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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皇兄总是要杀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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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淮黎笑吟吟地不作声。
  燕淮安效着燕淮黎笑吟吟地打趣,“淮安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了,皇兄若是没什么要嘱咐的,还是早些回去罢,耽搁这一天,怕是误了不少朝事,淮安可担不起那骂名。”
  “什么骂名”
  不待燕淮安答话,燕淮黎将她额上的布巾拿去,用手背替代了布巾探了探温度,起身将布巾规矩地放回到水盆旁的红木架子上挂着,“这天下若是谁敢给淮安泼上骂名,朕第一个要了他的脑袋!”
  他又转回缓缓走近,明黄的袍子轻快温和,嘴角眉梢都是清浅的笑意“再说了,那祸国的名号也不是一个公主的位子就能捞得到的。惹得君王另眼看,日夜寻欢不问朝,朕的枕边人的骂名,淮安可不能随意往自己身上安。”
  强词夺理!
  即使恢复了些,脑子还是有些迟钝,燕淮安一时间想反驳又不知从哪里突破,圆睁着一双凤眼瞪着燕淮黎,较真却又无力。
  燕淮黎被引得一笑,眸子里含了碧波万顷,“莫气,身子方好一些。”顿了下又接道:“若是淮安真的想祸国也是可以的,即便是公主,也有公主可以祸国的法子。”
  这话里有深意,燕淮安觉着今儿这人不对劲。
  很不对劲。
  不会是发现了什么来她这儿试探的吧。
  心回电转,她露出一个现如今已经不大使了的讨好表情,眉眼弯弯,目光依恋,难得的女儿家的仰慕,似怒嗔道:“淮安才不想祸国,皇兄再说淮安就要生气了!这燕回是皇兄辛辛苦苦呕心沥血治理的,淮安再胡闹,再混账也不会拿它来开玩笑。”
  燕淮黎眸光不经意般垂下去又落在燕淮安的脸上,上前轻轻地给燕淮安理了理鬓发,“那朕已经开了玩笑,岂不是已经很胡闹,很混账了?”
  燕淮安无奈地瞪向燕淮黎。
  燕淮黎忽然大笑,“淮安这一病,倒是让朕想起了早些年的光景了。”
  笑着笑着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在燕淮安的脸上流连,手指也移到了那里,虚虚触着虚无,一声笑叹“一晃眼,你就这样大了。”
  “是啊”
  都这样大了。
  早就让钦天监算好的百年难遇的吉日并没有因燕淮安的这场小风寒错过,两日之后,张罗了好些天的大婚有条不紊地进行。
  火红的嫁衣绣凤烫金,雍容的妆容矜贵典雅,燕淮安被一袭红衣的温玥骑着高头大马从公主府里接出来,吹吹打打敲锣打鼓的队伍慢悠悠绕了半个燕京,才到了温府。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待到全放完了轿子的门帘才被人掀起来,隔着凤冠垂下的珠帘燕淮安能清晰地望见温玥的手,温实有力,伸在她的面前,她将自己的手搭上去,被人背在了背上,周围一片叫好声,燕淮安蔫儿蔫儿趴在温玥的身上打不起精神,病去抽丝,大抵如此。
  温家的宅子偏僻冷清,格局不小,整体也不大,论其富贵,门脸内里都不能与青砖碧瓦金碧辉煌的公主府比。背着燕淮安稳稳地跨过了火盆,温玥将燕淮安轻放下,给她整了整乱了的衣摆,喜娘将一段红绸的两端分别递到燕淮安与温玥的手里。
  再走几步,便能见到布满了红色的喜庆大堂。红桌红椅红喜字,上首的红椅左尊位坐着燕淮黎,罕见地穿了身儿红装,望起来唇红齿白,比不得温玥姿容之盛,却也是秀色可餐。右次位坐着一个身材魁梧伟岸的中年人,面容硬朗,剑眉鹰目,着一身墨色锦袍,不怒自威,气场极强,正是当朝的摄政王,蒋远山。
  温玥无父无母,这高堂之位,也只能由这两位坐了。
  一见新人来了,倒是常日里寡言的蒋远山冲燕淮安招了招手,先发了话,“过来,让本王仔细瞧瞧。”
  燕淮安扯着红绸顺从地走了过去,挂着欢喜的笑,凤冠上的珠帘一晃一晃,将她的眉目遮得半隐半露。蒋远山拉住燕淮安的手,望向温玥,沉声道:“过了今天,本王的义女,燕回唯一娇养着的小公主可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温玥毕恭毕敬地站着,不卑不亢,“微臣今后定好好待公主,如掌上明珠,不让她受一分一毫的委屈,一星半点的苦楚。”
  蒋远山凌厉的目光如炬盯着温玥直到他说完,才嗯了声,“若是你胆敢负安儿,本王自然有法子叫你悔不当初。好了,拜堂罢。”
  这一顿敲打,在场的众人心思各异,大约分为两派。官家小姐们绞着自己的小手帕要么羡慕要么嫉妒燕淮安受着的荣宠,走仕途的却想着摄政王今日的态度。蒋远山已经还政多年,也已经多年未上过朝出过府,徒有个摄政王的名号,可今日一出山却这样不给燕淮黎的面子,连话也没让一句,明显是没把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是有意,还是无意?
