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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夫记-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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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重新将那不大的行囊系牢在身上,正欲继续的去抓那白衣人,那白衣人却是一个滚身就扎进了雪中。
破冰之声与清晰的流水声同时传来。
婠婠早就听到了附近的雪层之下有流水之声隐隐传来,那白衣人倒是又机灵又有魄力。婠婠撇撇嘴,挽袖子就要下水去追。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阵细微的疾风。婠婠便知是有人追来了,听着这轻功路数与方才助自己破阵的是同一个人。
婠婠转回身来,却见来人是夜远朝。
夜远朝追至跟前便拉住了婠婠的手臂。他一开口没有解释他为何出现,也没有与她分析眼前的局势,说明他们该要怎么做,而是阴不阴阳不阳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也叛了官家。”
婠婠先前想要下水去追那白衣人,是要弄个活口来问问的。被夜远朝这么一耽搁,她再下水去还能不能捉到人且先不论,便是能捉到那也太过耗费时间。
婠婠果断的放弃了去捉活口的想法。
她上下看了看夜远朝,道:“看不出来,你还会破解阵法。”
夜远朝冷哼一声,道:“我不会。你难道看不出,那个阵法是特意为你而设,能被困住的怕也只有你。”
他说这句话时,语调中似是夹裹着怒意,但表达的方式却是与平素不同。
婠婠“啧啧”两声,问道:“你吃了火药了?”
夜远朝一阵的语噎,他不由分说拽着婠婠便走。
婠婠挣脱开,疾言道:“我还有事要办。”
夜远朝道:“不必办了。定北侯的好谋算,乱了官家所有的布局。我们现在只能重新谋划。”
婠婠心中一沉,冲口说道:“关我家恒之什么事?”
夜远朝斜睨了她一眼,欲要开口嘲讽上几句忽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他顿了顿,尽量简短明晰的说道:“官家早已安排好,若你这边出了岔子,便由我去召令四门。但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无法依照计划行事。到最后我才发觉,背后执棋的不是晋王的人而是定北侯。他这一盘连环局做下来,要的不是掌控四门,而是彻底的毁掉四门。”
婠婠的心越发的沉了下去。便是展笑风还活着,也不一定能弄出方才那么个阵法来。可若是凤卿城,以他的聪明,以他对她的了解,他是有能力做到如此程度的。
若真的是凤卿城,也就不难解释方才那些人的出现。马匹是凤卿城准备的,却不是他送给她的那一匹奔霄。许是那匹马身上有着什么蹊跷,所以那些人会堵在她返回的路上,所以那马会莫名的惊了。
婠婠的手攥紧了身上背着的那只小行囊。行囊也是凤卿城亲手准备、亲手挂到马上的。可方才那白衣人却要抢夺这行囊。。。。。。
婠婠的脑子乱的很,她勒令自己停下来。婠婠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让寒冷的空气灌入腔子,逼出了心间的混乱。
眼下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与其胡思乱想,不偌等事情过去亲自去问他。
婠婠的松开了紧握着行囊的手,向夜远朝道:“方才你说‘也叛了官家’是什么意思?”
夜远朝的眼眸越发的阴沉起来,“许焕生投了秦王。”
许大官!
那是延圣帝最为信任的人,也是对最了解延圣帝、最关怀延圣帝的人。
婠婠脱口道:“怎么可能?”
夜远朝冷笑道:“似那等阉人最会审时度势。他去了左相处,言称自己手中有官家的圣旨。圣旨上写的是要秦王继位。”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宫变 五
婠婠越听越觉复杂,她没有继续的探问城中的形势,而是直切重点问道:“眼下做何打算?”
