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夫富何求(苏盎)-第1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宁初二觉得,她摇签算命的营生大致是后继有人了。
    现下只说这边。
    看热闹这种事,旁观者从来不会嫌事大,冬官这厢刚跪下没多久,便有好信的丫鬟走上前来询问。
    “你才刚说你眼睛瞎了?这道士又不是华佗,竟是连眼疾都能治了?”
    冬官不慌不忙的往地上一坐,眼中俨然散发着促膝长谈的慈祥。
    “这位姑娘问的极是。小生的眼睛确实是瞎了许久,但并非是眼疾,而是被一只白蛇给困住了。三年前,小生上山采药,突见草丛中似有什么庞然大物迅速而至。当时手里只有镰刀,也未及
    细想,便扔进了草丛,紧接着就是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
    冬官说的煞有介事,围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丫鬟站在一旁道。
    “血腥之气?莫不是,你那镰刀刚巧砸重了那只白蛇,将它给打死了?”
    “正是如此。”
    冬官惆怅垂首。
    “要说小生平日虽不信道,但也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误杀白蛇,也是无心之失,坏就坏在,这白蛇当时尚未断气,小生一看之下便记住了我的脸。”
    “胡半仙说,那只蛇已经是要成精的灵物了,因着我那一下子就这么白瞎了道行,死后自然心存怨恨想要报复。自那以后,小生便时常觉得眼睛疼,额头处也好似被什么东西生生盘住不肯下去,越勒越紧。没过多久,眼睛就不能视物了。”
    秦欢这边说着,竟也勾出周围许多共鸣。
    “这个小书生说的对啊,就是这个症状。咱们县城管这个叫蛇盘疮,最是有些灵异的。所以咱们这边,即便是在山里,也没有捕蛇吃蛇之人,便是遇见了,也要双手拜拜请了它先过去。”
    “是啊是啊,这事我也听说过。”
    “蛇仙记仇,打死了最后一眼望见的是谁便要报复的。”
    宁初二看见远处一个贵妇模样的女子,侧头对丫鬟耳语了几声,那丫鬟便来问道。
    “听口音,你并不是云都人,怎会跑到云都这地界?”
    想是秦欢早想到对方会如此问,双手一拱对着宁初二又鞠了一躬。
    “小生却不是云都人,而是译成县人,此番会到云都,完全是因为听说胡先生在此地出没过,想要亲自拜一拜恩公。小生家里并不富足,胡先生为小生治疗眼疾又分文不取,小生若不寻他而
    来,磕上三个响头,如何对得其做人二字。”
    冬官一番话,说的甚是掏心挖肺,古道柔肠。
    封涔蹲在宁初二跟前,连续翻了好几个白眼。
    “在钦天监呆久了的人,果然多少都有点病啊。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坐在地上跟人白话,多跌份儿。”
    宁初二没接那话茬,只是伸手指着他左边眉骨处。
    “这个地方没画好。”
    封谷主就甩着袖子补妆去了。
    这一番吆喝,再不为胡半仙创造出点人气,就委实说不过去了。
    不肖多时,宁初二那被人踩了好几十双脚印的破摊子前便堆满了人。
    看相这营生,还有这么个说道。
    上赶子的不叫买卖,按老百姓的话说就是,端着。
    宁初二的脸就崩的挺紧的,一把胡须让她顺的都快拧成一股绳了。
    她侧头看了看众人,双手掐指捻了两下。
    “今日有缘人不多,只找生辰里肖鼠者,二月生人,发内一枚朱砂痣者。若没有,便是我二人无缘,这便走了。”
    话落,当真站起来收拾东西。
    在场的,无不都想让这半仙算上一算。
    只是肖鼠者有,二月生人也不却,就是没在发里生出朱砂痣的。
    宁初二看见人群中那名美妇略动了动,却也没急着上前,只拖了丫头来问。
    “若是有,道长能看出些旁人没有的门道吗?”
