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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_蔡某人-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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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人不顽皮,头发倒总顽皮得很。”
  归菀略觉羞赧,柔声道:“头发长是怪麻烦的。”
  说罢拿帕子按按嘴角,问他道:“我们快到晋阳了吗?”晏清源把筷子一搁,转脸漱了口:“没见识的话,这才到哪儿?下一站乐平郡,之所以单人骑马,是怕路上遇雪,到时不能抄近道,只能坐马车。”
  归菀“咦”了一声,面上疑惑:“可马车不是留邺城了?”
  晏清源忍不住朝她脑门就是一弹:“你眼睛呢?不一直跟在后头?”归菀捂着脑门,嗔他一眼,慢慢放下手,因吃的热了,不自觉把个领口微微一扯,露出截雪白的颈子,连带一股幽香也似有若无地跟着出来,一松手,见晏清源黑沉沉的眼睛投过来,归菀才觉自己方才那个举动,似乎多少有些轻浮了,忙又一裹,强自镇定地在他噙笑的目光里下榻,坐到胡床上,蹙眉把靴子拽下,露出白绫袜子,随手扯平整些,换上翘头履,终于轻轻透过来口气,一抬眸……
  晏清源还在看着自己。
  方才那一连串动作分明都落眼睛里去了,归菀缩了缩脚,低头抿发,瞥见个兰釉蒜头瓶空荡荡摆在几上,想了一想,对晏清源说:
  “我去折几枝花。”
  “折什么花,还没冻够?回头我去罢,你先洗漱,早点歇息。”晏清源俯身把靴子一提,二话不说,兀自出去了。
  不多时,外头廊下有喁喁低语,归菀知道是他在和刘响说话,等婢子送进来热水,草草梳洗一番,见等不来他,先脱了外裳,把被褥铺好,堪堪刚卧,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晏清源手里多了两枝艳丽山茶,往瓶中一插,走到床前,一掀帐子,见归菀阖了双目,睫毛轻翘,知道她没睡着,也不点破,眯眼打量片刻,便伏在了她身侧。
  在外头站半日,身上的寒气被带进来,等他甫一靠近,归菀不由打了个寒颤,眼睛一睁,对上他湛然双目,腼腆笑道:
  “世子回来了,花呢?”
  晏清源被她颈子里的幽香吸引,不由自主蹭上来,呢呢喃喃的:“嗯,插上了,我们歇息好不好?”归菀挣开来,一脸嫌弃的模样,“你脏不脏呀,都不洗……”
  晏清源把她抵在胸膛的手,一扯,放到枕边,对着那娇艳的红唇就是一咬:“敢嫌我?”归菀吓得身子耸动,直往后躲,一双眼睛灼灼看着他,“世子没心事了?”
  晏清源一停,笑着问她:“我该有什么心事?”
  归菀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垂下眼睫,手指扣在他肩头:“晋阳,是不是大相国有事,世子才回去的?”
  一下被她说中,晏清源也不意外,目视归菀而笑:“关心我呀,真是难得。”归菀沉默一瞬,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听外头风声起来,一点也逊色于邺城,便往被褥中瑟缩一下:
  “明天还要赶路,世子好好歇一歇罢。”
  晏清源微微一笑,俯下身,在她唇上好一阵温存,等归菀细细喘起来,才捉住手,沉声在她耳畔吐气:“要不要这样?”归菀被他撩拨得无法,一室内温暖如春,他整个身子把自己箍得太紧,水草一样缠着不放,一时意动难耐,只得顺从了。
  这一觉,两人后来拥在一起,睡得极酣畅,再一醒,都惊了下,晏清源把人一推,穿了衣裳出来,见廊下刘响正在坐在栏杆上候着,眉头一皱:
  “怎么不叫醒我?”
  刘响面上尴尬,知道里头还有个陆归菀,含含糊糊却指着天道:
  “想温雪了,世子爷。”
  空气忽然有了几分苍寂的暖意,等重新上路,驶进并州地界,果真开始飘起点点飞琼,鹞子的一声嘶鸣,从头顶苍穹洒落,归菀抬头一寻,雪花掉进眼里,迅速融了,她忍不住对晏清源喊道:
  “世子,你看!”
