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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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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点儿舍不得走了。
既然周謇说了要去见高僧,秦煐想,去就去吧,也不错。
这位高僧所住的,并不是众僧聚集的僧寮,而是在极偏僻处的一个小小院子。
“周表兄,这种地方也能被你找到?你厉害啊!”秦煐好奇地左顾右盼。
周謇兴致极浓,小声道:“万不可说与旁人。若是让我祖母听见了我又乱跑乱认识人,她又该禁我的足了。”
扬起一边的嘴角嘎嘎地怪笑,秦煐回头看着风色道:“你听见了?这事儿要是传到姑祖母耳朵里,咱俩都得被周表哥剁了!”
风色正巧低头看路,闻言抬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小人绝不外传。”
周謇看他一眼,笑道:“你们俩都是我信得过的,不然我也不会带你们来。来,来,进来。他院子里服侍的小和尚新换了一批,个个伶俐非常。而且,都沏的一手好茶。”
秦煐被他说得咽了一口口水。
周謇忍不住笑着调侃道:“三表弟,我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什么东西能让你馋成这样呢!”
秦煐看了他一眼,露出少年独有的被戳穿时的羞恼和尴尬。
但心里却轻轻一动,这的确是自己第一次在周謇面前真的没能控制住自己。
他竟然发现了……
风色却觉得奇怪。
他家殿下的脾气,暴躁急躁火躁。要说他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失态,那肯定不对;但是,他随时随地都在控制自己不要失态,却是真的。
周小郡王一向以细心体贴闻名,怎么会说这才是第一次呢?
小院子里的小和尚看到周謇,会心一笑,合十欠身,问道:“小公子,你又来了?这次要喝什么茶?”
周謇哈哈地笑,折扇展开,潇洒风流:“自然是你们最好的茶!你师父在吗?”
小和尚摇头:“师父去看二圣三绝碑了。”
周謇有些失望:“白跑一趟。”
“你们师父可说了何时回来?”秦煐忽然出声问道。
“哦,师父说,转一圈。大约两三个时辰吧。”小和尚看来想要逐客,故意把时间说得很长。
越是如此,秦煐越不愿意走:“表兄,你刚才不是说又累又困?你在这里歇歇脚,我出去走走。兴许就碰上大师了呢?”
周謇张口结舌:“我,什么时候,又累又困……???”
但接着就被秦煐抓住,连推带搡地塞进了小院子里最大的一间屋子。
果然,那间屋子里铺着精致的蔺草地板,墙上悬着一轴顾恺之真迹山水小品,佛龛里是木雕的弥勒佛,螺钿点漆条案,琉璃茶器。一看就必是小院主人自己的屋子。
秦煐看着这些装饰就愣住了。
这里,怎么有些眼熟?
然而他根本没多看半眼,就将周謇摁在了地板上,低声笑道:“这个窝儿不错,表兄且小憩一觉。我出去转转就来。”
周謇还来不及反应,秦煐已经带着风色撒腿溜得不见了。
呵呵呵笑了三声,周謇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神情,神情端肃地在佛龛前跪好,拿起案上的一卷《金刚经》,清清朗朗地念诵起来。
一时秦煐回来,闯进来就看见他在念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周表哥,你还干这个哪?”
周謇把经书放回去,呲牙咧嘴地原地换成箕坐,一边揉自己半酸麻的腿,一边低声笑道:“我就不信,你在宫里,没被押着去陪皇后娘娘念过《金刚经》?”
秦煐顿首臭了脸:“求你了。别提这个。”
周謇嘿嘿地笑。
“可是听说姑祖母天天礼佛时,寻不见茹惠,也是要揪着你一起的?”
这回换周謇脸色微白。
两个人且说笑,又过了一会儿,外头响起了一片小和尚的迎接声:“师父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忙都站了起来。
主人不在家,客人们不告而入,这个行止可不怎么令人欢迎。
这院子的主人倒是丝毫不以为忤,见着他二人,愣一愣,仍旧慈眉善目,呵呵笑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一对仙童?倒是好皮相。”
周謇彬彬有礼:“又来打扰大师,还望恕罪。”
秦煐学着他双手合十躬身:“小子见过大师。”
僧人抬手:“不必客气。贫僧法号湛心。不敢当大师二字,小施主直呼其名便好。”
“是,湛心师父。”秦煐立即照做,顿一顿,又道:“小子姓秦名煐,家中行三,湛心师父可唤我小三郎。”
湛心眼中异彩闪过,捻须颔首:“秦小施主一片真纯心地,很好,很好。”
周謇却愁眉苦脸起来,忙打断他们:“我今日带这个好友前来,是因为他于茶中三味颇有心得。大师可否亲手为我等沏一回茶,大家品鉴?”
