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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夫妇日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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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隐没,寒月东升。
山林阒寂,唯余风声。
星河黯淡,一夜悄然而逝。
韩彦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将夜间纷杂的情绪掩去,又成了白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吃过早饭,张猎户一面收拾弓箭,一面招呼妻子:“今日寨子里的人会送米粮肉菜来,你记得好生收着,哪家送了什么都记下来。”
施恩莫忘报,可受助总得记在心上。
张李氏笑着应了。
同住一个寨子,有困难的时候搭把手,有能力的时候回报一二,才能在这深山老林里繁衍生存下去。
舒予眼波一转,上前笑道:“爹,干脆咱们今天也别出去打猎了。我看这风向,还有好几天的晴日呢!韩大叔昨儿个可说了,隔得远些的叔伯今天要过来探望呢!”
张猎户一想闺女说的在理,遂放下弓箭,脱了皮袄皮帽,拉着韩彦围着火炉继续闲磕牙,从制作弓箭谈到铺设陷阱,又说到山林间各色野兽,山间气候……
天马行空的,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难得韩彦脾气好而且学识又渊博,陪着张猎户说得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
不多时,就有远近的人陆陆续续地上门了,各自双手都提着满满的礼物,米粮肉菜的不一而足。
最阔气的当数韩勇,直接送来了一只待产的母羊。
“孩子还那么小,不喝奶只喝米粥怎么能成?”面对韩彦诚恳的致谢,韩勇一摆手,爽朗又关切地笑道,“也是赶巧了,家里正好养着两只等着下崽儿的母羊,留着开春给我大孙子吃奶,就先送来一只给你们应急!等到来年开春,小望之就有新鲜的羊奶吃喽!”
韩彦再三致谢。
收到的东西太多,原本储存冬粮的灶房根本就放不下,张李氏不得不临时将柴房挪出一块五尺见方的空地来,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地存储。
至于那只待产的母羊,则被暂时安放在圈养野山鸡的窝棚里,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草料。
收拾好了之后,张李氏从灶膛里拿着一支冷了的木炭,在柴房的门板上写写画画,记下各家的礼物,送肉的就画块肉,送米的就画斗米……
送羊的,自然就画只大着肚子的母羊了。
韩彦见了不免惊叹,这画技虽然粗糙了些,却很得各个物件的神韵。
果然艺术都来源于生活。
舒予见韩彦盯着那些图画看,眼波一转,击掌惊呼道:“咱们还真是瞎费工夫!放着韩大哥这样渊博的先生不请教,费劲儿画什么画儿!关键是还画不出东西的多少来……”
除了那只待产的母羊。
张猎户一拍大腿,恍然从梦中惊醒似的,连声附和:“舒予说得对!直接请贤侄用笔写了不就成了!”
在韩彦的坚持下,张猎户夫妻俩总算也不再“先生”来“先生”去地称呼他了,而是斟酌再三,很是激动地择了“贤侄”这一文雅的称呼。
这称呼一吐口,感觉自己也有学问了呢!
今日寨子里的那些老兄弟听见他这样称呼韩彦,可是都羡慕得紧呢!
张李氏也连忙点头,笑请道:“那就劳烦贤侄了,趁着这会儿还记得清数目,赶紧记下来吧!”
