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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_蔡某人-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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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示意御医动作。
归菀被排挤在外,人是木然的,额角上不觉疼,眼前人影浮动,人声乱语,仿佛都跟自己没了关系,而错过的这一次机会,忽然前世一样遥远了。
“你到跟前来!”那罗延蓦的转过脸,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归菀情怯,那根簪子始终在手里攥着没松,方才被那罗延那一掌,推得踉跄跌倒,险些扎到自己眼睛,她好像也没了时间去恨,此刻心头,只是惘然。
晏清源就在眼前,胸膛仍是赤裸的,御医拿剪刀把边缘一并剪了,将个血肉模糊的一片,彻底暴露出来,归菀看的猛地咬唇,忙别过脸去,不忍细看。
酒发散的快,一切准备就绪,晏清源一头冷汗涔涔,强撑说道:
“箭。”
那罗延一怔,忙把刚才打落利箭捡过来,仔细一瞧,只见倒叉的箭头,中有尖刃,两翼各凸出一部小刃,不禁倒吸了口冷气,硬着头皮道:“世子爷,是三叉箭。”
“把创口割开,再拔箭。”晏清源每说一字,都似要耗尽平生气力,脸色愈白,气息愈弱,一刻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骑奴一旁烧火,御医先折断了箭羽,接过那罗延随身携带的匕首,俯下身去,浇了酒,在火上来回烤半晌,直到滚烫发红,晏清源忽抬眸看了一眼归菀,给那罗延丢个眼风,那罗延极不情愿的,把归菀扯到晏清源跟前来,逼着她看。
归菀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喉头哽得发疼,对上晏清源的眼睛,那里头,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一时也愣着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御医手里的匕首在他胸膛上一比划,毫不留情地划开了第一道。
晏清源猛地锁紧了眉头,微微垂首,闷哼一声,再没了声响,归菀看得直眨眼,几能听到长睫上下交错的动静,眼见御医手底翻绽出红烂的肉来,归菀一把捂住了嘴,好似卷进了一口的血腥。
箭镞四下的血肉,割的差不多了,那罗延早捧过沸水浸烫过又拧干的手巾侍立在旁,御医顿了一顿,拭了拭也冒了一头的冷汗:
“大将军,要拔箭镞了。”
说着给那罗延打了眼神,那罗延会意,赶紧往晏清源口中又灌了几口酒:
“世子爷,箭镞深的很,你,你可得撑住。”
世子爷自幼长于风波险恶,受伤不计其数,这么凶险的时候,不是没有,可这一回,这么衣衫不整地被人射透了胸口,怎么想,都是陆归菀这个女人惹下的滔天大祸,那罗延想的胸闷气短,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一抬眼,见她还是娇滴滴地又捂嘴又蹙眉的,偏世子爷都这个样子了,还是离不了她,真是恶气难出!
没头没脑乱想一气,也是无用,那罗延深吸一口气,把手巾备好了,等御医握住箭身,眼睛再不敢眨一下。
狠狠一抽,血方飙出,就被那罗延拿手巾给堵了个结实,即便如此,还是有那么几点子,溅到归菀面上,她一怔,摸了摸颊畔温热的血渍,瞬间,沾了一手的腥气。
再看晏清源,身子如被长矛串起的白鱼一般,弹挺了一下,随即重重喘出一口气来,格外的沉重,那张脸,早被汗水洗的如浇暴雨。
归菀正看的惊心,他忽栽向了前方,一声不吭地砸在草地上。
这一下,众人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就去查探,归菀复被推挤开来,她惝恍若失地立在那,有些发晕:
晏清源死了么?
眼睛里忽一阵酸涩。
一阵马蹄声疾来,为首的亲卫刘响翻身下马,还没喘匀气,奔到人群跟前,那罗延便先抽身出来,两人一阵窃窃私语,只见那罗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拍拍刘响肩头不知说了什么,转身吩咐人把晏清源送回东柏堂。
晏清源遇刺的消息暂时封锁,无人知晓,御医被骑奴带下山去,一切如同未曾发生,众人只管各忙各的,还是那罗延想起归菀,虽恨不能把她一人扔这喂了野狼最好,想到世子,一顿足,走到归菀跟前:
“要是世子有什么差池,陆归菀,你就是死一百回也不够!”