夜远朝道:“官家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交予左右相。我们集合四门回去,当着群臣的面将那东西交予二相。”
婠婠将手向着夜远朝一伸。夜远朝看着她伸过来的手,面上顿就一片疑惑。
婠婠道:“红口白牙的,我为什么要信你。既有官家的东西那就拿出来瞧瞧。”
夜远朝的面色越发阴沉下去,就是四周的空气也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越发寒冷起来。
婠婠忽然想到,她不信夜远朝,夜远朝也不一定多么的信任她。尤其,若夜远朝说的是真的,真正逼宫谋反的不是晋王而是秦王,那她这身份还处于一个里外不是人的微妙状态。
所以眼前的局面就是,她不能全然信他所言,他更不会放心的来信任自己。这就是一个无法解决的僵局。
郊外的风总比城中要大些,此刻一阵卷着雪片的寒风吹过来,婠婠的肚子便“咕咕”的为那飘舞的雪片伴起奏来。
“这叫个什么事儿!”婠婠烦躁抓了抓头,索性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事情她现在解决不了,肚子饿她也解决不了,但是疲累还是能够解决的。她总还能坐下来歇一歇。
出乎预料,夜远朝从腰囊中取出了一只干粮袋扔到她怀中。这干料袋很是小巧,里面仅装着两只炊饼而已。
婠婠不怕毒物,心中无惧自然拿起一只来便放到嘴边狠狠的咬下一大口。这炊饼很是冷硬,但总好过没得可吃。
夜远朝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心中越发的异样起来。他蹲身下来,自怀中取出了那只不大的锦盒,双手拿着以一种很是慎重的姿态递向婠婠。
婠婠看了看他手里的那盒子,又瞄了瞄他的胸怀处。这种时候,她心中居然在想:真也不嫌硌得慌!
婠婠紧忙着又啃了两大口炊饼,将咬了半只的炊饼和那干粮袋收在膝头,确认食物放妥当了不会落在地上,她才接过了那只锦盒来。
锦盒入手,婠婠立刻下手去开。夜远朝手及时的落在盒子上,疾声道:“你做什么?”
婠婠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这样的盒子我手里就有许多,你有这个也不奇怪。不打开看看,天知道里面放的是官家交托的东西,还是一块炊饼。”
夜远朝噎的厉害,却也不能否认她说的有道理。这锦盒的形制是天子独用,但延圣帝有时候会用这盒子装手令交予臣子,作为地门总督使他手里确是有许多这样的盒子。
非常时候,非常行事。给她验看一番也无妨,总不会看一眼就坏。
夜远朝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婠婠腰间的明月刀。以他们两人的身手和此刻的姿势距离,若她有异动,他指间的陨金蚕丝会先于她拔刀之前便勒断她的腕子。
夜远朝慢慢的移开了那只放在盒上的手,让婠婠顺利的打开了那只锦盒。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张折叠整齐的圣旨。不止婠婠,夜远朝的眼神也变了变。
对于婠婠来说,有圣旨那许多事情就好确定多了。
对于夜远朝来说,这份圣旨是证明许内侍假造遗旨的最佳证据。
婠婠飞快的抖开那张圣旨于膝头展平。两人的阅读速度都是飞快,然而他们却都对着那张圣旨良久的沉默起来,恍似两尊雕像。
婠婠仔细的观察着夜远朝的反应,思绪是越发混乱起来。比她更加混乱的是夜远朝,他能确认这锦盒从未离开他的身,婠婠方才也没有掉包的可能,圣旨上面的字迹、印章更是如假包换。
这竟是一份传位于秦王赵子敬的旨意,且旨意上说的明白,为保万无一失这圣旨写了两份,分别交予了不同的人。
