筠心中微定。
耳边传来一声轻哼,然后是 赵九爷模糊不清的声音:“傅姑娘……”
百种滋味涌上心头,傅庭筠起身就跑到了赵九爷的身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赵九爷面白如纸。
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是 我,是 我!”傅庭筠蹲坐在他身边。
他循声盯着她,眼神有些迷糊,过了一会,嘴角噙了一丝笑:“不会是 我们都死了吧?”
“没有,没有,”傅庭筠应着,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酸酸的,眼泪簇簇地落了下来,“是 这位十六爷和手下的几位管事救了我们!”然后低声和他说了事件的经过。
赵九爷挣扎着要起身给十六爷等人行礼。
“不用这么客气。”十六爷示意莲生上前阻止,笑着走了过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可见你功夫底子很好。你的功夫是 跟谁学的?”很感兴趣的样子。赵九爷还是 坐了起来,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冒了出来。
“家学的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他笑道,“不值一提!”
“这样的功夫也叫三脚猫?”十六爷笑道,“你也太谦虚了些!”然后道:“你叫什么名字?”傅庭筠顿时脸色发白。
刚才只顾把事情遮掩过去,却忘记了万一赵九爷醒过来,十六爷问他话时,两人又没有事先交待好,岂不是 要露马脚?
赵九爷还以为傅庭筠是 累着了,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道:“不敢,在下赵凌!”
原来这家伙叫赵凌啊!
傅庭筠强忍着才没有瞪了赵九爷一眼。
“赵凌!”十六爷咀嚼着这个名字,“终刚强兮不可凌!好名字。你今年多大,可有字?”
“在下不曾进学,”赵九爷道,“因而无字!”把关于年龄的话题给糊弄过去了。正好傅庭筠急着和赵九爷串词,她忙拿出帕子给来赵九爷:“您擦擦汗吧!”趁着这机会急急地交待了几句。
赵九爷有片刻的呆滞,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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