恐吓完了,犹不解恨,把归菀五花大绑起来,往马背上一扔,同亲卫们从小路打道回府,东柏堂里今日除了稀松几个部吏忙事,都沐休去了,一时间,没惊动任何人,那罗延和刘响两个亲自进房伺候。
归菀浑身酸疼,被秋芙两个带回梅坞,脚底如踩棉花,空空荡荡,等秋芙打来清水,才蹲下身子,把澡豆化开,一遍又一遍地洗着手上脸上的血迹。
水里洇开缕缕红线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场景,分外熟悉,仔细一想,在寿春时,有一回,晏清源命她洗过盔甲,那上头,正是朱八叔叔的血。
想到这,归菀仿佛被定住,呆呆地看着水中倒影,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等再回神时,秋芙走了进来,一脸的不安:
“陆姑娘,那罗延让你过去。”
归菀点了点头,也不用手巾,随便在身上揩了两把,出来见那罗延,什么也没说,只跟着他走到晏清源的寝阁,听他忿忿说道:
“世子爷让你进去。”
前脚刚抬,就听那罗延恶狠狠在身后补了一句:“陆归菀,你要是敢再图谋不轨,世子爷不杀你,我定要杀你!”
想起他骂自己的那话,眼中一热,将泪水忍了忍,还是什么都没说,一侧眸,血红的夕阳,照到眼前,格外刺眼,归菀觉得,连夕阳都带着股血腥味儿了。
等见到半躺于榻的晏清源,那张脸,血色尽失,没泛过来半点,像个纸片做的假人,可眼睛是睁开的,已经是醒着的了。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到我跟前来。”晏清源只是醒了而已,人依旧虚弱的很,嘴角却已经噙住了丝笑意,从从容容地看着归菀。
归菀低头往前行了两步,仍是一句话也无,晏清源手一伸,不像往日那般轻巧就能把人勾到怀里,这会,他怀里确也再难能拥住美人,自嘲一笑:
“坐这罢,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见她始终垂首不语,将下颌一抬,额角那道血口子赫然入目,因方才盥洗,碎发撩到两边,四周清洗的干净,伤口却更显清楚了。
晏清源似有所思,转身把榻头放的金疮药一拿,塞到她手里:“让你秋姊姊给涂上,几日就好了。”
归菀攥了攥瓷瓶,抬起眼来,想要说什么,在他脸上转了两圈,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
“那罗延是粗人,他说什么,你不必在意,就当过耳秋风,可不要因此再病一场。”晏清源等她片刻,见她不说,自己就先说了。说着,把她手指一抬,盯着指缝看了半日,才一笑放下。
目光停在她胸口,那里有道圆圆的疤痕,日久渐淡,却不会消逝,他是清楚的,每次尽量避开,再看她衣裳慌乱之中穿戴的,不大整齐,于是拉过归菀,在她鬓角轻吻了一吻,低声问她:
“簪子呢?”
第67章 千秋岁(14)
他的呼吸滚烫,归菀不由自主一缩:“收起来了。”
晏清源笑了笑:“那就收好了。”转而吩咐她说:“把衣襟撩开。”归菀一脸的惊诧,以为他是被射糊涂了:“大将军……”
他揶揄一笑:“我这个样子,还是要命的,你想到哪里去了?”归菀脸上跟着一热,轻轻将衣襟一分,又实在放不开,拿手半掩着寸寸雪肤,声音低不可闻:
“大将军要做什么?”
晏清源推开她手,找到那处旧疤,摩挲两下,停着不动了:
“我都没问过你,一到阴雨天气,这里是否生痒发痛?”
说完俯下身来,嘴唇就要贴上,归菀下意识往后一掣,把衣裳穿好,语气有些慌乱:“我忘记了。”
“忘记什么了?”晏清源丝毫不觉得这话怪异,见她拒绝,也不强求,缓缓抬起脸来。
归菀一摇头:“很多事,我都忘记了,也不想记得。”
“那再好不过。”晏清源顺势说道,他重重喘了口气,“今天是不是吓到你?”
