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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表哥之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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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补充:“你做得很好,有大功,勿忧。”
那好吧。
楚玥也知宁王既要见,那自不能推拒的,于是应了,不过她看了看刚才一时惊讶沾了墨的粉色披帛,“我先换身衣裳。”
“去吧。”
赵宅楚玥换洗衣物很多,她去了次间,打开衣橱,垂目看了眼身上,她现正穿一身娇嫩的杏粉襦裙。
手在衣橱划过,她选了一身深青色的深衣曲裾。
深青色沉稳大气,深衣曲裾庄重正式。
换了衣裳,撩起帘子,傅缙立在稍间门前等着她,见她好了,“走吧。”
他们直接走密道过去。
曲裾裙摆窄,楚玥走得慢,傅缙缓步前行,也不教她追得急。
开启了机括,下了密道,他手里提着一盏琉璃风灯,稳稳的,楚玥跟在他左后方,他便用左手提着。
微微晃动的烛火,投下一圈昏黄的光,照清楚了她眼前的路。
看一眼身前高大的背影,楚玥忽有些恍惚。
若说从前他是对自己没什么不好的,那现在就真不错了,二人日常相处平和,还能打趣玩笑。他知道自己亲自打理商号,也没任何异议。要知道在时下贵妇世家眼里,这都是不务正业有**份的。
他似乎已把她和楚家分开了。
但想起楚家,楚玥又忆起刚才收到爹娘一封来信,母亲胎满三月了,终于坐稳,写信给她报喜。
赵氏的胎之前并不算太稳,过年都是卧榻养着的,但没告诉她,怕女儿担忧。
信笺上,其情殷殷,阿爹阿娘都极期盼这个小生命,喜悦与共,楚玥也是极期待的,期待着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弟妹,十月后呱呱坠地,健康成长。
楚玥不免又想起数年后的灭门大祸。
她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心头涌起一阵烦忧,随着时间推移比以前又有增添,不过,眼下非并想这些的好时候,楚玥遂收敛心神,先见了那宁王再说。
提起宁王,这位眼下平平无奇。
皇帝表面恩抚实际防备,封了北边的大宁给他。大宁距京城千里之遥,偏远不富饶,十分鸡肋,又常年盯着,好在据闻他并未承继到其父的英明才干,甚是庸常,多年才一直偏安无事。
人不出众,封地更不出众,甚至有些积弱,反正在一众藩王之中,只能勉强跻身中等,一点不显眼。
然楚玥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处处不显眼的宁王,最后在诸藩之争中大放异彩,夺得大宝。
这样一个能蛰伏善隐忍,有行动力有手段的王者,楚玥不过一外人,却知晓他的绝密。
哪怕傅缙说过不止一次没什么,她也不禁慢慢绷紧心弦,神色渐肃。
地道不长,半盏茶走到尽头,重见日光,傅缙领她转出廊下,往东厢花厅而去。
隔扇窗大敞,隐隐听见说话声,似乎是樊岳的。晃眼又见花厅内似乎坐了七八个人,樊岳和另外几人分坐下手,而上首太师椅上,则端坐了一个藏蓝衣袍的中年男子。
楚玥未能仔细看清,因为花厅到了,傅缙回头安抚一眼,低声道:“到了。”
她便微微垂眸,规矩跟在他身后,入了花厅。
“见过殿下。”
傅缙率先见礼,楚玥一同敛衽下福,“楚氏见过殿下。”
“无需多礼,快快起罢。”
上首传来一道浑厚的男中音,不疾不徐,极威严,宁王立即叫起,“坐下就是。”
极亲厚,但这份亲厚显然是对傅缙的,楚玥不过沾了光。
宁王右下手空了两位置,首位肯定傅缙的,她微提裙摆,跟着他一起落座。
转身之际,她余光扫了上首一眼。
宁王年近四旬,阔面大耳,算不上英俊但也周正,人还没养回来看着有些消瘦了,一身平平藏蓝深衣,却目光如电,极具威仪。
楚玥其实一直好奇,宁王究竟有何风采,才能教傅缙般文韬武略的风流人物也为之折服,并决意相投。
今日仅仅一个照面,她忽明悟傅缙所言的那句“潜龙在渊”。
蛰伏不阴霾,隐忍不气垒,不见焦虑,不见急躁,如瀚海般稳而深,不愠不怒间,其气势已逼面而来。
上首的宁王仿无意一瞥,楚玥便一凛,眼眸又垂了垂,眼观鼻,鼻观心。
花厅内很安静,就连平日最活跃的樊岳也正襟危坐,对楚玥笑了笑之后,就认真倾听宁王和傅缙对话。
宁王和傅缙也没说什么,随意两句,视线一转,“这是楚氏?”