  “看什么看,少见多怪!”晏清源知道她惊奇什么,讥诮一笑,翻身下马,命人把马车送到前头,携归菀上来,又自是另一番天地了。
  “怎么说落雪就落雪?”归菀自言自语,把车窗推开条缝,还想找那只野鹰,除却一片灰蒙蒙的天,洁白白的雪,再没踪迹了。
  晏清源笑而不语,阖目养起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雪越下越大,刘响不得不叩壁请示:“世子爷,必须得走官道了,前头十五里外才有驿站。”
  晏清源睁了眼,一看归菀,早窝在车壁拐角睡着了,那个姿势,也不怕扭伤脖子,他轻轻踢一下她的脚,归菀身子一动,睁开惺忪的眼,神智还不大清醒:
  “秋姊姊?”
  颊上猛地作痛,晏清源已经捏上来晃了晃:“发什么呓语,下来醒醒神。”说罢把人弄出车,凛冽的风一吹,归菀当真清醒了,湃骨的凉。
  晏清源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往前走了几步,抱肩四下望了一望,把目光揉进茫茫的一片莹白中,知道晋阳这场雪,看来也是跑不掉了。
  一转身,见归菀不动,便把手一伸:“过来。”归菀便一脚又一脚踩在他方才留下的深印中,颤颤巍巍到了跟前,晏清源看的有趣,眼里溢出一丝笑意:
  “唔,我今日才知道,原来这就叫作亦步亦趋。”
  归菀心里着恼,手一抽,迅速把晏清源猛地一推,他没着意,往后踉跄两步竟跌坐到雪里去了,一时哑然失笑,两手撑在身后,眼睛在归菀身上一扫,伸出了一只手:
  “拉我起来啊!”
  归菀本也没想过他竟跌的这般容易,脑子里闪过个念头,也许,他这个人,指不定哪一刻,就这么跌倒了,也许,比她想的还要突然又便宜。
  心不在焉去回应他,手刚被一捉,晏清源陡然一拽,归菀一阵天旋地转就趴到了雪里,啃一嘴冰凉。
  随即被晏清源翻过身来,他一垂眸,见她眉眼上额发上全是雪,看得人忍俊不禁,伸手给温柔拂去,露出个清晰如画的脸,两人就这么对上目光,离得极近,气息相交,归菀长睫上湿漉漉一片,雪还在不住地落,晏清源忽想起去岁在梅花树上的一幕,她当时也就如此刻,仰着脸,似怨似恨地看向他,还是不是那个陆归菀?
  可微微翕动的红唇,幽幽吐芳,分明又像是在无声地邀请着他,晏清源哼的一笑,低首在上头碰了碰,察觉到身下人直颤,便吻地深了,不过很快松开,一拍脸颊:
  “起来吧!”
  归菀犹自失神,那张英俊的脸,倏地远去了,她再起来时,晏清源已经不搭理她,率先钻进了马车。
  红着脸上来,晏清源神色怡然,平静如常,无事人一样,仿佛刚才那一幕不曾发生,他反而冲自己和悦一笑:
  “还困吗?”
  归菀摇摇头,拿过干手巾,慢慢擦起被雪打湿的头发来。
  车身动了,外头有些微的人语,骏马打着响鼻,掉头时,归菀身子一歪,低呼一声便倒向了晏清源,乐的晏清源再逗她:
  “哦?美人投怀送抱呀?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归菀正要挣扎,晏清源脸色微微一沉,忽把她嘴一捂,低声警告:“别说话!”
  他一双耳朵,早在为质子时,就练的格外敏锐,人被关在黑漆漆的石牢里,眼睛看不见时,听觉便会自动挑起大任。
  外头,树林中雪簌簌而落,一骑如雨燕,黑压压的就从微隆的雪坡后露了头,直扑晏清源所在马车。
  刘响面上顿怒:“有刺客,快!”
  车里晏清源安坐如常,绝无动容,只是看了眼满脸惊恐的归菀,把人朝角落里一推,好整以暇等人刺上门来一般。
  这一支黑衣黑面刺客,明显又是死士做派,只为取晏清源性命而来,一冲进扈从的队伍里,晃出无数道凌光,冲着马腿就是一阵狂砍,分明是魏平的招数!
