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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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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这这!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秦煐气得把手里的树枝摔在地上,忽地站了起来,双手抱肘,冷冷地看着沈簪:“说。”
沈簪又是一愣。
他难道不应该直接让人赶自己走么?然后自己才好在拉扯中似是而非地哭诉喊叫……
“沈簪,说话。”秦煐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是沈濯那话,打不得骂不得,杀不得弃不得,真特么的烦死你!
沈簪只得硬着头皮,垂首下去,露出了颈部的白皙,天鹅颈一般,优美的弧线……
“你不说就滚。”
多紧要的时候,哪来的工夫陪着她耗?!
秦煐的火气有点儿压不住了。
“殿下,您别……嘤嘤嘤……”沈簪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忙抬袖哭泣了起来。
秦煐冷冷地看着她,一脸嫌恶:“我懂了。你不就是想当着所有的人,逼着我同意,让你跟我一起么?”
一语出口,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
净之小姐在哪里!?
快快,快找!别让她看见这个景儿!会出人命的!
所有的人都在惊慌地四看,却骤然发现——
呃,净之小姐就在旁边,一脸兴味地——围观?!
沈簪却没发现这个,而是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眼中都是不敢相信:“殿下,您是说……您难道……您肯么……”
秦煐冷笑着抬了下巴看她:“肯啊!我当然肯!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沈濯身边的人,都僵着身子,像木桩子一样,脚下慢慢地移动,走开,离远……
这个池鱼之殃可遭不得!
真的会出人命的!
从进了陇右道,知道翼王死讯,沈濯先是晕倒,后是脸红,再后来更是执意留在密恭……
翼王殿下这个时候说肯让一个明白居心叵测的女人“跟他一起”……
翼王的胆子太大了,大到了不要命啊!
众人看向秦煐的目光,说不上是同情还是钦佩,无比复杂。
可是听见这话的沈濯,脸上却只有好奇,并无半分不悦表现出来。
这一切,全都不在沈簪的眼里。
她已经幸福地快要晕过去了!
天哪!
难道是因为吃尽了苦头,所以决定享受人生么?她怎么也想不到,几个月前还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翼王,这时候竟然让她“跟他一起”!
沈簪真实地泪崩了。
“殿下!妾身必定至死都与您在一起,绝不分离!”
秦煐扬起一边嘴角,狞笑一声:“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呃?
这话,难道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沈簪吸了吸鼻子,擦泪,下意识地忙不迭点头:“妾身决不食言。”
“前面河边必有埋伏,本王估摸着,一阵箭雨是免不了的。本王刚刚也吩咐了下去,到时候,本王会冲在最前头。你既然想跟本王一起,那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地与本王肩并肩,哪儿都不许去。”
秦煐眼中面上,杀气满满。
沈簪一个哆嗦。
众人明白了过来,哄然轻笑。
“我想杀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天是因为当着你那族妹,我不好让她背这个杀姐的黑锅,才忍下了没动手。但你既然这样殷勤地送上门来,我怎么不得好生成全你!”
秦煐说着话,步步逼近。
沈簪已经吓得浑身打颤,见他一脸狰狞,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跑什么呀?他自己不用盾牌么?你不会也举个盾牌?真是蠢到家了!”沈濯在她背后恨铁不成钢地嚷嚷。
众人的笑声更大。
“怂成这样以后别到处说自己姓沈!老子丢不起这个人!”沈濯恨恨地朝着沈簪的背影扔了一块土坷垃。
秦煐哼了一声。
沈濯后背一僵。
“我可没说笑话。那个二货再这么不知死活,我就送她去见她亲娘。”
秦煐不耐烦地挥手,“前头是怕脏了我的手,谁知道就留了这么个祸害!”
沈濯拧过脸来看他,依旧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却死死地咬着牙不肯让肚子里的话自己跑出来。
隗粲予叹了口气,晃着折扇凑到秦煐身边:“三爷,我们小姐不怕背黑锅,您该下手就下手。您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是给我们小姐留面子,您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我们小姐看来,很蠢啊!?”
秦煐一滞。
风色和俞樵更是张大了嘴。
三个人看向沈濯,只见沈濯一边用力地点头,一边无声地冲着他们家王爷做了个口型出来:“蠢到家了!”