湛心笑呵呵地答应,转身去取茶叶。
秦煐瞅他背对自己二人,笑嘻嘻地伸头过去,悄声问周謇:“你是不是来蹭了几回茶了,却没告诉人家你的真名实姓?”
周謇瞪他。
“这大和尚这样年轻,至少还能再活三十年,早晚会知道你曾经妄语骗他,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秦煐做个鬼脸,得意非常。
第二零零章 禅茶(下)
三人在茶案两侧对坐。
秦煐拿起自己面前那只流光溢彩的黄绿琉璃盏,眯眼举高,对着太阳看去,口中轻笑:“看来这种琉璃盏不太适合饮茶。颜色有些乱。”
周謇忙给他使眼色,低声道:“哪有一口茶没喝就先批评主人家的茶具的?”
湛心却微笑着示意无妨。
秦煐将热气腾腾的杯子拿到鼻尖轻嗅,眉头微微一动,面露赞赏,忍不住摇头叹道:“果然不一般。”
周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品茶时的三皇子与平时大相径庭。
湛心见他竟然懂得先去嗅香,欣赏之色溢于言表。
小小地呷了一口,轻含慢咽,秦煐赞道:“好茶,唇齿留香。”
将琉璃盏中剩下的茶汤一口饮尽,秦煐笑笑:“我其实算不上懂,牛嚼牡丹而已。”
手中拿着杯子,微合双目,静候回甘,啧啧称道:“回甘淡雅隽永,委实不凡。”
接着,却将琉璃盏推向一旁,恭敬拱手道:“可否请大师赐一个白瓷杯子?”
湛心哈哈大笑,没给他茶盏,却饶有兴趣地仔细看着他,笑道:“我怎么觉得,小施主是极少的真正懂得欣赏清饮茶汤之人?”
稍一停顿,轻轻地又加了一句评语:“茶之一味,苦中回甘,最是人生本色,唯配纯白质底。这是大懂得。”
秦煐忙谦道不敢。
这两个人,竟这样容易就惺惺相惜起来?周謇抬高了双眉,安静地用微烫的茶水堵住自己的嘴。
茶过三巡。
秦煐长长地赞叹了一声,换成了盘膝而坐,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天,呵呵轻笑:
“人生快味,莫不如是。”
周謇看着他悠然出神的样子,笑道:“就该让表叔表婶来瞧瞧,这个惫懒的家伙,也有这样洒脱出尘的时候。”
秦煐姿势不变,随口嗤笑:“惫懒不就是洒脱?表哥你天天扮洒脱,为什么还是有人说你其实骨子里道学?不就是你惫懒不起来?”
扮洒脱?!
是在说周小郡王虚伪么?
风色在外间廊下竖着耳朵听见,不由得咂舌。
他家殿下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惫懒,什么话都敢说啊!
湛心轻声笑了笑,又给周謇和秦煐添茶,漫声开口:“有生皆苦,万法归一。其实怎么活都是一样的。到最后,土馒头里埋臭皮囊,草民如是,帝王如是。谁还真能万寿无疆不成?”
周謇闷不做声。
秦煐又拿了茶碗来呷,闭眼享受,赞叹一番,杯子放下,笑道:“湛心师父悟得透彻。”
湛心看看他,又看看周謇,轻轻叹了口气:“你二人俱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只是心中三个字放不下,才各自活得艰难。”
二人神色一变,戒备之心大起。
“这世上能如我二人这般活得自由自在的,简直屈指可数。大师何出此言?”周謇矢口否认。
秦煐却追问他:“看来湛心师父今日是要点化我二人。敢问大师,是哪三个字?”
“不甘心。”
湛心这三个字出口,便连秦煐都沉默了下去。
周謇眼角余光打量他片刻,收回,脸上依旧沉吟下去。
秦煐却探究地看向湛心的脸,总觉得也有些面善,难道自己来过此处不成?不然怎么一时觉得屋内摆设眼熟,一时又觉得这院子的主人面善?
口中却试探道:“湛心师父乃是我等父辈,看修行成这般淡然模样,想必,人生中已经没有‘不甘心’之事了?”
