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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载云烟-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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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扯着手中的念珠,不想一用力这念珠的绳子竟被扯断了,碧绿的翡翠珠子便一颗颗落到地上,发出一片杂乱而清脆的声音。
这声音将众人从错愕中拉了回来,大老爷沈青正也回过神来,不再看沈仲彦,只垂下头望着丫鬟蹲在地上小心地捡着盖碗残片和茶叶,片刻便捡拾干净,地砖上只留下了一小滩水渍。
二老爷沈青直不明就里,有些疑惑地望了望二夫人杨氏。
二夫人杨氏对他摇摇头,便避开他的目光,只回头遣丫鬟们在地上寻那翡翠珠子。
大爷沈伯彦有些紧张地皱着眉头,望了望父亲沈青正,又忙对二弟沈仲彦摇了摇头,目光中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沈仲彦仍直直地站着,他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竟惹得父亲勃然大怒。
一时厅内鸦雀无声,两旁的丫鬟、嬷嬷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都垂着手,恭谨地站着。
半晌,才见大老爷沈青正略显疲惫地摆了摆手,有些低沉地说道:“仲彦的事情日后再说吧,今日都先回去吧。”
二老爷沈青直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对二夫人杨氏使了个眼色,杨氏抬眼望了望身旁面色惨白的陆氏一眼,便缓缓站起身来,二人便先告辞带了丫鬟嬷嬷们出去了。
厅内便只剩下沈青正、陆氏、沈伯彦和沈仲彦四人以及一众小心翼翼的丫鬟婆子们。
大夫人陆氏面如死灰,她双目含泪,有气无力地望着沈青正,哽咽着叫了声:“老爷。”
沈青正闻言,深深叹了口气,挥手遣退了厅内下人,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仲彦,心儿不能做你的通房丫鬟,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沈仲彦闻言,如同一记响雷炸在他胸口,他不由得两眼发直,呆呆站着,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的沈伯彦见状,忙轻轻扶了他坐下,他仍有些恍惚地望着父亲沈青正,似乎不明白他方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陆氏深吸了一口气,拭净面颊上的泪,也不望着沈青正,只垂眼望着地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沈青正长叹了口气,半晌,才缓缓说起一段旧事:
“你们都知道我们沈家与岳家是世交,却不知道还有御医穆家与沈、岳二家同是几世的交情。穆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自大齐建国以来,祖上便在宫内做御医,因此先皇特赐‘御医穆家’的牌匾悬挂在穆府正厅的门楣上。
“穆老太爷是御医穆家第四代传人,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出事前在太医院任院使一职,深得太后、圣上的信任。
