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出版]-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玉安望着远方的大道,静静地答他,“忠信,忠信,忠在前,信在后。莫允贤兄弟罪及谋反,罪赦只能由官家定夺。当然,如果官家非要治他们的罪,本公主也绝不食言,用我这条命赔他罢!”
他情急之下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咬着牙说:“你又要以身犯险吗?”
玉安狡黠一笑,“你放一百个心吧,官家不会处死他们的!”
她不仅敢猜陌生的刺客,就连皇帝也敢猜,子泫一时语塞,默默地走到她身边,朝着佛像的方向示意道:“佛祖在上,你若肯念得我一丁点儿的好,以后就不要这么冒失了。时辰不早,我们该给尹美人烧纸钱了。”他将香烛元宝从篮子里取出放进佛前残破的瓦钵。青烟袅袅升起,火光照红了彼此的半边脸。
篮子里仅剩一串纸钱,两人都伸手去拿,便一人抓住了一半。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仿佛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烛火跳跃,映红了两张青春的面庞。停顿片刻后玉安一拉那半串纸钱,子泫却也不依不饶地一夺,她再一拉,他的手掌已经握住纸钱和她纤细而冰凉的手。玉安顿时大为惊骇。
“玉安。”子泫的手握得更紧,声音颤抖却轻柔,“以后每年今日我都陪你来,好吗?”
玉安的脸顷刻红到了脖子根,她局促地左顾右盼,随即抽出手将那串纸钱扔给他,语无伦次地说:“你这么想要这串元宝,给你便是!”说完便飞快起身退到门口去。子泫见她如此不安,原本狂乱的心反而镇定下来,仿若小孩子恶作剧后般得意地一笑,将那串纸钱扔进红彤彤的火盆中。
牛车赶在宫门关闭前进了西华门。刚回朱紫阁,阿葵便急急忙忙来传话:“请玉安公主到庆云殿议事,梅娘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何事?”笙平问。
“皇后请了旨,跟梅娘子要了玉安公主。说是玉安公主一点头,明日就搬到柔仪殿去!”
“皇后以什么名目要的?”
“皇后说公主颇像正阳公主,可以与她做伴。”
“梅娘子怎么说?”
“自然不舍得了。但皇后的意思,连官家也同意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玉安立在一旁静听笙平和阿葵的对话。笙平冰雪聪明,她想知道的,笙平也都问到了。自从当日为正阳之事出头,她就知道赏罚早晚会来,只是没有想到是这种方式。
①五服为古代丧服制度,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服丧期限及丧服粗细依与丧者尊卑亲缘关系而有所不同。
①北宋策进士、观戏的宫殿。
第七章 空里流霜
似见楼上人,玲珑窗户开。隔花闻一笑,落日不知回。
翌日,朱紫阁如四年前一样忙翻了天。前一晚玉安拜见了梅妃,清早又觐见了帝后,应承了搬到柔仪殿之事。赵祯很欣慰,皇后失去了唯一的孩子,这是安慰她最好的办法。
“你就住在正阳先前住的霁月阁吧,那里可是柔仪殿最好的地方。”那时皇后微笑着对她说。
玉安这些年添置的东西很少,可带走的只有贴身用品、地图、手抄书册和从万春阁带过来的木匣子。宫人们已经将书册、化妆奁、衣物装箱,只有那个匣子,她依然如五年前一样紧紧地怀抱着,不肯让别人碰它一碰。
笙平忙里忙外,心事重重。事发突然,她甚至不知自己前途如何。跟着玉安,她将从此归于皇后的麾下;留在庆云殿,梅妃身边早已有了别人,她也难觅当初的位置。
这时,梅妃和四皇子祈钧来到朱紫阁门口为玉安送行。祈钧封王后到宫外另建府邸,时常和京城的迁客骚人聚会,他的诗文也在汴京乃至全国竞相传诵。他和玉安虽交往不深,每次出宫进宫却都会前来寒暄问候。相形之下梅妃就没有那么豁达了,见昨日还一切如常的朱紫阁突然腾空,她的心里泛起百般滋味。梅妃和玉安平时交流不多,但也相安无事。玉安为她省下用度,她为玉安置备首饰和冬衣。天长日久,她对玉安既有种种不满,亦有日积月累而生的感情。
