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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凤华-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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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鸿快步而来,目中的笑容在看到谢明曦微蹙的眉头时凝结:“明曦,出什么事了?”
谢明曦低声答道:“梅太妃病了。”
盛鸿笑不出来了,目光瞬间冷了一冷。
很显然,他和谢明曦想到一起去了。
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眼看着就要离宫,偏偏在这等节骨眼上病了……是俞太后?还是建安帝下的手?抑或是其余几个藩王?
盛鸿将心头的怒火按捺下去,握住谢明曦的手:“我们一起去寒香宫。”
……
寒香宫。
琴瑟送了信之后便回转,前脚踏进寝室,后脚盛鸿等人便进了寒香宫。
梅太妃挣扎着要起身下榻,琴瑟忙安抚住梅太妃:“娘娘切勿激动,安心躺着,奴婢前去相迎。”
琴瑟只以为蜀王妃会前来,万万没料到连萧皇后都来了,顿时被吓了一跳,忙躬身行礼。
盛鸿无心多言多问,迈步进了寝室:“母妃!”
神色恹恹的梅太妃,在听到盛鸿声音的刹那,顿时红了眼圈,口中却道:“我不过是身子偶有不适,喝些药养上几日便可,怎么连你也惊动了。你现在正忙,就别顾着我了。”
一派拳拳爱子之心,溢于言表。
盛鸿鼻间满是酸涩,声音有些低沉:“对儿子来说,母妃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母妃早些养好身体,儿子才好奉请母妃出宫离京,一起去藩地。”
梅太妃哽咽着嗯了一声,泪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身在宫中,梅太妃也算历经沧桑,看遍冷暖炎凉。这场病来得颇为蹊跷,她自己心中有数。
这是有人不愿见她出宫。
她一个太妃无足轻重,却牵连着蜀王夫妇。如果她离宫,蜀王夫妇再无顾忌。她被留在宫中一日,蜀王夫妇行事便得有所忌惮……
她不能出宫离京了。
眼下,她还得好好活着。否则,一旦有个好歹,便会绊住蜀王的手脚。
蜀王花了这么多心力,才有了就藩之日。
她绝不能成为连累儿子的棋子。
梅太妃打定主意后,将心中的悲恸哀伤难过愤怒不甘都按捺下去,轻声道:“殿下不必为我忧心。我这身子一直孱弱,不时病上一场。我也早习惯了,不会有什么大碍。”
当然了,她要是执意想出宫,有没有“大碍”就不好说了。
就在此时,谢明曦等人也进了寝室。
梅太妃未料到皇后会亲自前来,要下榻行礼,萧语晗立刻上前,柔声安抚道:“太妃娘娘身子不适,不可枉动。”
谢明曦身为嫡亲的儿媳,自要上前,柔声宽慰:“是啊!太妃娘娘好生歇着便是。”目光一扫,迅疾打量梅太妃。
梅太妃本就身体纤弱,如今又守孝茹素。想令这样一个孱弱女子“生病”,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一刻,谢明曦和梅太妃心有灵犀,想到了一处。
看来,有人不肯放梅太妃出宫啊!
……
赵院使亲自来为梅太妃开病开方。
谢明曦故作不经意地拿药方看了一回。
无人知晓谢明曦精通医理擅长配药,也无人起疑。盛鸿心知肚明,待谢明曦看过后,张口问道:“药方如何?”
谢明曦微微一笑:“赵院使开的药方,自是极好的。”
盛鸿心中了然。
看来,药方没什么大问题。
所有太医开出的药方,都有存档。一旦出了差错,看诊开方的太医第一个就要倒霉。也因此,太医们给宫中嫔妃看诊开方,都是慎之又慎。药方大多平和,以温补为主。
赵院使开的这张药方,也是此类。说效用吧,当然是有的,却是喝上两三个月才能奏效的那种太平药方。若喝这等药方,梅太妃是别想出宫了。
谢明曦冲盛鸿使了个眼色。
盛鸿略一点头。
待萧语晗等人走了之后,盛鸿到了床榻边,低声说道:“母妃,明曦亦会开方治病。”
梅太妃一怔,看向谢明曦。
谢明曦还是那副微笑从容的模样,看不清喜怒,窥不出深浅:“母妃若是信得过儿媳,就让儿媳替母妃诊脉开方如何?”