楚玥微微福身,“妾楚氏。”
她规规矩矩地答话,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宁王略略端详,眼前楚氏容色过人,只他很确定,他的心腹爱将并不是一个美色所能迷惑之人。
“阿元连避两次搜捕,你当居首功。”
两次是没错的,第二次正是地道那次,第一次则是青木及时得到官兵动向,紧急传信,让傅缙等人提前避走。
楚玥道:“避匿之事,乃夫君等人之功。我不过侥幸,刚好有处地道。至于第一次,也是外祖遗泽,才教我提前得了讯息。”
“哦?那你是如何提前得了讯息的。”
谦逊归谦逊,宁王一听便知关窍,楚氏在京城有许多店铺不错,但信息搜集和及时传递,可不仅仅有铺子就能完成的。
他这边京城据点被毁了许多,想来,前段时间楚氏的情报网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及时填补了其中疏漏。
好敏锐的一个人。
楚玥心念微转,明显继续避重就轻不合适,她便照直说:“酒馆食肆,三教九流之地,不但有诸多真伪消息,也可作讯报流转之用。”
此类地方,人流量极大,不但可用以搜集情报,还能作为消息传递的节点。在当时风声鹤唳的京城中,再合用不过。
临时在各处铺面增派人手,随时关注附近动静,一旦有变,匆匆往酒馆市肆走一趟,转一手,就能无声无息将讯报传回,不生任何疑点。
楚玥在每个坊市的关键位置重点放人,布下了偌大一张情报网,突袭之前,官兵的动向她总能第一时间知晓。
“这是你独自布置下的?”
这个一问其他人就知,楚玥便答:“拙劣应对,不过恰逢其会。”
拙不拙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环扣一环,布置恰到好处,搜捕来势汹汹,她镇定且敏捷。
一时,宁王对楚玥本人生了几分兴趣。
在此前他所有的好奇心,不过源于傅缙态度。
他饶有兴致:“世子被救出,孤心甚慰,可惜如今京城暗哨重重,世子离京,不知你有何良策?”
这询问,也是考究,实属意料之外,楚玥微不可察蹙了蹙眉。
她略略斟酌:“四门暗哨绝不能长久,想来,陛下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被转移了。”
西河王才是大毒瘤,那边盯梢才是重中之重。然西河王不是宁王,他救回世子虽暂不能宣之于众,但到底也没避讳到宁王这个程度。
那么西河王世子久离,他父亲是有大志向的,兄弟众多,他回归后会没一点动作吗?
一旦被当今察觉动静,注意力能不被转移吗?搜捕的人都回到家了,暗哨不撤有意义吗?
“届时世子乔装改容,自可安然离京。”
和宁王傅缙之前商议的相差无几,但看傅缙表情,明显他没和楚氏透露过。
宁王挑眉:“那你以为,暗哨何时会撤去?”
换而言之,就是西河何时会有动静了?
说来赵氏商号遍布大江南北,想想先前楚玥紧急布置情报网的手段,她或许还能不仅仅局限于猜测。
楚玥眉心一跳。
她听明白了。
她笑笑:“长则半载,短则一两个月罢,这我就不敢妄言了,殿下见谅。”
大商号,有消息网络再寻常不过,但这应该是一个偏重商事的情报网,过分关注朝局藩王,就显得异常了。
楚玥过渡得很自然,按照临时布置情报网的水平,她应能正确判断申元出京的最佳时机及缘由。但她一个商号幕后掌舵者,对于西河王不应过度关注,凭主观推测出一个大致合理的时间,恰到好处。
没错,她的表现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话罢,樊岳等人俱赞同颔首。
但谁知,头顶宁王缓缓道:“楚氏,你果然是个聪敏之人。”
楚玥心猛一跳。
倏地抬眼,却见宁王居高临下,一瞬不瞬。
对方洞悉了她的刻意藏拙。
她心脏怦怦狂跳。
聪明人,并不是一个安全的评价。人聪明,知晓了太多东西,却不是心腹自己人,等同大风险。
瞬间,楚玥手心见了汗。
她垂眸,遮住目中一切神色,侧座的傅缙却眉心一蹙,看向宁王。
他正要说话,宁王却看过来。
宁王以眼神安抚。
傅缙之妻,他自然只打算褒奖,没意欲如何的。
只此时此刻,他却真真正正对这楚氏生出了浓厚兴趣。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子,独当一面,心性了得,要知道,她才堪堪十六。
宁王倒不是认为女子就该笨拙,只是先天条件所限,女子长于深闺,所受教育和见识眼界,都远远不能和男子相比拟的。
偏偏眼前的楚氏,她绝不逊色于世家精心教养的同龄男子,甚于要优异于后者。
楚氏知晓不少秘事,他难免欲一探其底。
傅缙看得分明,既无妨,侧头看一眼楚玥发顶,他只得按捺静看。
花厅内寂静几息,宁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有几分真情实感,他轻叹:“前人栽树,后人可乘凉。”
有这么一个庞大的商业网络,真真是一件不可求的大好事。
财资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一个触角遍布南北的讯息网络,商道传递消息,物资人员流动,快速隐蔽。其助益,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
宁王这话,并不是和楚玥说的,但正是如此,反愈发给她增添了重重压力。
她捏了捏拳,肩背绷紧。
身侧樊岳看了看她,本欲言,但瞥了眼傅缙后想想,又先按捺下,到嘴边的话一转。
他附和笑:“也不知高密那厮,何时才能到这份上?”