如果昨晚玉安执意不肯走,她一定会晓以利害,好言相劝。可玉安不是来请求留下,而是向她辞行。一瞬间,她准备好的所有言辞都变得荒唐和可笑。
“玉安,”梅妃站在大门口,努力笑道,“好好听皇后的话。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和我说。”临别之际,只好用上客套话了。
玉安回头看了一眼笙平,垂目说:“我想带笙平一起走。”
笙平大为意外,连忙跪下。
这一言一跪,就像两颗石头,在梅妃的心里咚地沉了下去。当年玉安不愿从万春阁带走任何人,不代表她的身边永远容不得别人。
梅妃伸手扶起笙平道:“笙平,你如果想留在庆云殿,就回来帮我管理整个殿阁的账务吧!你如果愿意跟公主走,我也会高高兴兴地送你走。你跟随我和公主十年了,今天就给你选择前途的权利。”
管理庆云殿的账务,相当于交给她庆云殿的第二把交椅,正是四年前她期待的位置。而走出庆云殿的那条路,尚不知道前方通向哪里。
笙平看看玉安,又看看梅妃,思忖良久后俯身拜道:“谢谢娘娘对笙平的栽培,不过既然娘娘将笙平拨给了公主,笙平也自当一生一世尽忠到底。”说罢,笙平起身走到玉安身边,玉安将手中紧抱的木匣子交给了她。抬箱子的内侍已经出发,玉安和笙平紧随着走向朱紫阁的大门。
“玉安,这四年多来,朱紫阁对你意味着什么?”玉安一脚跨过门槛时,梅妃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玉安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冷静而遥远,“玉安原本就是随风而动的浮萍,梅娘子何须挂念?更何况四哥哥还需要您照顾,您又何必像普通人那般儿女情长?”
说完,她的另一只脚也迈出了朱紫阁,此生此世再未回来这个地方。
霁月阁红墙黄瓦,陈设考究,日照充足,家具器皿无一不价值连城。名为“芳渚”的花园中植以素馨、松萝等花草,假山叠石萦以曲涧,旁引清流,淙淙有声。溪畔白玉石栏,翠竹沿岸而生,竹后石阶数十步,一亭若隐若现。
然这偌大的庭院却鲜有人来,颇为冷清。笙平偶尔拦住过路的内人询问,她们亦草草作答便匆忙离去。直到明月高照,皇后才姗姗而来。她屏退了玉箫和笙平之外的所有宫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笙平心慌意乱地低下头,玉安亦懵懂地恭候着。皇后接过玉箫手中的茶杯,修长的手指轻抬茶盖,目光却落在玉安的脸上,“玉安,霁月阁的一切和正阳在时并无二致,你可满意?”
玉安拜答:“娘娘抬爱是玉安的福气。”
皇后笑意难测,“你在朱紫阁住了四年多,怎么就愿意舍梅妃而来这里?”
玉安仍旧徐徐答道:“娘娘下了懿旨,玉安自然奉命行事。”
皇后叹息一声,“正阳走了,我原以为你搬过来了,这殿阁便能重新找回她的气息。可惜我错了,你就是你。”
玉安仍旧静静地答道:“娘娘是至高无上、母仪天下的皇后,您所做的决定,永远不会是错的。”
皇后放回茶几的杯子轻轻一颤,“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多了。”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娘娘乃天下人仪范,又岂会像普通人一样伤怀往事。”
她说话恭谨有礼,话音落下,屋里一片沉寂。半晌后却见皇后站了起来,庄重中透着一丝冷漠的威严,“玉安,你和正阳确实完全不同。这些日子,你就先在霁月阁好好休息吧!”说罢,她便领着玉箫离去了。
笙平早就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目送皇后走出霁月阁的大门,她才连忙扶玉安坐下。“公主,”笙平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是不是把皇后得罪了?”