屋子里光线黯淡下来,归菀轻轻摇首,起身把灯罩取下,问他一句“火折子在哪儿”,晏清源手一指,须臾之间,眼前就是一片温暖的橙色了。
灯光里的人,眼睫阴翳出团团扇影,归菀魂不守舍的,瞄一眼那箭镞竟安放在晏清源触手可及的榻头,心头又是一阵乱跳,再看看他苍白面色,胸口绷带上隐约还渗着血,一双眼睛却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很不自在,憋了片刻,问出一句:
“大将军你饿不饿?”
晏清源只一笑:“你饿了是不是?去罢,帮我把那罗延两个喊进来。”他精神消耗的快,一点元气没恢复,等归菀踏出房门,晏清源喊住她:
“傻孩子,我经的风浪比这大的,你想都想不到,只是拔箭而已,你都正眼不敢看,拿什么勇气……”
剩下的话,想了一想,没有说尽,看归菀绞着帕子还在等,扬了扬下巴:“去罢,等用完饭,也给我折两枝梨花供在案头。”
那罗延刘响两个就立在檐下,两人进来时,见世子扶额沉思,一张脸,因失血过多,早没了平日里的光泽,棱角倒显得越发分明了,可整个人,还在艰难撑着精神,那罗延担忧到不行,上前就劝慰:
“世子爷,后厨正在备饭,吃了早些歇息,箭伤大意不得。”
刘响跟着和了两句,杵在这,看看那罗延,两人一时间也没了话。
刺客追着追着就跟丢了,那人矫捷如飞,武艺极高,明明大略瞧见了身影的,一路紧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人闪进一片浓翠华盖之中,再难寻觅了。
对于刘响来说,可谓憋了一肚子火气,自觉丢了份儿,此刻进来,有些无颜的意思,看晏清源精神也是不济,心底倒盼着他早作休息。
“把匣子里的箭拿出来。”晏清源放下了手,吩咐说。
那罗延忙走到里间,抱出一柏木匣子,四尺长,两尺阔,外面是一层竹丝,打开来,赫然躺着一枝利箭,除却箭镞,还留着半根箭羽。
上头的血迹,早风干发乌,那罗延瞧的满腹狐疑,一抬头,晏清源微微颔首:
“过来看看,和我今日中的比较一下。”
那罗延便将箭捧出,走过来,刘响则把今日取出的箭镞摊在掌心,灯盏挪近了,两人凑到一块儿,片刻功夫,瞧出了端倪,那罗延忍不住脱口而出:
“世子爷,这两枝箭一样的!都是三叉箭!”
说着同刘响,情不自禁打了个对眼。
“说说看。”晏清源扫了两人一眼。
“属下记得世子爷以前说过,这样的箭,出自于南梁吴县所造,各棱角都极锋锐,比两翼箭更危险,一旦射中人体,很难取出,是南梁水师惯用的,因为杀伤力极大,所以后来加大锻造数量,骑兵也用,咱们重马槊,箭上头稀松平常,是不造这种箭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邺城呢!”那罗延一边说,一边琢磨,突然反应过来。
晏清源淡淡笑道:“匣子里的,是陆士衡射中陆归菀的那一枝。”
惊得那罗延一个措手不及,一下子愣住了,忽的脱口而出:
“陆士衡难不成诈尸了?!”
说罢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荒诞,忙咽了咽唾沫,脑子转个圈,正色道:“这个刺客,很显然,善用弓箭,而且善用的是南梁弓箭!能一发必中,将世子爷伤这么重的,绝对是个不俗的武将!而非常人!”