高密,宁王遣出行商的心腹。
商网的作用,他不知吗?当然是很清楚的,早早就遣了心腹暗中发展。
只哪有这么容易?天赋极高如赵老太爷者,也是奋斗了大半生,才有今日之规模成就。
高密殚精竭虑,然还是相去甚远。
楚玥眼睫微微一动,她倒不认识高密,但樊岳这句话她听懂了。
又或者说,宁王的困难,她知道不少。
不管宁王日后多辉煌,他眼下处境却相当不易的。端怀太子留给他的,除了皇帝叔叔的高度警惕以外,基本就没什么了。
封地偏远,也不富饶,底蕴本不丰,偏偏皇帝多年盯梢,发展极不易。宁王直到起兵之初,实力也是不强的,在诸藩中毫不起眼。甚至一度对上西河王,被逼困淮河之畔,濒临覆灭之危。
幸此次危机,即是转机,大都督傅缙声东击西,火烧百里连营,一举大败西河王大军,从而彻底扭转颓势,开始连连告捷。
大危机,终成就大转机。
危机即是转机?
电光火石,楚玥心一动,忽闪过楚氏灭族大祸。
心跳突然有点快。
其实她方才思量过,她是傅缙之妻,他不冷漠,而她又有功,此刻虽大压力,但宁王最终应不会如何她的?
最多就命人盯紧罢了。
她让自己保持镇定。
但转机?
思绪乍亮,楚玥忽忆起楚氏灭族大祸,竟得了一个新思路。
宁王没有的,她有。
宁王财资不丰,她却极富余;宁王目前情报网不足,赵氏商号正好能弥补上。
那,她是不是可以……
楚玥闭了闭目,倏抬起头:“殿下谬赞,妾愧受,不过凭借外祖些许余荫罢了,即便侥幸有些人手,也有昔日外祖之功。”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若殿下不弃,我愿效犬马之劳!”
她不能掌控祖父,却能掌控自己。
她是不是可以试着进入宁王的麾下?
傅缙文武兼备,深得宁王倚重,她自不敢相比。
但此举若成,她必能掌控局势的第一手动向,甚至侥幸立上一二功劳,就算日后真到了最坏的情况,她也不至于一丝回旋余地也无。
拨开重重迷雾,终于觅得一条能走的前路。
楚玥深吸一口气,话罢利索站起,即如武将男子般单膝下跪:“我愿为殿下分忧!”
一个“我”字,异常清晰。
不是楚氏,也不是傅缙之妻,而是楚玥。
锵锵话语,掷地有声。
厅内所有人抬头,俱看向她,震惊,诧异,落针可闻。
包括傅缙,也包括宁王。
楚玥能感觉到宁王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
这一刻,浑身血液涌动。
仿佛沸腾,血脉颤动;又仿佛遇冷,体表的毛孔悉数紧缩,汗毛立起。
似乎有什么自心底释放出来,她浑身战栗。
所有东西都离她远去,一切仿佛不再真实,但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沉稳。
“若殿下不弃,楚玥愿效犬马之劳!”
作者有话要说: 玥玥加油!!肥肥的一章,宝宝们明天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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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良禽择木而栖,相投不足为奇; 奇的是; 破天荒头一遭这是个女子; 一年不过十六的女子。
震撼; 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傅缙倏地站起。
宁王亦同时站起,他几个大步上前,俯身亲自扶起楚玥,“好!极好!”