  甭管众人心思怎么样,大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一拜天地~”
  喜娘高扬着嗓门儿声音响亮。
  “二拜高堂~”
  转了个方向,燕淮安与温玥再次拜下,抬眼时有一刹那正对上燕淮黎笑盈盈的目光。
  “夫妻对拜~”
  燕淮安方要弯下腰,一直飞箭突然从后方夹了内力射来,载着强劲的风,似下坠的飞燕,避之不及,正中后心。
  箭上涂了见血封喉的药,没怎么挣扎,燕淮安合上了双眼。合上前,她见到一抹匆匆赶过来的红色衣角,不知是温玥的还是她皇兄的。
  燕淮安变成了透明的魂魄,从温热的身体里抽。离,冷眼看着场上乱成一团,温玥怔怔地抱着她在原地似乎不敢置信,抖着手摸着她的伤口处,摸到一手的鲜血,忽然落下两滴泪,落在她心口的位置,一旁是刺耳的尖叫声,女人的哭泣声,和短兵相接的打斗声。
  这是一场刺杀,针对她,也针对摄政王。
  场上同她一样冷眼旁观的只有一个人,那人红衣乌发,秀色可餐。遗世独立般站在僻静的角落,静静地望着这一切,渐渐地,渐渐地,露出一个与他周身气质十分不相符的嗜血的微笑,一双桃花眸定在了温玥的方向。
  燕淮安呆呆地望着他,捂了捂心口的位置,魂魄果然是没有痛觉的。
  如果这是你要的,也好。
  燕淮安没想到她还能醒过来,即使是以一个魂魄的形态,她连同她的身体被封在了一个密闭的石室里,她望向被封在了不大不小的玉棺里已经结了一层白霜的身体,又瞅瞅自己似乎完好如初的样子,生出一种诡异的幸运感。
  “哗——”
  石门被打开,一个人跌跌撞撞走了进来,穿得很单薄,白色的中衣宽大,显得他愈发消瘦,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坛子,时不时地往嘴里灌上一口烈酒,发丝中竟有了银色掺杂散乱地披在身后,燕淮安下意识地上前想给他捋一捋,手指却穿透了他的身体。
  “淮安”
  那个人冲玉棺里叫着,口齿已然有些不清,一双桃花眼清明如琉璃。
  “你睡了十年啦。”
  燕淮安有些诧异,竟然已经十年了。
  那人拉开衣服,露出单薄的胸膛,上面满是疤痕,交错纵横,有的已经好了,有的还没有好,仿佛碧玉上的粗鄙裂痕,十分骇人。
  他的眸子里忽然露出猩红的光,将手里的酒坛子随意撇倒,清澈的酒水湍然流成一滩水迹,“时间到了。”说着露出一个与那日一般嗜血的笑,嫣红的唇瓣勾起,从玉棺底下的机关里取出一把玄铁的匕首,上面没有什么纹路,只缀有暗红的血迹。
  他将拿匕首的锋利抵到心口的位置,“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了。”
  从左心口到右胸前,细小的血珠不断冒出。
  “淮安”
  他冲着玉棺里的人又轻轻叫了一声,推开玉棺的盖子,他爬进玉棺里,寒气将他的身子侵袭得瑟瑟发抖,嘴唇也开始变成紫色,他揽住玉棺里的人“我早已经后悔了,你醒过来,醒过来好不好!”