玉安摇头,“皇后要是那么容易被得罪,当年就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败‘那个人’,令官家回心转意了。策之而知得失之计,我们敞开大门等着,看看还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皇后差人给霁月阁送来许多珍珠玉器,却再也没有来过,更没有召见过她们。除了一些粗使宫女,她们连下人的面也见不着。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笙平每天便陪着玉安在芳渚的石阶上看星星,或者在花园里给花草松土。
“公主,如果皇后就这样一辈子把我们幽禁在这里,奴婢就一辈子这样陪着公主看星星。”笙平安慰她说。
玉安手托着下巴,目光望着最遥远的那颗星星,“笙平,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把你从庆云殿带来,绝不只是想让你陪我看看星星。”
小林子和柔仪殿一位副都知有些交情,笙平从他那里弄来了柔仪殿的宫人名册。阳光好的时候,玉安便坐在蔚凉亭里研读。笙平一边为玉安轻摇羽扇一边说:“这上面不过写了内侍的名字、品级和籍贯,我尚且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倒背如流,公主博闻强识,为何一看就是三天?”
玉安颇有深意地一笑,“你看皇后身边的玉箫和徐嬷嬷有什么关系?”
“这……”笙平一愣,“上面都没有写。”
玉安摇头道:“笙平,如果你读一本书,读出来的东西和任何一个识字的百姓一样,那就白读了。柔仪殿这么大,能够同舟共济的却只有你我。笙平……”她凝视着她,“你要更细心一些。”
从那天起,玉安每天晨昏定省带着笙平到皇后的寝宫问安。皇后虽多次传话说免礼,但玉安仍旧按照祖制坚持不懈,俨然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时间一长,待皇后有些倦怠,玉安便在请早安时提出请尚寝局的人对芳渚稍事改造的请求,召司苑带人来将芳渚里的美人蕉劈倒以种上茶花,同时推倒桥畔几株挡住视野的翠竹。到了晚上再次给皇后请安时,又提出了留下墨兰专门照料霁月阁花木的事。
在公主和后妃寝阁当差品级高,俸禄多,亦落得清闲,是让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墨兰搬来霁月阁后,一直想拜谢公主,却被玉安以各种借口推辞了。玉安只吩咐笙平将她绘好的图纸给墨兰,让墨兰去掉那些瘦弱的花草,种上些葵菊、朱槿、石榴和薝卜。这些花卉色彩浓艳,高低分明,墨兰更是根据其开花的时间进行了配置,霁月阁里顿时一片生机,再无阴霾。
“公主,”笙平的心里仍旧打鼓,“你就这么把这花园改造成这样,就不怕他日皇后反悔怪罪吗?”
“长痛不如短痛。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知道,我绝不是正阳的替身。”
“那墨兰呢?她是真有本事,您还是打算不见她吗?”
