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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天后-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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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安好,大汉福祉。”卫青谢过落座,微笑淡淡。
“跟大将军说话,越来越场面了,如此一来,本宫竟无话可说了。”陈娇随意一笑。
陈娇看着眼前的卫青,年余未见,身为大将军的长平侯卫青谦和温文不改,也更加沉稳自如,进退有度。他再也不是那个抬头说话就会双颊微红的骑奴少年了,也不是那个漠然有礼,却在她面前时时紧张的建章侍中了。
卫青初闻陈娇的话,竟让他这个久经战阵的名将一时无措,片刻才笑道:“娘娘这样说,卫青可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他始终垂着眼睛,目光落在对面金灿灿绣着无数花朵的裙裾上,好像他的目光就是熏风中上下翻飞的蝶,因为本心不知何处,所以连目光也不知该定在何处安放。
然而他却伪装的很好,所有眼底的情绪,心底的情绪,心中时刻想要问出的种种问候,全部都悉数藏好,最后只是饮了侍女煮好的茶,然后看着矮几上的那盘棋道:“娘娘在此博弈吗?”
“大将军有兴趣,解一解棋局?
眼前的卫青让陈娇有些陌生,她也不知两人对坐该说些什么,一指那棋盘便让侍女捧了过来,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卫青端详了一下棋局,放下茶盏对陈娇微微一笑道:“那卫青浅见,拿来做娘娘笑谈。”
他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一指白棋道:“黑白两子纷争始于天元,绞杀厮杀在于中腹,俗语云,金角,银边,草腹肚,白子不夺取势地却绞杀主脉,果真大将风范。”
陈娇听罢就笑了,合掌道:“大将军说的可真有几分疆场厮杀的感觉。”
“棋艺不佳,也没什么见地,娘娘见笑。”卫青笑的爽朗,一口贝齿被芳香的茶水润的晶亮,“倒是这荆山玉的棋子,很是难得。”
“大将军还晓得荆山玉的棋子为棋中最佳?知道这个的人可真不多。”陈娇有些惊讶的笑看卫青,“大将军,风雅过人呀。”
“对弈风雅莫过荆山玉,诸子喜好尤其过甚。不过听娘娘这话,卫青可就心中不安了,难道在娘娘眼中,卫青当真只是一介武夫?”
卫青笑中带着反问,那种明朗的,耀眼的笑容恍若一道光,那么轻易的就能点燃旁人的眸子。
☆、第299章 胃疾赐药
陈娇笑出声来,也不再虚与委蛇的周旋,直白道:“我是真的以为大将军带兵不通风雅。”
陈娇话说的分明反倒比先前两人你来我往的场面话率直,此话一出弥漫在两人间的尴尬顿时一扫而空,气氛自在许多。
卫青听了连连微笑摇头,那笑容轻松却无奈,片刻后隐了笑容摆手道:“娘娘差矣,臣原以为娘娘要谦说‘并非此意,大将军文武皆通’,臣连谦辞都想好了,无奈娘娘竟直说卫青不通风雅,臣是实在无话可说了。”
陈娇见他这番话说的一板正经,偏偏其中内容在卫青这持重的人说来分外有趣,一时就笑的更加开怀,取了白色的棋子道:“大将军若是不服,能让黑子死地复生?”
卫青端详着眼前白子优势极大的棋局沉吟片刻道:“若是娘娘承让,或可一试。”
晶莹通透的白子啪的一声落下,陈娇收回手昂然道:“大将军想多了。”
若论胜负,陈娇高傲自在,从不会故意相让给他人机会。
其实这局残棋原本已经下的差不多了,陈娇的白子优势极大,现下让卫青执黑子翻盘,懂行人若是见了大概要说陈娇欺负人了。
卫青捻棋一笑也不计较,方在棋盘上落下黑子。
陈娇对弈想来十分认真,卫青却不似她全神贯注,神色自若云淡风轻,自是举重若轻的大将风范。
“娘娘这棋子,真算是荆山玉中的上佳之品。”卫青的指腹摩挲着手中黑子,一面等陈娇落子一面啧声感叹。
“大将军如何得知?”陈娇盯着棋盘随口答道。
卫青笑了笑道:“武夫之法,棋局结束,详与娘娘分说。”
陈娇低头某局,听卫青出言自我调侃,便也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入目只见卫青丰润唇下那道英武的下颌美人沟,长在他这一代名将的脸上固然是魅力非凡。
陈娇忽然来了一丝打趣卫青的兴头,她落下棋子脸上表情故意淡淡,语气悠然似是并不经意:“大将军并未蓄须,原也是觉得这道下颌的美人沟与众不同吗?”