  明明声音是悲痛的,悲痛到连燕淮安这个魂魄也感觉到了那份绞着心肝的悲痛,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端倪。
  沉默良久,他倏地一声轻笑,“我就知晓,你不会原谅我的。”
  他眸光沉寂,在玉棺里的人的嘴唇上缓缓落下一吻。


第5章 庄周梦蝶蝶梦庄
  维持着轻吻的动作,许久,玉棺里的人身上附着的冰霜又深了些,连睫毛上也凝成了白色一片,燕淮黎又深深地抱了玉棺里的人一下,踉踉跄跄爬出来,将玉棺的盖子合上,凌乱走了几步远,他身后散乱的发丝银白色渐渐侵袭,皱纹也在他的脸上迅速蔓延,短短几步,几十载的苍老错乱。
  他走到石门的位置,靠着它滑下去跌坐在地上,背对着玉棺的方向,时不时呕出一口鲜血,衬着满头的华发悲凉寂然。断断续续的痛。吟开始从他的嘴里漏出来,燕淮安踌躇的时候,已经飘了过去。呻。吟中,他脸上的皱纹慢慢褪去,一头白发也渐渐恢复到青丝,只是望着比来前又多了些银色。
  到最后,仿佛是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身上骨白的中衣已经被浸透,贴在身上透出方才划下的那条血道,消瘦苍白的身子颓靡地贴在青色的地上,他闭上眼睛。
  燕淮安往回望了一眼,玉棺里的人除了那层冰霜与生前别无二致,似乎连气息也是鲜活的,这鲜活的生机,都是从燕淮黎身上来的。
  燕淮安蹲在燕淮黎的一旁,静静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
  他的心思她都知晓,阴暗的,明媚的,该知晓的,不该知晓的。她亏欠过他,所以但凡是他想要的她都给了,只除了这番情意。她给不了,也不能给。
  他们身上流的血,到底是一样的。
  燕淮安叹息一声,想要触碰连闭眼都望起来十足的痛苦的人,却又猛地缩回手。
  燕淮安不能离开她的身子太远,飘过的最远的距离不过那道石门,在石室里没有黑夜白昼,没有光阴的流逝,燕淮安几乎是与燕淮黎朝夕相处,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燕淮黎也不是每次来都会给她输送内力。她无聊的时候算了算,大约每十五回一轮,他推开玉盖给她一个拥吻,她的身子上的冰霜便又凝得深了些。
  燕淮安曾经以为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燕淮黎第一千零九次来的时候。
  他少见地穿了身儿冰冷的铠甲,颜色是血液染成的暗红,眉目间冰冷阴鸷,嫣红的唇抿的紧紧的,霍然一望,倒是几分惊艳。
  燕淮黎的动作匆匆,开了石门又关上,不知道按到了石门上的哪个机关,玉棺突然坠下,那里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燕淮黎毅然决然跳下去,燕淮安也跟着下去。
  洞底下暗藏玄机,待燕淮安慢悠悠地打量完飘着跟上时,燕淮黎已经横抱着玉棺里的人走了很远,他们一同穿过阴暗狭长的地下隧道,暗道的出口通的是燕京城外不远处潋滟峰的山腰,飞湍瀑流在不远处直直砸下,在山底与他川汇成浩浩荡荡的潋滟水波。这里翠色浓郁,阴影里,一个姿容昳丽,白袍出尘的人带着漫山的人马正等着他们。
  温玥保养的很好,已经是中年人,望起来却还与年少的时候一般温雅如玉,意气风发。他的眸子却没有当年干净了,带了滚滚的怒气,“燕淮黎,已经这些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她么!”