短短一瞬; 心念电转,已大喜。
原不过欲一试深浅; 谁料楚玥巾帼不让须眉; 当场投向了他。
意料之外的大喜。
宁王不忌讳男女之嫌,亲扶楚玥以表重视; 他大悦:“得卿相助,孤心极慰!”
樊岳等人回过神来,纷纷叫好,花厅内气氛极之热烈。
“谢殿下赏识!”
楚玥心脏跳动极快; 浑身血液仿佛俱往头上涌去。
身侧有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她侧头看去; 傅缙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玥娘来,他们都是孤之臂膀。”
宁王亲自为引见; 头一个,正是傅缙。
这完全不是因为傅缙是她的夫君,从今天起; 傅缙也不仅仅是她的夫君。
“承渊掌京中诸事,玥娘日后遇事,不拘大小,告与承渊即可。”
傅缙是京城乃至整个关中的主事者,掌至关重要之地,统明暗一切事务,乃宁王头一等心腹。
楚玥肯定不会离开京城的,那自然就归到傅缙手下去。
宁王捋了捋颌下短须,又笑:“平日,你二人细细商议也是便宜。”
可不是么?这夫妻俩呢。
诸人和楚玥早相识,耳畔立时一阵起哄的笑,厅内气氛更热。
楚玥看向傅缙,忽抿唇一笑,正正经经抱拳一礼:“久仰大名,请傅将军不吝赐教。”
她的拳落在傅缙掌上,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深邃黑眸,他一托。
“傅某本分。”
……
宁王大喜,立即设宴,以示欢迎。
楚玥也干脆,宴散后,她马上表示,先前各消息点略有调整,她还存着底,正好取来让宁王一观。
傅缙送她回去。
穿过黝黑的地道,青木已在等着了,楚玥去了那边太久,他险些按捺不住去寻。
“青木,你把之前新拟的信报册子取来。”
这是大事,自然要告知青木等一众心腹的,傅缙遂缓步出了外书房,立在中庭,将空间让出来。
楚玥简单把方才的事略说了说,着重表示,她看宁王英明卓绝,有潜龙之势,决意相投。
开头那小段不大愉快的,她省略了,只青木听罢还是神色凝重,“主子,可是宁王胁迫于你?”
无怪他这般联想,实在太凑巧了,有申元之事在前,而这宁王,目前真看不出有何优势。
楚玥有些口渴,行至窗畔的几上倒了盅茶连喝几口,回头见素来内敛的青木此刻眉目冷肃,眸中锐芒乍放。
她忙安抚:“并非,是我主动相投的。”
楚玥保证:“真的。”
青木神色才稍缓:“只这宁王……”实在不出众。
为什么呢?
他视线一转,看向窗外,庭院中的傅缙长身而立,正负手看着这边,他眉心一蹙:“可是因为傅世子?”
他急道:“可是因为傅世子与楚家有何不妥,您不得不投宁王以应变?”
楚玥讶异。
青木知道傅缙和楚家之仇?
但转念一想,也不足为奇,自己赴京后一连串的布置,楚姒和邓州是重点,这些都是青木亲手安排的,就算他从来不问,猜到也是不难的。
青木难掩忧心。
她轻声道:“是,也不是。”
楚玥抬头看青木,很认真对他说:“我想我是愿意的。”
她阖了阖目。
她没忘记先前的那种战栗,仿佛淬于冰与火之中,仿佛极炙,又仿佛极冷,连血脉都在颤抖,所有外物都在那一刻都悉数离她远去。
前所未有。
若仅仅因为仇恨,不应如此的。
毕竟在未获悉全部真相之前,她也曾拟定过化解方向,那时远没现在的困难,前路看着还要光明许多,但当时她却十分冷静。
不似方才。
楚玥不禁抚了抚心脏位置。
方才她分明感觉到,有什么苏醒了。
楚玥想,她知道这是什么。
因为她曾经有过类似的感觉。
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被心仪学府录取,万众瞩目下登台领奖,表彰升职事业再攀高峰的那一瞬。
楚玥轻声说:“青木,你知道临光侯吗?”