“穆老太爷育有两子两女,长子穆齐,性格稳重,得到穆老太爷的真传,手到病除,也在太医院当职。次子穆平,年龄虽小,却温文有礼、一表人才。长女穆梨乔,次女穆梨苏都温婉柔和,不仅容貌秀丽还长得极其相似,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岳老夫人、穆老夫人与你们的祖母往来甚密,情同姐妹。我们几人小时便常随着各自的母亲到其他两家府上玩耍,那时年纪都小,并没什么顾忌,整日只是四处玩着。
“三位老夫人却心中有意,打算三家结秦晋之好。岳老夫人喜欢穆家姐妹柔和温婉的性子,岳家二老爷那时还在,年龄与穆家长女相仿,略大两岁,二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两位老夫人暗自有意,只等他二人年龄大了便换了庚帖,行了六礼,结为连理。
“本以为一切水到渠成,谁知世事难料。穆老太爷一向照料太后娘娘的凤体,太后娘娘凤体安康,心中也欢喜。听说穆老太爷家中两位小姐乖巧可人,便命穆老夫人带着两位小姐进宫去给娘娘瞧瞧,以示太后娘娘恩泽浩荡。
“穆老夫人便带着大小姐梨乔与二小姐梨苏进宫觐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喜欢二人温婉娴静,又赞叹她二人虽相差三岁,却长相极其相似,皆是天生丽质、出尘脱俗,只是大小姐嘴角有一粒殷红的美人痣,而二小姐却没有。
“太后娘娘留着穆氏母女三人说话,直到身子乏了才命人将三人送了出去。刚离了太后娘娘的寿康宫,三人便遇到了圣上的龙撵,谁知圣上只一眼便瞧中了穆家大小姐。
“没多久,圣上便下了圣旨,将穆家大小姐穆梨乔选入宫中,封为贵人,赐字‘惠’。惠贵人即便心中百般不愿,可圣意难违,仍不得不在吉日上了轿撵、入了宫。
“可岳家二老爷心中意难平,惠贵人入宫后没多久便随着岳老将军去西北贺兰一带平瓦刺,最后竟舍生取义、战死沙场。岳老夫人悲痛不已,自此之后便吃斋念佛,以换得内心的平静。你们的祖母与穆老夫人也心中不忍,却也无法,只怪天不见怜,好好的一对璧人,最终竟一个锁入深宫,一个战死沙场。
作者有话要说: 心儿身份大白天下了哦~~~
☆、旧事
“惠贵人入宫后深得圣上的恩宠; 又有太后娘娘的照拂,日子过得倒也顺遂。入宫后第二年,正是昭化三年间,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太后特钦点了穆老太爷为皇后娘娘安胎。理应并不是什么难事; 皇后娘娘曾产过一位公主; 此次并不是初产,只要好生照料,便不会出什么差错。
“惠贵人那时仍很得圣上的欢心,便常皇后娘娘身旁照料。起初的几个月倒也无事; 皇后娘娘的胎也算是坐稳了的,谁知五个月时的一日,皇后娘娘在惠贵人的服侍下用过了穆老太爷开的安胎药,不多久便腹痛不止、下身见红,没多久便滑了胎; 产下一个刚成形的男婴。
“圣上大怒,将这安胎药经手的一众人等严刑拷问,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太监经不住拷问,便招了; 说是惠贵人伙同穆老太爷买通了自己; 在皇后娘娘的安胎药中加了能让人滑胎的红花,并亲手伺候皇后娘娘服用下去。
“‘查明真相’的圣上大怒,立即便处死了那个小太监,随后便亲自审问了穆老太爷与惠贵人。二人始终不肯承认; 圣上心中难忍失子之痛,盛怒之下便下旨赐死了穆老太爷,将惠贵人打入冷宫,穆家老小流放西北,家产全部抄没充公,穆府被封。从此,几世为御医的穆家,便离开了都城,去了西北。
“那时,穆家大老爷穆齐新婚不足一年,便带着穆老夫人、刚怀有身孕的夫人蒋氏、二老爷穆平、妹妹穆梨苏以及全家上下几十口去了西北。
“其实那时,为父已经与穆家二小姐穆梨苏换了庚帖,只还没有定下婚期。圣上对穆家仍愤怒不已,命朝中众人不得与穆家往来,更不能给予关照。朝中上下一时人人自危,我们沈家与岳家,也不得不与穆家划清了界限。你们的祖父为保沈家,不得不与穆家退了婚,为父心中虽然不愿,却也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她随着穆家离了都城。