看着怒气冲冲大步走开的沈濯,秦煐若有所思。
隗粲予用折扇敲敲他的肩:“我们小姐是个酷爱经商的人。经商讲究的是一买一卖,公平交易。所以,谁对她好,她对谁好。谁算计她,她算计谁。谁害她,她就弄死谁。”
秦煐的眉心拧了起来:“那郢川伯呢?他可是收留了沈溪,而且,他对沈溪还很好。”
隗粲予笑得意味深长:“小姐说,西北这一仗,不能因为这等家宅琐事,让国朝平白折损悍将。”
所以才放过了冯毅?
秦煐总觉得这话哪里有点儿不对劲。
隗粲予看着他一脸的不开窍,叹了口气,啪地一合折扇:“等这一仗打完——该怎么,就怎么!”
“有仇不报非君子?”风色脱口而出。
这下,连太渊竹柳都静静地看着他。
风色认怂地蹲在了地上抱住头:“不要打脸……”
远远看着一群男人围着风色乱拳交加,沈濯恶狠狠地咬着硬馕饼,用力嚼着,仰头喝水。
沈簪则在马车里嘤嘤嘤。
沈濯受不了了,大步走过去,用力敲车窗:“一会儿真打起来,各自顾各自。跑不掉的活该!净瓶出来吃饭!谁一会儿没劲儿跑谁自己知道!”
哭声停下,喝水吃饼的声音随即密集响起。
第四七五章 想杀人,就杀人
秦煐迎风而立。
洮水边喊杀震天。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们才要渡河,对岸就一字排开了二十余名弓箭手。
秦煐等人立即抽出弓弩,抢在对方之前动了手。
对方的弓箭手几乎是几息之间全军覆没。
秦煐本以为,也许对方还有后手,只怕会一触即撤。可在这种情形之下,对面竟然选择了短兵相接,直接操刀提剑便往这边冲了过来。
可惜沈濯等人弄不到更多的箭支……
秦煐在心里惋惜了一下自己的亲王身份没有在密恭索性亮明,也许能弄到更多的武器,这第一场由他独立指挥的小战役,也许就不至于这样捉襟见肘了。
大战当前。
秦煐甩开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长刀一指,虎吼一声:“杀!”
前面已经一阵血肉横飞。
沈濯和沈簪被净瓶拉着躲在马车后面。
沈簪瑟瑟发抖,声音都变了:“微微,微微,我们,我们不会死吧……”
“你闭嘴!”这种时候,沈濯懒得理她。
净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簪小姐,刀剑无眼。你不要出声,会把杀手引到我们这里来的。到时候,就算那是你的主子,也不会在乎你这一条烂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簪知趣地闭上了嘴,手上却紧紧地攥住了沈濯的衣襟——她实在是太怕沈濯会丢下她自己逃走了!
然而沈濯却顾不上这个。
看着前方的战局,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这是个午后。
这是驿道大路的必经之地。
洮水上下游十来里地,只有这一座桥。
对方至少来了一支百人队。
为了吸引四周的注意力,自己这边的护卫们几乎是喊杀震天,寄望于可以惊动附近的官府。
可是厮杀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却并没有一个百姓经过。
那些人不仅清了场,还志在必杀!
必杀,就意味着他们清楚这一击再不中,后头再无机会能杀得了翼王。
——这些黑衣军汉们的搏命打法,秦煐他们,顶不住的。
不行,要想个办法。
沈濯轻轻地咬住了嘴唇。
就在此时,那些人的背后忽然混乱起来!
净瓶脸上一喜,小声欢呼:“上游没有埋伏!鸠尾他们果然包抄到了那些家伙的背后!有鸠尾亲自杀那首领,事情成了一半了!”
沈濯却没有她放松,脸上还紧紧地绷着。
沈簪却信了净瓶的话,终于撒开了沈濯的衣襟,手扶心口,喜出望外的样子:“是不是真的?那可太好了!”
她的声音有些大。
正在桥上厮杀的一个人黑衣人蓦地一回身,露在遮面黑巾外头的一双鹰隼似的眼,狠狠地扫视着这个方向。
沈濯心中轻轻一动。
若是黑衣人的注意力分散了……
转头,对着沈簪轻斥:“让你闭嘴,忘了是不是!?”
然而沈簪信真了净瓶的宽慰之语,这个时候已经转起了旁的心思,斜睨了沈濯一眼,哼道:“已经没有危险了,你少吓唬我!”
呼地一声,一道刀光从天而降!
沈簪吓得一声尖叫!