韩彦自是笑着应了。
然而扫视一圈,问题来了,作为“文盲一家人”,张家并没有纸笔……
第10章 偶遇
接连两个大晴天,山林间积雪清减不少,然而朔风却依旧凛冽,寒意带着潮气,直往人脖子里钻。
舒予怕冷,皮袄皮帽皮手套,皮毛围巾小皮靴的,全副武装的,只差没有将自己裹成一只棕熊,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来,骑马陪同韩彦一起下山买纸笔。
反观韩彦,一身玄色的皮裘干净利落,整个人越发显得清俊挺拔了,恰如那皑雪间耸立的青松,铮铮昂扬。
两人并辔而行,不紧不慢地往山下走去。
獾子山离着秀水河子镇大约莫一个时辰的山路,又因积雪路滑,两个人不敢纵马疾奔,等到得镇上时,已是暖日融融,将近中午。
镇子口立着一座高高的牌楼,全部都是用笔直的杉木搭建而成,虽无彩绘,却愈见拙朴高大,上悬一块匾额,上面的“秀水河子镇”几个字新鲜醒目,显然是刚描过不久。
街道上的积雪早已被人清扫干净,石头铺成的街道干净而整洁。
舒予长吐一口气,将脖子的皮毛围巾摘下来,随意搭系在胳膊上,手指前方笑道:“韩大哥,卖纸笔的铺子就在北街上,走几步就到了。”
韩彦便点头翻身下马,和舒予一起牵着马去了翰墨斋。
今日秀水河子镇虽然并不逢集,然而因为接近年关,因此街上置办年货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沿街摆摊的小商贩高声吆喝着,各家商户也都大开铺门,热情地迎接说说笑笑挑挑选选的客人。
与山林间的清寂不同,俗世的热闹喧嚷一下子就铺面而来,置身于其中,韩彦有片刻的晃神。
自打带着长姐拼死护住的小望之一路逃亡开始,他一向是专拣僻静的小道走,有时连着好几日荒野穿行不见人烟,心里除了惶遽担忧和愤怒交织,就只剩下了幽深难遣的孤寂荒凉。
此时秀水河子镇的喧嚷祥和,让他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前世动乱发生之前,那段打马闹市走狗斗鸡恣意人生的光阴。
一时心神震动,惘然若失。
“韩大哥,翰墨斋到了!”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韩彦猛地惊醒,抬头看去时,就见一家热闹熙攘的门店匾额上“翰墨斋”三个隶书大字遒劲有力,两侧楹柱分别书有“放眼橱窗,尽是文房四宝”和“兴怀风雅,广交学海众儒”,彰显着此地与别家的不同。
见舒予已经将马儿就地拴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正请门口的小二帮忙看着,韩彦也连忙将马儿拴在另一边的石墩子上,跟舒予一起迈步进店内。
店中人潮涌涌、喧嚷不息,却不是在买笔墨纸砚,而是争抢挑选柜台上铺展的春联。
掌柜的一面收钱提笔记账,一面高唱着:“‘春临大地百花艳,节至人间万象新’两副……‘事事如意大吉祥,家家顺心永安康’三副……”
每唱过一副对联,就有小二按照吩咐,一一给客人们递上。
店中一侧还支着一张宽阔的桌子,上头笔墨纸砚齐整。
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坐在桌案后,手头放着一册春联集锦,为有需要的客人当堂提笔书写。
屋子里客人摩肩接踵,挤得几乎下不了脚。
舒予左瞅瞅右瞧瞧,好不容易逮着个刚刚得会空闲的小二,脆声脆语地笑道:“小二哥,劳烦你取一套文房四宝来。”
小二愣了一下,立刻热情地推销道:“姑娘可是要买回去写春联的?不用那么麻烦!如果柜台上没有可心的春联,你可以请谭老先生现场书写的!谭老先生可是咱们秀水河子镇唯一的秀才,学问深着呢……”
小二热情洋溢,滔滔不绝。
“不是的!”舒予笑着打断小二的话,指了指身边的韩彦,道,“是平时书画要用呢!”
小二上下打量了韩彦几眼,见眼前的年轻人虽然是猎户打扮,然而气质儒雅彬彬,一看就是喝过墨水的人,便连忙笑道:“不知两位需要什么样的笔墨纸砚?咱们店里有狼毫、羊毫、兼笔……”
舒予没有答话,看向韩彦征询。
她上辈子虽然也写字读书,却多是用硬笔,或是直接用电脑手机打字,对于毛笔涉猎不多,更不知道韩彦书画的习惯,当然不好贸然做主。
“兼笔即可。”韩彦笑道,“其余的也不需太贵,差不多能书写就行。”
不过就是记个账而已,还能买湖笔宣纸歙砚松烟墨不成?