  连刘响也俱是一愣,不及思索,一时间骏马悲鸣,人声嘈杂,浓稠的血忽的飙出老远,落在雪地里,成了幅潦草红梅图。
  驭车的两匹骏马,显然也受了惊吓,分头去挣,拉扯着车身左右相扭,把个归菀撞到车壁上,额角痛不可支。
  兵刃相接,叮当作响,晏清源坐在车里,分毫没有躲闪之意,直到帘角一动,雪龙般的剑身明晃晃闪了进来,青锋正对胸口,他冷冷一哂,眉头动都没动,那银光的末端,手持它的刺客忽的身子一软,就趴伏在了眼前。
  只听外头刘响大声问道:“世子爷没事吧?!”
  晏清源一掀帘子,探出半张脸,四下迅速一掠,看横七竖八已经躺了一地的人,沉声道:“留几个活口!”
  刘响见他安然无恙,再无顾虑,东柏堂的精锐又岂能被一群不要命的轻易绊住,没个几下,一个倒地呻吟的就被提溜到了晏清源眼皮子底下,刘响捏住了他下颌,手底一动,就把口中毒囊给抖了出来,然后抬眼看了看晏清源。
  一个眼神丢下来,刘响会意,拧住了脖子问道:“说,谁派你们来的?如何知道世子爷的行踪!”
  这人被扼的几要断气,哪里还能憋出话,刘响手稍微一松快,这人立马脖子一横,一副等死模样,晏清源见状微微一笑:
  “有骨气,”说罢神情一变,冷酷异常,“砍他一只手,看他说不说。”
  话音刚落,刘响挥剑就砍,天地间陡然爆出一声凄厉惨叫,一只断手飞了出去,淋淋漓漓,掉在不远的雪地里,犹自抽搐了几下。
  身后是不知几时也挤出身来一探究竟的归菀,吓的一把捂住了嘴,两眼睁的极大,见那人立刻便生不如死地嚎叫不止了。
  “给我忍着,说。”晏清源冷漠如霜,这人大雪天里,一头的黄豆大汗,此刻,断腕鲜血如注,却还是死咬了牙关,零零碎碎递出一句:
  “乱臣贼子,人人,人人得而诛之……”
  晏清源莞尔,面上一点愠色也无,只是将下颌稍稍一抬,刘响即刻再度挥剑,另一只手也倏地从视线里飞去,归菀几要瞧的晕厥,一下跌撞在车厢上,在那不似人腔的嚎叫中浑身软如泥,再扶不起来。
  “我说,我说,是陛下,我等都是陛下……”这人生不能,死不能,痉挛如虫,再不用任何人相逼,把话奋力全吐露了出来,眼见要疼过去,晏清源眼风一动,刘响捞起把雪,往脖颈里一塞,激得这人又撑了一阵。
  晏清源气定神闲问道:“他一个半大孩子,能知道什么,说,谁在背后出的主意?”
  “小人真的不知!小人只知道陛下提过,这世上,除了老师,最信任的就是,就是小人们了!”
  几语答的飞快,再不能支撑,一耷拉脑袋,彻底疼死过去了。
  “世子爷,这……”刘响等他明示,晏清源冷冷一瞥:“活着的,都给我砍掉手脚,扔这等野狗来舔。”
  这话一出,本在一旁低声哼唧的几人,早被方才一幕齐齐下破了胆,终于知道晏世子是个什么角色,在扈从手底下不顾一切的,挣的伤口鲜血直流:“世子饶命,请世子饶命!”