一时,天地间只剩了寒风呼啸的声响。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一阵肚皮打鼓的声音,这回却不是从婠婠的肚腹里发出的。婠婠重新的折好了那张圣旨,放回到盒子里交还给夜远朝,然后将那尚装着一只炊饼的干粮袋也还给了他。
夜远朝收好了锦盒,亦是就地的坐了下来。他推开那只干粮袋,道:“我不饿。”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肚皮打鼓的声音自他的肚腹传出来。
婠婠打开那只干粮袋,拿出里面的炊饼来强行塞进夜远朝的口里,然后拿起了自己先前啃得那半只继续的啃起来。
夜远朝没有如往常一样做出恼怒的反应,他只是默默的拿下了嘴里的炊饼。
婠婠看他这样子,便开口道:“只要是圣谕,宫中便有留底可查。这旨意是真是假一查就知。”
咽下了口中的炊饼后,婠婠一拍脑门,起身道:“先救官家!你我联手,管城中什么局势,我们来回走上两趟应是不难。”
虽然婠婠也知道这般行事鲁莽的有些异想天开,但他们两人联手是能够做到的,更何况还能有黄门、玄门造出的小物件儿打辅助。
夜远朝抬起头来看着婠婠,哑声道:“官家已然崩逝。”
婠婠愣了愣。难怪会有这么一道旨意,原来这是早就备好的一份遗旨。
她呆立了一阵,直到再一次闻听到夜远朝肚皮打鼓的声音。婠婠坐了下来,向夜远朝劝道:“快吃吧。万一一会儿需要隐藏行踪,你这肚子总叫唤也不方便。”
这样的劝说听来不着调,却是有效的很。
夜远朝握了握手中的炊饼,看向继续啃着炊饼的婠婠道:“明大人的心倒比这炊饼还要冷硬。”
婠婠差点噎住。他这话不难理解,自是在说她对延圣帝崩逝没有表露出太多的伤心之意。
延圣帝也罢、连翘也罢,他们的离去固是令她心中难过,但她并不会如常人那般伤心。生过死过、死过又生,她对许多事情的看法都与前世大有着不同。
约莫做鬼的时间长了,看惯了枉死城和奈何桥头的景象,对于人的生死她的表现就显得冷心冷肺了些。
夜远朝与她是不同的。他这躯体中住着的可不是一只如她一般的老鬼。以这个时空的观念,似夜远朝这般的臣子对于延圣帝的离去想必是难能接受的。
想到此处,婠婠便耐着性子的劝道:“人生来就会有死去的那天,谁都躲不开。对我们来说这个人的生命已然终结,从此世间再也不见,觉得伤心难过也是难免。但其实他不过是换了地方待着,重新的开始一段新的生命。
生生死死就如四季更迭,循环往复,生化不休。生,固可欢喜。死,亦无甚悲苦。”
夜远朝定定的看着她,薄唇微勾,语调中又是一股不阴不阳的意味,“明大人这是要出家?”
好心劝慰却得来这么一句。婠婠斜睨了他一眼,微一低头冲着他“呸”了一声。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宫变 六
夜远朝额角一抽,忽觉得一阵的荒诞。他没再搭理她,默然低头啃起了炊饼。啃了几口后,他随手的抓起一把雪来送到嘴边,和着那冷硬的炊饼一起吞咽下去。
婠婠呸过了一声后亦是觉得此等状况下,他们这对话有些歪画风。她正努力的整理着思绪,便见到了夜远朝吃雪的动作。
冰凉的雪和着冷硬的炊饼。
婠婠叹了一声,道:“你一个地门总督使,我一个天门总捕,这会子坐在雪地里就着雪水啃这冷炊饼。世道可真是无常。”
夜远朝似乎并没有什么感慨,他的声音很是漠然,“丧家之犬,难道不该如此?”
婠婠忍不住又是“啧啧”了几声,道:“夜大人对自己的定义还真是。。。。。。”
说了一半,婠婠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我不同你斗嘴。这节骨眼儿上,能不能正经儿点?”
夜远朝冷哼一声道:“谁不正经?”
婠婠道:“反正我正经的很。现在怎么办,各回各家,咱们江湖再见?”