舒予也没有多言,只是冲小二笑着点点头,道:“就听他的。”
她只是想借个由头摆脱“装文盲”的状态而已,东西好歹倒是不拘。
小二却自以为了然地点点头,笑道:“还请两位稍待,小的这就去取了来。”
这些山里的猎户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能沾上一点读书习字这样烧钱的事情就算是好命了,又哪里有那么多的穷讲究。
不多时,小二捧来了笔墨纸砚。
舒予点查过之后,到柜台付了钱,便和韩彦一起出门牵马而去。
没走多远,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虎妞?”
尾音上翘,显然并不十分确信。
舒予脚步一顿,嘴角一抽,旋即便大步迈开,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去。
白起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上次聚饮时不是已经当众宣布过了吗,她已经蒙韩彦赐名,正式改名为“舒予”了!
当时有人提起“白英”,两相比较,他还因为起名没能比得过韩彦,又羞又窘、又气又无奈地随意敷衍夸赞一句“好”呢!
回头竟然就拿她的名字来跟韩彦斗气吗?
真当她是泥人没脾气呢!
韩彦将舒予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也听到了身后白起的呼喊,却没有多问,更没有停下来回应,默默地紧几步跟了上去。
白起本来不过是出门替师傅跑趟腿儿,正好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从翰墨斋里出来,人还没瞧清楚呢,就已经下意识地喊出了口。
街上人来人往的,又隔得有些远,舒予脚下那一顿白起原本并未看见。
但是当他瞧见那陡然加快的身形矫健灵敏,在人潮里疾行就如一只机敏的野兔在林间穿梭时,瞬间就确认无误了。
“虎妞!是我,是我!白起啊——”
白起一面挥动着手臂跳起脚来高喊,一面在人群里左突右闪地追了上去。
第11章 拜师
白起追得急,喊得切,舒予这下就想装听不见都不能了。
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舒予转头,冲已经追上来的白起惊讶致歉:“哟,原来是二狗子兄弟呀!”
如愿看到白起瞬间涨红的脸色,舒予心底暗道一声: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不就是“礼尚往来”嘛!
说罢,不待白起回答,就又扬起笑脸,歉然解释道:“方才好像听见有人喊一句,可是我想着自己已经改了名字,‘虎妞’更不是什么正经的名字,当然不会是叫我的……”
随意闲谈的一番话,却让白起直接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承认自己是故意叫“虎妞”的,尤其是在看清楚陪伴在舒予身边的人是韩彦之后。
然而却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于连别人提起这个绰号时的调侃都没有。
作为一个文弱的小账房,他对于舒予的飒爽英姿是真心喜欢佩服的!
只是看到舒予弯起的眸子里的凉意,白起知道自己哪怕是实话实说,人家都不见得会相信。
白起挠挠头,干笑两声,不情不愿地喊了声“舒予”,又草草和韩彦打了招呼,转头与舒予笑问道:“你们来镇子上做什么?”
舒予指了指韩彦怀里的小包袱,笑回道:“买些纸笔回去用。”
白起抬头讶然,再看向韩彦的目光就有了些不善,又转头对舒予关切道:“你家要是需要纸笔的,只要不多,我跟师傅讨要一些就是了,何必花那冤枉钱。你和张大叔打猎挣钱可不容易!”
最后一句话,却是冲着韩彦去的。
张家三口都不识字,根本就用不到笔墨纸砚这些文雅的物件儿,肯定是买来给韩彦这个“京城里来的读书人”用的!
想张大叔能好心收容他们父子俩就已经算是大恩大德了,他竟然还让人家给他买纸笔这样奢侈的东西,真是得寸进尺!
韩彦眉头微蹙,却只是抿了抿唇,依旧含笑而立。
白起觉得韩彦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是故意脸皮厚得跟他装糊涂呢!