  此刻,晏清源似乎连话都懒得再说了,刘响睨他们一眼:“想世子爷饶命,要看你们取舍了。”
  这些人已是魂飞魄散,一时间涕泪连连,有的竟吓得失禁,被扈从拖向一边了。
  晏清源这会整个人被裹在风雪间,没了言语,刘响目光在他面上一掠,脑子转的一点不比那罗延慢:
  “这些人显然是早设埋伏,世子爷路赶的不慢,紧打紧算,分明是有人一早得了世子爷要赴晋阳的消息,已经准备下来了,如此之快,可是,世子爷接到急信,也不过就是二十六当晚的事,当时……”
  话到这里,有意无意的,是往晏清源身后瞟的,那里,正是个瑟瑟发抖脸已惨白的陆归菀。
  晏清源也顺着他的目光,慢慢调头,把眸光一定,落在眼前人身上:即便小脸难看至极,可那娟秀的眉,水光光的眼,一受惊吓便失血的唇瓣,都只不过更添柔弱罢了,整个人,林间小鹿一样,拿看猎人的目光看着自己,这样楚楚无助的目光,只怕再铁石心肠的猎人,也有些不忍了。
  他含笑揉上归菀的唇,搓弄到重新上了色,才温柔问她:
  “有道理,我也想知道,谁那么胆大包天,又一副好本领,能教唆陛下来杀我,好菀儿,要么,你给我剖析剖析?”


第89章 破阵子(16)
  他说完,归菀整个人仍在巨大的惊悸中,一时半刻的,只见晏清源嘴唇一张一合,到底说的什么,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前一会儿红,一会白,她一张嘴,好似含了满口的血腥,归菀再忍不住,猛地扶住晏清源手臂,哇哇的吐了起来。
  晏清源结实的手臂将她一揽,稳住乱颤的身子,等人把心肺吐干净了,抱到车里来,车窗一闭,帘子一放,见归菀别过脸掏帕子擦嘴,也不急,马车转入官道,四平八稳徐行起来,就这样,两人沉默了一阵。
  “要不要我把话重复一遍?”晏清源突兀一笑,归菀则答非所问:“那些人,世子真的要那样处置吗?”
  晏清源呵一声笑着摇首:“好孩子,别给我左顾而言他,那样就没意思了。”
  归菀被刚才那一幕,骇的不轻,他这个人当真狠毒无匹,一点余地不留,说砍就砍了,连她都以为,不过是恐吓,一想到这,归菀不由一个寒颤,心头微惘,问他:
  “世子方才问我什么?”
  晏清源极有耐心,把话重复一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归菀,见她那个神情由惑然到醒悟,再变作现下的一点恼羞成怒:
  “世子觉得是我去通风报信,告诉了你们的皇帝?”
  她把“你们的”咬的极重,目中一转,泪便泛了上来,那个模样,与当初寿春那个小姑娘,没什么大的区别了。
  他一伸手,归菀以为他要过来掐死自己,脑子一震,往他腰间一拽,把个匕首扯下来,拔出就往脖子底下一架,泪眼朦胧咬牙道:
  “我不劳烦你动手!”
  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唯独一个念头,我宁肯自戕,也不要再被你屠戮,她倒和那死士一样无畏了,下手极快,脖子刚见点血星,手腕处猛得一酸,匕首先是撞到车壁,一声脆响,继而悄然跌到厚厚的毯子上,晏清源早扬手给她打飞了。
  他揉了揉额角,话极不客气:“怎么,这算是拿自己来威胁我?你觉得我是吃这一套呢,还是不吃?”
  归菀却一副心如死灰模样,目光迷离,任由晏清源拿帕子给自己系上伤口,呢喃摇首:“如果你不打算杀我,就放我回江南罢……”
  “我早说过,你一个小姑娘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生生死死,一个人性命可贵可贱,”晏清源不接她的话,“你不要总拿自己不当回事,我问你话,你不答,反而直接就去死,这些个草莽市井做派,我倒好奇跟谁学的?”
  他眸光专注,对着归菀,在等她回神,归菀无力垂首:“你这个人,太多疑了,我知道,你宁肯错杀也不会放过你疑心的人,不是吗?”
  晏清源微微笑了:“不是你就不是,以后以死明志的戏码,我劝你少演,演多了,当心哪一回真把自己演死了,我辛苦把你带到晋阳,不是看你演戏的,更不是看你半道自裁的。”
  归菀略微找回理智,知道他这是暂且放过的意思,抬头看他:“那世子带我到晋阳做什么?”
  她这一抬首,眼睫挂泪,桃腮带露,清眸里雾蒙蒙一片,几多含情,几多哀楚,分明又是个叫他心软的样子,晏清源淡淡一笑,稍有揶揄:
  “你要我说多少遍?就想一遍遍听我说喜欢你是不是?”