梅太妃:“……”
梅太妃一时反应不及,愣愣地点了点头。直至谢明曦在床榻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腕,她还是晕晕乎乎的。
传闻谢明曦是罕见的读书天才,君子六艺,无一不精。怎么连看病开方也会?
娶了这等精明能干的媳妇,儿子还有一振夫纲的日子吗?
第694章 不测(三)
梅太妃复杂又矛盾的心思,没有尽数流露出来。
谢明曦先仔细看了赵院使之前的医案诊断,再调整一下药方。将其中两味温补的药材,换做见效更快的。
“寒香宫里,我只信得过琴瑟一人。”梅太妃有些为难地低语:“想更换药方,可不是易事,只怕瞒不过人。”
谢明曦瞥了羞愧的梅太妃一眼,淡淡道:“不是只怕,是肯定瞒不住人。去太医院领药材,都是要根据药方领的。我开的药方,有几味药材和赵院使开的药方不同。”
梅太妃一脸发愁:“那该怎么办?”
谢明曦随口道:“母妃不必为难。赵院使开的药方,你让人照着方子拿药回来,熬好了之后偷偷倒掉便是。”
“我回府之后,将药材配齐,为母妃配一瓶药丸。明日便打发湘蕙进宫,送些补品,掩人耳目。母妃每日三顿,暗中服下便可。”
“为了稳妥起见,此事除了琴瑟之外,绝不能令别人知晓。”
儿媳这般细心周全,梅太妃除了心服口服,也没什么可说的,默默点头。
盛鸿见梅太妃一脸忧色,低声安抚道:“母妃放心,明曦配的药定然有效。不出几日,母妃的病症便能好了。到时候,我再请母妃出宫。”
梅太妃挤出一丝笑容。
男子总是粗心一些,不及女子细心敏锐。
便如此时,盛鸿只以为梅太妃在忧心病症不能及时好转。却不知,梅太妃真正担心的,是自己会拖累儿子,成为儿子的七寸命门。
谢明曦隐约察觉到了梅太妃的心思,却什么也没说。
婆媳隔着一层肚皮,大多亲近不到哪儿去。更何况,她这个儿媳和婆婆几乎没有相处过。说什么情意深厚,就太过虚假勉强了。
……
因梅太妃骤然生病,盛鸿雀跃欣喜的心情顿时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当日晚上,谢明曦熬夜开炉配药。
盛鸿坚持要在一旁打下手,陪着熬了一夜。
将近天明时,药丸炼制好了。药丸是白色的,花生米粒般大小,散发着幽幽香气,共有三十粒,正好是十天的分量。
熬了一夜,谢明曦还能撑得住,除了眼中有些血丝外,并无什么异样。
“明曦,辛苦你了。”盛鸿心疼又歉疚地低语:“为了母妃,让你这般辛苦。”
谢明曦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这算不得什么。往日为了配药,我也常熬夜。再者,我既和你做了夫妻,你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为母妃做些小事,也是应该的。”
盛鸿紧紧地拥着谢明曦,声音有些沙哑:“明曦,你对我真好。”
谢明曦性情何等凉薄,亲爹亲娘惹了她,她也丝毫不会客气手软。如今肯对梅太妃这般好,都是因为他。
正因为清楚谢明曦的脾气,才会知道这样的举动是何等难得。
谢明曦抿唇轻笑,依偎进盛鸿的怀中:“我只你一个夫婿,不对你好对谁好去?”
