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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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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意。
    其实我也是不太明白,我与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如此执着地与我为难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是齐国第一位女官吗?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我沉思良久,仍觉无解。
    我右手边坐的是元君意,他正自顾自饮茶,一派云淡风轻、淡定围观的姿态。此人也非善类,恐怕来头不小,但我却不记得突厥王室之中有他这号人物。眼下我身在秋虎原,想要查他十分不便,只得且行且看。
    蓦然之间,他如有知觉般向我看来,四目相视,眸光之中满是意味深长。他轻扯唇角,轻笑声仿若一根羽毛,若有似无地搔挠着我的心房。心下猛然一跳,我掩口轻咳,佯装不甚在意地移开目光。
    我抬眼望了一眼日晷,此时未时一刻已过,比赛即将开始。
    台下,傅谅正使劲冲我挤眉弄眼,表情甚是奇妙,不知想表达什么。心中正当思绪万千,我懒得理他,遂端起茶盅小嘬一口,决定无视他的存在。
    却听元睿迟疑道:“皇上,太子殿下是否身体不适?为何表情如此……扭曲?”
    皇上遥遥地瞪了傅谅一眼,以袖掩口清了清嗓子,神情颇有些尴尬。
    那厢傅谅撇了撇嘴,一脸讪讪。
    未时二刻,号角吹响,宦官高声唱喏:“传皇上口谕,猎熊大赛开始——”
    诸位皇子扬鞭策马,率领各自的护卫向不远处的矮林奔去。马蹄笃笃,踏起飞尘阵阵。
    元睿道:“皇上,我们不妨来猜一下,究竟是贵国皇子的厉害,还是我国猎手厉害。”
    皇上哈哈大笑,言语之中满是自信:“大齐以武立国,朕一刻不敢忘记祖宗遗训,所有皇子自小就有最顶尖的师父教授骑射,加之每年春秋两次围猎,实地演练,骑射之术愈加精进。若要较真,未必会输给你们的专业猎手。”
    妍歌笑道:“皇上,我觉得晋王殿下会赢。”
    “哦?”皇上捋须,似是饶有兴致道:“妍歌公主为何如此笃定?”
    妍歌垂眸敛目,双颊微染红霞,娇羞地抿唇不语。皇上与元睿皆是心领神会,极有默契地笑起来。
    嗯,我觉得我需要去跟傅谅好好聊一聊,他不能这么没有危机意识……
    恰在此时,一直保持缄默的元君意忽然开口道:“少傅大人怎么看?”
    我一怔,旋即笑道:“我当然……”然,话未说完便被妍歌打断:“少傅大人当然是站在太子殿下一边。”她笑意盈盈地将我望着,眼波流转,“我说的对吗?”
    “公主说的是。”我很有涵养地向妍歌点头示意,一本正经道:“微臣辅佐殿下三载有余,深知殿下之勤勉。殿下谨遵陛下教诲,每日修习骑射之术,不敢有所懈怠。在来秋虎原之前,殿下便再三对微臣说,定要排除万难拿下今次春猎的翘楚,以慰圣心。殿下有决心有能力,微臣相信他定能赢得比赛。”
    在朝三年,旁的没学会,吹牛拍马的本事却是练得炉火纯青。这番话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帮皇上和傅谅挽回了些面子。果然,皇上赞许地向我点了点头。
    元君意沉吟一瞬,似笑非笑道:“那便拭目以待吧。”
    我定了定心神,低头喝茶,不再看他。
    没过多久,妍歌起身走到圣驾跟前,拜下道:“皇上,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少傅大人今早与臣女相约比试箭术,眼下猎熊大赛刚开始,等待的时间很是漫长,臣女恳请皇上恩准我们比试,权当为大赛助兴。”
    相约……我呸,我分明是被胁迫的!
    皇上微微一愣,问我道:“戚爱卿,你何时学会了箭术?”
    我本想说太子平日射箭时跟着学了一些,转念一想,我这分明是稳输的节奏,若说傅谅教我,万一连带他一起被嘲笑便不好了……虽说他时常坑我,但我却不能坑他,想来也是心塞。
    那么我就这样说了:“回皇上,微臣不会。但妍歌公主乃是我朝上宾,她的要求微臣不敢不应。公主自幼习箭,想必箭术非常了得,微臣若输给她,也是心服口服。微臣怎么样并无所谓,只要公主开心就好。只是,还请皇上不要责怪微臣失了大齐的颜面。”
    我主要传递两个意思:第一,是妍歌要与我比,我答应只是出于无奈;第二,我不会箭术,输给她一个高手并不丢人。既是撇清了关系,也为自己找了台阶。
    妍歌这我这番话被气得七窍生烟,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却碍于皇上与元睿的面不好发作,只得咬牙忍下。我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诉她:话不是只有你会说哟╮(╯▽╰)╭
    元睿大约是猜到了前因后果,干干笑道:“少傅大人言重了,哈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我的心思自是瞒不过皇上,他笑睨我,道:“既是如此,来人,设靶。”
    直到站在台下开始比箭,我方知道还是自己想的太简单。我看了看自己的靶,复看了看妍歌的靶,很是不解道:“为什么微臣的靶位比公主的远一倍还多?”