沈濯则被净瓶带着就地滚了开去!
“那个女人在这里!”刚才看向这边的黑衣人高高地站在车顶上,厉声喝道。
说完,高高跃起,凌空一刀劈了下来!
净瓶用力地推开沈濯,猱身迎了上去,与黑衣人战在一处!
可是,这样一来,沈濯和沈簪的位置已经完全暴露!
所有的黑衣人都知道沈濯才是这个车队最薄弱的环节,不知道有多少人试图挡开正在跟自己对战的护卫,冲向沈濯!
沈簪这才知道自己那一嗓子究竟闯了多大的祸。
战战兢兢中,她忽然想了起来,一把把沈濯推到前面:“她,她才是沈濯!她才是翼王妃!我跟她没有关系!你们杀她,你们杀她!”
“沈簪!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秦煐目眦欲裂。
——作为一队领袖,秦煐冲在最前面,却恰恰意味着,现在,他离沈濯最远。
因为沈濯被他亲自安排在了最后面。混在辎重的骡马之中。
隔着血刀寒剑,断臂残肢,还有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他的黑衣人,他回不到沈濯身边。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沈濯却低低冷笑了一声。
“沈簪,你是不是忘了,当年被我踹的那一脚了?”
沈濯口中威胁着沈簪,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即将冲到面前的黑衣人,甚至还从背后抽出了一把短剑——那是净瓶特意悄悄塞给她防身的。
“虽然不如当年的板儿砖趁手吧……”
聊胜于无。
沈濯想起前世在吴兴打群架的时候……
黑衣人杀了过来。
可沈濯并没有学过武功,只能拿着手里的短剑乱划。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她,一刀过去,直接在她胳膊上留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剧痛令沈濯一声惨叫:“啊!”
“沈净之!”秦煐急得厉声高喊,一个分神,后背又添一道刀伤,顿时左支右绌!
太渊等人更是鬓角冒汗!
若是沈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翼王殿下就算是活了下来,只怕也要疯了!
“净之小姐,跑!快跑!”竹柳抽空冲着她高喊!
你平常窜来跳去猴子一样的灵活和速度哪里去了?!
跑啊!
难道还站在那里等着人家杀不成?
是啊……
都活到这一步了,都把注定的死局荡开一角,都把原身带到了大西北,都能跟秦三爷和睦相处并肩作战了……
沈濯的双目渐渐赤红。
难道还要让人把自己在这个时候,杀掉!?
滚你妈的!
沈濯猛地抬起头来,脸上一丝狞笑,甩手丢掉了短剑,一弯腰,捡起了一把长刀,双手握住了刀柄。
伤了她的黑衣人眼睛一眯:“哟!沈小姐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儿,竟然还拎得动刀……”
话音未落,沈濯已经硬桥硬马地站稳挥刀,带起一阵风声,一刀劈向黑衣人!
黑衣人吓了一跳,忙向后一跳,却被刚好冲过来的一个护卫一剑捅在后腰,身子一硬,就此被一脚踢开!
沈濯一声不哼,脚踏七星,身子一转,一肘沉,一臂起,呼地一刀平削向另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一呆,连忙举刀一格,却听铛地一声,自己的手臂竟是狠狠一震!
那黑衣人脱口而出:“这小娘皮不是沈氏!她身上有功夫!上当了!那个才是!”
众黑衣人忙转身找沈簪,却发现她已经没了踪影!
“妈的!上当了!找那个!”
黑衣人的目标瞬间转移。
拖延得这一刻,鸠尾和净瓶已经甩开对手扑了过来,护在了沈濯左右。
却听见沈濯低低开口:“这些,不会让咱们留活口。全杀了。”
声音嗜血、阴森、冷漠到了极点,令人心底发寒!
同时,她手里的刀已经稳准狠地扎进了一个黑衣人的肋下!
一股血箭顺着刀上的血槽喷了出来!
她,杀人了……
第四七六章 与你无关
从秦煐到风色俞樵,从太渊到竹柳鸠尾,所有的男人都不再吭声,开始默默地跟敌人拼杀。
关于沈濯现在的样子,他们实在是,无话可说。
更不愿意深想那一幕发生的原因。
因为沈濯,在杀人。
鸠尾和净瓶本来想要护卫她,最后却莫名地成了一个三角阵型。
不错,沈濯不懂高深的武功招数,但是她的力大刀沉,眼力绝佳,对力量和速度的控制,又是格外地稳定。
就好像,她这辈子一直都在当杀手一般。
狠狠地一刀砍下,用尽全力地劈杀,瞅准最刁钻的角度捅进对方最软弱的罩门——
沈濯和鸠尾、净瓶三人组正在以绝对不弱于太渊等人的速度在收割人命。
终于,一个黑衣人正式拿沈濯当对手,怒目虎吼,直直地对上了她!