夜远朝冷笑起来,道:“事到如今,你竟还满心想着定北侯。”
婠婠一阵的默然。不论事情如何,她总要去当面问个清楚。她也没有长个玲珑心眼儿,猜到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的。夜远朝说的也未必就是真。
比起闷头猜测和他人的一面之词,她自是相信亲眼之所见、亲耳之所闻。
夜远朝见她久久的不语,唇边便挂上了一抹嘲讽,“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棺材,不妨先说了。若有机会替你收尸,我也好知道买个什么花式。”
顿了顿,夜远朝又改口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草席?眼下这情况,我不一定能买到棺木。”
婠婠噌的站起身来,伸手去撸袖子。才撸了一只便觉得冷,于是又放了下来。
夜远朝看着她这举动,只觉额角越发的抽搐起来。这种时候他与她纠缠这些做什么。锦盒中的内容令他计划大乱,思绪亦是混乱了起来。
逼宫的是晋王,秦王以救驾为名召动了诸多兵将,却是唯独阻住了四门的人。非但阻住了还步步都是死手。官家的死未必与秦王无关。原本他只要按照官家的计划去执行便好,但是现在情况出乎了他的预想,或许这也已经出乎了官家的预想。
眼下,他该要如何做?顺着这道遗旨召齐四门的人回去,还是别做图谋为官家除了那狼心狗肺的逆子。若回去的话,等待他们的即便不是死路也好不到哪里去。
夜远朝理清了心绪,冷静的道:“你回去找他罢。他不会杀你,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机来弄那么一个阵。直接弄点霹雳弹炸死你岂不简单干净。”
婠婠蹲下身来,向夜远朝问道:“带着面粉没?”
夜远朝不解道:“做什么?”
他恍然的想起,从前曾听玄门中人说起过,面粉也可以做出火药的效果,只是不知道该要如何操作。
夜远朝看着婠婠,正期着她说出方法来时,却听她道:“煮点浆糊,封住你的嘴。我已经很难过了,你能不能别总戳我心窝子。”
夜远朝的嘴角狠狠一抽,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没看出来。”
他站起了身来,冷然道:“就此别过。你回去继续做你的定北侯夫人,咱们江湖不见。”
婠婠亦站起了身来,她并没有急于离去,而是绕着夜远朝正反的走了两圈,最后站定到他身前,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前面不想让我回去,后面又要我回去。”
夜远朝现在极其的不想跟婠婠打交道,眼前这等局势他与她凑到一处本该同商议去路,但结果完全就不是那么一回事。看起来他们还是天生的犯冲。
他别过眼去,说道:“他并不想杀你,反倒将你拖在此处,远离了京都的乱局。若我未曾侥幸逃脱,坏了定北侯的好谋划,他便权势美人一举全得。你回去只管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自还能琴瑟和鸣的过你的好日子。”
婠婠点点头,道:“多谢。”
夜远朝一噎,虽然这一番话的目的是达到了,但他终还是没忍住脾气,冲口道:“官家真是错了眼。”
婠婠道:“你夸我是美人,我合该道谢。又与官家何干?”
夜远朝的拳头捏的咯咯直响。他说了那么一通话,她居然只听进了一句美人。他们两个果真是犯冲的厉害,再继续的待下去,他怕是要被她逼的血逆。
夜远朝绕过婠婠便要离去,婠婠却是出手拦住了他。夜远朝这长长的一通话听着像是挑衅,但对比他的一贯的谈吐,这话里就算是有劝说的意味儿了。
“夜大人这前前后后的话,叫人寻不到目的。以你我之间的交情也不足以你劝说这些。
圣旨不假,话却能作假。你先是救我出困境,又阻我抓拿那白衣人。话矛盾,行为也矛盾。我这心眼儿不多,猜不透你要做什么,不如你直接点儿说个明白。真要打一架,咱们都耽搁功夫。”
夜远朝也没绕圈子,直接说道:“受官家所命,看着你不叫你离开京都。你回去寻定北侯,有他关着你,我也省力。”
官家为什么要留她在京都?