晏清源点点头:“不错,你再想想。”
“世子爷,当初打寿春时,这种三叉箭见的极多,今天这刺客,会不会和寿春有关?”一直闷声不吭的刘响突然说道,那罗延心头一震,眼珠子转的快极了,一定眸,果断看着晏清源:
“世子爷,我想起来了,后来连发的那三箭,不是冲世子爷的,正是冲着属下来的。”
晏清源拿起箭镞,一阵心悸,等这阵晕眩过去,才轻声说道:
“你用心了。”
“这个刺客肯定认得陆归菀!”那罗延语气猛地激动起来,笃定异常,两眼灼灼地直盯着晏清源,似乎瞬间明白了为何赶来时,世子爷偏要抱搂着陆归菀,一时间,对晏清源又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那个时候的世子爷,也还是无比清醒的。
刘响也是被震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提了个醒:
“世子爷,会不会是当时逃出去什么人,赶着来邺城寻仇?这本事也大了些,能混进三月三的漳河……”
晏清源眉头尚未舒展,一手无声攥住了身下被褥,骨节泛白,眼中忽闪过一道乖戾的光,倏地散了,风平浪静地说道:
“看来是等不及了,这样的场合就敢出手,我们不急,他有机会还会再来,如果不来,就是被人养起来了,我再另做打算。”
听得那罗延却急了:“世子爷还要以身犯险?!”一语间想起陆归菀方才出来时那个样子,火蹭蹭窜头,他声音大的离谱,晏清源皱眉递过来一记眼刀,那些埋怨的话也就没敢出口,咽的甚是不爽。
晏清源不觉间又是一头的冷汗,一脸的倦容,明显体力要坍塌的征兆,那罗延无措地搓着两手:“世子爷,先歇下吧,有什么事,等好些再吩咐属下。”
“刘响,你先出去。”一滴汗珠,顺着长睫溶进眼睛里去了,晏清源轻揉了下,看那罗延已经是重影,顿了一顿,才道:
“不许你再对陆归菀出言不逊,也不许你再动她,总之,不要为难她。”
他已然力尽神危,可语气依旧不容置喙。
那罗延听得顿生委屈,把两只眼睛睁得极圆极大,不解地看着晏清源:
“世子爷,她今日,她今日手里拿着个簪子,是要杀世子爷啊!若不是属下及时赶回,她,她可就要动手了!”
晏清源不耐打断他:“一枝箭,死不了我,你以为她倒能杀得了我?我早说过,留她杀她,在我一人。”
看晏清源已是不悦,怕扯着伤口,那罗延不敢再辩,不得已,闷闷答声“是”,怏怏不乐地退出来,等再端着饭菜进来时,见晏清源已经卧倒,眉头拧着的那股劲儿,还是没舒展开来,知道这一刻,世子爷是真的疲累到极致了,便又悄悄掩上了门。
廊下,那罗延和刘响两个,守夜的看家狗一样,眼皮子都不带眨的,那边袅袅走近个身影,隐隐绰绰,那罗延十分警觉,低喝一声“什么人”,归菀步子一收,见眼前剑光一闪,就要朝自己逼来,忙答道:
“是我。”
细细的一声,那罗延“蹭”地一下,利剑入鞘,全然忘记了晏清源嘱托似的,还是没有好声气儿:
“你来干什么?”
“大将军让我折两枝梨花,给插在案头。”归菀连个青釉梅花瓷瓶都给抱来了,两枝梨花,就在灯笼的光影里,风姿绰约。
“进去吧。”那罗延一听是晏清源的吩咐,虽觉匪夷所思,都什么时候了,还插见鬼的梨花,只能悻悻让归菀进了屋子,却不放心,探头探脑,跟进了几步。
归菀进来,将花瓶摆好,就着灯光一看,晏清源呼吸急促,眉头紧蹙,虽是睡着的,也像是极为痛苦,旁边案头是半碗未尽的蛋羹,想必是等着随时给他加餐用的。
目光这么转了一圈,下意识去寻那个箭镞,却已经不见了,她略觉失望,四顾相寻时,手底一热,有人捉住了她,吓得归菀低呼一声,转身就瞧见了一双亮的惊人的眸子,热辣辣地看着自己。
晏清源不知几时睁的眼,此刻,正起着高热,苍白的面上染上了病态的嫣红,而那两只眼也被烧得比平日更为灼人,他柔声问归菀:
“你来了?”