临光侯,名裴凌,本朝开国功勋也,微末时追随太。祖,辗转南北,大梁朝开国后,得封侯爵。
此人有一个非常特别之处。
她是个女的。
没错,一十七岁的裴凌遇太。祖,极善相术,智谋超群,她辅助太。祖多年,打下一片锦绣河山,至开国封侯,年方二十五。
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她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中建功立业,闯出了一番天地。
男与女,在她身上已不再重要,因为她是裴凌,古往今来第一个因功诰封的女侯爵。
楚玥从不敢奢望裴凌的成就。
却很羡慕她的人生。
如这这世间的男子一般,有事业,有理想,并且为之不懈奋斗。
楚玥当然也明白,这不是聪慧就行了,还要机缘,明主时势,缺一不可。
临光侯,这个她梦境中仰视的人物。曾经楚玥想,这辈子要是能这样,她甚至不介意在奋斗中失去性命。
然梦醒后,她无奈屈服于现实。
有慈爱父母,有丰厚的陪嫁银钱,寻一个差不多的夫婿,生儿育女,当个悠闲的贵妇人,直到老死。
这是楚玥曾接受多年的现实,只扪心自问,她真的甘心了吗?
昔日信宜柜坊内,那些客商蔑视女子经商,她当时一笑置之,何必和庸人计较?
只直视内心,她真甘心了吗?
她想,是没有的。
有一点火花,深藏心底,即使微弱得快要看不见了,但始终未曾泯灭过。
她还渴望着。
有理想,有事业,而非被迫窝在内宅养儿育女的人生。
楚玥轻声说:“我不及临光侯多矣,也不敢奢望她这般的成就,但若能仿效一二,此生足矣。”
她仰头,看向蔚蓝天际,有鹰隼振翅,直上云霄。
“哪怕飞得不如人家高远,能展翼不当那笼中雀,已是极好。”
她不知道,此刻她的一双眼眸前所未有的亮。
夕阳斜照,映在她的侧颜上。
傅缙但见,窗棂后的她仿与金色的阳光融为一体。
这一瞬,她比阳光更亮。
合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傅缙一瞬不瞬看着,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了颤。
……
青木喉结滚动,应声而去。
楚玥一转头,见傅缙正看着她,她抿唇一笑:“看什么呢?”
这位可是顶头上司了,她笑:“马上就好了。”
眉眼弯弯,抿唇而笑,嘴角一点小小的笑涡,青春又娇俏,她一如旧日,方才仿佛只是错觉。
“无事。”
傅缙定定看了她一阵,缓步行近:“殿下不宜久留京城,约莫三四日就动身离去了,你若有什么要呈上的,这几天需整理妥当。”
这三四日,还是临时增加的,因楚玥的新投,宁王本欲明日一早就启程的。
他补充道:“其余次要的,日后再传便可。”
楚玥应了一声,琢磨片刻,青木已取了一个小箱出来,傅缙接过,二人再次去了吉祥巷。
闭门小议半个时辰,已到了申正,楚玥不好夜不归宿,不过她取来的东西已足够宁王今夜看的了,她便告退归府。
傅缙也一同回去了。
二人这回,坐的是同一辆车。楚玥双目晶亮,明显很高兴,一路压低声音问了不少己方阵营的东西,直到回府沐浴完毕上了床,她都还没过那劲儿。
“不累么?”
傅缙挑眉,明天早起出门是肯定的,她可不是什么精力充沛的人。
累的。
被他一提,楚玥就掩嘴打了哈欠,困意上涌,她卷着被子滚到床里侧。
熟悉的柔软衾枕,熟悉的幽幽熏香,放松躺着,喧闹回归寂静,心仿佛也重归实地。
楚玥长长呼了一口气。
“那我睡啦。”
“嗯。”
傅缙吹熄留烛,放下纱帐,躺下阖目没多久,身畔的呼吸声就变得清浅绵长。
她睡着了。
傅缙睁开眼睛。
半晌,他侧头看去。
有月光从窗纱中滤进,投在绡纱帐子上。朦朦胧胧的帐内,床里侧纤细一团隆起,她拥着薄被,仰在衾枕上酣睡。
她呼吸声很轻,眼睛是闭着的,睫毛很长很翘,眉目间有些许稚气。
傅缙有些疑惑。
他俯身过去,细细端详。
见她瓷白的面庞在朦胧月光下,白得隐隐透明,弯弯柳叶眉,小巧的唇鼻,一张脸也就他巴掌大小,很安静,也很柔弱。
他探指轻触,甚至觉得,只要自己随意轻轻一掐,必能留下指痕。
脆弱极了,给人的感觉与白日完全迥异。
日间楚玥昂首朗声,单膝下跪,声音清脆,气势却不逊色于任何人。她毫不犹豫携着赵氏商号,投向了宁王。
心中自有乾坤,行事雷厉风行。
从没想到,竟有女子能这般。
骤不及防,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出乎他的意料。
傅缙有些怔忪,久久,忽指下一暖,她动了动,脸蹭在他的指尖。
他刚缩手,楚玥眼睫一颤,睁了睁眼。
“……你干嘛呢?”