    宁初二轻笑,藏蓝袍袖随着胳膊背到身后的姿势划开一个弧度。
    “这位夫人命格是个极金贵的,富贵就不用问了,若是为了家中长辈解惑,还可略谈一谈。”
    美妇面上一怔,移步上前单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道长如不嫌弃,还请过府一叙。”

☆、第四十六章 财迷胡半仙

她当然不嫌弃,她找的就是她。
    肖鼠者,二月生人,发间一点朱砂。
    这说的不是旁人,正是邱怀准家第三房妾侍阮杏红。
    别看这个阮氏只是个小妾,邱怀准家中的半数账本和田产都是她帮忙料理的。
    邱怀准这个官做的游刃有余,大把金银进账,心思又比旁人重上三分,只对阮杏红有些偏爱。
    再说此女也是精明,家里商贾出身,祖上是开当铺的,虽不似官家女子诗书读的多,却算的一手的好账。
    加之邱怀准宠她,在邱家后宅,比之正妻还要有些分量。
    宁初二一路坐着邱家的马车来至宅前,还未下车便有小厮趴跪在地上等她下脚。
    她瞅着那人瘦弱的脊背,侧身自车上跳下来。
    “贫道游方惯了,受不得这样的礼遇。”
    阮杏红拿绢子掩在鼻下,咳了一声。
    “咱们家排场是大了些,道长切勿见怪。”
    宁初二心下冷哼,没说什么。手里拂尘一摆,跟着她进了后宅。
    双方落座之后,丫鬟上了壶冻顶乌龙,宁初二轻缀一口,也没言语。
    她知道对方肯定有话要寻的。
    果然茶盏刚落,那厢阮杏红开腔了。
    “自来府中,不乏为我摇签算卦之人,我的八字,略一打听也都知道一二。就是不知,道长是算的通透,还是打听的通透。”
    阮杏红会有这样的反应,宁初二一点都不意外。跟在邱怀准身边这么多年,若她还只是个随意就能够敷衍过去的驽妇,倒不需她费这许多周章了。
    宁初二不慌不忙的轻叩案几。
    “贫道不贫,就要有混这碗饭吃的本事。三分靠打听,七分靠推算,也算不得坑蒙拐骗。”
    这便是承认了,她打听过阮杏红的生辰。
    先实再虚,反倒更容易让疑心重的人安心。
    阮杏红对这答案还算满意,微垂眼睫刮了两下碗盖子。
    “那可打听到了什么?”
    宁初二轻笑。
    “贫道素来只问城中谁家出手阔绰,八字几何,上门之后能不能得了赏钱,便看自己的本事了。”
    “哦?”
    阮杏红轻哼。
    “那你觉得这银子可好赚?”
    宁初二道。
    “也好赚,也不好赚。”
    阮杏红倒是来了些兴致。
    “你倒说说,如何不好赚?”
    宁初二笑了笑,自怀中掏出三枚铜钱朝桌上一放。
    “贫道靠天吃饭,夫人想问,便掷上一卦吧。”
    阮杏红此时虽有些将信将疑,但也想看看这胡半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样的药。
    不多时,几枚褂签坠地,宁初二摇头了。
    “剥烂复返,泽天夬,大凶。府上可是有长者病故?”
    阮杏红的脸色顿时变的煞白。
    这事,也是前日傍晚才发生的。故去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爹爹阮奉财。
    只是家中兄弟正因着他死后未留下遗嘱,而对财产争执不休,硬是守着一口棺材不肯发丧。
    但这件事除却宗族里面的人,根本不会让外人知晓。
    她略平息了一下,冷然道。
    “眼见年关,道长便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可是咒我家中亲人早亡不成?”
    宁初二低头摆弄着卦盘。
    “贫道这张嘴,只看卦象说话。便是不中听也是实情。八卦中一卦低,七卦为砂。您跟这位长者是至亲,家中另一位长者亦是身染重疾。”
    说到这里,宁初二顿了一下。
    “病急不忌医,夫人再藏着掖着,于贫道而言虽无利却也无亏,于您而言,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阮杏红闻言,握着白绢的手指紧了又紧。
    “你当真,有这般通天的本事,能算出这许多?”
    宁初二笑了笑。
    却是有人本事通天,只是这人不是她,而是此时应该在院中悠哉赏玉的连小爷。
    但是这话自然不能拿出来说,只做出更高深的样子。
    “通天算不上,略知晓凡俗之事罢了。观夫人眉宇,亲情缘实际上是很薄的,早年为家中奔波,唯同母亲关系该是极好的。”
    前头的话说足了份量,后面不论怎么胡扯都是顺的。
    阮杏红听后不由点头。
    “道长说的,倒是实情。家父,确实是在前日病逝,母亲如今也因着此事病倒了。”
    宁初二将铜钱再递过去,又让她掷了一褂,看完之后又是蹙眉,又是咂舌。
    阮杏红不明其意,急慌慌问道。
    “道长可是看出什么了?还请指点一二。”
    宁初二却撸着一把胡须,抿唇不言。
    及至阮杏红几次催促,才道。
    “你家的人不做好营生,赖上一群的孤魂野鬼。你道你父亲如何染上恶疾,母亲又缘何骤然病倒,都是你家里做的龌龊事。”
    “贫道虽喜钱财,却不能帮你们这等造了许多孽的人,算来你母亲还有三日好活,你既孝顺,便趁早去她跟前尽尽孝吧。”
    话毕,拂尘一扫,洒脱抬步就要离去。
    邱家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阮杏红最是明白的很。
    一看这胡半仙说的这般精准,又大有撒手不管之意,连忙上前拦住。
    “道长且等等,游方之人不是常说普度众生,您既又法子,怎生到了小妇人这里就不渡了呢?”