  说罢一叹,“菀儿,男人心里有你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翻来覆去试探我,是不是也没多大意思?安心跟着我,不好么?”
  “世子心里的人未免太多,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归菀沉默片刻,徐徐摇了摇头。
  晏清源英挺的眉头一皱,还是笑了:“我心里有谁我倒没你清楚。”
  他目光还定在她身上,一时间只剩轧轧的车辙声,良久,归菀忽抬首对他眨了眨眼:
  “当晚你和我说过去晋阳,我是让秋姊姊帮我送了封短笺,是想告诉我姊姊,我得跟着你走了,不知几时能再见……你如今都不许我见她。”
  这会和盘托出,晏清源分毫不惊讶,只是点点头:“很好,你愿意跟我说实话,我向来给人说话的机会,因为,我知道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迟早吃亏的是自己。”
  “可是,世子也该知道,我姊姊绝不会有认识北朝皇帝的可能,更没本事撺掇皇帝杀你。”归菀盘算的很清楚,当日秋芙能出得了府,晏清源未必不知道,她不说,叫他起疑心,只会更糟,剩下的,便是替媛华再接再厉洗清嫌疑了。
  晏清源含笑听着,不打断她,一副静候高见的模样。
  归菀措辞谨慎,唯恐多说多错,脑中闪过一点,迟疑了下,还是道了出来:
  “你若觉得我卢伯伯会有这个本事,也太高看他,你们的皇帝,周围那么多宗室旧臣,要听一个南梁降将的话?”
  说到这一咬牙,垂下头轻轻道:“世子要让我剖析,就是方才那人说的一句,皇帝把你当乱臣贼子,他动不了你,只能剑走偏锋。况且,世子平日严刑峻法,得罪了他人也未可知。”
  晏清源大笑,把人一搂,低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怀中人,她这双眼睛,泪水半干,柔媚多情,腰身软软靠在自己手臂上,再也不挣扎,慢慢的,被他瞧的终有些羞涩,正要说话,晏清源伸手一按:
  “不必再说。”
  手抬起,在她发间揉了两下,“菀儿真是大姑娘了,不再只会哭鼻子。”
  归菀心头酸涩,把脸往他胸前一埋,攥住衣襟:“我累了。”
  晏清源摩挲起她肩头:“那就再睡儿罢。”说着想起什么,把人一扶,盯得归菀又是一阵忐忑,不想,他忽轻促一笑:
  “你该不是有了?”
  归菀先还是懵然,瞬间明白过来,心里一阵惊惧,脸跟着又没了血色。
  转念一算,再想腰隐约有些微酸,每每行经前六七日,她便有这种感觉,遂脸上一臊:“我没有。”
  “到前头驿站,还是请个大夫来号号脉,万一有了……”
  “我说没有!”归菀声音大的自己都惊诧,如此迫不及待打断他,心里也是又慌又乱,把个脸一低,绞着衣角不作声了。
  “没有就没有,你几时这么粗鲁了?”晏清源略表不满,余话不提。
  等到了驿站,却还是坚持请人来号脉,果真如归菀所说,毫无迹象,只是开了几副去阴虚的滋养药,归菀不肯喝,理由充分的很,她没病没灾,才不要灌那一嘴黄连味儿。
  晏清源忍不住来打趣她:“不喝药可以,昼短夜长,看来又该我给你渡些阳气才好。”归菀恼的直推他,晏清源就势也就出了房门。
  过了甬道,到前厅,刘响一众人正脚踩扎子,一人端了碗热乎乎的羊肉泡饼,香气飘出老远,院子里溜达的一只黄狗贼眉鼠眼地朝这边张望着,见有人来了,讨好的一摇尾巴,就想凑上来,被扈从一声低斥,尾巴吓的一垂,夹紧逃走了。
  刘响瞥见晏清源朝这边来,碗一搁,袖子往嘴上一抹,迎道:
  “世子要来一碗吗?”