卫青正在思量下一步落子何处,听了陈娇的话不禁有些疑惑:“卫青不及而立才无蓄须之意,娘娘何意?”
见卫青蹙眉疑惑,眼中好似有几分未料他意的局促,陈娇不禁就想起了多年之前言语逗弄老实的少年卫青,那时他见到自己都会紧张,说一句话要想半天,跟他说话着实有意思的很。多年过去两人心境地位都已大变,偏偏这时卫青眼中一闪而过的局促倒让她觉出几分失而复得的乐趣。
“这么说来,大将军到而立之年便要蓄须么?呵,那就可惜了。”
陈娇丧子久病,椒房殿故地伤感,在宫中实觉压抑,平日连笑容也难见,而今几日难得来到风景清幽美丽的上林苑,忧郁之色去了大半,赶上今日心情极佳,眼眸一转继续道,“大将军可知天下少有男子下颌生的若你这般英气内敛,这道美人沟,蓄须可惜了。”
陈娇说着用纤尖的食指再自己的下颌上划了一道,示意卫青。
“美人沟?”卫青的眉心凝起,浓黑的英眉微蹙,似乎对‘美人沟’这个称呼感到万般不适。
“民间皆是这样称呼,怎么,大将军没听说过吗?”陈娇表面佯装认真心里却已经开始憋笑了,“大将军若是女子,有此面容必定也是美人,‘美人沟’,此言无差。”
卫青闻言大窘,甚至因这‘美人沟’三个字都有些无地自容了。他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带数万将士为国之柱石的长平侯,没想到会有人说他“若是女子,必定美人”。
陈娇的肩膀已经开始因为憋笑轻微发抖了,她连忙示意让卫青落子,给他个台阶下也好让他分分精神,自己偷偷笑一会,“大将军落子吧,落子。”
卫青有几分窘迫的抬手落子,低头凝眸,饱满的唇竟不自觉的抿了起来。
这是不好意思的另一种表现么?陈娇掩袖喝茶,挡住不住上扬的唇角。
瞧,这个时候他一点也不像传说中坚毅冷静运筹千里之外,决胜疆场之中的大将军卫青了。这个眼中满是局促不解和无所适从的样子,就像当年长安城为那个清瘦的少年。
陈娇心里有点得意这世上怕是没什么比逗弄方正沉稳的大将军更有意思了,只是世人不知他们的大英雄长平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罢了。
这盘棋并没有下很久便结束了,数子之下陈娇大惊,先前那么大的优势,最后她却然只赢了卫青一子半!
“你……”陈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对面端坐的卫青,“你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赢回去那么多!”