真是有堕“京城里来的大先生”的威名!
白起还要再说,一旁的舒予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不过是些纸笔而已,哪里就用得着麻烦你了。”这话客气又疏离,不待急红了脸的白起张口辩解,舒予又笑道,“再说了,我还打算跟着韩大哥习字,当然得买纸笔咯!”
舒予说着,冲韩彦眨眨眼。
韩彦只当舒予是在替自己解围,感念她的好心,便笑着点点头算是应答。
白起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很想说“你要是想读书认字,我也可以教你的”,却最终只是咬了咬下唇,强笑着吐出几个字附和:“习字?那好呀,好呀……”
都“韩大哥”了啊……上次明明还是称呼“先生”的!
舒予不想跟白起多费唇舌,笑着辞别:“我爹娘还在家里等着呢,回去晚了他们该担心了,这就先回去啦!”
白起抬头,难掩失望,忙将手里的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殷勤笑道:“这是和味斋的酥油饼,咸香酥脆,你拿回去尝尝!”
怕舒予拒绝,又连忙补了一句:“也让韩大哥尝尝咱们秀水河子镇的风味!”
大家都叫“韩大哥”,那就没什么分别了吧!
白起得意地想。
“和味斋是秀水河子镇有名的点心铺子,在县府都开有分店呢!”舒予笑着和韩彦解释,“他们家的酥油饼是最好吃地道的点心,没有之一。”
白起觉得舒予的笑容明亮得有些刺眼。
韩彦便笑着道谢:“多谢白兄弟。”
既然对方称呼他一句“韩大哥”,那他也不能太见外了才是。
白起敷衍地笑笑,将油纸包递给了舒予。
舒予接过了,道了谢,与韩彦跃马而去。
白起皱着眉头枯站一会儿,想着店里还有一堆琐碎事,也调头回去了。
路上,舒予诚恳地向韩彦求师:“韩大哥,我方才不是随便和白起说说的,我是真的想拜您为师,读书习字的!”
韩彦诧异挑眉,只见舒予一双明亮的杏眼里全是认真和向往,便顿了顿,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权当是我‘交租’了!”
后一句自然是玩笑话。
张猎户一家待他如亲人一般,他当然也不能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的,伤了人家的一片情意。
舒予没有料到韩彦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愣,长舒一口气,唇角高扬,欢喜道:“那就多谢韩大哥了!不,应该是‘先生’才对!”
说着话,竟然就要下马当场拜师。
韩彦连忙笑着劝止了她,道:“什么‘先生’不‘先生’!我们父子俩打扰你们良多,就是教你读书认字也不能报答万一,你不必如此客气。”
舒予倒也不忸怩客套,爽快地笑应道:“哎,都听韩大哥的!”
相比起白起的含沙射影,韩彦当然更喜欢舒予的爽直坦荡,当即边御马边与她说起了“仓颉始作书契,以代结绳,开化蒙昧”的故事来。
两人边走边说,等到得家门口时,已经说到了“蔡伦造纸,以代竹帛,传布文明”。
这些故事舒予早就听过,然而韩彦语言风趣幽默传神,经他讲述,那些原本死的文字似乎一下子都鲜活起来,一幅幅画面就跟放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闪过。
不得不承认,韩彦于做人师上确实很有天分。
等进家见了爹娘,舒予便当即宣布了她要拜韩彦为师读书认字的事情。
张猎户夫妇俩闻言很是惊讶,以至于连白起送的酥油饼都顾不上尝一口了。
“你怎么突然想起读书认字了?”张猎户上下打量自家闺女一番,搓着手皱着眉,道,“我左看右看,你都不像是个该装一肚子墨水的人啊!你这双手厚实有力,天生就该是开弓握剑的!”