鸠尾连忙横刀架住了对方的长刀。
角度太小,沈濯的刀转不过来。
距离太远,净瓶来不及回手。
沈濯看着那黑衣人的庆幸目光,高高扬起一边嘴角,忽地抬起了右脚,对着那黑衣人的小腹,狠狠地一脚踹了出去!
看着远远飞出去的高大身躯,鸠尾目瞪口呆。
厮杀许久,沈濯终于出声,哼道:“小瞧老娘!”
情势渐渐好转。
到处寻找沈簪未果的黑衣人终于放弃,调转过头来继续去围攻秦煐。
至于不知所踪的沈簪,无人去管。
忽然,洮水对岸远远响起了狂奔而来的沉重马蹄声。
众人心往下沉。
黑衣人,竟然还有后手?!
而黑衣人也各自悚然对望。
秦煐眼尖,发现对面敌人的异常,哈哈大笑:“咱们的援军来了!兄弟们,顶住!”
抵达的大秦军马扯出了大旗,上头烈烈风响,一个大字:朱。
看着那个朱字,沈濯身子一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微笑:“凛表哥……”
朱凛满面风尘,催马上前,高声喝道:“秦煐可在?”
秦煐眯了眯眼,先扭脸看了沈濯一眼,方厉声答道:“本王在此,何人呼喝?”
两个少年的目光终于在空中交汇。
火花四溅。
接下来的战斗便如砍瓜切菜般容易了。
朱凛想要留活口,秦煐觉得无所谓。但如沈濯所料,活下来的黑衣人,都目露绝望地横刀自刭。
……
……
终究还是要给翼王殿下行礼的。
朱凛再不情不愿,也要单膝点地抱拳拱手:“翼王爷。”
而秦煐再感觉怪异,也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的,伸手相扶:“朱小侯爷不必多礼。”
沈濯在旁边任由净瓶给自己裹伤,冷眼看着两个人,口中嗤笑:“演,接着演,假的连洮水里的鱼都没眼看……”
两个人各自别开脸,看自家的兵将们忙碌。
两方的人马合在一处,打扫战场,搜检死伤。
沈簪这才从辎重堆里蓬头垢面地奋力爬了出来——她躲在了干粮包底下。
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沈簪怯怯地走向沈濯:“微微……”
秦煐面沉似水,目光转了过去。
所有的护卫都暂时停了下来,人人都冷冰冰地看着她。
沈簪强忍着恶心,小心地在尸体堆中穿行,越过千山万水一般,到了沈濯身边,声音娇弱迂回,压得不能再低:“微微……我刚才……”
净瓶再也按捺不住,兜脸冲着她呸了一口:“你刚才把我们小姐推出去让人杀的时候的嗓门呢?你那劲道呢?”
原本朱凛还在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艳俗女子,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右手扶上剑柄。
沈簪身子一抖,冲着沈濯,噗通一声双膝跪了下去,叩头如捣蒜,哭求不已:“微微,微微,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求求你饶了我!我错了,我都错了!我只是怕死……求你看在祖父份儿上,不不不,求你看在沈家的份儿上,看咱们都姓的是一个沈的份儿上!你饶了我吧!我这就走,我一辈子都不出现在你面前!只求你饶我一命!”
沈濯看着她磕头,脚步轻移,慢慢转开。
太好了!
她不肯受自己这个堂姐的礼,就说明她心里还有沈家!她还是会心软的!
沈簪忙调整方向接着冲沈濯叩头,一边继续哭求。
沈濯住了脚:“别拜了,站起来吧。”
沈簪哭着仰头看她:“微微,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你先起来,不然没得商量。”沈濯淡淡地看着她。
朱凛愣了愣,急了:“微微!这种人,你饶她这一次,她下次还会害你!”