    宁初二说。
    “你说的是佛门子弟的道理,道家更讲业报,我帮了,自己将来得道时要减修行的。”
    阮杏红只顾自己母亲性命,哪里管那许多,伸手招来丫鬟端上一个锦盒。
    “小妇人愿出一百两银子请道长帮忙,救我母亲性命。”
    宁初二脚下顿了顿。
    “我们方外之人从来不将黄白之物看的很重。”
    阮杏红又伸手,多放上一只锦盒。
    “两百两银子。”
    宁初二吞了口口水,继续往前走。
    “想我自师门出来,便信守道家。。。”
    “五百两!这也是我的极限了。”
    宁初二走回去,端起案几上的茶饮了一口。
    “夫人既如此信任于我,再推脱当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之后的很长一断时间,宁初二的眼神都在那亮闪闪的五百两银子上。
    但是她也没忘了连十九的嘱托,一面拿着两只银锭子在手中转着,一面对阮杏红说。
    “怨气太重,在你邱家饿死累死的人都将这业报转到了你家身上,超度起来,必要去怨气最盛之地才能化解。”
    阮杏红一怔。
    “缘何他邱怀准的业障会加诸在我阮家?”
    宁初二淡淡撇她一眼。
    “因为有一笔银子,是你发出去的,给的那样少,饿死那么多人,你说这业报,该报在谁的身上?”
    为枫廖阁做工的百姓工钱,都是由阮杏红一手发放的。
    邱怀准给她的银子,她便顺手再扣下一些贴补自己娘家,吃食也全是邱府吃剩不要,或是稀的跟水一样的米汤。
    百姓做工吃不饱饭,又拿不到应有的报酬。
    不论是阮家还是邱家,都是做尽缺德之事,说是百姓冤魂索命,也是无可厚非。
    阮杏红一听宁初二那话,面上就是一僵。
    想说自己不过是替邱怀准办事,又似觉背后凉风阵阵。
    枫廖阁里死了多少人,她比谁都清楚。
    “那依道长所言,该如何做?”
    宁初二踱了两下步子。
    “自然是去怨气最深的地方超度,且要有故去之人的家人在场,才好让这些魂魄安心上路。不然你娘的性命,早晚被他们拖走。”
    故去之人的家人?
    阮杏红连那些死去的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不肖说他们的家眷了。
    若非真要用此法超度,就只能带着她去。。。
    “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这事若放在平时,阮杏红直接在天黑之后带着宁初二去枫廖阁便是了。
    坏就坏在,京城里来了人,邱怀准担心被上头查出什么,将那些百姓都赶到了山坳里去。
    这地界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拿不定主意当讲不当讲。
    她不肯开口,宁初二也并不催促,只是淡淡坐在那里,看着银子。
    阮杏红见她这般看重金银,心里反倒放心了许多。
    再加上宁初二幼时曾在凌城住过,操的一口地道的凌城话,并未露出京城口音,两厢思量之下。
    阮杏红拍了下桌案。
    “罢了,左右用不了几个时辰。明日亥时三刻,你来邱府后门,我带你过去。只有一句话要说好,去了,不能多问,不能多看,只做你该做的活,旁的,一个字儿不许同外头讲。不然。。。”
    她冷哼一声。
    “你该知道我邱府是个什么地方!”