归菀勉强一笑,目光落到梨花上:“大将军好些了么?是不是嗅到了梨花的清香?我给大将军折了最好的两枝。”
晏清源低笑松手,垂落下来:“不,是闻到了你身上的香甜。”
目光颇迷离地打量过来,归菀不想他还有心打趣自己,脸微微一红,转身去水盆里拧一把手巾,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手底无意触到额间那片烫意,一下缩回了手:
“大将军,你起高烧了!”
说着赶紧喊进那罗延,那罗延奔到眼前时,只听晏清源鼻息沉沉,嘴唇焦干,一转身,归菀已经把茶盏捧来,蹲伏在他身侧,静静看向晏清源。
那罗延见状立马伸手抢下,示意归菀靠边:
“陆姑娘先回去吧,这有我们照顾世子爷。”
她迟疑了下,转身的刹那,衣裙被晏清源伸出的手拽住了,可这道力气,几乎可以不计,毫无机会的,轻薄的衣衫就在他手间滑去了,徒留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
归菀走出房门,花香顺着暖融融的夜风扑面而来,多情又缠绵。心口还是跳,仿佛指尖上还残留着那股灼烫。她扶着游廊,躲在那片藤蔓的影子里,稳了稳心神,将情绪安定下来,把今日发生的事情想了个前前后后,良久良久,回眸一看:
窗子那透出的一点灯晕,恍恍地化作片云雾似的,里头人喁喁低语,恐怕是那罗延和刘响在商议着什么,并不能听得清楚。
她没有再犹豫,径自回了梅坞,告诉秋芙自己要见蓝将军,等秋芙出去,才慢慢抱膝坐到了榻上。
春夜地气暖,有虫鸣透过新糊的绿窗纱透上来,更衬的夜静人深。归菀听得外头一阵动静,浑身颤抖地迎了上去,和秋芙一个眼神交汇,什么也没说,把屋里的灯一吹,像刚出窝的兔子一样,竖起耳朵,留心着四下,一袭身影溶进了夜色之中。
如要蹚过冰河一般谨慎,归菀提裙悄无声息地行走于她已不再陌生的东柏堂里,直到同蓝泰碰面,她深呼吸几次,才听着自己仍是用发抖的声音启口:
“蓝大哥,晏清源他,他受了重伤,他被人用三叉箭射伤的,是三叉箭,蓝大哥……”
话未尽,泪来的滂沱,归菀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眼前交替出现着零零碎碎的无数场景,她也认出了三叉箭,在寿春,见过无数回的三叉箭,晏清源血肉模糊的一团,和小六的,和她曾想象过的破城后的寿春,都是一样的血肉模糊,让人干呕痉挛,而他的手,也仿佛还在攥紧了自己的腕子。
蓝泰听得眼皮直跳,一把扶稳了摇摇欲坠的归菀,轻拍她后背,温声抚慰:
“陆姑娘,你不要害怕,慢慢告诉我。”
归菀抬起泪眼,用力点了点头,十指拂去泪水:“晏清源今日突然遇刺,就在安陵山上,伤他的是爹爹军中一直习用的三叉箭,蓝大哥应当也不陌生,爹爹手底下能把三叉箭用的出神入化的,也就三五人,再者,”归菀深深提气,思路突然无比清晰,缓了一缓,继续道:
“北朝是不用三叉箭的,爹爹说过,来人目标极为明确,就是欲要置他于死地,他抱着我滚了两番,那些箭便都射向了他的下属,我疑心,刺客认得我,蓝大哥,你说,刺客会不会也是我认得的故人?同我有旧?他是不是来救我的?”