玉安徐徐铺开一卷宣纸,道:“芳渚已经打理好,今后可以让她去后院洒扫庭除了。”
笙平一脸惊讶。
依照玉安的吩咐将墨兰调去后院后,笙平便开始琢磨柔仪殿的人事。经过了上次玉安的一番点拨,柔仪殿里哪些人贪财,哪些人好赌,哪些人有恩,哪些人有怨,她很快便了然于胸。
“柔仪殿上下人员配置可谓天衣无缝,各有牵制,足见皇后治人的策略和官家治理朝堂是一样的。只是如此周密的人网中,直接关系她荣辱的东宫太子,一举一动却不在她的掌握中,所以她想让公主你做她的眼睛看着他……”笙平为她的伟大发现倍感兴奋。
玉安莞尔笑道:“前面倒是不假。只是这太子岂会不在皇后的掌控?太子出入外朝,又岂是我的眼睛看得住的?她想让我看着的,不是太子,而是威胁太子的那些殿阁。”
第八章 佳期如梦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七夕这天恰是子泫的祖父高继和寿辰,高继和官衔虽仅为崇仪副使,但其乃开国大将高琼的孙子。高琼后裔除高珏任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外,尚有百余人任职于朝廷内外。虽鲜居要职,却因盘根错节而声名显赫。故赵祯特下旨全朝共贺,并亲自赐酒,在高家花园举行盛大的宴会。为了彰显高氏子孙的德威,亲王、郡王全部亲临道喜,公主请得皇后恩旨后亦可同行。
宫里可谓炸开了锅。出宫机会人人愿得,公主们无不奔走请求皇后赐以符牌。有圣上隆恩在前,皇后也都应允了,唯独霁月阁无半点动静。
“娘娘,”玉箫道,“霁月阁的内人说,玉安公主除每日晨昏前来娘娘这儿请安外,皆独坐小阁诵读经书,连笙平也不让近身相扰。”
皇后娥眉一挑,“她还真捺得住性子。”
玉箫笑道:“娘娘岂会看错人。”说罢,便起身为皇后摆驾。
天刚刚亮,凌光阁东南角的一丛葱茏的灌木在朝阳的沐浴下竟然光影斑驳,好似星辰闪烁。一进大门,经过改造的霁月阁似有朝气迎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蔚凉亭里一片晨光。亭内凉风习习,亭外鸟语花香。玉安端坐其中翻阅《无量寿经》并轻声吟诵。听闻大门开合,随后皇后轻声示意侍婢不要通报,她静静地凝了凝神,岿然不动。若她先前的猜测是对的,皇后这次便一定会让她去高家。
“世间人民,父子、兄弟、夫妇、亲属,当相敬爱,无相憎嫉。有无相通,无得贪惜……”皇后已经行至桥下,看到了玉安手中的佛经,并听她吟诵着其中的经文。玉安看见皇后连忙行礼问安。皇后示意她平身后,在蔚凉亭内坐下。
“高老太爷大寿,又逢七夕庆典,你就不想出宫凑凑热闹?”她打量着玉安。
玉安垂目,“回娘娘话,玉安不喜欢凑热闹。”
皇后轻声一笑,道:“我亦知热闹行世未必就好,清静读书未必不好。但书籍再好,终究也是别人的东西。如果你有我想象的那样聪明,就应当把握住每一次认识外面世界的机会。”她抬头翻了翻那本经书,叹了口气,“正阳和你一样酷爱读书。不过她只喜欢诗词歌赋,对于这等经书,是碰也不会碰一下的。如今思来,你像的或许不是她,倒是刚入宫门时的我。”
皇后就是皇后,一番话不轻不重,却似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玉安不得不承认她被说服了。前来送水果的笙平喜出望外地问:“娘娘恩准公主出宫了?”
皇后轻哼了一声,“玉安,你别光顾着自己读书习字,身边人这咋咋呼呼的毛病,也该调理调理!”话说着,她抬眼示意玉箫,一块金灿灿的符牌便呈递到玉安面前。
玉安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汴京风光。
时值七夕,汴京城里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在这天用竹木或麻秸编成彩楼,在中庭立装有莲花的巧竿,置备果饼等食物祭拜牛郎织女。
“笙平,这是什么?”玉安指着城楼上高高悬挂的鲤鱼灯,惊奇地问。笙平不禁扑哧笑了。眼前的公主饱读诗书却如此单纯,竟不识这人尽皆知的牛郎织女的典故。
“公主有所不知,这织女原本是天上的仙女,一次偷跑下凡和牛郎互生情愫,结为夫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但好景不长,织女被王母娘娘带回了天庭,并且以银河相隔,使他们终生不能相会。后来,好心的喜鹊们同情他们的遭遇,便在七夕这天衔来树枝在天上为他们搭起一座桥。后世人为了纪念他们,每逢七月初七,都会扎彩楼、立巧竿以示纪念。传说这天晚上姑娘们要是在密密的瓜藤架下躲起来,就能听到牛郎织女的说话,将来就会找到如意郎君呢!”