  燕淮黎抱着‘燕淮安’的手一紧,迈步走了出去。他瞥了眼温玥,深情的目光紧紧盯住怀里的人,嫣红的唇印在苍白的唇上,“朕为什么要放过淮安。”
  他抬眼望着温玥,一步步向一旁悬空的地方走去,停在悬崖边,鞋边有几颗碎石受不起力道,分崩离析成更加细小的灰尘坠落深渊。
  “你不知晓罢,是她先招惹朕的。”
  周遭的人马蠢蠢欲动,温玥抿了抿唇,望向燕淮黎怀里的人比了个手势,那些拿着利器的士兵们的杀气收敛许多,也不再动作。燕淮安悬在半空中望着他们对峙心思复杂,她从没想到,温玥会为她这个毫不相干的公主做到这个地步。这种时候若是换做她,定会一声令下夺取先机,先制住燕淮黎再说。
  “即便如此,你就不想给她一个安宁么?”
  燕淮黎嗤笑“伪君子。”
  温玥听了也不见气,只肃然叹道:“你先过来,我答应,留你一命,你让淮安安安生生地入土,好么?”
  “呵”
  燕淮黎轻笑一声,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带着怀里的人迅速一跃,向下直直坠去。
  “淮安!”
  燕淮安的魂魄跟着身子跟着燕淮黎一同摔入极深的水中,慢慢地下沉,有很多气泡悬在他们周围,眼前的一切逐渐晕成深蓝,这里一定很凉,燕淮安望着燕淮黎一点一点没了气息,唇色变得比在玉棺里时还要黑紫。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无力地合上,透着怨恨透着不甘,透着自始至终的惶恐,再也不会睁开。
  燕淮安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没有泪。
  她离不开她的身子,她的身子被另一个人即便是死也紧紧地绑在怀里。许多游鱼虾米从他们的身边游过,有些匆匆忙忙,有些还有闲心绕着他们打转,将周围的水波带起一些无形的纹络,转了几圈摆摆尾巴离去了。
  她眼睁睁见着水里的两个人一点一点肿胀变白,终于在不久之后双双葬身一只大鲶,锋利的牙齿撕扯着他们的身子,而后尽数吞下。
  “怎么,睡着睡着还落泪了?”
  低沉的笑声在耳边渗入心脏,一只微凉的手指探到她的眼上,替她揩了揩脸上的水,猛然睁眼,一双漂亮到她心坎上的桃花眼弯了弯,“淮安终于醒了。”
  燕淮安还有些恍惚,干涩道:“皇兄?”
  那人笑眯眯的地,显然心情不错,“哎。方才做梦了?”
  燕淮安云里雾里地点头,环视一周,是她自己的屋子。
  梦?
  燕淮黎将她头上的布巾拿下去,投了两次让它恢复到合适的温度又放上来,眸子里溢满关切“现在怎么样了?头还疼么?要朕说这个温玥就不像话!还有两日就大婚了,竟然还做出这种事!这让朕怎么放心将你交给他!”
  燕淮安一愣,这对话似曾相识,更加熟悉的话从她的嘴里下意识地吐出来,“这事儿不怪温玥,他也是被陷害的。”
  大致复制了记忆里的对话,燕淮黎被虚虚浮浮的燕淮安苦口婆心终于打发走,外边儿已经是日落西山,从大敞着的门口望出去,滚滚的烟霞罩着远方朦胧的山脉,向这面一点一点压过来,明黄的袍子似乎劈开了一瞬,又与其融在一起,耀眼的橘红中泛着华贵的金光。
  这个人合该如此。
  不该在石室里自怨自艾自毁前程,也不该如过街老鼠般被人厌恶逃窜捉捕。
  燕淮安将头上的布巾按了按,“阿暮”
  公主府的女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外,迈步进来,善解人意地关了门。
  “让她们去查这几日神箭李昶的行踪。另外派人送消息给摄政王,不要被察觉,告诉他,两日后的大婚是一个局。大婚上也派几个人手,要西津那样的,多派几个,不能让大婚上出现任何差错。还有,去那个老头子那里给本宫拿几颗他当宝贝似的藏着的药。”
  陈暮的声音恭敬清冷,“是”
  燕淮安点点头,闭上眼睛“去罢。”
  陈暮依言离去,却在即将关上门的时候透过门缝向床上蹙着眉躺得十分不舒心的燕淮安瞥去一眼,犀利探究,一无所获。
  燕淮安待她彻底离去的时候往门口的方向望了下,眸中一团乱麻。
  困顿。
  迷茫。
  不知所措。
  她唯一知晓的是,不论那是不是梦,是真是假,她都得有所动作。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是记忆里的那个死法,让那个神采飞扬的燕淮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耳熟的噼里啪啦声响起,燕淮安心下一颤,李昶已经被她的人控制住了,如今躲在暗处的是东青易容的扮的,她的身子在这两天被老头的药调养得恢复得八九不离十,这温府周围已经安排了不少人守着,摄政王那边儿也通知到了,这一番,该不会再出差错了罢。
  “公主?”