模模糊糊看见有个黑影悬在头顶,真够吓人的,楚玥本未睡得沉,一吓就吓醒了。
怎么回事?!
傅缙探手越过楚玥,扯了床最里侧的单被,这阵子忽冷忽视,厚薄被子都常备着。
“你今儿怎么突然就投殿下了?”
他躺了回去。
楚玥冲他一笑:“你不是说宁王殿下潜龙在渊吗?”
你老人家目光如炬,听了你的还不行?
月光下,她正微微昂着下巴,抿唇而笑,有几分狡黠的得意。
傅缙睨了她一眼,没理她。
“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眨眼,周末它又要来了!嘿明天见啦宝宝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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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接下来的几天; 楚玥都醒非常早; 她甚至比傅缙睁眼都还要早一些; 精神抖擞,不见疲倦。
她忙着整理要务,与宁王商议。
赵氏商号当然还是她的,但日后各处讯报会往大宁送一份; 宁王也会就此有新的部署。
传讯途径; 人员接洽; 商道详情,各种延展; 还有其余方方面面的事务; 不但是宁王楚玥; 傅缙等人也是忙得连轴转,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
这样一直忙了五天; 终于暂告一段落了。
宁王得赶回封地去,皇帝遣人安抚痛失爱子的宁王; 替身不好用了; 他得赶在宣旨宦官抵达大宁之前回去。
诸要务已粗略理过一遍,余下各自慢慢消化即可,再不济,还能通讯。
宁王在第五日的下午匆匆启程; 临行嘱咐傅缙,多教一教楚玥,让她尽快融合进来。他看她是个聪敏的; 如今用人之际,有能力即可用之,无需偏颇于男女。
傅缙也不是那种酸腐顽固,其实本无需宁王嘱咐,自是应了。
众人一同将宁王送出。
春日杏雨绵绵,到了午间反大了些,滴滴答答的雨点子自屋檐淌下,目送那辆青帷单驾马车低调走远,傅缙收回视线:“回去吧。”
话罢,他率先转身。
楚玥樊岳等人也一同转身入宅,黑油漆的木门无声闭阖。
他们目前仍是在吉祥巷这处二进宅子中,这地方闹中有静,邻里简单,位置极好,已被定为新据点。
楚玥干脆把后面一处宅子也买下来了,日后议事就在第二进,杜绝隔墙有耳。
今天就是第一次议事。
主要目的,是将楚玥正式介绍给大家,送宁王能来的都来了。
傅缙率先而行,诸人紧随其后,进了第二进的稍间,由内书房布置而成的议事厅。
议事厅内陈了一张大长案,傅缙在首位落座,其余人熟稔走向各自位置,一共有十七人,都是宁王一方在京城的核心圈人物。
众人坐罢,傅缙环视一圈:“今日,我要为诸位引见一个人。”
“行宫助世子脱身,后又襄助我等良多,营救世子一事有惊无险,她功不可没。”
傅缙站起,看向稍间门前,楚玥一身深青色男式深衣,乌发悉数用乌木簪束起,唇红瓷白,精神奕奕。
少了环佩叮当,她步伐干脆利索,腰背挺直行至傅缙身侧。
“诸位,幸会,在下楚玥。”
在座有她比较熟悉的樊岳等人,也有颇陌生叫不出名字的,但基本都照过面,宁王来了,再脱不了身也得设法来一趟。
诸人自然早就知道她,由傅缙右下手开始,樊岳头一个站起:“樊岳,羽林卫中郎将。”
他面带笑意,语调却十分正经。
紧接着,樊岳对面,坐在傅缙左下手的青年也站起:“秦达,右骁卫中郎将。”
这是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皮肤略黑浓眉大眼,他明面在京营任中郎将一职,乃主将的副手之一,不过不是傅缙的左领军卫,而是右骁卫。
秦达年节正好值营,行宫事件一发,他就被紧急调往猎场搜捕,持续了将近一个月,脱不了身,故而楚玥没怎么见过他。
楚玥拱手:“秦兄。”
秦达还礼:“玥娘。”
这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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