    宁初二含笑点头,单手执起一锭白银。
    “夫人放心,贫道跟您一样,只认这个。”

☆、第四十七章 超度不完

邱怀准其人,何其精明。
    早在连十九来了云都以后,便将在枫瞭阁夜间做工的工人赶到了一出不为人知之地。
    这地界,地处山坳,即便是本地人也不见得能将所有的山中洞穴知道的详尽。
    那些受苦的百姓,就像是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一般,一点踪迹也寻不着。
    阮杏红不敢让邱怀准知道她带了外人去那里,次日入夜之后,更是连自家的马车都没敢用,悄悄命人租了一辆等在后门口。
    宁初二去的时候,符纸魂幡都带了个齐全,身边还跟了两名诵念唱词的‘小道士’,煞有介事的样子。
    阮杏红一看就有些不快,沉声道。
    “这可不能让外人瞧见了,这两个人你不能带。”
    宁初二说:“不带也成,但是贫道一个人便是三五十天也超度不完,您那老娘要是能等,贫道自然是不介意的。”
    阮杏红本就怕被邱怀准知道了这事,别说是三五十天,便是半天她都吓的心不停的突突。
    再者,她那被‘冤鬼’缠身的老娘也等不得。
    遂甩着帕子,说了句。
    “那就别啰嗦了,赶紧上车。”
    阮杏红自恃身份,自然不可能同‘贫道师徒’一个马车。
    见她走远之后,宁初二也拉着两‘徒弟’坐定了。
    其中一个‘徒弟’木着一张脸,往死里翻白眼瞪着对面的人。
    另一个则是拿着眉笔铜镜继续画眉。
    “下次就不能早点说?小爷这眉毛没有半个时辰能画的好吗?”
    正是连小爷手下的招财,和宁二姑娘的‘闺蜜’封大谷主。
    这两个人诚然是不对路的,且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只是出于宁初二的安全,不得不凑在一起。
    封大谷主旁的还好,仅恼火宁初二这次没让他撒小花瓣。
    左右那个招财是连十九身边的人,他想要在他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排场也是正常的。
    “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谷里的规矩的,这样重要的场合,你不让我撒桃花,分明就是辱没了我祀风谷的威名。”
    封涔埋怨着,嘴里嘟囔不停,又担心宁初二冷到了,使劲往她身边凑合。
    宁初二揪着他的一缕头发扯了半晌,就差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规矩?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在上任谷主之前根本就是没有的。再者,你瞧瞧这是什么场合?能让你弄那些东西吗?”
    这是去渡魂,撒纸钱还差不多。
    封涔老实巴交的听着数落,等宁初二说完才小声嘀咕了句。
    “我师傅年轻的时候也踩过几年莲花的,不过是后来老了,懒得弄那一套罢了。”
    宁初二揉着额角。
    “你现下也不小了。”
    二十好几的人了,整天都是这幅孩子性情。她严重怀疑,封涔及至到七十岁也还是现在这副德行。
    宁初二无疑是个有远见的,古稀之年的封涔也确实拄着个拐杖,熏着一身的桃花来给连十九添堵。
    即便老到不能动那天,尚且拉着她的手,执拗的让她许下来世同他相守之约。
    封涔说。
    “你也知道我不小了,你当自己就是个年轻的?左右咱俩凑合着过完余生算了,我陪着你。”
    一旁的招财将嗓子险些咳出血来,伸手拍掉他放在宁初二袍袖上的爪子。
    “你别碰我家夫人。”
    封涔就恼了,挑着还没画完的眉毛说。
    “你最好在你家夫人前面加上一个‘前’字,不然我揍死你!”
    招财听后也火了,握着手里的短剑道。
    “不管前后都是我家的夫人!”
    宁初二眼见着车还没到地方,这边就先窝里反了,挥舞着拂尘将两人扯开,数落封涔道。
    “胡闹也不挑个好时候?!!你怎么跟谁都能吵起来。”
    每次出门都要与人闹的不快,前些时日是冬官,这回又换成了招财。
    封涔瞪着宁初二说。
    “你就是向着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连带他手底下的人也护着。你再这么对我,我就回祀风谷去。”
    宁初二看着他耍小孩子脾气,颇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护着了,你要走便走吧。”
    才刚说完,便看到招财默默拿出一个本子写道。
    夫人说了,要护着爷,让那个不开眼的东西爱去哪去哪。
    这是他主子出门时交代过的。
    原话是:路上但凡听到什么我爱听的,便记下来。
    方才这话,连十九肯定是极爱听的。
    宁初二:。。。
    在没来到这处山坳之前,宁初二曾经设想过无数次,那些被逼奴役的百姓会是怎样的瘦骨嶙峋。
    然而真正看到那样的景象之后,真的不仅仅是震撼和揪心几字可表。
    隆冬之际,他们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可以蔽体,全部缩在山洞的一角怔怔的看着火把的方向。
    宁初二一双眼睛一双眼睛的看过去。
    她看不到那些眼底任何的波动,那些呆滞的,没有任何希望的混浊视线,像是这个山坳空洞而寂静的沉默一般,一片死寂。
    阮杏红用帕子掩着口鼻。
    “就在这儿渡吧,我先出去透透气,这里面潮死了,一股子臭味。”
    宁初二看到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伸手扯了下她的裙角,有气无力的道。
    “求求夫人,给口饭吃吧。”
    被阮杏红一脚踢开。
    “昨儿不是给你们送了米汤?当我是善人呢?不做工还想吃饱吃好。”
    宁初二本来是想忍住的,在她转身之际还是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你每日对着这样的惨景,能安睡吗?”