  温和的声音响起,燕淮安才发现她眼前的帘子已然被人掀起,一只温热修长的手伸在她的面前,温玥正温温柔柔地望着她,那个流泪的,忍让的温玥同眼前的人重合。
  她将手搭了上去,顺着温玥的力道伏在他的背上。
  若是有机会,好好提携一下这个人也是使得的,燕淮安想。
  两人跨过了高高的门槛,燃着灰的火盆,一起扯着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到了堂上的两个人下方。
  摄政王今儿没像之前说了一番敲打的话,锋利的鹰眸射出的精光在温玥身上一晃,向一旁的燕淮黎道:“开始么?”
  燕淮黎风流的桃花眼向燕淮安这边儿望了眼,轻轻一笑,“开始罢。”


第6章 郎君他一身红装
  场上的喧闹暂时沉潜,似一锅沸水的热气突然被抽离藏在锅底蠢蠢欲动,喜娘昂着头,已经有了纹路的脸喜气洋洋,眯缝眼对着燕淮安这边儿,深红的嘴大张,高亮着嗓子喊传承下来的套话,待到要喊着对拜的时候,燕淮安不自觉地往燕淮黎的方向一晃眼,见到一个温柔明媚的笑,怎么看怎么慈祥和蔼,平易近人。几不可察地一顿,燕淮安别过眼,捏着红绸的手紧了紧。
  “夫妻对拜~”
  方要弯下腰,一声惨叫从席中猛地迸发,随后接连响起不少女眷的尖细叫声,一锅子滚烫的沸水被以别样的方式激活。回身儿一望,是她后边儿坐着的户部尚书吴铭,细瘦的身子被长箭穿透,鲜血瞬间以木箭为中心漫湿浅蓝的衣衫,混凝成深邃的幽紫,大约被射中的不是什么立即要命的地方,还有力气“嗷”地一声喊出。吴铭的正妻严氏大叫一声扑到吴铭的身边,手忙脚乱地要给吴铭止血,那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紧随着这一箭不少黑衣蒙面的剑客从暗处迅速蹿出来冲向这边,他们提着寒光闪烁的银剑,动作快如鬼魅,三下两下绕到燕淮安面前,燕淮安抽出衣服底下早藏好的皮鞭狠厉地应付几下以少敌多越来越吃力,再加上嫁衣的繁琐碍事眼见着就要落了下风,正心急安排的那些人手到哪儿去了,十几枚飞镖分次发出横插。入战局,将她身前的人瞬间解决个七七八八。
  蒋远山。
  蒋远山此刻也遭遇了惨无人道的围攻,十几个正经的杀手将他包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球,却仍游刃有余,还能抽出手来发几枚飞镖数一数平时宠着的义女,燕淮安皮鞭一甩,冲蒋远山那面冲了过去。
  “杀人啦!杀人啦!”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啊!”
  崩溃嚎啕咽呜,铁兵利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忽然又从天而降二十几个黑衣人!
  这一群人没有蒙面,手里还各自提搂着两三个被绑成粽子的黑衣人,燕淮安一瞥,一半儿都是她的人!她叫着乔装打扮混入敌人内部的人!难怪销声匿迹,合着全折了!