卫青笑道:“臣本是不服,几预赢棋正身,可惜娘娘不肯相让,还是棋差一招。”
陈娇原本对自己的博弈水平很有信心,没想到就这么让卫青一点一点的赢回去了,她老大的不高兴,但是又不好发作,只是略带尖酸的说:“方才闲聊你说你从入朔方之后才学会黑白博弈,这不过数年时间。先前说骑马驯马是无师自通,去病又言你当初学武也是一点就明,哼,我真是看不得你这种做什么都有天赋的人。”
卫青往日不涉军政便是话少之人,更不善言辞取悦他人,今日他诸多言语其实是心知皇后因二皇子过世之事久病不悦,有心为她排遣一番,可目下他一时间拿不准皇后是否真的生气,怕她当真不快,预要请罪又觉得不妥,心思几番反复才斟酌言语道:“娘娘何必与一介武夫较真,不是辱没了娘娘么。”
陈娇天之骄女从来都自负于自己的容貌和资质,只因为骨子里那番傲气,眼见得卫青天赋极高,连她最拿手的黑白博弈都是学学就比她好,潜意识里就觉得有点不愤,倒也不是真的生气。
“卫青,你现在已经会打趣我了吗?”陈娇万万没想到卫青现在都会变通着说笑给别人解围了。
“臣不敢。”卫青坐正了身体双手拢袖正色道,“天后恕罪。”
“行了,一介武夫,你话都说了,本宫还能跟你一般见识不成。”陈娇微扬下颌玄然一笑,让侍女为卫青添上热茶道,“说说,为何知道我这是上好的荆山玉棋子。”
卫青见她笑了始知她并不生气,心下才渐渐一松,想了想道:“酷好棋道,一摸便知。”
“我看大将军今日是不想用午膳了。”陈娇对卫青的回答分外不满,解玉原是一件风雅之事,要都像卫青这个说法,她何必多此一问,于是板着脸道,“也是,这里风凉快,大将军乃军神,吸风饮露也能成仙,就别吃了。”
卫青竟不知他一贯认为高傲冷艳的皇后还有这样“威胁”人的一面,怔了怔也笑了,低头抿唇道:“臣有胃疾,愿说荆山玉实情换得娘娘一餐。”
“那本宫给大将军一个机会,说得有理便大宴相请,若无理,呵,大将军和冠军侯身手都好,徒手去林子里解决午膳吧。”
卫青摇头轻笑,从棋罐中夹出一子放于眼前抬头对日,借着日光端详道:“除了指感,若要仔细分解荆山玉之好处,用强光便可。透光玉石或蓝如海天,或红如朝霞,光晕若七彩虹霓,上品之玉。”
陈娇自幼见过珍宝无数,但也不是每一种珍宝都能说出其珍贵之处,此时卫青分解荆山玉的说辞竟也是头一次听。陈娇盛爱珍宝,也出于好奇,听了分解就拿起一枚棋子对光来看。
“娘娘那面光线略弱。”卫青提示道。
陈娇立刻起身绕到卫青身边跪坐挺身,对着日光细细看起。
“娘娘可曾看到?”卫青在她身后指着棋子边缘道:“此子为海蓝,周有七彩。”
“果真。”陈娇点头,很是满意,回身喜悦道,“受教了。”
她自沉浸在欣赏珍宝的乐趣中,然卫青却恍然觉得二人距离太近,面面之间不过拳拳之距,他眼底生出一丝慌乱,却没有像平日那般恪守礼仪立刻起身,好像就是心中的一点犹豫就足以让他片刻沉沦。
“看来午间又要损失一只梅花鹿给冠军侯果腹了。”陈娇一笑,起身离开。
卫青怔怔然,仿佛那笑容犹在咫尺。
片刻后卓文君和赵无心就带着几名侍女过来,赵无心给卫青看诊时,卓文君便在一旁与陈娇闲话,看到桌上的一盘棋,咦了一声道:“这不是臣妾早上与三皇子下来游戏的那盘棋吗,这黑子如今又是谁的手笔,好棋,好棋。”
“若有时间你倒是可以让司马相如跟咱们大汉的这位大将军讨教几招了。”陈娇悠然一笑,目光看向不远处看诊的卫青。
“大将军?”卓文君带着惊讶的目光看向一旁面沉如水正姿端坐的卫青,又看看棋盘,喃喃道,“如此高绝的棋艺,难得,难得。”
赵无心看诊从不避男女之讳,收了卫青腕上的手指正色道:“大将军忧思太重,痼疾难好,我先开几服药大将军服用月余看看成效再做定夺。”
“有劳夫人。”卫青抱拳施谢。
赵无心开药方时,陈娇便踱步过来看着她写字,随口问道:“如何?”
赵无心没有回答陈娇,倒是开口问卫青道:“大将军在外是否怠倦服药?或者干脆不用药?”