她迫不及待地看向蓝泰,眼中不知是泪,还是希冀,点点闪着,蓝泰不语,只是凝神思忖,半晌,才告诉归菀:
“我知道这件事了陆姑娘,你不要妄动,等我想法子查清楚,若是故人,那便是天意助我。”
归菀一阵失神,喃喃道:“我今日本想拿簪子杀了他,可我实在没把握,他能单枪匹马杀了朱八叔叔那样的悍将,我是真的怕,他中箭也能轻而易举掐死了我,倘是我死了,蓝大哥,你跟姊姊也就都跟着白死了……”
“你没有轻举妄动是对的,陆姑娘,先回去,出来久了,别惹人注意,你自己多保重。”蓝泰言简意赅地嘱托了归菀,忧心忡忡看她两眼,归菀便不再多言,回到梅坞,一人又兀自出神,盥洗后,对着镜子,秋芙正欲给她取下明月耳珰,那是晏清源送来的东西,今日,她也是装扮到他满意了才去的漳河,归菀忽握住秋芙的手:
“秋姊姊,别为我忙活了,我去照顾他。”
说着毫不迟疑起身,不顾秋芙诧异的眼神,往晏清源的寝阁方向去了。
第68章 千秋岁(15)
她的头发还湿漉着,被暖风吹了一路,来到晏清源寝阁时,半干不干的,归菀手指张开,轻轻顺了几下,拢到耳后,见廊下不知何时立了一排的带刀亲卫,难免束手手脚,被人发觉了,鼓起勇气说道:
“我要见世子。”
亲卫们大都跟着打过寿春,大概也都知道她这么个人存在,为首的一个,丢一句“你等等”抬脚进了屋子。
被放进去时,那罗延已经迎了出来,同归菀擦肩时,煞气十足,哼哼一声:“世子爷睡了一阵刚醒,你可别这么会子勾引他!”归菀羞恼地面上通红,驻足回眸瞪他一眼,才两手交握着,往晏清源身边来了。
她一进来,晏清源就真的嗅到了那股香气,等人近了,借着灯光,那张如春桃绽蕊的脸,上头有墨黑的秀眉,玲珑的鼻端在中间,底下是鲜润的红唇,是那个陆归菀,一室内,陡然春光流转。
归菀见人在床上,便低着头,坐到床脚的青花缠枝紫檀墩上,默不吭声。
晏清源身子见轻,用了两剂重药,浑身的汗出透了,才堪堪把热给压下去,没散彻底,沉沉睡过去,猛的一惊,又醒了,醒来就听归菀来了,此刻,见她坐着不动,他吐出一口气:
“你不睡觉去,闻所闻而来?”
归菀捏紧帕子,摇了摇头,轻声细语的:“大将军不是嵇中散,我也不是钟士季,我是来还人情的。”
晏清源眼皮撩她一眼:“唔,我倒不知道,你欠着我人情?”
“上一次,我抱病,欠大将军一份人情,等我还了,就什么都不欠了。”归菀见他那件被撕扯烂的袍子,不知为何,还留在床头,半边袖子搭落垂地,手一伸,给拾了回去。
“好菀儿,你这是只让我欠着你呀?”晏清源半笑半怨地说了一句,归菀手一松,又放在了膝头。
灯光映着两人各抱心思的面孔,一摇一曳,风吹不定,归菀目光移到他胸口的伤上,似是重新给换了次药,白晃晃厚实一片,再没了血渍。
她想了想,立起身,将薄衾给他拢了拢,一缕青丝就垂拂到晏清源脸上,痒痒的,可又馨香肆意,归菀刚要离身,手被晏清源一捉,他正直勾勾看着自己,归菀便回他一抹羞涩含情的浅笑:
“大将军睡罢。”
“吻我。”晏清源置之不理,忽然命令她。
归菀又惊又羞地看他一眼,晏清源要笑不笑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却动也不动,目光肆无忌惮地剥光了她衣服一般,从上看到了下。
“大将军,你受伤了,还是好好睡一觉。”归菀只觉喉头发紧,不知怎么吐出这句话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捉着她的手不放,归菀知道他这个时候,耐心十足,打算和她耗下去的意思,便慢慢倾过来身子,怕碰到他伤口,似有若无的,在那滚烫的唇上一碰,立下扭过头直起了腰。
归菀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颤颤问他:“大将军这会愿意睡了吗?”