  这群人一下来局势更加迅速地一边倒,还在场上垂死挣扎的杀手们三下两下被制服了绑成粽子,丢在一处,他们站得笔直恭敬,冲蒋远山拱手道:“王爷!”
  蒋远山点了点头,鹰眸扫视全场,燕淮安跟着他的目光晃了一周,精心布置的喜堂破破烂烂,各式物事儿七零八落,甭管害没害怕,女眷们都是默默咽呜娇花儿般瑟瑟发抖,其他人也是一脸心有余悸惊慌未定,吴铭蜡黄的脸上满是惊恐地望向身后的那方天空,那里白的杳无人烟,浑浊的眼珠大睁着不再动作,目光停在那些粽子上。
  燕淮安心一紧。
  这里边儿还有她的人。
  蒋远山迈了两步,“本王不管事儿,已经有许多年啦。”
  场上一片寂静,连风打过堂前大梁上横拉着的红布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蒋远山一笑,“都说些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怎么,就因为本王这些年不大爱管事儿了,你们的心思就都活跃起来了,连本王的义女的大婚也敢来胡闹?”
  他的尾声猛然上挑,场上的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燕淮安的心更紧了。
  “淮安”
  “哎”
  蒋远山伸手指了指粽子们,又晃了圈擒住粽子们的那群黑衣人,“这些人,本王现在都交给你了,你愿意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愿意怎么用怎么用,本王老了,管不了其他人,剩这些家底儿,怎么也不能再让他们沉在角落里生灰!”
  燕淮安弯着眸子,露出一个欣喜单纯的笑,语气里满满的骄傲“多谢义父!”
  费心巴力送走了蒋远山和燕淮黎两尊大佛和一众小神仙们,公主府的独间儿地牢里,燕淮安一脚踹在东青的屁股上,“你说!怎么带的队!让你趁他们不备带人制住他们,怎么反而被别人制住了!还有!让你放冷箭放在空地,怎么射到吴铭身上了!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无能!鲁莽!”
  东青顶着李昶那张满脸皱纹黢黑的脸扑搂扑搂屁股上的灰,咧着牙一乐,“主子,这也不能怪东青啊,那伙人太厉害了,还没等反应过来挣扎几下就被绑住了啊!”
  燕淮安心思一沉,又要踢过去,东青“哎呦哎呦”窜了老远,到了一个角落里嚷嚷着,“都怪西津,要不是她临时身子不好,我能毛遂自荐自己请命替她去嘛!”
  燕淮安恨他恨得牙痒痒,但他确实技不如人也不好多怪罪什么,那群黑衣人的身手她见识了,就算是她露出全部实力也难以招架的住,遂磨牙道:“那吴大人是什么回事儿!”
  东青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主子,西津的身世您还不知道么!她的姐姐就是被吴铭那个不要脸的给祸害的,要不也不能就被逼着走投无路进了咱们楼啊!正好今儿有机会,要不我这几年也琢磨这件事儿来的,不是怕给您惹麻烦一直没动手嘛!”
  怕惹的麻烦不够大罢!
  燕淮安定定地望着东青,望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在这儿禁闭一个月,好好练一练你那不中用的功夫!给你那脸上的东西也抹了去,望着糟心。”
  东青缩在角落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又在反着什么,燕淮安气不打一处来,开了门,刚要迈出去突然想起来,“还有,今后半年不准再去打扰西津!见你一次关你半年的禁闭!”