卫青顿时就语塞难言了。
赵无心摇头叹气道:“重疾发作,药到口边还强撑着不肯用药的,除了天后,大将军也是唯一一人了,这般对待自己,小病也要拖成大病。”
刘彻狩猎未归,午间并未随驾的博望侯张骞来寻赵无心,陈娇正好设宴一同款待众人。卫青和霍去病下午还要上猎场,匆匆用过一点午膳便离开了,倒是张骞今日无事,在上岗高处指着下面的天子寻列队伍向陈娇分说了一番猎场狩猎形势,陈娇听来也觉得很有意思。
晚间天子狩猎满载而归,冠军侯霍去病骁勇强悍,虽然只随猎半日竟然就独得数只大型猎物,今日领受最多奖赏。卫青为人低调,若非战场他绝不逞英雄与人轮高下,今日一下午也两只麋鹿入账,算是中上成绩。
傍晚猎场王帐大宴,卫青因宿疾不愈不能饮酒所以天还没黑就回去休息了,来到自己帐外正见三名侍女。
“大将军,天后赐香砂枳术丸一盒,另有口谕。”为首的侍女正是小雪,她向卫青躬身行礼后便道:“天后命大将军按时服药,此为谕令不得怠慢,旬月之后再请大将军入宫一晤博望侯夫人。”
卫青送走谢雪一行人,双手拿着香砂枳术丸的漆盒,不觉唇角微勾,带出一抹淡然笑意。
☆、第300章 因子而怒
刘彻换过了衣服侧头问苏一道:“今日谁陪着皇后?”
苏一老实答道:“上午天后和三皇子在六角亭赏玩,后冠军侯和大将军前来拜谒,天后午膳宴请了二位,司马夫人和博望侯夫人作陪。下午是博望侯和夫人陪天后去猎场观战,天后今日甚喜。”
刘彻听罢常舒了一口气,眼眸一转坐下道:“去吩咐,朕明日不去猎场,要带三皇子练习骑射。”
“喏。”
苏一刚要转身出去传命,刘彻忽然又喊住他道:“知会堂邑侯,明日隆虑长公主和隆虑侯也来侍驾。”
“喏。”苏一这才拢袖小碎步匆匆走了。
刘彻心下一松靠在了曲木倚靠上,双目微闭,薄唇勾起一点弧度。
在汉宫时,陈娇几乎是从来不见刘彻的,无论是他的探视还是小型宴会,只要是刘彻现身的地方,陈娇一律谢绝前去。那时她身染沉珂,刘彻心中亦有愧疚,确实不好说什么,现如今上林围猎,他自然要给自己创造机会。
猎场骑射难免磕碰,凭陈娇现在对刘麟的重视,刘彻猜想她一定会到场,如果善于察言观色的隆虑侯和爱说笑的隆虑长公主也在,人前陈娇就很难将他拒于千里之外。见面三分情,慢慢下来她总不至于一直对他冷若冰霜,他们关系的恢复不拘长短,慢慢来便是。
可惜刘彻这一次真的打错了主意,第二日清晨他一身骑装兴冲冲来到马场时,大寒带着几名侍女早已恭候。
“陛下长乐未央,奴婢带三皇子前来。”大汉规矩的行了蹲身礼。她身旁因为早起还有些迷蒙的小刘麟扬起小脸喊了一声:“父皇。”
刘彻见只有大寒前来话心中就有些不快,但见刘麟喊他也只好放一放那些不快,抱起儿子笑道:“麟儿今年七岁了,往后也该早起习武骑射了,瞧你还没醒呢。”
刘麟揉揉眼睛嘟起小嘴道:“父皇,我在宫里起的可早了,在这边睡不着才困的。”
“为何睡不着?”刘彻目光一闪带着不悦和危险看向身边刘麟带来的侍女。
刘麟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我想睡营地,可以吗?我昨日听小霍哥说他行猎从不住宫室,我也是男人嘛,我想睡营地。”
刘彻笑道:“你这么小怎么睡营地?”
刘麟向来乖巧不想刘麒那样胡搅蛮缠,听父亲这语气似乎是反对他住在上林围场,低下头就不说话了。
刘彻拍拍儿子,看他低头不语又问:“怎么了麟儿?”