这话就扎心了。
别说是舒予气哼哼地别开头了,就是张李氏都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张大叔可千万别这么说。”韩彦笑呵呵地打圆场,“舒予妹子聪慧着呢!于读书一事上几乎是一点就透。”
便将两人在途中“教学”的事情说了。
第12章 初啼
张猎户夫妇瞪大了眼睛,简直不能想象自家闺女不仅能听得懂韩彦这样有学问的大先生的讲学,甚至还能很有些高深莫测地回上一两句,譬如:
“文字真的是仓颉发明创造出来的吗?我看可未必见得!
你想啊,那么多的字,仓颉一个人怎么能造得完?造完了又是怎么让别人都明白,都听他的话使用的?……
我倒是觉得,是那时候的人为了记事,不断改进的才对!”
张猎户有些激动地搓着手,围着自家闺女转了两圈,末了,颓然摇头叹息一句:“可惜啊,是个姑娘……”
要是个小子该多好啊!
姑娘家再聪明伶俐,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又不能考秀才,做大官……
张李氏垂下头,眼底难掩伤痛。
韩彦立在当中,一时有些尴尬。
他本意是夸赞舒予两句的,谁知道话题会转到这上头来?
“姑娘怎么了?”舒予上前挎住自家娘亲的胳膊,冲老爹挑眉道,“‘花木兰代父从军’‘班昭续写《后汉书》’,她们哪一个不是姑娘家?自家闺女文武双全、英才绝世,爹不应该高兴才对嘛!”
张猎户愕然抬头。
虽然还是禁不住有些失落,但是感觉自家闺女说得好有道理啊!
不过“花木兰代父从军”他知道,“班昭续写《后汉书》”听着怎么有点耳生?
韩彦眼底闪过一抹激赏,拊掌笑赞道:“舒予妹子‘允文允武,昭假烈祖’,张大叔高兴还来不及呢!”
得,上一个迷糊还没弄清楚呢,又来了个掉书袋的。
不过他虽然不明白什么允啊文武的是啥意思,却也明白韩彦是在夸赞自家闺女。
那就成了!
姑娘小子的暂且不管,自家孩子被先生夸赞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既然要拜师,那就不能口头说一句就行喽,显得不郑重!”张猎户收起失落,笑得一脸认真,“总得置办一桌像样的酒席,敬酒拜师才行!”
“我这就去准备!”张李氏立刻应声附和,转身就要去灶房忙活。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而郑重的反转,让韩彦一时有些转不过神来。
怔了怔,他才忙哭笑不得地劝阻婉拒道:“又不是蒙童正式拜师习业,不过是趁便教几个字而已,哪里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那可不行!”张猎户又是遗憾又是坚定,昂头挑眉瞪眼,“你张大叔可就舒予这么一个闺女儿,比寻常人家的儿子还金贵着嘞!她要拜师读书,怎么能随便对付呢?”
“你大叔说得对!”张李氏举双手赞同,帮着劝说韩彦,“你就不要推辞了!”
韩彦看着这对宠女入骨的父母,哪里还能再说反对的话?
只能是又羡慕又无奈地笑着拱手受了。
焚了香,行了礼,敬过茶,再吃了酒席,这师徒的名分就算是正式地定下了。
虽然韩彦和舒予师徒俩对此并不十分在意,然而张猎户夫妻俩却像是了了一桩心头大事一般,心情舒畅,容光满面。
这之后才恍然记起先前请韩彦帮忙记账的事情来,两人连忙支桌子的支桌子,拿纸笔的拿纸笔。
张李氏还不忘记将炉火拨得旺一些,免得韩彦冻着了手。
舒予则立在桌子旁,一面兑水磨墨,一面似模似样地屈膝,抬头却冲韩彦玩笑道:“学生伺候先生笔墨。”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里间炕上睡着的小望之恰好也醒了,听见外间的欢笑声,“哦哦哦”稚声稚语地喊人。
张李氏忙进去用一张小毯子将他包起抱了出来,立在桌边笑道:“让咱们小望之也沾点书墨香气,将来跟他爹一样做个有学问的人!”