盛鸿先还美滋滋的,仔细一品味,立刻觉得不对劲了,醋意大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再改嫁不成?”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笑意,慢悠悠地说道:“你不希望我改嫁,就安生地长命百岁。若是你先我而去,可就怪不得我不为夫守节了。”
盛鸿:“……”
这一定是世间最令人揪心的情话了。
盛鸿恶狠狠地说道:“我当然要活得比谁都久。缠也要缠着你一辈子。什么改嫁的心思,你就别想了。乖乖做我的蜀王妃吧!”
说完,恶狠狠地吻住谢明曦的唇。
……
湘蕙奉蜀王之命,送了一堆补品进寒香宫。燕窝人参之类,都用锦盒装好。在送进寒香宫之后,少不得会被人查验一番。
那瓶药,被湘蕙塞在袖中的暗袋里。
直至寝室里只剩梅太妃和琴瑟两人了,湘蕙才将瓷瓶拿了出来。
湘蕙将瓷瓶塞入琴瑟手中,轻声叮嘱道:“一日三次,饭后服一粒便可。你一定要将这瓶药收好,绝不可让人窥见。”
琴瑟点点头应了。
湘蕙又轻声对梅太妃说道:“太妃娘娘,蜀王殿下和蜀王妃不便时时进宫探望。不过,殿下心里时时惦记娘娘,蜀王妃也十分关切娘娘的身体。”
“娘娘一定要谨记蜀王妃的叮嘱,每日按时服药。不出十日,便能痊愈。”
“十日后,殿下便去椒房殿求太后娘娘,然后将太妃娘娘接进蜀王府小住几日。再一起离京。”
梅太妃目中闪过复杂之极的水光,轻轻点了点头。
寒香宫沉寂多年,梅太妃在宫中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按理来说,她病了,也该无人问津才是。
事实正好相反。
俞太后每日打发芷兰来看上一回。
萧皇后也每日打发人来探望。
鲁王妃宁王妃闽王妃蜀王妃,也轮番来探望。还有宫中的静太妃贤太妃丽太妃,皆来探望。
一时间,寒香宫倒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前来探望的人里,多是试探梅太妃的病情虚实。众人最关心的,是梅太妃能否安然出宫,随蜀王前去藩地。
至于梅太妃的身体到底如何,怕是没几个人真的放在心上。
……
时间一晃,十日便过。
谁也没料到,梅太妃的病症非但没见好转,反而因受寒更重了几分。
此时已进了六月,蜀王就藩之期近在眼前。梅太妃病得这么重,眼看着是绝无可能随蜀王就藩了。
蜀王殿下心急如焚,亲自进寒香宫探病。
蜀王妃也一起进了寒香宫。
面色枯黄的梅太妃,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见了儿子媳妇前来,目中露出些许慰色。低声说道:“鸿儿,母妃这身子委实不中用,是没法子离宫了,也不能随你去藩地了。”
盛鸿心痛得几欲滴血,紧紧握着梅太妃的手,落了两滴泪。
谢明曦目光掠过梅太妃瘦弱的病容,淡淡道:“琴瑟留下伺候,其余人都退出去。”
待所有人都退下,谢明曦才淡淡道:“母妃可曾听我的话,按时服药?”
第695章 母子
梅太妃似早料到会有此一问,并未露出半丝心虚:“我每日都服药了。”
“一开始确实颇有起色,我心中颇为欢喜,便让人扶着我下榻,在寝宫里转了一回。没料到吹了些风,这病症竟又反复起来。”
“看来,这就是我的命了。你们不必顾虑我,六月初八启程离京便是……”
谢明曦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梅太妃。
那目光,明亮而锐利。
仿佛已窥清她心底所有的惶恐挣扎矛盾,令她心弦颤栗不已。
梅太妃在宫中活了几十年,也算是颇有阅历见识了。厉害刻薄如李太后太后,城府深沉如俞太后,善隐忍伪装如已死的淑太妃,还有精明厉害的丽太妃等等。
十七岁的谢明曦,正值韶华妙龄,为何竟拥有这等令人心悸又胆寒的精明锐利?