“这里是猎场啊,我不想总和她们在一起。”刘麟小声哼哼着说。
刘彻看儿子余光瞟向身后那一堆教习嬷嬷和侍女,显然也明白了“她们”是指谁。
刘麒去世后,陈娇对刘麟分外爱惜,不敢出半点差池,是以他的身边总是仆妇成群宫人环绕。刘麟懂事晓得这是母亲担心特意安排,可他毕竟是一个男孩子,日渐长大就感觉这些萦绕身边的侍女教习让他束手束脚,这两天再见围猎的诸位年轻卫尉将军无一不是马上纵横骑射恣意,他这个年纪自然就会心生向往,两相对比便开始越发厌倦了嬷嬷侍女们苦苦哀求的言语:“三皇子不可,三皇子小心。”
皇子长于绮罗脂粉之间确实不是好事,帝国的继承人若是沉湎声色消沉意志便是他最不愿见到的,这一点刘彻最为清楚。
他旋即问大寒道:“三皇子今日骑射,难免摔打,皇后何事不来?”
大寒恭敬答道:“天后说男子骑射摔打难免,三皇子当得起。”
“既如此,又何必日日让这些下人跟随三皇子。”刘彻道,“回去告诉皇后,三皇子身边这些人该裁的裁去,朕会在列侯宗亲中另选年纪适中的文武佼佼者陪侍三皇子。”
吩咐完便对刘麟说:“麟儿,若你今日骑射学得好,父皇就让你晚上住在朕的王帐,如何?”
“真的吗?!”刘麟一下来了精神,挣脱刘彻的怀抱跳下来高兴道,“父皇快来,之前师傅教我骑马,我骑得可好了。”
晚间上林温宁宫里,陈娇正在等刘麟用晚膳,听了大寒回来转达的圣意,不觉就蹙起了眉心。
“你说三皇子今晚要在猎场营地过夜?”
“是,陛下已经应允让三皇子住在天子王帐。”大寒回答。
陈娇倏然一拍案几怒道:“上林猎场山高林密,夜间风寒袭帐,一个小孩子怎么住得?!你去告诉天子,削减三皇子的宫人本宫自会打理但让三皇子住在上林猎场万万不能!去把三皇子接回来!”
大寒领命匆匆派人去围场接三皇子,此时刘彻正在帐中带着刘麟小宴近臣,卫青、张骞和李广、霍去病、东方朔、司马相如等人都在其中,大寒请求拜见天子时破虏侯李广的长孙李凌正在舞剑助兴,行中气氛豪放热烈,小刘麟坐在刘彻身前非常高兴。
“三皇子在这里很好,让她回复皇后三皇子在林地住一夜无碍。”刘彻看一眼高兴的儿子,淡淡对附耳禀报的内侍说。
半个时辰后刘彻这边宴已入尾,大部分将军猎场驰骋,酒喝多了就有些乏累,退席之后席间只乘卫青、司马相如几人听张骞讲些西域见闻。刘麟毕竟是个孩子,练习了一天骑马射箭困了,已经让曹小北陪着去刘彻的寝帐里睡下。
“启禀陛下,博望侯夫人求见。”来着不再是宫中侍女,换做诸侯夫人,内侍便正经入内通报。
赵无心入内后先行大礼,而后不卑不亢的向刘彻道:“臣妾奉天后之命前来接回三皇子回宫休息,更深露重天后担心三皇子安全,请陛下见天后之谅。”
刘彻今晚喝了酒,听到赵无心的话放下酒樽,瑞凤眸虚眯成线,眸光透着烦躁与冷锐。
“什么意思?”刘彻的语气里满是冷讽,“朕不是已经让人回复了皇后吗,你又来做什么?”
方才还高谈阔论的张骞见天子看着自己的亲自变脸还有点蒙,一时都没清楚是什么情况。
赵无心仍旧面无表情,低头淡声道:“臣妾来接三皇子回去,天后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刘彻忽然起身砸碎了酒尊大怒道,“朕这里又不是虎狼之穴!她怕朕吃了自己的儿子吗?!”
☆、第301章 疏远美色
天子盛怒下帐中人臣纷纷起身下拜道:“陛下息怒。”
唯有赵无心表情不变,双手拢袖垂着眼睛等刘彻将三皇子刘麟带出来:“陛下见谅。”
“你回去!”刘彻怒极大喊一声,“告诉你们天后,若她一直这样看待朕,那朕也绝不能让三皇子长在这种偏见之中!”