笙平滔滔不绝地讲述许久,转头一看,玉安正手托下巴,入神地望着车窗外的天空,脸颊也悄然飞上了薄薄的红云。
自接到了恩旨,高家连日来洒扫庭除,张灯结彩,不亦乐乎。高家世代为官,在朝中枝繁叶茂,又和皇后、梅妃两支交好,京城官宦、士子、商贾自然竞相来贺,把高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子泫站在庭前张望着,许久不见玉安的身影。正焦急万分,一双纤手忽然蒙住了他的眼睛。转身一看,竟然是眉开眼笑的璎珞。如今的璎珞亭亭玉立,身材婀娜善于舞蹈,比以前更得赵祯的宠爱。她及笄之时,闵昭容亦晋为淑仪,成了皇后和苗梅二妃之下最高品级的嫔妃。
“怎么样?很惊喜吧?”璎珞得意地笑着,“高子泫,很久没见到你了,你像以前一样,讲笑话逗我开心吧?”
子泫幼年常出入后苑,每次遇到难缠的璎珞,他便好脾气地讲个笑话哄她。不过此刻他一点讲笑话的心情也没有,吐吐舌头,转身便要走人,岂料他那个鬼脸在璎珞看来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她一把拉住他,咯咯笑个不停。不了解她的人,定然会倾心于她这不染纤尘般的天真。
子泫也被她的笑容所感染,笑道:“宝康公主,今天我有别的事,改天再陪你玩儿好不好?”
璎珞眼珠子一转,狡黠地说:“子泫哥哥,要不你陪我做个游戏,你若赢了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若输了,那你就归属于我,得跟着我陪着我讲笑话给我听。”
璎珞虽任性却十分单纯,要骗过她易如反掌。子泫信心满满地一笑。
“嗯……我现在对你说三句话。我说一句,你学一句,一个字不许错,不许漏。说对了就算你赢,否则就算你输。”璎珞神秘地说。
子泫险些没笑出声来。这算哪门子游戏?他看着璎珞,俯身一弹手指,“咱们可说好了,赢了你就不许再跟着我!”
璎珞点点头,开始喊第一句:“大宋国国运昌祚!”子泫便跟着念:“大宋国国运昌祚。”
璎珞又道:“高老太爷寿比南山。”子泫语速加快了:“高老太爷寿比南山!”
璎珞又漫不经心道:“高子泫是只小乌龟!”
子泫一愣,纳闷地质问道:“吉祥话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开始骂人呢?”
璎珞伸手一点他的鼻子,狡黠地一笑:“高子泫,你输了!现在你是我的了!”
子泫这才反应过来,正欲分辩,璎珞却伸手去捂他的嘴,高声道:“君子一诺千金,你若赖皮就是乌龟!”
子泫忙将她伸向他的胳膊握住放下,连哄带骗地说:“好好好,我答应你,给你讲一个笑话。”
璎珞不肯善罢甘休地跳着脚,“不行!你要一直陪着我,保护我!”
瞥见不远处玉安款款来了,子泫轻轻躲开璎珞的纠缠便迎了上去。他俩先前的打闹全然落入玉安的眼中,她甚至不肯看子泫一眼,神情冷淡地向中门走去。子泫小心翼翼地拦住她,语气亦因理亏而略带试探,“公主殿下来啦?在下等很久了……”
“是吗?”玉安瞥一眼跟过来的璎珞,揶揄道,“公主这么多,你就不怕弄错了?”
“当然不会……”子泫话音未落,璎珞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挑衅地看了玉安一眼道:“玉安,高子泫今天是我的,你可不许将他带走!”
玉安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流连,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是吗?你倒是说说,高子泫怎么就是你的了?”
璎珞志得意满地一昂头,“他游戏输给了我,便要认罚。”
玉安斜睨子泫一眼,浅笑道:“他本就木讷迟钝,赢了他也是理所当然,不算本事。”
她的激将法果然成功,璎珞不服气地道:“你若不信,亦可和我比上一比。若赢了,我便听从于你,若输了,你便任我差遣,如何?”