“听说他们在西北的头几年异常凄惨,西北寒冷干燥,本就难以忍受,再者生活困顿,经常食不果腹。所幸穆家世代行医,仁心济世,曾受过穆家医术恩惠的草庐书坊钱家,心中感念穆家的恩情,便打着在西北开书坊分号的幌子,暗中在西北照料穆家,给与援手,才护得穆家老小周全。
“后来,穆家大老爷便在西北一带行医,因医术精湛,倒是有不少当地人慕名前来,穆家老小终于在西北安定了下来。
“相较起来,我们沈家虽世代清廉耿直,却不如商贾钱家重情重义,每每说起此事为父心中都惭愧不已。
“昭化七年,你们的祖父受命去西北推行新政,为父便随着也去了西北。父亲心中挂念穆家安危,去了西北便暗中遣人打听穆家的下落,后来得知他们在贺兰西北的一个小村子里,便寻了机会带着为父去了穆家。
“贺兰西北多为荒漠戈壁,气候干燥、风大沙多、夏时酷暑、冬时严寒,又时常有瓦刺前来侵扰,当地居民避之不及,所以定居者鲜少。我们去的时候正值深秋,胡杨林的树叶片片金黄,分外美丽。
“穆家就居住在离胡杨林不远的一处小院子内,屋舍虽破旧,屋内陈设却简单整洁。穆老夫人见到父亲与为父分外欢喜,连忙叫了穆家众人出来相见。为父便又见到了二小姐梨苏。
“她从屋内出来,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衫,头上只简单绾了个发髻,并无任何簪钗首饰,脸上粉黛未施,仍还如先前那般娴静。
“为父至今还记得她抬眼看到了为父时的眼神,又是欢喜,又是酸楚,旋即便噙满了泪水。为父心中何尝不是百感交集,愧疚、自责、难过、不忍都在那一瞬间涌上心头,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垂泪站着,从前二人两小无猜的种种都一一出现在脑海,仿佛回到了少年时。
“自从那日见面之后,为父心中便对她不能忘怀,日后便又几次寻了借口去了穆家。终情不能自已、酿下大错,直到如今,每每想到都心痛不已。
“后来你们的祖父因受了风寒引发旧疾,整日咳嗽不止,为父留在父亲身边照料,便没机会再去穆家探望她。又过了一年多,父亲身体每况愈下,不得已,差人去穆家请了穆家大老爷来为父亲诊治。
“他为父亲细细诊了脉之后,连连摇头,只怪为父没有早些告知他,如今恐是难以痊愈。将他送走的时候,为父问起了二小姐的状况,他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才说她一切都好,要为父不要挂念。很多年后为父才知道,那时她已经将我们的孩子生了下来,并下定决心要瞒着我,一个人将她抚养长大。
“后来,父亲的病症加重,最终竟撒手人寰,卒于西北,为父悲痛万分,扶柩回到都城,临行仓促,只遣人知会了穆家,并未再相见。此后的事情你们便都知道了,你们的祖父去了以后,你们的祖母也悲痛万分,没一年便也随着父亲去了。为父便留在都城,没有再去过西北,更不知道穆家的状况。
“昭化十六年时,惠贵人薨逝于冷宫,当时的贤嫔娘娘,也就是当今太子的生母,从前与惠贵人性子相投、往来甚密,她闻讯心中不忍,便告知了圣上。
“圣上对惠贵人早已不再怨恨,忽闻得佳人已去,心中惋惜不已,念想之情更浓,可寻遍整个宫中,却没有寻到一副惠贵人的画像。圣上得知穆家二小姐与惠贵人长相极其相似,便暗中派岳将军遣人带了宫里的画师去了西北,寻到了穆家,对照着二小姐的模样画了一幅惠贵人的画像。岳将军亲手将画像捧于圣上,圣上见画心中痛楚,久久说不出话来。
“当年皇后娘娘小产之事本就事出蹊跷,又见圣上思念惠贵人,岳家便为穆家鸣冤,请圣上重查当年之事。皇后娘娘也心有疑虑,遂也求圣上再查此事,圣上最终点头,特差人来重查此事。可此事已经过去十多年,想再查清楚谈何容易,迟迟未有结果。
“昭化二十年时,一日,草庐书坊的掌柜钱大同忽然来寻为父。为父知道他素日与穆家往来甚密,心中便隐隐不安,恐是穆家老夫人出了事。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穆家出了事,可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小姐梨苏。