无论过去多久,刘彻还是不能忍受陈娇用行动和言语怀疑他对儿子的感情,怀疑他居心叵测想对自己的亲生子下手,这让他愤愤难平甚至酒后暴跳如雷。
“陛下的意思是以后都不打算将三皇子送归天后抚养吗?”赵无心抬起头,声音无惧而平静,“天后来时也有话让臣妾带给陛下,如若陛下坚持不肯放三皇子回去,天后让臣妾问陛下一句:陛下,难道不记得二皇子了吗(意思是不记得二皇子是怎么在你照看之下死去的吗)?”
“你!”刘彻指着赵无心,瑞凤眼瞪得睚眦欲裂,胸口剧烈的起伏,“放肆!”
刘彻愤怒,但这句话犹如攻城杵,瞬间就攻陷了他的心门。刘麒的死他愧疚,他痛苦,他尽管从没想过伤害麒儿,可是他确实质疑过那种“取而代之”的荒谬说法,不得不承认失去爱子他是有责任的,如果不是他对淮南王妖言的怀疑,如果不是他对李妍的偏信或许他不会失去他的麒儿,不会失去陈娇的信任。
人这一辈子,有些时候真的不能错,因为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错误都不得不背负巨大的后果,即使,最大的元凶并不是自己。
刘彻感觉上涌的火气忽然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让他有气难发,心口闷堵,抑抑沉郁。他看着赵无心冷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开。
张骞紧跟其后,又懊恼又无奈的看了赵无心一眼,疾步去追天子了。
在场的东方朔、司马相如一干中朝智囊个个都是人精,当然一句话也不会多说,唯有卫青蹙起眉心,说不出因由,却有些担忧。
这一晚张骞与天子聊到三更,宫人皆不知君臣所谈何事,只知道最后三皇子还是被当夜送回了温宁殿,送还天后身边。
第二日刘彻仍旧没有出猎,午间换了一身玄武图的枣红常服前往温宁殿,刚过复道迎面就见赵无心带着两名侍女走出来。
“博望侯夫人。”刘彻一改昨晚的暴戾之色,微微一笑从容大气,他抬手示意赵无心免见大礼,“朕昨夜醉酒,众人之前言语多有激词,你与博望侯切莫多心。”
“臣妾不敢。”赵无心道,“臣妾按天后之命行事,惹怒陛下,请陛下恕罪。”
“无妨,朕,朕也是来见她的,皇后在殿中做什么?”
刘彻毕竟是一国之君,堂堂天子,就算来服软也只能在陈娇一人面前,断不能让旁人看出他想示好的来意,他猜想自己昨晚醉酒言谈激烈必定会令陈娇不悦,现下只能旁敲侧击,看似无意的向赵无心打听陈娇目下的心情。
“天后今日一早已经离开上林苑回宫了。”赵无心回答。
“回宫了?!”刘彻错愕道,“朕怎么不知道?!”