  身后传来一声哀嚎,燕淮安气顺了,满意地关上厚重的门。
  外边儿还有一烂摊子的事儿。她的粽子们被一个个提出来“处理”了,燕淮黎的粽子们还在那儿给蒋远山派来的人看着呢,燕淮安揉了揉额角,走一步算一步罢,这些还不是最着急的。
  当务之急在她的屋子里等着她喝交杯酒呢。
  温府被砸了,大婚却没有戛然而止,燕淮安也懒得重办一次,索性把其他人送走,带着温玥一行人回了公主府。洞房花烛夜,燕淮安迈出地牢的土道,摇摇欲坠的夕阳昏黄不明,如同她的心境。
  她救过温玥,从蒋远山的手里。蒋远山此人守活寡守了大半辈子,到了竟然看上一个公子,是,他生的好,那也改变不了人家不想断袖,委身人下的事实。那时候温玥还是一个除了样貌泯然众矣上京赶考的小秀才,被逼得急了竟然要跳江,给燕淮安看见了救了下来,又去找蒋远山说道了说道,好使不好使的,至少蒋远山不豪夺了。温玥中了头筹成了走马观花的状元郎,她几次三番找到温玥,终于在蒋远山一次暗取之后做成了交易,他们成婚,她护他一辈子,他要为皇家效力一辈子。温玥的能力她知晓,正好这样的夫君也是她一个刁蛮公主该有的,温文知礼,没有背景,一举多得的事儿,就这么成了。
  如今死劫也躲过去了,也该修成正果去抱得美人了,燕淮安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甚至有些退缩犹豫,退缩犹豫着,怎么能暂且压一压这个洞房花烛。
  一回神已经到了屋子前。
  没待敲门,门自己从里面儿被开开了,一身红装的温玥淡笑着侧过身子,“快进来罢”
  燕淮安不自觉皱了眉。
  温玥怎么笑得这么别扭呢。
  “好”
  她抿抿唇,还是顺着温玥的意思进去了。屋子还是她屋子的原来样子,没像温府特地布置得那么夸张,少许弄了些红布条在各处绑上,又添了对儿早备好的龙凤烛,个头儿很大,听说第二天早上若是不熄任它点着,能燃个三天三夜。
  门被关上,温玥笑盈盈地倒了桌上的酒,他倒的酒同他的人一样,温温和和,一滴也不落地进了两只白玉杯。
  “公主”
  他将两只酒杯轻轻拿起来,杯里的酒一点儿也没有晃动。屋里的熏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上了,闻起来清清甜甜,提神醒脑,燕淮安犹豫着困顿着的思路一下子通了,眸色一亮,想出了个周全的好说法,方要说,温玥递过来一杯酒,轻笑道:“公主可是有话要说?”
  燕淮安接过来杯子点点头。
  温玥举着酒杯又是一笑,“不论怎么样,先喝杯交杯酒罢。”
  燕淮安一怔,这个笑里的味道太像那个人了。
  “好”
  清瘦的胳膊穿过她的胳膊,广袖的衣衫轻轻扫过她的,温玥的左手轻轻地拿着她的手往嘴边送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一杯酒,愿与公主一生白首。”
  燕淮安没回答,避开了他的目光,喝下那杯酒。


第7章 火光灼灼一生叹
  不甚明堂的石室内,燕淮安眼上被蒙了一丝光都不透的黑布,四肢都被上了铁链子,一动就是哗啦哗啦的响,武功也被心狠手辣地封住。周围空无一物,除了在各个墙角挂着的大大小小的夜明珠,这个石室仿佛就是为了燕淮安准备的。
  她大意了。
  燕淮安躺在一个大约是床的地方欲哭无泪。
  她隐隐约约觉察到了温玥的不对劲儿,却自衬着武功,自衬着在自己的地盘,自衬着手下那一群的白吃饭的想着看一看温玥到底想做什么就诱敌深入,这一诱,给自己诱到别人手里了。也是真没想到她真会栽到温玥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手里。即使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那也是分毫武功不会,还没有任何势力的温玥。燕淮安的手握紧了拳头,看来温玥也不像他外表露出来的那样简单。
  “哗——”
  石门开了又关。
  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温玥!你放开本宫!”
  燕淮安挣扎着,铁链无规律地响起,像燕淮安糟心的心情,脚步声走到她身边停下。那个人伸出清凉的手指,似有似无地碰触着她的脸颊。
  “温玥?”
  他突然出了声,“本来”
  燕淮黎!
  “是想一直扮下去的。”
  燕淮安的心头一凉,快速权衡了下,不再挣扎。
  “可是,淮安啊,皇兄无法容忍,你在朕的床上,叫别的男人的名字,即使,他是你新婚的驸马。”
  燕淮黎痴痴地抚摸着燕淮安的脸,突然又一声嗤笑,“驸马?呵,他敢碰你,皇兄会让他付出代价的。现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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