    “因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我:“……”
    妍歌笑容娇艳,不疾不徐地往手上缠绕绷带,道:“少傅大人,你不是不怕输么?怎么输又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我已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终究逊她一筹,看来做人真是不能太高估自己的无耻程度。她的意图根本不在比试,而是要让我难堪。
    我气极反笑道:“那还比什么?公主不如自娱自乐来的痛快。”
    她从侍卫手中接过弓箭,挽弓,搭箭,瞄准,语意轻快道:“少傅大人此言差矣,什么都比不过赢你来的痛快。”
    我真是不懂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么,我从未听他如此赞赏过一个……女人!”话音落下,只听“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去,稳稳当当地插在靶心。妍歌收起长弓,满意地拍了拍手,转眸对我道:“少傅大人,到你了。”
    他?
    我心下狐疑,侍卫递来长弓和一支羽箭。事已至此,我只得无奈地接过,心道只要不脱靶也不至于太丢人,遂在脑中飞速回忆起昨日傅惟教授的射箭要诀: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身子微微向前倾斜,瞄准,箭镞略高于靶心,下颌微含。
    我正当屏息凝神,恰在此时,忽然望见不远处的丘陵上冒出了几点黑影,乍一看像是人,却又不甚分明。
    秋虎原方圆百里之内早已便全部清场,绝没有外人可以进入,而比赛刚开始没多久,若说是有人德胜归来,似乎也不太可能。那会是谁?
    妍歌显然也注意到了黑影,惊讶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我看了看身后的高台,吩咐侍卫道:“不管是什么,护驾要紧,下令所有人全面戒严。”侍卫道是,迅速退下。
    “公主,安全起见,您还是先回吧。”
    妍歌咬唇,倔强道:“比试尚未结束,我怎可随意离场。再者说,你都不怕,我会怕?要回去你先回去。”
    我翻了个白眼,心道反正我劝过了,你自己不怕死我也不拦着,遂不再多话。不多时,侍卫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拔刀搭弓,气氛陡然凝重下来。
    下一瞬,愤怒的嘶吼声在平原上空回荡不息,伴随着笃笃马蹄声随风传来。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心跳若擂鼓,暗叫不妙。
    身旁有人高声道:“糟了,是黑熊!”

  ☆、第10章 人生为何如此艰难(4)

侍卫统领道:“弓箭手准备!”
    只眨眼的功夫,几道黑影已然靠近了不少。我定睛细看,急忙喝止:“不能射!那是太子殿下!”
    只见傅谅浑奄奄一息地趴在马背上,浑身是血,两名同样受了伤护卫一左一右护着他飞驰而来。身后,一只黑熊正疯狂地追逐他们,间或发出骇人的怒吼声。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所有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按捺住狂跳的心,镇定地吩咐统领道:“快送妍歌公主回去!即刻派两支队伍从左右两侧包围过去,以最快的速度隔开世子与黑熊,将那黑熊迅速击毙!留下十人在此接应太子,其余人速去护驾!”
    妍歌虽不服气,却也知道事关重大,只得在侍卫的保护下不情不愿地走了。
    统领迟疑道:“戚大人,您要不要也避一下?”
    “我身为太子少傅,太子仍在危境,我如何能避?你快照我的话去办,若是迟了,太子有个三长两短谁担待得起!”