湛心捻须,呵呵地笑:“秦小施主好敏捷,这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竟是光明正大地来探贫僧我的底。”
周謇不作声。
湛心微笑着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我倒也还是有一二件不甘心之事。只是,纤芥小事,可以不提。”
秦煐高高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坏笑着嘲讽道:“快算了吧大禅师!听你的法号就知道在寺里的辈分不低。这大慈恩寺的方丈交游遍天下,你那‘不甘心’若果然只是纤芥小事,他又岂会不助你完成心愿?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勿要强言破戒哟!”
湛心叹了口气,双手一摊:“我老母在堂不能奉养。主持师兄一句出家人六根清净,我能如何?”
这件事……
对于出家人来说,委实是一件难以两全之事。
秦煐正色道歉:“小子无状,师父勿怪。”
湛心摆摆手示意无妨,却又笑着紧紧地看向他的双目:“那么秦小施主,最大的不甘心又是什么呢?”
这竟是要交换的意思么?
秦煐心底警惕愈重,面上的反应却机敏之极:“小子生母早逝,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小子生平最不安之事。如今唯有尽力侍奉父亲,庶几可暂平心中不甘执念。”
湛心默默颔首,叹了一声:“秦小施主纯孝。”接着又转向周謇:“小施主你呢?”
周謇仰头喝光了杯中温茶,勾起嘴角:“我父母双亡,我却不以此为不甘。他二人一死忠,一死节,乃是大义。若说我还有什么不甘,应当……”
看了看大和尚的光头,噗嗤一声却笑了出来:“此话不该跟大师说!”
秦煐笑着伸了拳头去捅他肋下不禁痒处:“好啊表哥,你敢调侃大师?你说,你是不是想说自己的婚事?”
周謇素来怕痒,忙躲开了,哈哈地笑:“正是!我之大不甘心,便是不能将天下才情高绝的美女,皆纳入府中!”
秦煐呸了他一脸:“明儿我就把这话告诉姑祖母,然后亲眼看着她怎么打你的板子!”
两小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
湛心捻须,呵呵地跟着笑,口中却大念佛号:“阿弥陀佛!不甘心有不甘心的好,甘心有甘心的妙。各人际遇,各人命数,各人选择,而已。其实怎样都好,怎样都是一世。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一览众山小,都很好。”
秦煐听得心中微动,抬头去看湛心,却见他冲着自己轻轻点头。
似是赞赏,似是接纳,又似是在暗示什么。
秦煐下意识地溜了一眼门下走廊。
风色就坐在那里,他应该都听见了,也应该都会禀报父皇……
就这样吧,可以的。
第二零一章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是午时,秦煐叫风色:“去看看外头什么情景。”
风色会意,去了一时,回来禀报:“寺里已经清净下来了。”
周謇心思微转,便明白了过来,笑着赞道:“看不出,你还有心细的一天。知道要避开人家女眷。”
哪知这句赞却换了秦煐一个白眼。
小院的主人呵呵地笑,长身而起,合十送客:“两位小施主有暇再来。”
两人起身,礼貌告辞。
见那湛心根本连房门都不送到,站了站便又自顾自重新坐下,秦煐心中越发觉得怪异。
待到院子中时,那些十来岁的小和尚们也只是笑嘻嘻地说两句:“施主好走。”便不再管他们。
等出了院子,竟是不过两三息便有人将门紧紧闭起。秦煐讶异地回头看了一眼,问周謇:“周表哥,这院子里的和尚们,好大的架子啊!”
周謇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折扇,面上怡然自得:“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修行人。世法平等,诸人一相。管你王孙公子,在他那里,又摆得起什么臭架子来?”
秦煐恍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只手搭到他的肩上,挤眼儿道:“周表哥身份贵重,想必在别人那里被恭维礼敬得太多,碰上一个不拿你当回事儿的,你反而觉得新鲜了?我跟你说,太祖当年可是说过,你这种人,好听些叫做受虐狂,难听些可叫做犯贱!”
周謇哭笑不得,一扇子敲在他额上:“臭小子!我带你来吃好茶,你竟然这样奚落我!”
捂着额头,秦煐一口呸过去:“不是你今儿非得拉我来这里,我还碰不见佟家那个烦人的哭货呢!你说,她是怎么知道咱们今天来大慈恩寺的?我和风色不可能告诉旁人,消息必是从你那里漏出去的!周表哥,你这身边不肃净啊!”