梅太妃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正好和痛心又难过的盛鸿四目相对。
盛鸿落了两滴眼泪,此时双目依旧泛红,声音有些沙哑:“母妃,你根本没服明曦给你配的药。”
梅太妃:“……”
“母妃为何不相信我?”盛鸿心痛难当,声音中满是晦涩:“你为何不相信儿子有保护你的能耐和本事?哪怕宫中有人故意要留下你,我也能带你离开。为何你要顺着幕后之人的心意,留在宫中?”
盛鸿同样是敏锐犀利之人,之前是因忧急梅太妃的病症,一时未曾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这些时日,早已察觉出了不对劲。
盛鸿红着眼睛继续说道:“母妃担心自己成了我的七寸命门,怕拖累了儿子。宁肯继续留在寒香宫里苦熬。母妃有没有想过,我心中会是何等痛心难过?”
短短几句话,令梅太妃所有的伪装奔溃瓦解。
两行热泪涌出眼眶。
梅太妃失声痛哭,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攥着盛鸿的手:“鸿儿,都是母妃没用。母妃护不住你,还要令你忧虑操心。”
“你别管母妃了,快些离开京城,离开这一潭泥沼。到了蜀地,你和谢氏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再惦记我了。”
……
男儿轻易不落泪,只因未到伤心时。
盛鸿心痛如绞,搂着瘦得不成人形的梅太妃哭了一场。
谢明曦看在眼中,亦觉心酸。只是,她生性冷情,做不出陪着一起哭之事。只默默地陪在一旁。
梅太妃身子虚弱,哭了一场后,很快闭目昏睡。
盛鸿红着眼坐在床榻边,迟迟未曾离开。
谢明曦安静又沉默地陪着盛鸿。
良久,盛鸿才低声道:“明曦,我是不是很没用?”
也唯有这一刻,盛鸿才会如此痛恨后悔自责。如果不是他急着就藩,碍了别人的眼刺了别人的心,便不会有人算计梅太妃了。
谢明曦伸出手,轻轻握住盛鸿的手,在盛鸿耳边响起的声音依然冷静锐利:“淑太妃被赐死在新帝眼前。照你这样说来,新帝岂不是一无是处?”
盛鸿哑然,转头看向谢明曦。
熟悉的秀美脸庞,冷静而镇定。那双深幽的眼眸,泛着令人心惊的寒光:“为了就藩,你我殚精竭虑,费尽心机。现在,就藩之事已势在必行,绝不可能更改。六月初八,我们便得启程离京。”
“想留下母妃之人,要么是母后,要么是皇上。”
“若是前者,你我不必忧心。母后最多是以母妃牵制你我而已。如果是后者,你便得愈发谨慎,免得他对母妃下毒手。”
强大冷静的自制力,很快感染了盛鸿。
盛鸿闭上眼睛片刻,再次睁开,已恢复清明冷静:“你说的是。母妃还在病中,不能随你我离开,让她好生在宫中养病。日后我再另图他法,将母妃接到藩地去。”
就是这个道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梅太妃好赖还活着……总比已经赐死的淑太妃强多了。
谢明曦没有说这等刺耳刺心的话,轻声道:“我们在寒香宫逗留颇久,现在也该回府了。”
盛鸿点点头,为梅太妃掖好被褥,然后才起身和谢明曦离开。
当盛鸿和谢明曦离去后,躺在床榻上的梅太妃慢慢睁开眼。
泪水悄然滑落眼角。这一回,却是释然又喜悦的泪水。
她这个亲娘懦弱无用,令儿子受了诸多委屈。好在,儿子娶了一个聪慧能干又冷静自制的妻子。
谢明曦和她亲不亲近贴不贴心都无妨。只要谢明曦待盛鸿一心一意,她便心满意足了。
琴瑟不知何时进了屋子,用帕子为梅太妃擦拭泪痕,一边哽咽道:“太妃娘娘别伤心,奴婢会一直陪着娘娘。”
梅太妃忍着伤感难过,挤出一丝笑容:“好。”
……
半个时辰后,盛鸿和谢明曦回了蜀王府。
阿萝已有七个月大,生得唇红齿白漂亮之极。穿着红色的肚兜,露出两条白白胖胖的胳膊和腿,在凉席上爬来爬去,不时翻个身,或发出咯咯的笑声。
顾山长陪着阿萝戏耍半日,额上全是汗珠,却半点不嫌累,满脸都是笑容。
听到脚步声,顾山长笑眯眯地点了点阿萝的额头:“小阿萝,你爹娘可算是回来了。”
待顾山长抱起阿萝,盛鸿和谢明曦才迈步走了进来。
阿萝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要抱。
盛鸿爱女如命,见到机灵可爱的女儿,心中的沉重晦涩顿时消逝了大半。伸手将阿萝抱进怀中,姿势颇为熟稔。可见平日没少抱过孩子。
“乖阿萝,半日没见爹了,是不是特别想爹?”盛鸿笑着哄道:“快叫一声爹来听听!”