    统领噤声,立即照办。
    我登时就有了种噩梦成真的悲怆之感——就知道会这样,不整点幺蛾子出来简直不是傅谅……
    前去救援的侍卫迅速包围了黑熊,奈何那只黑熊竟像是发了狂,根本拦它不住。它的眼珠鲜红若血,咆哮着,疯狂地向周围的人发动攻击。伴驾的侍卫乃是精挑细选,大内顶尖高手,在黑熊面前却也是无可抵挡。一声声惨叫破空传来,如箭般戳刺耳膜,堪堪教人心惊肉跳。
    傅谅加快挥鞭,马蹄声愈加急促,很快便脱离了险境。他几乎是连滚带爬摔下马背,不知道究竟伤了多少,护身的玄铁铠甲碎了,玄色锦袍也早已被鲜血浸染,晕开深深浅浅的痕迹。
    我急忙迎上前去扶他,他的脸上沾满血污,毫无人色,薄唇惨白如纸,额间满是细密的汗珠,显然是极力忍耐疼痛。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催人欲吐。我本有些晕血,此刻也只能强忍住胃中不适,搀扶着他,艰难地朝看台跑过去。
    十名侍卫拔刀护卫,另有两名人下来接应,一人将他背了起来,另一人护住他,我终是舒了口气。
    傅谅张了张口,说出的话支离破碎,“玉、玉琼,我不……”
    我温言道:“殿下,您先歇会儿,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好吗?”
    他点点头,似是精疲力竭了,终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孰料,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那只黑熊己将数十名侍卫放倒,再次向我们这边狂奔而来。
    高台上,皇上急怒交加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救太子!”
    弓箭手们迅速搭弓射箭,同时,手执西洋火枪的侍卫们齐齐向黑熊射击。听得几声巨响,黑熊受了伤,浑身上下插满羽箭,发出愤怒而凄厉的嘶吼声。奇怪的是,这一切攻击根本没能拖缓它的行动,反倒教它愈显凶恶之相。
    眼看黑熊快要追上来,我急得满头大汗,忙催促那名背傅谅的侍卫,“快点!你先带太子殿下上去……”话未说完,伴随着一声怒吼,后背传来一阵皮肉撕裂的剧痛,几乎就在一刹那间,尖锐的痛楚瞬间席卷过我每一寸肌肤,宛若遭受凌迟一般,几欲昏厥。
    脚下一个趔趄,我猛然跌倒在地。头顶上,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笼罩而来。我有一瞬疼得无法呼吸,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恍然间,有人大声呼喊我的名字,背上一沉,似是谁覆在了我身上,迅疾而来的负重感倒使得痛感淡了几分。
    “玉琼,你怎么样?”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意虚弱而炽热。
    我艰难地摇了摇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眼前依稀是有无数人影在晃动,随驾的侍卫倾巢出动,带着铁索与铁网飞速赶来,马蹄声、呼喊声、嘶叫声交织成一片,嘈杂而混乱。
    我的眼皮像是灌了铅那般,无论如何都睁不开了。渐渐地,周身的一切都陷入静默,意识也渐渐涣散开去……
    ***
    秋夜。
    一轮孤月高悬中天,月光惨淡而寂寥。已是更深露重时,乌瓦重重,霜华映天,四周万籁俱寂。
    屋外,北风呼啸,院中树影婆娑,沙沙作响,仿若幢幢鬼影。寒意如同鬼魅般透窗而入,悄无声息地弥散开来。
    我瑟缩在被子里,嗫嚅道:“娘,我冷。”连日的高烧烧得我浑身瘫软,然,此刻却精神大好,甚至有些莫名的兴奋。
    “玉琼乖。”娘亲轻柔抚摸我的额头,附身亲了亲我的脸颊,笑道:“待会儿就不冷了。”她双唇泛白,手也不似往常般温暖,冰凉一片,好像带了一丝颤抖。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她小心地将门窗关紧,拴牢,从盆栽底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雕花木橱,取出一只铁盆和一个包裹。
    我好奇地望着她,“娘,你在做什么?爹爹呢?他为什么最近都不回家?”
    娘亲并没有答我,快速解开包裹,将一大包黑黢黢的块状物倒进铁盆中。半晌,似是喃喃自语道:“玉琼想你爹爹了?娘也很想他呢……不过没关系,很快,很快我们便能见到他了……”她缓缓端起烛台,暖黄的烛光摇曳跳动,映着她苍白而凄惶的容颜。她抿唇微笑,笑容里带着苦涩,一颗颗晶莹自眼角滑落。
    不知何故,我心里陡然生出一丝恐慌,“娘……”
    半晌之后,她将烛台扔进铁盆里。那些黑块很快便烧了起来,黑烟冉冉升腾,空气中满是刺鼻的气味。
    “好臭!”我捂着鼻子大叫,“这是什么!”
    “小点声!”她皱了下眉,旋即又柔笑道:“你不是冷吗,娘烧炭给你取暖啊。”
    我捂住嘴巴,懵懂地点点头。彼时我根本不知道烧炭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屋里确实暖和了不少。
    娘亲又盯着炭盆看了良久,复将屋内其余烛火尽数吹灭,和衣躺到我身旁,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紧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挣扎着抬头望她,却发现她已是满脸泪水,忙伸手替她擦拭,“娘,你怎么哭了?”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悄声道:“别说话,乖乖睡觉,一觉起来就能见到你爹了。今□□陪一起你睡,好吗?”