“为父大吃一惊,连问了三遍,恐是自己听错了。钱掌柜便将实情一一道来,原来梨苏心中早已下定决心非为父不嫁,后家中事发,流落西北,她便打定主意终身不婚。即便有人上门提亲,梨苏也不肯答应,穆老夫人一向开明,见她执意如此,便依了她。
“没想到那年为父离开了穆家后,梨苏她竟有了身孕。这孩子如今便在沈府,正是仲彦的笔墨丫鬟心儿。
“心儿十一岁时,她带着心儿去山上采摘草药,不想竟窜出一条蛇来,直冲着心儿去了,梨苏想都没想,便将心儿抱了起来,那蛇便一口咬在了梨苏的小腿上。
“不想这蛇竟是少见的剧毒之蛇!即便是穆大爷医术再高明,也无力回天,不到几个时辰,梨苏便香消玉殒了。
“临终前,她心中放心不下心儿,不愿心儿日后老死在西北这贫瘠之地,便托付大哥穆齐,无论如何都要将心儿送到为父身边,让为父照顾心儿。穆家大爷无法,只得托了草庐书坊的钱掌柜,传话与为父。
“为父记得当时呆呆坐在椅子上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没想到梨苏她竟有了身孕,更没想到她历尽辛苦将我们的孩子抚养大,却并不让为父知晓,直到她去了,才将心儿托付于为父。
“为父心中怪她,怪她瞒得为父好苦,直到她去世了,才让人传话给为父;更心疼她,她一个未成亲的女子,独自抚育这一个孩子,在过去的那么多年,她究竟吃了多少苦?
“为父也怪自己,怪自己做下荒诞之事便一走了之,这么多年竟没有再去西北望一眼她,她心中也一定怪为父无情。
“那时为父心中仍有顾虑,圣上虽未再提及穆家,可穆家仍是罪臣之家,心儿是罪臣之后,无旨不能回都城,为父若是将心儿带回来,便犯了藏匿罪臣之后的欺君之罪。可她虽是罪臣之后,却是我沈青正的女儿,为父已经有负于她的生母,如何再让她在西北飘零?
“后来为父便瞒着你们母亲派周泰去西北将心儿接了回来,为父本打算将她接回来以后,再以同宗孤女的身份送入沈府,虽不算得上是正经小姐,可有为父的照料,也能保得她衣食无忧,日后再寻个好人家,也算对她母亲有个交代。
“谁知世事难料,心儿还未到都城的时候,皇后娘娘凤体欠安,体虚畏寒,竟下不得床,太医诊治后便说是当年小产落下的病根。当时,穆家的案子虽再查起,可唯一能证明穆家清白的人,便是那当年的小太监,可他早已被处死,便再没有人能说得清当年的真相。
“查来查去,穆家还是无法摆脱谋害龙裔的罪名。再加之皇后娘娘发病,圣上龙颜大怒,下旨严禁都城官宦与穆家往来。那日岳将军说,圣上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都城有人竟将穆家后人接入都城。
“为父心中惊慌,不敢明目张胆的将心儿迎入沈府,只得匆匆将她以周泰远亲的身份送入府中,暂且当个小丫鬟,等日后有机会,再将她身份说明。
“为父仍担心照顾不到她,左思右想,只得找了伯彦来,告诉她心儿是为父与外室所生的孩子,她母亲去了,为父便接她回来,又恐伤了你们母亲的心,便暂且不提,只安排在伯彦房内,托伯彦来照顾她。
“不想她却被安排给了仲彦,那时仲彦年纪尚浅,恐不小心说出来惹出事端,便没有告诉他。为父也没有将实情告诉心儿,只说我是受她母亲之托来照顾她,她至今还不知她的生身父亲是谁,只当是她父亲已不在人世。
☆、安排
“今年年初东宫谋逆一案; 倒是牵扯出许多陈年旧事来,德妃娘娘畏罪自戕,临终前将所行之事一一禀明了圣上,其中便有穆家的案子。原来当年; 正是德妃娘娘见了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恐怕生下嫡子; 便买通了太医院的刘院判和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太监,将能让人滑胎的红花添入穆老太爷开的保胎药中,正巧惠贵人在皇后娘娘身边服侍,这药便由毫不知情的惠贵人一勺勺喂入了皇后口中。