婠婠的脑袋越发的糊涂起来。在她发怔的一瞬间里,夜远朝的身形向后一晃,几个眨眼便就消失在风雪夜色之中。
婠婠没有去追夜远朝,她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往汴梁城中去看一看情况。她行的很快,身法浑无素日里的那洒脱自若,整个人有若雷霆闪电般的划过风雪。
厚厚积雪之下,埋着一道蜿蜒的河流。此刻在这河流的某一段处,婠婠的身影才刚刚的晃过去,雪面便随着破冰之声塌下了一块。一名白衣人从那刺骨的冰水中爬了上来,很是沮丧的处理着身上的水迹。
侯爷吩咐过,若看到了讯号亮起,要即刻拿回夫人手中的那只行囊。本来简单的事情竟被他们给办砸了。
原本那行囊是挂在马上的,那马是他们养的自听他们的呼哨。看不到讯号,拖到时辰他们便撤退,仍将马匹留于路上叫夫人得回行囊。看到讯号,他们撤去时将马匹也带走。依照侯爷的吩咐,不管是用火烧还是用水泡,立刻的毁了那行囊,不叫夫人拿到手里。
可谁知道夫人在马惊之时,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抓那行囊。
他好不容易抢到了行囊,夫人却是紧追不放,眼看着奔到河流前,只差一步就能将那行囊带进水里,偏偏又给夫人夺了回去。
白衣人仰起面来,望着大雪漫飘的的天穹,心中一阵的泪流:侯爷也是吃饱了撑得,既然不想叫夫人拿着,早就别给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就地散伙儿吧
婠婠终还是没能进到汴京城中,因为她在城外遇到了一群人。那些人蒙面夜行手持弓弩,正追杀着一名重伤的女子。
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此刻应在天门坐镇的澹台灵。
澹台灵能走到名捕的位置,凭借的其实不是她的功夫而是她那颗头脑。她的身手虽然也能算做不错,但实在是没有于刀枪箭雨间来去自如的能力,此时又有伤在身,被那群人迫的狼狈,眼看着就要命丧乱箭之下。
婠婠的身形一晃,速度更于极限之上又提了几分。终在那些箭矢落在澹台灵身上前及时的赶至,挥刀斩落了那些箭雨。
澹台灵伤的厉害,婠婠也就没有恋战,背起人来便往回折返。她并没有过多的去注意那些蒙面人,但若要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足够的熟悉,哪怕就只是一眼掠过去,也能看出来那是哪个。
扶弦的身影她天天都会看到,纵他此刻换了一身蒙面夜行的装束,换了一副气质,但婠婠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既扶弦带人追杀澹台灵,那夜远朝的话怕就是真的,她先前的猜测怕也是真的。
婠婠的心顿时乱如麻絮。疾行之间,风烈烈的吹在身上将面颊吹得隐隐发麻,却是吹不散她心中的纷乱。
她并不看路,只一味的往前奔行,不多时便甩开了那些人。婠婠继续的疾行一阵,选了处避风的所在澹台灵放了下来。她取出伤药手脚麻利的处理好澹台灵身上的伤,又喂了几丸药到她口中,而后婠婠便望着天长久的发起呆来。
澹台灵的意志力相当的强悍,重伤至此她的头脑也依旧是清明的。腹中的药丸渐渐的发挥出效果,她的气力恢复了些,开口说道:“四门约好在城东二十里处的暗桩点汇合。大人,咱们过去吧。”
婠婠很是诧异的看了澹台灵一眼。她这里外不是人的尴尬身份,澹台灵居然还信任她。
婠婠此刻的心思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澹台灵将头略略的扭到一边,道:“我信大人的人品。”
她一直都是相信她的人品的。即便是她曾经讨厌了她那么多年,她也一直都信服、敬佩着她的人品的。
婠婠有些无言以对。有人品的是前主,并不是她。她并没有那样忠义无双的好人品。但要丢下澹台灵自顾自的去问凤卿城答案,这种事情她也做不出来。
以澹台灵的身手尚且如此,那些武功不如她的锦衣捕快又该如何?