  晏清源没拒绝,笑着手一伸,早有人见机递上了碗筷,他便也和扈从们一样,站着把饭吃了。
  扈从里有一半的鲜卑勇士,偏爱晏清源这套做派,偷眼一打量,留心到自入并州地界,世子已换上了鲜卑冬装,那一双长马靴,更衬得人挺拔深秀。
  白日里经此一变,他们只有人受了轻伤,活着的两三刺客,还丢在屋里,刘响把事情言简意赅回禀了,最后才说:
  “他很会砍马腿,跟魏将军倒如出一辙,我问他从哪儿学的,他不肯说,说如果回答,也只告诉世子爷。”
  晏清源听了,无声笑笑,一撂碗筷,朝偏房来了。
  本躺在榻头的三人见他进来,只拿他当玉面阎王,唯独被砍了手臂的那个,奄奄一息,却硬撑着口气不断,也算有种了。
  晏清源施施然往他面前一站,噙笑负手看着他:
  “壮士断腕,未必不能重生。”
  这人起了高烧,两颊通红,目光死死盯着晏清源:“我已经是个废人。”
  晏清源若无其事,根本不关心:“手没了,不是还有脚吗?”
  这人奋战时,晏清源看出他底子极好,又懂突袭,包抄上来的手法,像个懂些兵道的,此刻,悠悠打量了番:
  “你跟着我先回晋阳。”
  这人眼睛一瞪,似乎无话可应,目光忽的如脸颊一样烧起来:“小人名叫……”
  晏清源手一扬:“我没兴趣听,说罢,砍马腿,你从哪儿学的?”
  这人此刻便也不隐瞒:“陛下交待说,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人没学过,不过对着马腿砍就是了。”
  晏清源微笑:“可造之材,你让我损伤了好几匹宝马。”
  不想晏世子是这个态度,这人简直不知该如何应话,晏清源没让他多尴尬,转身走了出来,对刘响露出个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刘响眸光一闪,跟着他到廊檐下站住了。
  “世子爷,陛下三番两次动杀机,也实在是麻烦。”
  晏清源冷笑一声:“蠢货,我早晚废了他,如今非常之时,一旦晋阳我晏家有失,就是南梁那个菩萨老头子都能一窝端了邺城这帮废物,他要自取灭亡,谁也拦不住!”
  对于世子跋扈不羁言辞,刘响习以为常,面上露出的是深以为然的表情,却疑心另一件事:
  “世子爷爱才属下知道,可留着南梁俘来的那群人,属下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个个居心叵测的,我实在看不出除了是个隐患,还能有什么用处?世子爷完全不必大费周章应付他们。”
  一轮明月从游云里冒出,半泄的寒光照在廊下晏清源侧脸上,那眉峰下的眼睛,远甚这光芒,幽幽的亮,他哈哈一笑:
  “不急,他们是饵,我要的是鱼。”
  却不多做解释,留下茫茫然的刘响,愣了片刻,一搔后脑勺,裹紧羊皮袍子,进屋睡觉去了。
  因大雪耽搁两日,速度慢了许多,以晏清源这一众人的体力,倘不是寒冬,日夜兼程,也就是四五日的事情,这一来,生生托了近十日,才入晋阳地界。
  从西山过,晏清源又携归菀上马,这一回,却是两人共乘一骑,此时,已遥遥可望晋阳宫,又有十二院,整个晋阳城,城周四十里,东西十二里,南北八里二百三十二步,规模远甚邺城,这里山川险固,风俗尚武,易守难攻,正是六镇军事大本营。
  遥遥一目,视线里忽逶迤而入一片摩崖石刻,因距离甚远,自然瞧不清碑文字迹,也看不到佛音雕像,然而那尊无与伦比的大佛陡然入目时,归菀不由吃惊,杏眸大睁,几是呆住。
  “看见了吗?那是为我母亲发愿所建,当初洛阳浮图林立,晋阳也有此风俗,等到夜里,燃油万盆,整座晋阳城便被佛光所笼,是谓永宁移影。”晏清源勒住马,原地打了两个圈,让归菀去看,一时又有宝铎含风,铿锵之声送入耳中,归菀被那股滂滂沱沱的壮丽与静谧吸引,一时恍惚无言,听晏清源笑一声,告诉她“日后我携你去西山细看”,就此策马扬鞭,疾驰朝晋阳大道去了。
  雪后初融,晶莹剔透的冰凌,排排齐悬在檐下,被日头一晒,时不时的,“啪啦”一声断裂落地,摔得粉碎如水晶,折射出冬阳灿灿的光。
  偏有总角小童,不嫌切齿,还要拿竹竿打,捡了半根,漱在口中欢天喜地地去了,归菀看到这一幕,不禁会心一笑,这一路,不知经了多少危崖峻径,多少奇崛瑰景,此刻,正是残照当楼,而眼前,终有了几分烟火人间气息。
  通红冰冷的夕阳,就吻在殿脊之上,不多时,缓缓降下,打在那遒劲刚健的“大相国府”四字上,熠熠生辉,金灿灿一片,归菀觉得刺目,拿手遮目,刚瞧清楚,就被晏清源抱着下了马。
  稍作打量,归菀暗道果真比东柏堂又要气派许多,眼睛朝两旁泥塑的带刀侍卫身上一溜,才发觉,这里和东柏堂是不一样的,清一水的鲜卑侍卫,身材高大,面上沉毅,待晏清源甫一走近,忽爆出齐刷刷的佩剑执礼声:
  “属下参见世子!”