秦煐闷不吭声地往旁边一伸手,风色默不作声地把他用着最顺手的弓弩递了过来。
秦煐横了他一眼。
俞樵安静地从另一侧递了一把刚才黑衣人用的长弓过来,还有一支白羽箭。
秦煐抓了过来。
沈簪满怀希望地爬了起来,又哭又笑:“微微,我就知道!我们两个再怎么样,也是姐妹,我们血肉相连……”
“事情有再一再二,不会有再三再四。”
沈濯平静地截断她。
然后右脚轻轻地后撤半步:“你这种人,狗改不了吃屎。”
高高地抬起脚,砰地一声,狠狠地蹬在了沈簪的胸口!
一声惨叫,沈簪红黑斑驳的纱裙飞舞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极小的曲线,直直地落入了洮水!
“沈簪,你不会明白,现在发生的一切,起因都是你把我推入池塘的那一下。”
那一下,原身死去。
那一下,自己来临。
那一下,一切,都偏离了所谓天命的既定轨道。
沈濯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洮水岸边,看着沈簪挥舞着双手在水中沉浮挣扎。
“微微……我错……了……微微……救我……”
“那一下,我一头撞在了池壁的石头上。虽然我始终不记得那时的情形,但醒来时,浑身擦伤。那些伤痕只能说明,我在水中挣扎了很久。而你,就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
沈濯面色清冷,眼神漠然。
沈簪的手还在水面上,偶尔挣扎露头:“微微……微微……你比我善良……救我……”
回答她的,是一声利箭的破空声。
一支白羽箭直直地插在了沈簪的胸口。
沈簪挣扎的动作一停,双目圆睁,直直地看着岸边不远处,正在扔开手中长弓的秦煐,不甘心地,慢慢沉了下去。
水面上洇出一缕血水,逐渐增多,慢慢地散成了大片的红色。
“沈家簪小姐被截杀我等的匪贼飞箭射中,落入洮水!水流湍急,尸首无踪!”
俞樵看了秦煐一眼,大声宣布。
在场众人只默然了一瞬,立即齐声呼道:“明白!”
秦煐看了沈濯一眼,道:“日后即便翻出来,人也是我杀的,跟你没关系。
“你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第四七七章 前世今生
沈濯晕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沈家这位小姐,迷茫地看着翼王殿下,看了许久,看得翼王先红了脸,后急了眼大踏步走过去;看得朱小侯爷先连声叫她,后直接伸手拽她;看得身边服侍的女护卫先不好意思地笑,后上前忐忑地扶了她的肩。
然后沈濯忽然眼睛一闭,软软地倒在了净瓶的怀里。
整个战场上,没有医生。
沈簪的尸身无人再管。
朱凛把自己的副手一个叫李雉的留下,跟太渊一起善后,然后一甩马鞭:“去最近的县城。”
这些沈濯都不知道。
她在昏昏沉沉地做梦。
虽然没有苍老男魂的呼唤,但她还是沉浸到了那一片光怪陆离之中。
不,那不是梦。
那是——真实。
幼年的自己,只享受过太婆的温柔呵护。父母?他们从她有意识开始就在争吵,然后彼此冷淡,却美其名曰为了她所以不离婚。
后来他们终于分开了。
然而那时候,太婆也过世了。
她在各家亲戚之间流浪,学会察言观色,学会安静退让,学会独自处理所有的事情,不去麻烦任何人。
等她一旦长到可以去寄宿学校了,亲戚们立即纷纷表示管不了她了——不是不愿意管,而是她太“调皮”,管不了。
这个结论,她百口莫辩。
寄宿学校是一个实力为王的地方。
要不就拳头说话,要不就成绩说话。
可她的学习没有那么好,拳头也没有那么大,尤其是,她还穷。
所以,她学会了逃避。
眼一闭,什么都忘掉,打吧。
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抢吧。
然而终于有一天,她到了豆蔻年华。
学校的渣滓们不再满足于从她身上抢钱抢吃的,他们勾结了街上的流氓地痞,他们想要抢别的了。
这个不行。
别的都行,这个不行。
沈濯在某一次终于被撕烂衣服后,爆发了。她拿着胡乱在地上摸到的一个啤酒瓶盖,狠狠地在那个流氓的脸上划了一道血槽。
流氓给了她一个耳光。她狠狠地咬掉了他的半根手指。
不仅如此,她还把那半根手指嚼碎了,连骨头渣子一起,吞了下去。
那些人像看见了魔鬼,吓得一哄而散。
沈濯呆滞地坐在地上,坐了半夜,落雨也没感觉。
当她清醒过来,她有些迷茫,手脚很酸软,手里还有个瓶盖——她做了什么?