阿萝黑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盛鸿,竟真得张口喊了一声。
爹字发得不甚清晰,像是在喊大。
盛鸿惊喜不已:“明曦,山长,你们快听,阿萝会喊爹了。”
盛鸿终于有了笑容。
谢明曦心情也释然轻快起来,笑着说道:“阿萝还小,喊得不清楚。待过几个月,便能喊得清晰了。”
盛鸿立刻道:“现在就已经喊得很清楚了。”
谢明曦:“……”
算了,只要你高兴就好。
第696章 告别(一)
当着盛鸿的面,顾山长并未多问。
待盛鸿抱着阿萝出去后,顾山长才低声问道:“梅太妃的情形到底如何?”
谢明曦眸光一闪,低声道:“她的病来势汹汹,绝非寻常。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我为她配了药,她亦不肯服用。现在根本下不得床榻,少不得要养个一年半载。”
顾山长目中闪过一丝愠怒,冷哼一声:“到底是谁暗中下的手?”
谢明曦默默看了顾山长一眼。
顾山长顿时明白过来,心中恼意更甚:“太后娘娘既肯容你们去就藩,还允我随你们同行,为何要留下梅太妃?”
没错,动手之人必是俞太后无疑。
若是建安帝出手,梅太妃已经没命了。
之前谢明曦未曾明言是俞太后所为,是不愿盛鸿心存怨恨,在深沉精明的俞太后面前露了痕迹。
“母后容师父随我们同行,才要留下母妃,牵制盛鸿。”谢明曦淡淡说道:“这等手段,说穿了半点都不稀奇。”
“母后绝不容任何藩王有异心,必要留一个质子在手中。”
“相比起鲁王他们,我们已算十分幸运了。至少,我们能离开京城。而他们,连自己都无法脱身。”
人都是自私的。
不讳言的说,谢明曦宁可被留下的质子是梅太妃,也绝不愿顾山长被留下。
而顾山长,也是唯一能令俞太后退让之人。
顾山长心情并未因此轻松多少,心里沉甸甸的,满口的苦涩难言。沉默良久,顾山长才道:“我明日进宫,向太后娘娘辞别。”
谢明曦眸光一闪,低声道:“在母后面前,师父万万不可提起梅太妃三个字。”
顾山长抿紧嘴角,没有吭声。
谢明曦十分坚持:“师父,你答应我,不可在母后面前为梅太妃说情!”
顾山长将头扭到了一旁。像个固执的孩童一般。
谢明曦再睿智聪慧,再计谋百出,也拿顾山长没法子。苦笑着叹了口气:“这其中的道理,师父不会不明白。”
“情谊再深厚,也禁不住一再的疏远淡漠和猜疑。”
“母后如今是大齐太后,权柄滔天,帝后皆俯首听令。唯一能令母后心软的人,只有师父。此次盛鸿得以顺利就藩,有大半都是因为师父之故。”
“正因如此,师父便不能再张口了。否则,引得母后心中恼怒不快,便是眼下不发作,日后也是一桩麻烦。”
“倒不如徐徐图之,日后再寻机会接梅太妃出宫。”
顾山长呼出胸口的浊气,闷闷地点了点头。
……
隔日,顾山长进宫,向俞太后辞别。
看着发间斑驳银丝额上满是皱纹的俞太后,顾山长既唏嘘又心酸,一时间,倒将心中汇聚的不满忘了大半。张口便道:“芷兰玉乔是怎么伺候的?娘娘为何看着苍老了许多?”