她不是前主,可她也受了那些锦衣捕快的敬崇和无条件的拥护。就这么自顾自的去,实在是迈不开步子。
婠婠尽量放轻着动作背起澹台灵,“你若还有力气同我说说城中发生了什么。”
说着话婠婠足尖轻点向着那处暗桩点飞掠而去。以她的轻功段位,纵是负重一人也只在那雪地上留下了浅浅的一点印子,不多时便就被新下来的雪片掩去了。
澹台灵所言与夜远朝的话是相同的,只是她说的更要详细,比起夜远朝那寥寥数言,澹台灵的话是有理有据的。
婠婠的身形微微一顿,忍不住打断道:“你伤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探消息去了吧?”
以澹台灵的能力,她该一早察觉到不对劲儿。若选择及时退身,以天门那些外人所不知的渠道,她该是最能全须全尾的退出来的。但她却险些将自己折进去。她所掌握的这些,按照常理她该不知道才对。
唯一的可能就是澹台灵这货在察觉到不对之后,一没有选择破釜沉舟的继续闯宫去救驾,二没有选择最大限度的保全天门退避出来。这货是在乱局中做出的选择竟是去探消息!
还真是。。。。。。敬业。
果然澹台灵没有否认,她略歇了会儿气息,解释道:“情况突变,我们总得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做出决断。
原本的四门同进同退,相辅相成。虽天命朝之后四门各顾自身,嫌隙争端纷生,但今夜这般情况,四门唯有选择同进同退。所以属下去做了天门该做的事情。”
婠婠问道:“折了多少人?”
对于她这个问题,澹台灵丝毫不感到意外,“已经尽量的在保全。”略微的顿了顿,澹台灵又道:“探到实情的人。。。。。。似乎只有我一个逃出了城。”
婠婠没有在继续的问下去。她默然无声的负着澹台灵前行着。澹台灵亦不再说话,她将头靠在婠婠的肩上,微闭了眼睛积蓄体力。
及近那暗桩处时闪出了数名的锦衣捕快来,远远便过来迎着两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血腥味掺杂着药味直刺激着婠婠的嗅觉。
在看到婠婠和澹台灵的时候,他们的神情间满是激动与安心,却都没有发出一时一毫的声音。
这个暗桩位于一座荒弃的驿馆。驿站后院的枯井便是通往暗桩点的入口。天门所有的明暗桩点都在天门府衙中有着详细的记录。澹台灵在出来前一把火烧了那些东西,此处暂时是隐秘安全的。
这里面的空间并不是很大,此刻却是满挤了十几个人。
澹台灵方才说过,她安排了锦衣捕快们分开藏身。想来其他三门亦是如此。此刻在这里的十几个人四门皆全,但排的上号、够资格发号施令的每一门仅有一二人。
夜远朝亦在其中,他见到婠婠进来眼中微感疑惑,当瞥见她背上的澹台灵时那疑惑就又散了去。
婠婠小心的将澹台灵放下。除了天门的几名锦衣捕快,其余的人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默的看着她。
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同,婠婠身上没有半分的伤痕,通身上下亦不见分毫狼狈。本来身份就微妙着,又是这么一副对比鲜明的状态,他们能信任她才那是见了鬼。
婠婠安置好澹台灵转身便往外行去。
澹台灵立即伸手拉住了婠婠,道:“若大人不可信,此处也无我们可信之人。”
她的话音才一落下,几名锦衣捕快亦是躬身抱拳道:“大人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黄门监正顾长生满身的狼狈,面上却还是如素日一般笑嘻嘻的。他站起身来,说道:“也好。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走我们的。咱们也别商量了,还是寻到那处所在,分一分里面的财物,然后就地散伙儿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坐井观天的婠婠
顾长生的话音一落,玄门那位副监正薛呈立即语带嘲讽的说道:“顾大人除了要分东西散伙儿就没了别的主意吗?”