这下子,一向从容镇定的周小郡王也觉狼狈,回手折扇在自己的额角上也轻轻敲了一记,叹气点头,道:“此事是我疏忽了。回头我去查查,必定给你个交代便是。”
秦煐这才满意了,随意点点头:“我和风色先走,不同你一起出去。”
这两个人,就如同湛心所说,俱是一副好皮相,果然一起在大慈恩寺门口出现,只怕瞬间就要引起围观。所以还是分开走比较不引人注目。
“正好,我打算去方丈那里蹭一碗素面再走。”周謇扬了扬扇子,当做告别。
转过弯来,秦煐问风色:“沈二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但是看来虚弱得很。殿下,您说,她是不是身子不好啊?痼疾?沉疴?之类的?”风色看起来很迷茫。
但是秦煐却知道,他是在帮自己找不与沈濯结亲的理由。
只是,若是一个女子因这种事被皇家悄悄取消了选皇子妃的资格,那过不了三天,全京城都会知道沈濯“身子不好”。自己免了娶她的麻烦,她却也嫁不了旁人了……
“多话!”秦煐瞪了风色一眼。
这件事若是自己推波助澜,先不说会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沈信言查到了消息来源,那只怕自己瞬间便真的惹上了一个大仇人。
“沈二再怎样,可在外头说过我一个字的不好?”秦煐狠狠地低声训风色,“你跟云声两个,再出这种阴损没底线的主意,就都给我滚回去!我请父皇再给我找光明正大的暗卫来!”
风色满面委屈。
尊敬的三皇子殿下,您之前调皮捣蛋的时候,什么样害人的招数没用过?偏碰上沈二就得光明正大了……
“殿下,我没别的意思……她动不动就晕倒这个事儿,皇后娘娘那边早就知道了……”
秦煐双眼微眯。
皇后早就知道了,竟没有劝父皇改变主意?看来,她大约很高兴沈二是这种身体状态吧……
“风色,你说,我要不要去父皇跟前哭一哭……”
风色的表情更加委屈:可是您刚才说过不好到处宣扬人家女孩子身子不好的……
“算了,回去。我去问问姐姐。”
嗯,有困难,找公主。
风色深以为然。
鹤羽殿。
临波公主正在午睡,被秦煐吵醒。先在梳妆镜前让桑落给自己梳头,一边懒懒地问趴在旁边看着的秦煐:“又有什么事?”
秦煐努努嘴。桑落会意,使个眼色,殿中的其他人低头鱼贯退了出去。
斜睨他一眼,临波公主笑了起来:“小东西,装神弄鬼的,想说什么?”
秦煐这才撅着嘴把今日去大慈恩寺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小声埋怨道:“姐姐,姨母家里就不能安生些么?我可真是烦死他们了!”
临波哼了一声,低声道:“佟家这是在作死!自作孽不可活的一家子,你别理她们!”
秦煐愁眉:“可是,姐姐,那个哭货已经缠上我了。我真想……师父教我时,再三告诫我学了武功,不许打女人……”
这话说的!
扑哧一声,桑落忍不住笑了出来:“三殿下,那说上天也是您表妹,您要真动了手,可就更说不清了!”
贴身侍女有点儿逾矩了。临波板起脸来:“桑落,你也下去,我有话跟他说。”
桑落也正后悔,微红着脸屈膝称是,放下绿檀木梳,低头退了出去。
姐弟二人看一眼被慢慢合拢的殿门,这才低低地说起了心腹话。
“……周謇为什么要帮佟家?”秦煐拧眉不解。
临波表情冷峻,声音平静:“召南大长公主是曾祖父最心爱的女儿,当年对皇祖父也相助甚多。因此,太后娘娘对这个大姑姐敬重有加,凡事都先紧着大长公主高兴来。
“但是,对于周驸马一脉,到今天为止,我都没见着太后娘娘背地里说过一句好话。甚至,连议论都不愿意议论。这其中,必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缘故。所以这么些年来,我一直跟你说,跟他们家,能不来往,就不来往。
“但是即便如此,我听父皇之前跟我暗示,似是周謇私下里跟父皇说过,他想娶我。”
秦煐大吃一惊!
什么?
周謇想要娶姐姐?
想到他今天在湛心面前提到的那个“不甘心”,秦煐的双眼眯了起来。
不,不对。
周謇的本心里,绝对不是真的想娶姐姐!
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多重视这个姐姐!
自己只要知道了他有集美天下的心思,就绝对不可能同意让他来做临波公主的夫婿!
所以,周謇这是想干什么?!