    我欢喜道:“好,我要见爹爹!”
    “睡吧。”她轻柔地拍着我的背,在我耳畔哼唱我最爱的歌谣。
    之后,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睡了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娘亲的身体渐渐从暖热变得冰凉。她始终将我紧紧按在怀里,我想要挣开,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我想呼喊,喉咙也发不出半点声音。脑袋痛得像是被人劈开那般,几乎就要窒息。
    耳畔一直有敲门声、呼喊声、哭泣声,总不得安宁,直至……
    “戚大人,您醒了?”
    我睁开眼睛,后背仍是火辣辣的疼,宛如被扒掉了一层皮。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灌了浆糊一般,太阳穴隐隐地抽痛着。
    我艰难地动了动早已僵掉的胳膊,发觉自己脸朝地背朝天,呈癞□□状趴在榻上。小安子蹲在地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
    我骇了一跳,道:“小安子,你你你蹲在那儿做什么?”
    见我醒来,他先是一喜,紧接着面色一沉,好似要哭出来,“哎哟大人,您终于醒了,您可知您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一直高烧不退,伤口也化了脓。太医院院使连夜赶来,殿下都快急疯了,放话说若是医不好您,要太医提头来见!您……现在感觉如何?”
    三天三夜……
    我微微一愣,半晌,终于想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猎熊大赛那日,傅谅引来了一只发了狂的黑熊,我在接应他时不慎被黑熊抓伤了背部。危急关头,反倒是傅谅挺身救我,将我护在身下,只不过我还没反应过来便昏过去了……
    背上的痛太过凶猛剧烈,几乎掩盖了其他一切知觉。我摇头,道:“我没什么大碍。太子殿下伤势怎么样,严重吗?”
    “殿下伤得也不轻呢!抬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整张脸白得跟什么似的,简直把奴才给吓死了!”小安子心有余悸地拍了下胸口,叹息一声,道:“好在殿下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昨日已能下地活动了。”
    我也跟着松了口气,“没事便好。小安子,你起来说话吧。”
    小安子“哦”一声,依言站了起来
    。
    我梗着脖子抬头望了他一眼,忽然意识到我此刻的姿势决定了我只能跟不高于床榻的人说话,说:“算了,你还是蹲下吧。”
    他又蹲下。
    我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趴得更舒服些,“你怎么不在殿下身边伺候,却跑我这里来了?”
    “殿下说您身边没有可靠的人照料,他不放心,便让奴才过来守着,有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通知他。”
    听罢,我不禁万分动容,一时间,感动、愧疚、担忧……数种滋味陈杂心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安子觑了觑我的脸色,干笑道:“戚大人,不管怎么说,您醒了便好。奴才这就去告知殿下,顺便宣太医过来给您瞧瞧。”语毕,不待我回答,一溜烟地跑走了。

  ☆、第11章 人生为何如此艰难(5)

不多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厢傅谅一面嚷嚷着我的名字,一面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玉琼,你终于醒了!”他拄着竹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榻边,小安子狗腿地端来一张软凳,扶他坐下。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复拍着胸口,喜笑颜开道:“哎,好像退烧了,真是太好啦!这几天担心死我了,你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可教我如何是好呀!”
    太医院院使手提药箱紧随其后,见此情形颇为尴尬,立马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低下头,目光坚定地盯着地面,好像不把地盯出一个洞来誓不罢休。
    我无奈地扶额,深深感到对于傅谅,我还是相见不如怀念,不要见的好!
    但想到他舍身救我,心里又涌起一小股感动,遂笑道:“多谢殿下挂心,微臣已经没事了,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休养几日便会好的。殿下,您怎么样?”