顾长生道:“以远朝兄的为人,他的话我是信的。眼下是秦王要剿杀咱们。诸位细细想,咱们忠于官家,因要救驾才跟秦王杠上了,官家的遗旨又是要秦王继位。不散伙儿难道洗干净脖子等着挨砍?”
这一句话顿就炸开了锅,不大的空间中斥满了争执、嘲讽。这让婠婠直观的见识到四门之不和究竟到了个什么程度。
都走到了眼下这般境地,居然还在互相的讥讽。
婠婠的心绪本就乱着,被他们这样一吵就越发的乱起来。她站起身来,道:“诸位慢慢怼,我出去透透气。”
众人顿了一瞬,然后又继续起一瞬之前的争执。虽婠婠和夜远朝都没开口,但天门和地门的其他几位都已经加入在这明嘲暗讽的大战中。
那使人焦躁的声音随着婠婠的步伐渐渐的远了些。婠婠不好走到井上面去,便就坐在了位于井壁之上的暗门处。她将手臂支在膝上,身体微微的探出井壁,歪了头看着头顶那圆圆的一方天幕。
偌大的雪片自漆黑的天幕上簌簌落下。从井中这样看上去,别有着一番美。
婠婠想,在凤卿城的世界中,她其实就是这样一直的坐井观天。她看到的仅仅是他愿意让她看到的一方小小的天空。井口之外的天空是什么样子、那天空下的风景又是什么样子,她统统都不知道。
她以为她走进了他的世界,却原来不过只是一只被关在井底的青蛙,还是用温水煮着的。
婠婠叹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里,她叹出的那口气化成抹白烟,迅速的消散了。婠婠现在最大的不适就是冷,那是一种充满了潮湿感的冷,黏黏腻腻的缠缚着她,身上的斗篷好似没了保暖效果般。
暗桩点该有热水可用的,可惜她方才扫视了一圈也没见到热水的踪迹。想来是因着此事,没人顾得上去烧水。大半宿的时间,她就只吃了那么一只冷硬的炊饼。
长时间待在户外,腹中没有足够的热量,也难怪她会觉得这样冷。
棉絮样的雪片不断的自眼前落下去,婠婠伸出手来去接那雪片。看起来下的绵绵密密的雪,真的伸手出来接却是接不住几片。
汴梁城中,大势已定。
不待完全的收尾,凤卿城便匆匆的赶了回来。拨霞锅所需的一应食材早已经备在桌上,凤卿城亲手架起锅子置好炭火、添了汤水,又特意的多放了几片姜。他看了看时辰,估算着婠婠也该回来了。这个时辰她应该正遇上他早就安排好的那个替罪羊。
流觞早早的就捉回了一只野兔子,洗剥腌制,以果木闷炉烤熟。七分瘦三分肥,油润丰腴的麻辣间混合着果木的清甜香气,独特的味道勾人生涎。
凤卿城撕下了几块烤兔肉,蘸好了酱料放在白瓷小碟中。如此,她一回来便能即刻吃到。
拨霞锅中的底汤翻出朵朵水花,白腾腾的热气滚滚的涌动上来。院门终于吱呀呀的响了一声,进来的却不是婠婠。凤卿城听得拓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便起身来行至院外。
避开几个丫头后,拓帛压低了声音急急的道:“侯爷,邱大哥在外书房。”
闻言,凤卿城心中一沉,身形一转便直往外院掠去。
拓帛所说的那位邱大哥被他安排去拖住婠婠。已是这个时辰,婠婠没有回来,先前派去拖住她的人却露面到府中。这说明事情办砸了,且砸的远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那邱姓男子将事情禀报到一半,凤卿城便觉对方的声音愈来愈远,像是隔了几重棉帐。胸臆间似被什么梗住,便连呼吸都觉的发闷。
今夜,他唯一的败失竟是她。
四门中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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