她遮遮挡挡回了宿舍,却被舍友以尖叫将这一副凄惨景象扩散了出去。
事情终究被报告给了警方。
于是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诊断结果很快出来了:人格分裂。
但是很轻微。
医院倒是热情地表示想给她治疗,但她的父母却冷冷地表示:不惹她就不会犯的病,算什么病?也用得着花钱治?
她回去继续上学,学校里多了许多的指点。
还有人觉得那帮流氓地痞夸大其词,所以来惹她的人反而比以前更多了。
沈濯只好打更多的架。
父母?
他们的意思很简单:用赔钱吗?不用?那就打吧。
沈濯索性去了体育中心报了个班学打拳。
这样一来,她就能知道怎样做可以最省力地把对方放倒,她的心脏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但打架这种事,似乎是会上瘾的。
到了沈濯高中毕业时,她懵懵懂懂地出现在派出所的时候越来越多。所以,未满十八岁的她,再次被医院通知了父母:你们的女儿病情加重,必须要住院治疗,否则,她一定会闹出人命来的——不是她杀了别人,就是她自己的心脏骤停。
沈濯高考前两个月是在吴兴市精神病医院住院部的最高层度过的。因为她属于那种万一触发,就会有最可怕的暴力倾向的那个类型。
高考过后的第三天是她的十八周岁生日。
她的父母用下面这段话当做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从今天起,你杀人就要偿命了。从今天起,我们不会再负担你的生活成本了。从今天起,你活你自己的吧。”
她的母亲,又加了一句,作为额外的温柔:“不想活了就拼命打一架,你那心脏估计也折腾不了几回了。”
她很迷茫。
她记得自己一直都很温顺的。她会打架?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想象自己打架的样子。
她在自己最平静、最理智的时候去拜访她的主治医生。
老大夫挺惋惜地看着她:“你有人格分裂,但是主人格掩耳盗铃。所以,你现在的状态,只是骗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你心里都明白的。”
沈濯砸了他的办公室。
老大夫大喜,想要报警,强制她住院治疗。
沈濯冷冷地告诉他:“我没钱住院。给我开药吧。”
抓着药袋子走出医院时,天又落雨。沈濯那时终于清楚明白地知道了自己体内有两个人格共存。
从此以后,她切换自如。
主人格依旧温顺,随缘而安。
但一旦从工作地回到自己小小的蜗居,她就会忍不住下趟楼。就好像走丢一个,再归来一个。穿上机甲背心、缠上金属手链、压上长沿的鸭舌帽,出去打架。
直到她真的心脏骤停。
……
……
沈濯迷茫地躺着。
迷茫地回忆着已经渐行渐远的前世。
睁开眼。
这是一家简陋的邸舍,连沈记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卧室也小。
只有自己躺的这一张木床,和床边的杌子和一把破木椅。
外间有人说话。
是秦煐在问病情。
“……小姐是心神激荡过甚,加上受了伤,一时混乱而已。无妨无妨。”老人拖着长音,似是胸有成竹。
秦煐嗯了一声,又问:“何时能醒?”
“这个,看小姐的底子不错,入夜吧,入夜怎么也该醒了。”老人的声音就到这里。
朱凛的声音就急躁得多:“微微在家里也常晕倒。她身体不好……怎么就这样不听话?非要跑出京?隗先生,我姨夫知道吗?你们的胆子比天还大了!她在京里的药方子有没有带出来?这要是一直病下去,可怎么办!?这可不比京城……”
朱凛唠唠叨叨,比罗氏还罗氏。
秦煐轻轻咳了一声。
朱凛带着气,哼道:“我说错哪一句了?!”
“你嗓门太大,会吵到净之休息。她很好,她没病。只是头次杀人,杀得多了,累了。睡一觉就好。”
秦煐很平静。
外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消失。
沈濯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泪。
第四七八章 不要说
吸了吸鼻子,沈濯扬声唤道:“秦三。”
脚步杂乱,看来众人都想进来。
有人拦住了众人:“那是沈净之,是我大秦皇帝陛下在紫宸殿当面下旨的翼王妃。你们就这样闯她的内寝,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傲娇得你……
沈濯被这个说辞逗笑了,自己放下了帐子,缩进了被窝,不作声。
秦煐带着净瓶走了进来。
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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