俞太后闻言轻笑不已:“娴之,我本来就已经老了。”
短短两句话,仿佛打破了数年的心结和隔阂。
两人似又回到了往日无话不说的岁月。
“你就是心思太重了。”顾山长忍不住出言嗔责:“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活得畅快恣意些多好,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不累才是怪事。”
是啊!她的迅速苍老,一半是因建文帝的离世,另一半却是生生累出来的。
只是,她唯一能紧紧抓在手心的,也只有这两个字罢了。
她如何能放手?
俞太后对顾山长宽厚得近乎纵容,听到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不生气,只笑道:“娴之,你这大半生因无欲,所以无求,方能活得从容随性。可惜,我不及你。”
我想要的太多。
我失去的也太多了。
所以,我能抓紧的东西,只能属于我。我绝不放手!
顾山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罢了!我都快走了,就不絮叨你了。免得你日后想起我这个好友的时候,只有厌烦没有挂念。”
俞太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厌烦你了?分明是你不愿进宫,这几年来,进宫来见我的次数加起来也没几回。”
顾山长轻哼一声,咕哝道:“我就是见不得你口不对心的样子,更不乐见你强颜欢笑。”
俞太后眼眶微热。
这世间,唯有一个顾娴之,会这般在意她的喜乐。会“恨铁不成钢”地怨她气她。而现在,她唯一的好友,也要离开她了。
藩王无昭不得回京。盛鸿这一走,便是数载。
或许,她们有生之年,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娴之,你多珍重。”俞太后声音有些低哑,神色还算平静沉稳:“今日一别后,不知何日才是再会之期。我盼着你健康平安,寿元绵长。”
顾山长是性情中人,没俞太后这般隐忍克制,想笑便笑,伤感时便落泪。此时红着眼眶道:“莲娘,你也要多保重。过几年,我再回京来看你。”
这一声莲娘,听得俞太后心弦颤栗,酸涩不已。
顾山长走后,再无人会这般叫她的闺名了。
泪眼模糊中,顾山长走上前来,用力搂住俞太后。俞太后终于克制不住,和顾山长相拥恸哭了一回。
“娴之,是我对不住你。当年若不是我执意要女扮男装去松竹书院,就不会害死自己的兄长。你也不会孤身一人,终生不嫁了……”
“都一把年岁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莲池死了这么多年,可在我心中,他从未离开过,一直陪伴着我。我有好友,有学生,从未寂寞过。如今,我又有弟子奉养我终老,还要忙着照顾阿萝,哪里还有闲心去唏嘘当年旧事。”
“……你就别炫耀自己的弟子了行不行?”
“当然不行!不在你面前,我还要冲谁炫耀去?”