    阮杏红以为她这是犯了丑道士的毛病,生了怜悯,便说道。
    “人本来就是三六九等,各人都有各人的命,你只管做你的就是了,管那么多。”
    同样是人的脸,阮杏红无疑比在场的人都要明艳,但是那双眼中嘲讽的麻木,却丑陋的那样令人厌恶。
    宁初二笑了,指着最前面那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说。
    “各人各命?你觉得他们有的选吗?”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也不知是睡了,还是已经。。。卷缩成一团,偎在他的身旁。
    封涔撩起袍袖,逐一查看他们的状况,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因为许多人,早已经饿死了。
    阮杏红瞧着情况不对,不由退后几步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说好了来超度亡灵,现下是个什么意思?”
    这块山坳,当然不可能没有邱府的人,阮杏红手掌一拍,立时有数十人出现,个个手持兵刃。
    宁初二垂头不语,只是看着那些百姓出神。
    她大约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不该没等到连十九的人到场便撕了这层面皮。
    但是面对这样的惨景,和那样的剥削者,她真的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招财上前护住宁初二,思量着如何应对,正看见山上骤然亮起一排火把。
    为首之人一身锦紫朝服骑于马上,于寒风咧咧中看不清神色,只知那视线淡扫过来时,便带给人一种强势的威压。
    在场的都是邱府养的打手,乍一见到这么多官兵一时都愣住了。
    宁初二傻傻迎上前去。
    “你怎地到的这样快?”
    他策马到她近前,径自将她拉到马上。
    “这样的场面你没见过,我担心吓坏了你。”

☆、第四十八章 黑吃黑

宁初二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在京城,她家虽无良田,却有着修建还算体面的宅院。虽未顿顿锦衣玉食,但也算衣食无忧。
    她以为,冬日着单衣,沿街乞讨者已然算是可怜之人。
    然当她看见山坳里这些瘦的仅剩皮囊裹身的百姓,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贫。
    世间之大,她未曾出过几次京城,没想过那繁华地外还会有这般凄凉的惨景。
    宁初一说:朱门酒肉,路旁冻骨,初二,如果有朝一日你也看到了我所看到的,便能够理解哥哥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了。
    时至今日,她知晓了,但真的宁愿见不到。
    那一具具冷了的骸骨,那一张张呆滞到绝望的眼神,无不刺痛她的心。
    邱家人在云都横行十余年,从未被官兵这般围堵过。
    阮杏红一看连十九那身正三品的补服便知坏事了,当下吓的便往山下跑。
    连十九也并未有追赶的意思,只是淡声吩咐。
    “将里面的人扶出来,剩下的,不用留了。”
    邱家守山的几十家丁,最后全部伏诛。
    可叹邱怀准再怎样小心也没料到后院起火,阮杏红回去之后更是半个字也不敢吐露,只悄悄的静观其变。
    怪也就怪在,整整三天,城中都未传出什么消息。
    她曾问过邱怀准,京城来的那位大人,可还好伺候?