赵无心低头不语,眼神瞟过去示意身后抬着箱子的宦官继续搬东西。
刘彻四下一看才发现,原来赵无心身后有八名宦官抬着两只大箱子,似乎确实在清理住过的宫室。
真的走了……仅仅一晚而已,就这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无论是争吵还是示好,已经连月过去她还是不想见他一面。
惊愕过后刘彻心中泛起一股强烈的不满。
刘彻回到围场王帐苏一匆匆上来禀报:“陛下,宫中传来消息,炼丹的姜术士一行人此次开炉仍未成丹,想请陛下再宽限数月,重制长生药。”
刘彻一面听一面大步走上主位,恰被抬着满满一案竹简奏章上来的宦官挡了一下,刘彻心浮气躁,抬脚就蹬翻了案几,几十卷竹简哗啦啦就倒在了地上。
刘彻冷着脸坐下,看着跪地不停求饶的抬几宦官沉声道:“拖下去,庭杖二十。”
看着被羽林军拖下去的宦官苏一咽了口吐沫,声音都压低了几分:“陛下,那姜术士……”
“他若练不出就不要向朕信誓旦旦的信口开河!数月?哼,朕的耐性可没那么好!将那日给朕保证炼出仙药的执炉术士腰斩,让那些术士都看清楚,朕的眼里不揉沙子。告诉姜于欢,一月之后再不成功,他和他们全族的脑袋都得落地。”
“喏。”苏一战战兢兢的领命,又道,“陛下,溧阳侯从楚地巡查回来,寻了些许绝色美人献给陛下,能歌善舞,请陛下示下。”
刘彻靠在曲木倚靠上按着当阳穴不耐烦道:“晚间再带她们来,这点常识都没有,朕看你也不想做清凉殿的宫监了。”
“是是是,陛下教训的是。”苏一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叫苦不迭,如今他的这位天子主上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自从二皇子过世夫人李妍畏罪自尽,天子对宫中美人的态度简直翻转,连景帝时期就开始的少府年年遴选家人子入宫的规矩都停了,眼下哪里还有什么“常识”。
刘彻心情不好,完全没有行猎的意图,闷在大帐里处理了一日政务,晚间摆上新鲜的山鸡鹿肉传来溧阳侯送入的美女解闷。
楚地美女多纤细,身姿妖娆美妙多姿。刘彻喝了几杯闷酒便命两名女子上来陪酒。那楚女皆是溧阳侯千挑万选的可人儿,自然懂得如何媚笑投怀侍候君王,偎依在刘彻身边真是柔弱无骨。
常说心中明镜千杯不倒,有心买醉三杯如泥,酒量一般的刘彻原就是借救消愁,几杯下去就有些凤眸迷蒙,低头看着竭力逢迎的楚地舞女慢慢就来了感觉。
“陛下……”楚女樱桃般的红唇开合,眼似凝露氤氲,见刘彻低下头来便仰唇迎上。
女人身上特有的弥香伴随着点点酒气萦绕着刘彻,可就在他醉眼迷蒙要吻上楚女之时,刘彻看着她的瞳仁恍惚竟觉得眼前依稀出现了陈娇冰冷的容貌。
她的目光冷冷,语气冷冷,仿佛就站在他面前一字一顿的说:刘彻,我祝你江山万代永失所爱!
刘彻用力眨眼,再看那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又觉得像极了李妍,她媚眼如丝藏着深深的讥讽,红唇凝出荡漾而颇有深意的笑容,好像在说:刘彻,玩弄别人的感情,你终于遭报了呵,你在她面前永远都说不清了,你们永远都回不去了……
“陛下。”楚女声音柔软,好似把人的心都要叫化了,她的手指抚上刘彻的脖颈,只是一下刘彻就暮然醒了过来。
不是李妍,更没有阿娇。
刘彻看着眼前的楚女忽然一阵反胃,推开那千娇百媚的女子凛然变脸,喝到:“滚,滚出去!”
“陛下,陛下……”那名楚女不知好端端怎么惹怒了天子,一时不知所措,眼中满是惊惶与可怜,其他伴驾和舞蹈的女子也纷纷停下来看着忽然发怒的天子。
“朕叫你们滚!统统给朕滚!”刘彻倏然起身,怒火翻腾,威严凌人。
一帐妖娆的女孩子跌跌撞撞瑟缩着跑出大帐,曹小北听到天子的叫骂声刚走到门口就见刘彻摆摆手不耐道:“出去,把张骞叫来。”
不多时张骞入帐,什么都还没来及说就被刘彻叫着对饮数杯。刘彻喝完也不说话,靠在倚靠上摊开手,任由手中的半盏清酒倾倒于地。
张骞来时曹小北早把之前的情形说与他听,此时他见天子没有任何说话的兴致还以为是因那些楚女不快,就小心劝道:“陛下心中闷闷应是这些楚女仍待□□,或可……”
刘彻倏然翻身起来抬手制止张骞将要说下去的话,拉近他红着眼睛道:“张骞,朕待你不同旁人,你要想个法子让朕与她尽快修好,如今朕看见那些奉承于前的美人便觉她们笑容可憎,另有所图,竟是那方面再提不起一丝兴头。”
那方面提不起一丝兴头……这样的话天子都要跟他张骞说可见是真急了。
但是张骞不是一般人,宫闱之事,尤其是帝后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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