“……好好好,你想说只管说就是,我听着还不行么?日后在蜀地有什么不便之处,便让人送信进宫。有我在,谁也不敢慢待了你。”
“这倒不必你担心。明曦待我极好,盛鸿也对我好得很。你可别再想着寻他们的麻烦了。”
“……”
第697章 告别(二)
顾山长走了之后,俞太后情绪久久难以平复。
芷兰和玉乔识趣地候在门外,未曾进去打扰。
“这世上,也唯有顾山长才能令太后娘娘动容了。”玉乔轻声唏嘘。
芷兰也轻叹一声:“是啊!自先帝离世,太后娘娘便极少流露情绪。也很久没这般哭过了。”
人有血有肉有感情,不是木桩,也不是冰雕。
俞太后这半年来少言少笑少怒,威严日隆,愈发没了世俗之人应有的情绪波动……便是贴身伺候的芷兰和玉乔,也越来越觉压抑沉闷,当着俞皇后的面,根本没勇气大声说话。
顾山长一来,俞太后才鲜活起来。
可惜,过几日,顾山长就要随蜀王和蜀王妃离开京城了。
玉乔抬眼看了芷兰一眼,忽地低声问道:“卢公公似有些日子没来找你了。”
芷兰目中露出一抹苦涩无奈:“他如今在移清殿里当值,不便随意来走动。”
卢公公是先帝心腹。先帝一死,新帝即位,自要提拔任用自己的心腹内侍。卢公公立刻便尴尬起来。
好在有俞太后撑着,新帝也没做得太过分,只将卢公公放在移清殿里当值。看着也算风光,内里如何,便只有卢公公自己清楚了。
往日卢公公日日随着先帝来椒房殿,和芷兰时时见面。如今却是十天半月难寻一次见面的机会。
玉乔又看了芷兰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这般下去,这对食岂不是就只剩了个名头。”
芷兰当日和卢公公结为对食,皆是因俞太后之命。卢公公可比芷兰大了二十岁,如今芷兰未至三旬,又是俞太后身边最得脸的女官。
而卢公公,却是江河日下。没了圣眷,新帝对他忌惮,处处提防,处境艰难。
芷兰何必再和卢公公纠缠下去。索性求俞太后做个主,和卢公公拆伙便是。
在宫中,没人在意什么有情有义。倒是芷兰,和卢公公依旧做着对食,背地里不知被多少人说嘴取笑。
芷兰不愿再说下去,迅速扯开话题:“太后娘娘已经独处许久,我们两个一直在这儿守着也不成,还是进去看一看吧!”
玉乔微不可见地撇撇嘴,还是点头应了。
推门而入后,两人恭敬上前行礼。一个道“奴婢伺候太后娘娘梳洗更衣”,一个道“时候不早了奴婢去御膳房传膳”。
俞太后目光掠过玉乔的脸:“你去传膳。”
玉乔微微一怔,很快应下,退了出去。
俞太后又看向芷兰,淡淡道:“寒香宫的衣食用度,都提一等。你再去一趟太医院,向赵院使传哀家口谕。”
“梅太妃体弱多病,需静养半年。”
盛鸿和谢明曦安分守己,梅太妃很快便能“病愈”。只是,这藩地梅太妃是别想去了。还是安分留在宫中吧!
芷兰敛容,低声应是。
……
当晚,盛鸿便收到宫中送来的消息。
“母后将母妃的衣食用度都提了一等。”盛鸿目中露出些许讥削:“看来,只要我安分老实,母妃在宫中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一些。”
谢明曦没有出言安抚。
遇到这等糟心事,盛鸿心情阴郁也是难免的。说什么都无用。
盛鸿深呼吸一口气,挤出笑容道:“此事我该去谢一谢山长才是。”
只凭他,在俞太后面前还没这个颜面。
谢明曦轻声道:“我叮嘱过师父,进了椒房殿后,万万不可提起母妃。你也不必去谢师父了,她回来之后,便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一直都没出来。”
和俞太后告别,顾山长的心情也久久难以平复。
这等时候,还是别去打扰顾山长了。
盛鸿点点头,转而说道:“再过几日,我们就得启程了。我们也该挑个日子,去一趟谢府。和岳父等人道别才是。”
谢明曦和娘家人并不亲近,平日来往不多。
不过,做做样子总还是要的。
谢明曦嗯了一声:“我这就让从玉送个口信回去,过两日,我们回一趟谢家。”
……
两日后,盛鸿陪着谢明曦回了谢府。
五岁的谢灵曦和四岁的谢元楼都被领了出来。
“灵曦见过蜀王殿下,见过蜀王妃。”谢灵曦生得容貌清秀,一直被严格教导,颇懂礼数。
白净秀气的谢元楼行礼时也有模有样:“元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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