    他洋洋得意的点头。
    “不都是那个做派?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
    离回京之日还有两天,邱怀准都不知道北通山坳出了那样的大事,只提了一箱金银为连十九饯行。
    席面上,各种野味珍馐,他挂上惯长讨好的笑容为连十九布菜。
    “大人远来辛苦,明日便要启程了,下官也实在没有什么稀罕物事可以招待。俗人送俗礼,孝敬给连爷,还望您不要推辞。将来回京之后若是能想起下官,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便感激不尽了。”
    连十九含笑,也不说收,也不说不收。手掌一抬,状似无意之间露出一枚令牌。
    邱怀准知他惯喜古玩,只当又是什么把玩的物件,细观之下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那是北通山坳家丁所佩令牌,从不能离身,现下出现在连十九这里。。。
    他仔细思量了一下最近阮杏红的异常举动,前后一对便知是那混账娘们露了事。
    一时之间又是气火又是心惊。
    连十九悠闲的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宁初二,淡笑道。
    “邱大人的官做的八面玲珑,所涉金银财路之广,本官都甘拜下风。”
    邱怀准当即就跪下了,几步蹭到连十九近前。
    “连爷,下官有罪,但是上头批下来的银子也着实少了些。这城中本就难招做这等苦工之人,下官再不用些手段,上头的差就不好交了啊,求您老人家体恤。”
    宁初二看着邱怀准大言不惭的腆着一张油脸叫苦,眼中浮现的都是那日山坳上的场景。
    如不是用尽全身力气,她险些要对着那张脸一脚踹过去。
    连小爷照旧夹着盘子里的菜。
    “邱大人这是做什么?连某只说你官做的好,褒奖之语何至于惊吓至此。”
    邱怀准暗暗琢磨着对策,再一观连十九的神色,心下了然了。
    讪讪爬起来告了个罪,紧赶慢赶跑出了门去。
    宁初二不知连十九这唱的是哪一出,指着关上的门扉道。
    “他这是,畏罪潜逃了?”
    连十九缀了一口羹汤。
    “若他能舍下这些,便不会坐到今日的位置了。”
    果然,没过多时邱怀准便回来了。
    身后六名家丁,抬了整整三箱‘薄礼’进来。
    “连爷,您当可怜孙儿,将这事瞒过去吧。孙儿便是转世投胎,也记着您老人家的恩情。”
    说着,搬开箱盖,照的一屋子都有些晃眼。
    连十九打量了下金子的成色,伸手虚抬让他起身。
    “京官也是不好当,圣上眼皮子底下办差,比之邱大人更为不容易。”
    邱怀准自然点头称是。
    连十九又道。
    “上次你送我的美人着实和我心意,伺候的体贴不说,书画上也有些易趣。京城那边要瞒下来,打点的可不是这一点半点,今后再有新人,不妨直接送到我那里瞧瞧。”
    竟是连这事也查的仔细了?!
    邱怀准未及连十九‘胃口’这样大,还想在犯官家眷一事上分一杯羹。
    顿时端起一张哭脸道。
    “爷爷有所不知,下官这些美人也只是旁的下属送来的,至于从哪带人,怎么个带法,下官都是一无所知的。”
    “哦?”
    连十九淡笑看他。
    “既如此,本官便直接去找刘敬祥了,想来江北那一片,他却是比邱大人了解的更清。”
    邱怀准闻言一惊,心知那刘敬祥若是同连十九对上了线,哪里还会再往他这里送人,连忙赔上笑脸道。
    “爷爷这说的是哪里话,敬祥那小子也无法是个小小都尉,胆子也小的很。您老要真想要人,直接一封书信支会孙儿一声也是一样的。”
    连十九说。
    “那你这便是认了?”
    “认了认了。”
    邱怀准连连点头。
    “早不该瞒着爷爷的,那些犯官家眷惯常都是刘敬祥挑了人送过来,孙儿再转手送给京里的大人。如今爷爷想要,下官自当知无不言。”
    他以为这便算能狼狈为奸了,虽是赔本的买卖,到底比断了他这条门路要强的多。
    连小爷甚是满意的点头,招手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既认了,便画押吧。”
    邱怀准看着执笔走进的男子,手中满满写着他所述‘供词’,脸上笑容倏地的一凌。
    “连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金的也送了,银的也给了,好处他可没少收了他的。如今这便是翻脸不认人了?
    连十九慢悠悠缀了口茶。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银子我是收下了,可我也未曾应承过你什么,不是吗?”
    招财等人已经伸手制住了邱怀准,刺破手指便要让他画押。
    邱怀准死命挣扎,大声叫嚷着。
    “连十九!你这分明是逼供,堂堂三品大员收受贿赂,我便是到了京城也要参你一本!!”
    连大人低头数着银票。
    “随你,只是死人参的本,我担心圣上收不到。”
    “你!什么意思?”
    连十九温润一笑。
    “邱大人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不会没见过黑吃黑吧?”
    言罢将身旁由自发怔的宁初二拢到自己怀里,比了个手势。
    须臾,宁初二听到了一声头颅坠地的声响,和浓浓的血腥之气。
    窝在那样的怀里,她却并未觉得害怕,只是问他。
    “就这么斩了?圣上那边。。。如何交代?”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