韩彦提笔的手一顿,才又徐徐落下,脸上笑意有些勉强。
元嘉帝生而为储君,虽然少时因故也曾经短暂地落魄潦倒过一段时日,但最终还是荣登大宝,自幼名师教导,长大后又有大儒讲习,学问当然不浅。
只可惜,登基后元嘉帝日渐沉迷在赵珍儿的温柔乡里,满肚子经国济世的才学,最后成了博美人一笑的玩意儿了……
韩彦凝神,摒除脑海中的冗思慨叹,落笔成行。
舒予虽然不善书法,可也看得出字的好坏来。
大约是为了教导她,韩彦选择的是楷书,形体方正,笔画平直,一笔一划都写得极慢,运笔却依旧潇洒自如,似行云流水一般,无拘无碍,却又自有法度。
墨染素纸,笔画铮铮,气宇轩昂。
舒予抬眼看了看韩彦,公子如玉,温雅谦和。
都说字如其人,韩彦心里住着的只怕不是个文弱秀雅的书生,而是位沙场征伐的大将军。
韩彦写完,自去洗笔。
舒予则拿起纸张吹干墨迹。
张猎户盯着纸上宛如画儿一般字行,击掌啧啧有声:“厉害啊,真是厉害啊!比秀水河子镇上的谭老秀才写得还好看呢!看着就带劲儿!”
说着,冲韩彦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
韩彦搁笔谦逊笑辞道:“不敢不敢,不过是字体不同,师从有异罢了。我倒是很佩服谭老先生下笔的内敛圆润呢!”
不论前世今生,他心里都憋存着一股戾气,哪怕极力压制,也难免流露分毫,倾泻在笔端,那字便多了一分所向披靡的锐气。
却也恰恰好对了张猎户的胃口。
“你说的那些我也不懂!”张猎户摆摆手,抬起下巴冲舒予手里的“账面”努努嘴,道,“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字儿,带劲儿,大气!”
众人都笑了起来。
张李氏悄悄抬脚踢了踢张猎户的脚后跟,笑道:“你不懂就别乱说。好好的字儿,文雅着呢,叫你这么一说,倒跟拉弓射箭似的,成了粗活儿了!”
张猎户挠挠头,自己嘿嘿地笑了。
襁褓里的小望之听到笑声,咧咧小嘴,发出响亮的一声:“咯~咯~”
可把大家都给欢喜坏了!
一时也不管什么字好字坏了,都惊喜地围着小望之逗笑起来。
小望之被大家伙儿一逗,更是欢喜,扭动着小身子,努力地抻着脖子,发出一连串响亮清脆的笑声。
第13章 往昔
韩彦看着襁褓里笑得欢实的小望之,笑着笑着,心里就直泛酸。
……
元嘉十三年,诏行天下,大选秀女,以充实掖庭。
太常寺少卿韩迁之女韩琬因温婉端丽、娴雅知礼且极擅雅乐,而被元嘉帝当场册封为端嫔,主掌延嘉殿,一时风光无两。
谁知这只是厄运的开始。
元嘉帝的恩宠非但没能给韩琬带来任何的庇护和幸福,反而招来了宠冠后宫的赵贵妃三番五次的妒忌毒手。
韩琬机警聪慧,见连中宫王皇后都不得不杜门不出避其锋芒,便主动向元嘉帝请求到慈宁宫朝夕侍奉赵太后,以避开后宫的这些是是非非、纷纷扰扰。
谁知元嘉帝却因此而更加高看她一眼,自此后对她虽无男女宠爱,却多了一分尊重和欣赏。
就是这一分尊重和欣赏,让赵贵妃更是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元嘉十六年秋,韩琬意外怀上龙嗣,惊喜过后是重重忧思和不安。
元嘉帝登基十六年,后宫嫔妃也增添了不少,可除了几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公主,就再也没有别的子嗣了。
元嘉帝年富力强,后宫有过身孕的宫人倒是不少——元嘉帝就是再独宠赵贵妃,也总得要诞下子嗣继承这大周江山。
然而那些有孕的宫人大多不是中途意外小产了,就是生产时大出血,或是产后各种病痛不虞,一尸两命也是常有。