“像我平日对你那样做。”晏清源答非所问,归菀双颊酡红低头不语,心里思索了一番,他这是要做什么?被捉住的那只手,被他撼了两下,归菀一抬头,对上晏清源幽幽沉沉的眼睛,里头一点子笑意也没有了,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把目光定在脸上,归菀不好意思地拿帕子遮住了:
“我不要这样。”
“你不是要还人情?”晏清源不动声色把人往身边拽了一拽,“我不便行动,可是想要亲亲你怎么办,只能这样了。”
他温温柔柔地诱哄起来,归菀却疑惑了,白日的事情,不是芥蒂么?他为何对自己忽的这般亲切有耐性了?难道真是烧糊涂了?她咬了咬唇,声音也像中了箭一般微弱:
“可我不会……”
“我教你,你过来,过来,菀儿,”晏清源鼻息沉沉,声音越往后,越低浊,归菀像个煮熟的虾子,懵懵懂懂的,凑近了他,两人面面相对,彼此气息相交,她一颗心跳的快极了,不敢看那双眼睛,只把两把小扇子似的长睫,抖个不住。
“机不可失,你以后就只能安心跟着我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晏清源修长干燥的手指,在归菀唇上轻揉开来,把那本就饱满娇艳的一处,揉到肿胀,才哼出一声笑:
“再过来些。”
归菀被他无处不在的气息弄的有些六神无主,娇怯抬首看了一眼,立刻跌进他幽潭一样的眼睛里去了,鬼使神差地,找到他的唇,心一横,战栗栗地贴了上去。
晏清源一手揽住她后颈,摩挲着,张口把滑嫩的小舌头引进来,勾缠住了,很快,两人汗津津地分不清彼此,归菀被他带着换气时,额间沁了一层的细汗,领口被一阵阵的躁热蒸腾的香气更甚,晏清源阖目忍住,只是忽一把放开归菀,嘴唇却还挨在她眼睫上:
“刺客想要我死,整个邺城,也不知有多少想要我死的人,你也是么?”
许是又开始断续起热,晏清源目中一片赤红,呼出的热气,刺的眼眶子又酸又涨,归菀尚未回神,这一语问的如同当头一棒,砸得心尖眇眇忽忽,遂把脸一扬,胡乱摇了摇头,手仍在他掌间,不觉已经是个交扣的姿势,纠缠得紧。
晏清源慢慢松开她手,略一展颜,捏了一记脸颊,不再相问。
归菀心乱如麻,忙避开他目光,扯过那被身被毁的衣袍,坐回墩子上,还是觉得脸颊滚烫不是自己的,恨不能拿那案上的青玉水盂子,来冰一冰面。
“大将军衣裳破了,我给补一补罢。”归菀只觉满腔都还是他的气息,呼吸一抖,两只眼睛朝四下匆匆扫了个遍,才想起,他这里肯定是没篾箩的。
晏清源看在眼中,知道她在掩饰,也不戳破,忍不住笑了:“大相国早年奔波,我母亲便追随着他替将士们缝补靴子,因此,很受六镇勇士爱戴,日后,你也会很受人爱戴的。”
归菀见他颊畔浮绯,还有心思逗弄说笑,到底是傻是痴,抿着嘴儿也绷不住笑了:“大将军快睡罢,没被刺客杀死,倒要话痨死了。”
说罢意识到自己语调未免显得亲昵,便起身喊来那罗延,那罗延一听大半夜要给她找针线,一阵头晕眼花,火气从天而降,再一搭眼,见晏清源只是噙笑不语,忿忿地去了。
未几,归菀把灯挪过来,衣裳摊在膝头,里外一翻,对着灯光,微蹙秀眉仔细看了看,挑出红黑两线,手指一对搓,绞在了一起,戴好拇顶子,两只剔透白玉般的腕子就在晏清源眼底下晃来晃去的,不知过了多久,针脚处缝的不着半点子痕迹,归菀鼻间的汗也跟着出来了。
烂成那个样子,在她手里,化腐朽为神奇,归菀站起身抖了一抖,上下看看,才羞赧地往晏清源跟前一晾:
“大将军看看,还能穿吗?”
晏清源盯着归菀,已经出神良久,思绪早飘到晋阳去了,此刻被拉回来,伸手抚了抚,赞赏里不乏戏谑:
“下一回再有战事,看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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