玉安微微颔首,“愿闻其详,不过我对差遣你可不感兴趣。”她抬手指着子泫,“你若输了,便离他远远的,可否?”
璎珞心知这个游戏屡试不爽,便答应了她。听璎珞讲完规则后,玉安却不肯立刻开始游戏,而是缓缓道:“这规则得改一改。既是比试,就不该只是你说我学。三句之后便改为我说你学,怎样?”
璎珞略一思忖后觉得无妨,便答应了她。
璎珞便以宰执晏殊的词《蝶恋花》领第一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极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这词句不但长,她语速亦极快,更甚者故意将“望尽天涯路”的“尽”说成“极”。未读过此词的人易错,太熟诵的人也易出错。
不过玉安早防到她这手,照样说了一遍。
璎珞抿了抿嘴唇,又用李白的《蜀道难》引第二句:“问君西游几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这句比第一句更长,更拗口,且对诗句有了随意的取舍。
玉安还是一字不落地念完第二句话。
璎珞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却音调平静地说:“玉安,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蠢的人吗?”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子泫和笙平正欲说话,玉安却不气不恼,歪头盯着璎珞,微微笑道:“有啊!宝康公主不就是吗?”
见她上当,璎珞高兴地拍手大笑,“哈哈,你输了!”
玉安似困惑不解地睁大眼睛,“我怎么就输了呢?”
“第三句你应该照着我的话说,你违反了规则,就是输了!”
玉安似恍然大悟,“噢,原来我掉进你的圈套了!”
璎珞一扬眉,“那是自然,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婢了!”
玉安忍俊不禁地望着璎珞,笑道:“幸亏先前我没答应要你做我的奴婢,我若有你这么蠢的奴婢,岂不是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璎珞以为她要耍赖,顿时眉头拧起来,“你想赖皮?”
一旁的子泫向着玉安高高竖起大拇指,笙平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宝康公主喂,玉安公主三句只错一句,你却三句都错了,是你输了!”说罢她便跟随着玉安的脚步继续向中门走去。子泫见状连忙跟上去,璎珞气急败坏地拦住他,小脸涨得通红,“喂!高子泫!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子泫头一歪,指了指玉安的方向神秘一笑,“宝康公主,现在我是她的人了,跟你多逗留她会生气的,先告辞了!”
玉安的脚步越来越快,对气喘吁吁跟上来的子泫一点也不领情,“你干吗老跟着我?”
子泫也顾不得尊严了便哄她道:“我现在是你的奴隶呀,跟在你身边可以保护你!”
玉安停下脚步瞪着他,“刚才我可只是让璎珞别跟着你,可没说让你跟着我!”