“后来皇后娘娘果然腹痛滑胎; 还落下了病根,再不能生育。圣上大怒,穆老太爷被赐死,刘院判便成了太医院的院使,此后这太医院竟成了德妃娘娘一人的太医院; 后宫妃嫔虽不言语,却都万分小心谨慎,才能保住腹中的胎儿。
“早逝的二皇子、三皇子便与德妃娘娘不无关系。如今太子的生母,贤妃娘娘; 便是直等到腹中胎儿足了三个月之后; 才告知圣上,后又行事万分低调,才安稳的将太子生了下来。惠贵人那时正值圣宠,不想受到此事牵连; 便被打入冷宫,直到薨逝也没有出了冷宫之门。
“圣上得知德妃娘娘的行径,心中又气又悔,再加上连日操劳,没几日便病倒了。如今圣上已经下旨宽恕了穆家,也将太医院的刘院使赐死,这太医院院使一职已经封给了穆家大老爷穆齐。
“穆家已经启程从西北出发,估计下个月便能到都城。心儿便能见到她外祖母一家,也能稍许安抚她想念亲人之苦。
“我沈青正一世,自诩做事从未愧对于人,更不为情所困。可如今看来,为父不仅愧对于心儿的母亲,更愧对于你们的母亲,也愧对于你们、愧对于心儿。为父素日只教你们用心读书,不要被儿女之事所拖累,然而为父,才是真正困于儿女之情不能自持。”
沈青正讲完这番话,便垂下头不再望着三人,只紧闭着双唇,不再开口。
二爷沈仲彦呆呆地望着他,仍不愿相信他所说的是真的。半晌,他才略回过神来,喃喃问道:“父亲方才所说的可都是真的?”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夹杂着从未有过的苦涩。
沈青正抬起头,看到他眼底的悲凉,轻轻点了点头。
沈仲彦见他点了头,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忽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胸口泛起的酸涩直冲入喉中,他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沈伯彦见状站起身来,伸手想去抚他的背,可刚碰到他,便被他用力甩了开来,众人一惊,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他抬脚夺门而去。
沈伯彦抬眼望了望沈青正和陆氏,陆氏有些焦急地望着他,而沈青正则忙朝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沈伯彦会意,便也随着追了出去。
厅内便只留了沈青正、陆氏夫妇。
沈青正望向陆氏,她面色凝重,垂着眼呆呆地望着地砖,眼角仍有泪痕。沈青正抬手握了她的手,当他触碰到她冰冷的手时,不由得吃了一惊,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手不再是那么温润柔软,眼角也爬上丝丝细纹,曾经光洁红润的皮肤也变得黯淡无光了。
沈青正轻轻叹了口气,说:“夫人,我知道你心中怨我,你心里有什么话,便都讲出来吧。”
陆氏摇了摇头,望向他,眼泪又涌了上来,说:“妾身嫁入沈家二十一年,心中爱你敬你,常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像旁的夫人们一样,整日担心夫君纳妾、宠偏房,即便是蔡姨娘,也是妾身自己做主硬送到老爷房里的。妾身虽知道穆家与沈家的交情,也知道老爷与她二人订过婚,可却没想到,老爷心中仍然惦念着她。”
说到这里,陆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沈青正心中不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半晌,她才止了哭,说道:“妾身气得倒不是这个,梨苏妹妹她毕竟是没了的人。妾身是气老爷将心儿的事情瞒着妾身,妾身在老爷眼中竟是如此不堪,难道老爷竟以为妾身连梨苏妹妹的孩子也容不下?”