第二零二章 分歧
“姐姐,周謇忽然之间跟我走得这样近,又跟父皇求娶你,他是什么意思?大长公主也想插手朝局了不成?”秦煐此刻的样子,与在大慈恩寺里那个嘻嘻哈哈的惫懒顽童,简直判若两人。
临波公主沉吟下去,许久,有些疲累地搓了搓额头:“我也不知道。安福痴恋他多年,此事他未必就真茫然不知。召南姑祖母曾经在寿春宫当着太后的面儿跟皇后娘娘放话,死都不会让安福进大长公主府的门。
“我总觉得,周謇闹的这一出,颇有些想要置我们姐弟于死地的架势。可问题是,我们两个这些年安分守己、谨小慎微,理当不是人家的眼中钉才是。”
想了想,临波抬头,疑惑地看向秦煐:“弟弟,你没得罪过周謇、周荧或者召南姑祖母吧?”
大长公主府如今就只有这一老两小三个主子,任谁看着都觉得凄凉。
何况大长公主当年的风姿,天下皆知啊……
——谁不疯了,去得罪他们作甚?
冥思苦想半天,仍旧毫无头绪,秦煐果断地放弃了这一边,摇头道:“想不出来。此事暂时放在一边。前些日子听父皇提过,姐姐和我的婚事不急着办,今年先忙大皇兄和安福大公主的婚事。
“想来若果然是要跟姑祖母结亲,父皇必定会问过太后的意思。以姐姐所说太后对周家的态度,此事未必成。所以姐姐不用挂心。”
临波颔首,轻轻歪头看了一眼殿门,低声又问:“内廷尉府那边的事情……”
秦煐连忙抬手止住她,摇头示意不可再说,探头过去,附耳对胞姐道:“徐徐图之。”
怕的就是这个!
“不可。我就怕你有‘图之’的心思!父皇掌控朝局二十年,天下事无巨细都逃不过他的掌心。我姐弟二人想要平安无事,就必须继续低调从事,以待时机!”临波有些着急,声音几乎要压不住了。
“姐姐,”秦煐抓住她的手,笑容泛开,强悍果决,“等不得了。东宫建储之前,我必须得有属于我自己的力量。父皇着力栽培大皇兄这么些年,难保不会将内廷尉府当做晋位太子的贺礼送给他。果然到了那一天,以皇后娘娘的心胸,你我姐弟,只怕下场都好不了。”
“那会触了父皇的逆鳞!顷刻间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临波急了,猛地摇头,刚刚绾好的发髻散了开来。
秦煐握着她的手,倔強地摇了摇头,扬声向外:“桑落,快来!”
桑落在殿外答应一声,快步走了进来,见临波头发散开,忙上前帮着梳理:“公主别动。”
顺势从姐姐的手中挣脱,秦煐温柔地冲着她点了点头,瞬间便换了一个人一般,大呼小叫地往外冲去:“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啦!以后再也不去啦!我保证保证保证!”
临波急得面白气噎,却又无法可想,气得坐在梳妆镜前垂泪:“这个孩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点儿心!”
桑落从镜子里觑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探问:“公主,三殿下他,又闯祸了?”
赌气似的将手里擦泪的帕子往梳妆台上一掷,临波公主咬着嘴唇想了半晌,轻声问她:“桑落,你是从父皇那边拨过来的,你可还有什么好友在绿春公公跟前说得上话么?”
桑落纤长灵巧的手指一颤,一绺柔韧的秀发从指间滑落下去,停顿片刻,她才又加了三分小心,迟疑地答道:“绿公公有一个小徒弟小达子,是关外胡族俘虏的后人,常给人欺负……奴婢倒是帮过他一两回……”
迫不及待一般,临波公主不顾头发又披散了下来,转身拉住桑落的手,恳切道:“桑落,你去找那个小达子,帮我把这个话悄悄地递到绿春跟前……”
桑落的指尖冰凉:“公主想让奴婢递什么话……”
……
……
沈濯从醒来就在心里悄悄地呼唤那个苍老男魂。
阿伯,阿伯?
您又累了?
前头就有一回,您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的……这回好像又是如此,只说了一句话,您就没有力气了?
那是什么缘故呢?
不会是因为这回是在佛寺里,佛法高深,镇压了您的生机吧?