宫里的人都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的意外,不过是赵贵妃早年失子后就再也没能怀孕,担心有人母凭子贵抢了她的恩宠,盖了她的风头,就痛下杀手罢了。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偏偏她一做就是十几年,手下血债累累,却还能够平安无事,依旧宠冠六宫,要说这中间没有元嘉帝的纵容,韩琬是不相信的。
想着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儿,韩琬只能求到了赵太后面前。
赵太后听闻后惊喜交加。
她如今年事已高,王皇后又软弱不支事,除了这慈宁宫这片净土,赵珍儿在后宫只手遮天。
当初谁能够想得到,赵家的小小家奴而已,竟然会凭借和皇帝患难时的交情,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就连她这个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赵太后很担心将来自己离世之后,被赵珍儿弄得五迷三道的元嘉帝会由着她继续作威作福,残害皇嗣,到头来无人承继这大周江山——毕竟有肃王谋逆在前,她可不敢再信任其他宗室子弟。
财帛动人心,更遑论是这秀丽江山滔天权势。
到时候江山无继天下大乱,她在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对刘家的列祖列宗?
赵太后立刻就做了决定,不论韩琬肚子里怀的是龙是凤,她都得护他周全!
赵太后当即以身子不适为由,留下韩琬侍疾,实则是要她安心留在慈宁宫安胎。
一开始倒也没人怀疑,毕竟韩琬入宫后不久就自请到慈宁宫侍奉赵太后,赵太后习惯了她的服侍,身体有恙点名要她侍疾也说得过去。
韩琬也极为小心,日日宽袍大袖遮掩,小心谨慎得除了赵太后和自幼照顾自己的心腹嬷嬷,对谁也不曾泄露半分。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任她们再是小心谨慎,然而韩琬数月不出慈宁宫,还是引起了赵贵妃的猜忌。
见遮掩不下去,韩琬干脆先一步向元嘉帝报喜。
元嘉帝人至中年,膝下却仍无一皇子,一听闻韩琬有了身孕,立刻喜上眉梢,当即提了她的位份,晋升为妃。
不久,太常寺卿致仕,元嘉帝干脆直接提拔少卿韩迁接掌太常寺卿一职。
赵贵妃棋差一招,恨得咬牙,当着元嘉帝的面儿不曾说什么,背地里却接二连三地出阴招,要堕了韩琬这一胎,最好是一尸两命。
元嘉十七年春,已是端妃的韩琬在自己的宫中行走散步之时,一时不查被一个莽撞眼生的小宫女撞翻在地,裙下鲜血殷殷……
元嘉帝得闻消息,当即抛下一干大臣立刻赶去了延嘉殿,悉召太医院医官全力以赴,最终却还是没能保住已经韩琬腹中已经七个多月的男胎。
元嘉帝极为震怒,当即杖毙了小宫女,曝尸荒野。
赵贵妃心头大患已除,神清气爽之余,又不免有些遗憾,没能连韩琬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也一起弄死了了事。
可是赵贵妃等人并不知道,那个早产不足的婴儿并没有早夭,而是被韩琬偷偷地派人送去慈宁宫。
赵太后亲自一口水一口乳地日夜贴心窝里抱着,竟然教他挺过了鬼门关。
气息虽然孱弱,却好歹活了下来。
韩琬得到赵太后的信儿之后,高兴激动得抱着被子哭了半宿。
碍于赵贵妃的权势和毒辣,赵太后和韩琬并不敢将男婴的存在告诉别人,每日里只将他留在慈宁宫的密室里由赵太后亲自小心照养呵护着。
韩琬为免引起赵贵妃的猜忌,不敢多往慈宁宫行走;赵太后又年事已高,经不起长期日夜不休的折腾。
两人合计之后,请了王皇后到慈宁宫,将婴儿抱给她看。
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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