沈青正轻抚着她的背,柔声说:“夫人,我并无此意。你我成亲二十余载,夫妻和顺,我深知夫人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只是,心儿她是罪臣之后,我若将她的事情说与你听,岂不是害得夫人也担惊受怕?夫人日日为沈府操劳,我实在不忍再为此事让夫人夜不能寐。”
陆氏仍有些悲戚地说:“事到如今,老爷不得已才和盘托出,若不是今日之事,恐怕老爷要一直将此事隐瞒下去了。”
沈青直摇摇头,说:“即便不是今日,我也会向夫人说明一切。穆家沉冤昭雪,不日便回到都城中,心儿迟早也会知道她的身份。再者,去年夫人那场病来得急,我私下问过了下人们,知道夫人是在梨香园瞧到了什么东西,后来我寻到了那张陈年的庚帖,便明白了夫人的心结所在。心中便知道,此事不能再拖下去。可不想弹指之间又是一年,今日才将实情告诉夫人。”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是我不对在先,才让夫人伤心,我沈青正一生,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夫人,再有,便是梨苏与心儿母女二人。”
陆氏听他说到了心儿,便止了泪,问:“从前老爷不肯让人知道心儿的身份,便只让她在沈府做丫鬟,如今老爷打算怎么安置心儿?她毕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
沈青正轻叹了口气,说:“看仲彦这模样,心儿定是不能再留在玉藕轩了。”
陆氏也点了点头,说:“妾身那时见了庚帖,又想到心儿的容貌与穆家二小姐极其相像,便起了疑心,只想到她或许是穆家后人,可没想到她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仲彦的心思妾身也是知道的,妾身想到心儿若是穆家的后人,又是上等的模样和性情,在仲彦身边也算是合适的。不想却引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沈青正皱着眉头,叹道:“都是我做的孽,才引出今日之事来。”
“所幸并未酿成大错,”陆氏反倒宽慰他说,“仲彦是小孩心性,再过些日子另安排了人,这事便也就过去了。老爷还是想想心儿该怎么安置才妥当吧。”
沈青正缓缓点了点头,说:“夫人说的极是,可即便是穆家被宽恕,我仍担着私藏罪臣之后的罪名,若是心儿光明正大的以沈府小姐的身份在沈府安定下来,免不得会有多事之人暗自盘查此事,若是被圣上得知,恐怕不仅不能保全心儿,沈府上下都会受到牵连。我左思右想,只能将心儿认为义女,留在沈府,这样既少了口舌,又能保全心儿,将来也好为她寻得一户好人家。夫人你看可好?”
陆氏一怔,不妨他竟要将这个外室生的女儿认为义女,她想了想,说:“老爷必是经过深思熟虑,只是心儿她在府中已经四年有余,府中上下都也识得她,若是无缘无故便认为义女,仍不免让下人们猜忌,此事还需再细细斟酌。”
“那依夫人的意思,如何才能更稳妥些?”沈青正忙问道。
陆氏低头沉思了一番,说道:“心儿不能再留在玉藕轩了,还是寻个其他的院子去伺候着,等过些时日,找个由头,老爷再将她认作义女也不迟,一来这事便名正言顺了,二来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少些口舌。”
沈青正听了连连点头,说:“夫人安排的极好,我的梨香园正好没有丫鬟伺候,若是安排在梨香园,日后认作义女也名正言顺了。”
陆氏本想将心儿留在福禄居,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是更稳妥些,可没想到自己话还没讲,却被他抢了先,她不由得微微蹙了眉,说道:“老爷的梨香园一向没有丫鬟伺候,忽然多了一个丫鬟,岂不是惹人猜疑?”