子泫一时语塞,却见一队丫鬟手捧饼果过来,他灵机一动便道:“公主此言差矣。此乃寒舍,在下自然应当照料公主,以尽地主之谊。”
见他油嘴滑舌,玉安佯怒地瞪他一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便向前走去。子泫跟在她的身后,渐渐敛起嬉皮笑脸,道:“玉安,前些日子我参加今年的科考了。”
宋朝科举分为解试、省试和殿试。解试由各地方于秋天进行,通过的举人次年春天可进京参加礼部的省试。这年因南方的洪水和泥石流挡住考生去路,故省试推迟到了五月。随后将在宫内举行的殿试,则由官家亲临或委派重臣主持,定出名次并授予官职。这年的殿试是三天前举行的,官家那几日身体不适,便派了新任枢密使杜衍前去主持。
各级考试皆糊名、誊录,并由多位考官阅卷,过程绝对公平。在最后钦点名次之前,子泫不会受到任何庇佑。
玉安赞同地点了点头。从在朱紫阁见到他那天她便知道,高家的招牌虽是子泫的荣耀,亦是他想摆脱的桎梏,他需要有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玉安,”子泫四顾周围后,压低了声音,“省试的时候我看到祈鉴了。他稍化了装,今年的考官范大人、韩大人等又刚刚从边陲战场回来,不认得他,但我绝不会看错。”
玉安微微惊讶,却没有太意外。这些年来,官家和祈鉴的间隙宫里的人几乎都知道。直到去年玉安才知他们的不睦皆因福康公主而起。福康公主乃赵祯的大女儿,亦是祈鉴的同母姐姐。五年前赵祯为了平衡朝堂政治,竟然将福康公主嫁给了赵祯生母李宸妃娘家的李玮。这李玮资质平庸,自赐婚时福康公主便郁郁寡欢。福康公主下嫁之日祈鉴拒不参加典礼,独自在寿宁堂太祖皇帝遗容前跪了一天一夜。从那以后,父子俩便结下了心结。
这些年来,祈鉴已受够了官家的否定、漠视和贬斥,他若想通过科举来证明自己,亦不难理解。
“玉安,你难得出来,待在府里怪没意思,待会儿我带你逛大街去!”临别时,子泫凑近她,神神秘秘地说。
开宴时男女分席而坐。女宾在内院,男宾在外庭。文臣、武官依品级入席。席上鸡鹅鱼羊,酒肉飘香;宴罢,伶人身着彩服,歌舞杂耍,好不热闹。正当众人欢声笑语时,一个小丫鬟挤进人群,将一个纸条递给玉安:午时三刻,后园石阶,不见不散。
国朝达官贵人多尚园林式宅邸。高府几世相传,蔚为壮观。入大门后,小厅三间,中堂七间,上起高楼,后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磅礴中更是藏着诗意。后园廊檐下一株株枝繁叶茂的山茶树吸引住了玉安的目光。石榴茶、玛瑙茶、鹤顶红……她从未想过子泫竟然在自家的庭院里种满了茶花。高家对子泫的宠溺令人惊叹。
玉安懵懂地走着,直到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只见不远处湖心凉亭下,祈鉴、祈钧、子泫和梅家姐妹正齐聚一起望着她。
倚栏而立的中等个子、眉清目秀的少年公子是祈钧,见到他玉安并不惊奇,但祈鉴却让玉安颇为意外。玉安耳中的他常常留恋风月之地,京城有名的烟街柳巷和茶楼酒肆无不有他的包房,按理说此时的他应在宴厅里欣赏舞乐,为何会来到这里?
待她走过去,祈钧便道:“漱雪、蘅冰难得出来,玉安更是如此。不如我们借高老太爷的福祉,一起去逛市集、看彩楼、猜灯谜,你们看怎样?”大家纷纷赞同他的提议,便在子泫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高家。
汴京乃汴河、蔡河、金水河及五丈河的会集之处,河流沿岸花木繁茂,城中湖泊星罗棋布,风景怡人。国朝以前有坊市之分,并以围墙相隔。其后商贸手工业日益繁荣,朝廷便改了居民不得向大街开门的旧规矩,允许市民在御廊开店设铺和沿街做买卖。为此还特意放宽了宵禁,使市坊相融,热闹中更带着生活气息。
城区以皇城宣德门外的御街为界可分为东西两部。高府处在东城的东十字大街北侧,这一带市井最盛,鱼虾鳖蟹、金玉珍玩,皆天下之奇。玉安的目光在各处流连,每一样都看不够。
他们的目的地是里城正南门——朱雀门。那里临近汴河,七夕这天会有诸如猜谜、划船等游戏,是城内最热闹的地方。
只是这么多衣着光鲜的贵族公子小姐齐齐出现在大道上,一路惹来不少目光。漱雪想了想,建议道:“要不我们分头行动吧。人少些,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大家一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名满汴京的漱雪姑娘果然聪明过人。”祈鉴戏谑地看着漱雪笑道,“美貌、医术、智慧,都被你占全了。”
“雍王过誉了。”漱雪迅速答道。在她看来,祈鉴的夸奖不能当做寻常赞誉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