沈濯小小地跟那男魂开着玩笑。
可是,毫无反应。
回到侍郎府,听说她在大慈恩寺又晕倒了,沈恒急得立即命人去请大夫。指明不许再去请先前的张太医,说是吃了他那么多付药还不好,显然是个老骗子云云。
好在现在沈信言风头正盛,太医署的右署令崔太医听说是沈二小姐不太舒服,竟亲自赶了来。
崔太医仔仔细细听了脉,又看了沈濯的气色,叫张开嘴看了舌苔,站起来,笑对急得冒汗的沈恒和韦老夫人、罗氏道:“二小姐实在是无妨。心脉微微有些弱,往后少劳神也就是了。”
沈恒将信将疑,回头看韦老夫人。
韦老夫人却知道这崔太医乃是太后娘娘的御用太医,今日走这一趟,想必是宫里的意思,有苦说不出,只得笑着答应,又命人好生送出去,恭恭敬敬地奉上了红封。
崔太医连忙推辞:“里头三皇子又惹了皇上不高兴,赏了几棍。老张忙着给三皇子看棒疮,所以特意央了我来。这个就算了。只要二小姐好好的,比甚么都强。我也就不开药了。上回老张留的药方子,爱吃就吃上三天;不爱吃,这几天不要出门,好生歇歇也就是了。”
沈濯别的没听见,“三皇子挨揍”却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好奇不已。
阿伯,你听见了么?那个三皇子挨了皇上的棍子诶?有趣不有趣?
男魂仍旧毫无动静。
沈濯终于放弃了呼唤。
好奇归好奇。皇帝的意思,想必这位崔太医也是知道的。所以这种事,躲还躲不及,沈家没有一个人会凑上去问。
所以即便是崔太医特意露了口风出来,从韦老夫人到罗氏,却都是置若罔闻。
见沈家众人竟如此无动于衷,崔太医的笑意更加深沉,拱手告辞而去。
直到他走了,沈濯才呼地一声坐了起来,忙对韦老夫人和罗氏道:“此事须得打听清楚才好!”
罗氏瞪她一眼,斥道:“说了不让你操心劳神!你给我安生睡觉!”
顿一顿,却也知道女儿的脾性,只得多解释一句:“等张太医忙完了,必是要上门来看你的。那时候问他,比问谁不强?”
第二零三章 前世、今生、命运
沈濯终究还是拗不过罗氏,照着张太医留下的安神药方,被狠狠地灌了一大碗药,沉沉睡去。
昏睡中,沈濯心知有异。
这个感觉,不是深层睡眠,而是久违了的深度昏迷。
一片漆黑里,她睁开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似是有遥远星空,似是有无尽黑洞。
沈濯轻轻地问:
阿伯,是你么?
是不是你想跟我说话了?
苍老男魂的疲惫声音慢吞吞地响起:“是……”
沈濯放下心来。
阿伯,其实我们不是早就能在我不昏迷的时候聊天了么?今天这是怎么了?还要等我昏了你才肯出来?
“我今天很累。你也不太好,被我害得心神激荡,心脉不稳。不让你这样睡着,咱们说不成话。”
沈濯只觉得自己坐了起来,非常自然地盘了双莲花,双手放松地搭在膝上,笑了。
看来阿伯今天有要紧的话跟我说,不然也不会这样急,都等不到我身子好一些的!
“其实……也不是……”苍老男魂的声音里泄露了一丝迷茫出来。
他想聊聊天。
沈濯心里冒出来这个念头。
嗯,那就聊吧。
找个话题?
哦,阿伯,今天寺里见着的那个僧人,你认得?
苍老男魂的沉默中有一丝抵触,沈濯能察觉到。
嗯?不想说?
沈濯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却也记得以前触怒阿伯的下场,所以索性不提此事,又问起了别的:
阿伯,以前你说起过一回,是你杀了三皇子。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跟你有什么仇怨吗?你告诉我啊,我马上着手替你报仇……
“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前世?”苍老男魂忽然截断她的喋喋不休。
我的,前世?
沈濯怔住。
“对,在异世的那一世。我看了你那一世的记忆,觉得匪夷所思。”苍老男魂道。
沈濯沉默下去。
阿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东西是不愿意想起的。
就像是你不愿意回答的我的那些疑问,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问我?
我不想说。
“其实你说不说,都一样,我都能看到。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会那样。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苍老男魂似是不习惯求人,虽然语气恳切,但用词终究还是有些生硬。
沈濯抱肘,含胸,低头。
我不想解释。
“为什么你在——办差的时候,那样唯唯诺诺,被人当面喝骂也无言可回;一旦回到家里,洗把脸,换身衣服,就能变得彪悍暴力起来?甚至三拳两脚就能把一个男子打个半死?这是伪装吗?还是——”苍老男魂根本不管她的拒绝,只管直接提出了问题。
够了!
我不想说。
沈濯的双眉紧紧地皱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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