  本如金玉相撞,忽的又一齐消失,行过礼,便复又目不斜视,站的笔挺,归菀暗暗觑了眼晏清源,早把熊皮袍子扔给了刘响,只着一身鲜卑劲服,尽管他眉眼带笑,步履从容,归菀还是生出几分陌生感,那个倜傥世家公子一般的晏清源,身上莫名就多了两分疏狂粗豪之气。
  哦,她险些忘记了,晏清源不过半个汉人。
  长于马背上的少年郎,驰骋的是草原,纵然饱读诗书,回到熟悉的狼窝,自然要露几分原型,归菀把他腹诽个遍,却见前头本都拾级而上的晏清源忽然回头,虽看着归菀,话却是对刘响说的:
  “把袍子让她抱着。”
  话音一落,刘响倒是毫不犹豫,铺天盖地的一片大黑影便飞到了怀里,归菀只接住一半,赶紧把掉地的另一半胡乱搡作一团,拉拉扯扯的,怎么都抱不圆满,很是费劲,晏清源给她一记勘破的微笑,分明是嘲弄的意思。
  如此辛苦入府,早有人提灯过来相引,走过花廊,晏清源对身边人不知叽里咕噜说起什么,归菀听不懂,却知道他开始说鲜卑语了,冲他背影就是一哂,完了又兀自脸红,尴尬地在那等着。
  “在别院等我,若是累了,就先歇着罢,我去见大相国。”晏清源走过来,爱怜地在她脸上一捏,笑了一笑,示意人把袍子接过去,自己跟着随从往正房去了。


第90章 破阵子(17)
  世子回晋阳的消息,传遍军中,一干将领就在相国府恭候,此刻听说人来了,纷纷起身,刚打帘出来,一眼瞧见个熟悉的身影正撩襟提步而上,不由喜上眉梢,将他迎了上来。
  晏清源先不急问玉璧战况,纯粹只是一番寒暄,诸将趁机把世子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角眉梢,一如往昔般,尤其那一管鼻峰,衬的这张脸又出奇的磊落俊朗,对上那双温和含笑的眼睛,诸将虽觉亲切如故,一想到暖阁中的大相国,不免低落,情绪被晏清源捕捉到,他略莞尔,抬脚进了屋子。
  榻上的晏垂,苍老了许多。
  诸将本要上前一一施礼告退,见晏垂呼吸放匀,似已睡去,不便打扰,转头朝晏清源辞别,晏清源亲自出来相送,几人劝他回去,他还是一路送到了大门,等人翻身上马,就立于阶下相望。
  六镇的将军们,是他晏家父子起家真正倚靠,晏清源目送人马远去,眉头不经意蹙了一蹙,提步再进来,婢子正给大相国擦拭嘴角无意间漏下的涎液。
  他看到这一幕,心头猛地被什么一撞,英雄美人,从来都是人间不许见白头,他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大相国也会老。
  挥退婢子,晏清源往榻头一坐,倒不愿沉浸在唏嘘感慨的虚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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