沈青正沉吟了一下,说道:“心儿本就是笔墨丫鬟,去梨香园伺候倒也说到过去,再者梨香园地处僻静,往来的下人们也少,定不会惹来什么口舌。”
陆氏还想说什么,转眼瞧见他正望着自己,忙笑着点头应了,说:“明日一早,我便遣人将心儿送至梨香园,也省得仲彦见到她感伤。”
沈青正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们本有心与岳家结亲,只可惜玉柔如今成了太子妃。心儿性子沉静,若是日后能与岳家结亲,不管是三爷明屹还是四爷明岭,我们与岳家的关系也更近了些,对我们沈家也大有好处。”
陆氏不妨他这么说,心下暗暗琢磨着:若是这丫头能嫁去岳家,倒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心下这么想,面上却点了点头,只说道:“如此甚好。”
沈青正抬眼望了她一眼,见她不愿多说,便说道:“明日夫人还要进宫去见太子妃,还有很多事情要置办,此事不急,等夫人从宫中回来再做安排也不迟。”
陆氏想到沈仲彦方才魂不守舍的神情,摇了摇头,说:“这并不费事,看仲彦的模样,日后还需少见心儿才好。”
沈青正轻轻点点头,说:“那便有劳夫人了。”
☆、疑心
话说大爷沈伯彦快步追着二爷沈仲彦出了福禄居; 直快到玉藕轩时才赶上了他的脚步。沈伯彦忙上前拍拍他的肩,轻声说:“二弟,我们在园子里走走吧。”
这次,沈仲彦没有躲开他的手; 只轻轻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便沿着荷花池走着。
不知不觉沿着曲桥走到池中的沁芳亭; 沈仲彦停下了脚步,双手握着扶栏呆呆地望向池面。方才在自己眼中清雅动人的莲花,不知怎的忽变得苍白起来。
沈伯彦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叹了口气; 说:“都是为兄不好,未能将实情早日告诉你。”
“如何能怪大哥,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沈仲彦垂下头去,缓缓说道,“不知从何时起就; 我就暗暗喜欢心儿,喜欢讲书给她听、喜欢看她研墨、抄经书,连她站在那里不声不响的模样我也喜欢。可她似乎只把我当主子,恭恭谨谨地待我; 也不像旁人一样同我打闹顽笑; 我不知她的心思,便时常心神难安、坐卧不宁。”
说到这里,他抬眼望了望池中粼粼的水面,接着说道:“今日我瞧见她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在一方石青色的帕子上绣着一对鸳鸯; 我心中才安定下来,知道她心中也是有我的。我满心欢喜,只等着母亲的安排,谁知心儿她、她竟是我的亲妹妹!大哥,我日后该如何去当她的哥哥?若是心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又该如何待我?”
沈伯彦心中不忍,忙劝解道:“心儿性情最是柔和沉静,不免令人动心,二弟无需自责。我们是至亲骨血,日后自然会以兄长的身份去爱护她。”
沈仲彦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望着沈伯彦,终还是摇了摇头。
沈伯彦见状,便故作轻松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说:“二弟,已是傍晚时分,若是心中烦闷,不如去翠烟阁,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没有在一起吃酒了。”
沈仲彦仍是怅然若失的样子,垂头想了想,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也好。”
沈伯彦见他答应了,稍放下些心来,便带着沈仲彦往翠烟阁去了。
二人在西侧的一个小厅内坐下,遣人备了几样小菜,又斟了酒,便对酌了起来。沈仲彦本就心绪不佳,更不想言语,只闷头饮酒,沈伯彦虽不免宽慰几句,可也觉得言语苍白,还不如陪他同饮来的痛快。
不到一个时辰,沈仲彦便烂醉如泥,口齿不清,沈伯彦忙遣人撤了酒菜,端了醒酒汤来给他服了下去。沈伯彦见他双眼微闭,似乎要睡觉的样子,忙问:“二弟,我命人扶你回玉藕轩吧。”
沈仲彦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想、回去,今日,我不想回、玉藕轩。”
沈伯彦无法,只得差人将自己的书房收拾妥当了,又找了几个粗壮的婆子,将他扶到书房去,直安顿他睡下了,才回房去。
二爷沈仲彦在翠烟阁吃酒大醉的事情没多久便阖府皆知,大老爷与夫人暗暗叹息,也无法,只遣了得力的婆子去翠烟阁的书房外面照料着。
玉藕轩的黄鹂、黄莺和心儿三人得了信,心中暗暗纳罕,只草草吃了饭,黄莺恐翠烟阁的丫鬟摸不清二爷的性子,便索性去了翠烟阁,在书房外面照料着。
二夫人杨氏本就心中疑惑,又听得二爷竟在翠烟阁吃的大醉,还睡在了翠烟阁,一向不喜人吃酒的大老爷沈青正不仅没有责怪,还同夫人遣了婆子前去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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