    他满不在乎地挥手,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再说,我皮糙肉厚,伤惯了,没关系,休养几日便会好的。”
    ……太有自知之明了。我一噎,竟无言以对。
    这货行事荒唐,时常犯错,有时错得离谱,皇上气极了便会赏他几顿板子。再加上一些意外,比如藏在矮林里不幸被我射中,受伤于他而言倒真是家常便饭。
    我虽在心里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然,外人面前,怎么也得装一装,遂板起脸正色道:“殿下乃是一国储君,金枝玉叶,怎可妄自菲薄说什么皮糙肉厚?”说着,我看了一眼呆立在帐门口的太医院院使,清清嗓子道:“院使大人,本官的伤便有劳您了。”
    傅谅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太医院院使听到自己被点名,忙上前查探我背部的伤势,复为我号脉,忙了许久,道:“戚大人,您背上的脓血暂时还不能清理,疼是肯定的,劳您再忍耐两天。下官稍后再开两剂药方,一剂内服,一剂熬至膏状外敷。倘若今晚不发烧,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我笑道:“多谢院使大人。”
    太医院院使开罢药方,同小安子一道下去了。
    一时间,帐篷里只剩下我与傅谅两人。他单手托腮,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我,仿佛若有所思。我被他看得颇不自在,轻咳一声,问道:“殿下,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会惹怒那只黑熊?”
    他一怔,面上浮起一丝困惑,道:“说来也奇怪,那日我进到矮林没多久便发现了这只黑熊,起初它正在休眠,并没有发现我们。我与几名护卫商量之后,以为活捉为好,便决定先将它围起来,用西洋火枪伤其腿部,限制它的活动能力,再用铁索将它捆住。谁知道,我们刚靠近它一丈内,它便发了疯似的攻击我。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呀,它为什么只攻击我一个人?我向它开火,可它好像根本不怕,连汗血宝马都被它咬死了。两名护卫当场被它拍晕,我当时已伤得不轻,好不容易骑着他们的马逃出来,谁知那黑熊仍不罢休……真真是太蹊跷了!”
    “您的汗血宝马被黑熊咬死了?”
    “对啊,哎,真可惜。”傅谅抚襟,长吁短叹道:“那可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我本想将它带回东宫好生驯养,谁知道竟出了这等意外,真是有缘无分啊。等下,重点是不是偏了……”
    “咳咳,”心中略定,我轻咳一声,将重点拉了回来,“您当真没有惹怒黑熊?”
    他肯定道:“当然没有,我连碰都不曾碰到它。按理说不该这样,我从没见过这么凶残的黑熊。”
    “呃,不管怎么说,能平安回来便好……”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半晌,叹息道:“受伤算不得什么,若您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微臣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这怎么能怪你呢?也许是我运道不佳,那只黑熊原本就有疯病。哎,来之前我还说要拔下头筹的,这下好,非但自己挂了彩,还连累你也受伤。出了这么大的事,春猎临时取消了,父皇说,待你我伤势稳定便拔营回京。”他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半晌,一边对手指一边说:“玉琼,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心里有些难受,佯装嗔怒道:“真是傻瓜。”
    这货果然当真了,越发垂头丧气。
    我拍了下他的肩,笑道:“傻瓜,谢谢你呀!”
    他一愣,“啊?”
    我郑重道:“不要丧气,春猎取消并没什么了不得,五个月之后又是秋猎,你想要赢多得是机会,总不可能每次都会意外吧。谢谢你挺身保护我,我很感动。”
    “你、你怎么……”白皙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傅谅抓耳挠腮,极不自然地干笑道:“玉琼,你怎么忽然这么见外,我、我都不习惯了,快别这样……”
    “好的,那我不谢了。”我从善如流,“微臣给您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您救微臣也是应该的,嗯,就是这样。”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我,“喂,你……”
    我摊手,道:“这是您说的啊,那微臣谨遵殿下教诲,就不见外了。”╮(╯▽╰)╭
    傅谅:“……”
    被他坑了这么久,此刻看他哭笑不得的神情,突然就有了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笑说:“殿下,微臣没什么大碍的,您大可不必担心。您还有伤在身,早些回去歇息吧。待微臣能下地,便过去给您请安。”
    “好吧,你且好好休养,有事喊我。”说完,抄起竹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傅谅走后,太医很快过来为我清理伤口,重新上药,整个过程痛得我龇牙咧嘴直抽冷气,恨不能买块豆腐直接撞死。其实黑熊只挠了我一爪,但当时它发了疯,力道可想而知,伤口非但深,还带起了一大块皮肉……我默默地望天流泪,简直不敢想象背后的惨状,只怕是好了也会留下狰狞骇人的疤痕。
    我第一次开始为自己嫁不嫁得出去而感到担忧。
    好不容易熬完上药酷刑,服下汤药,不觉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因为姿势不爽,加上伤痛的折磨,我睡得并不是十分安稳,到暮色四合时分便醒了。
    帐外,月朗星稀,月光盈动如水。帐内,烛光暖黄,洒落一地温暖。
    书案前,一人玉身长立,身姿颀秀挺拔,仿若江南紫竹。一袭月色团龙锦袍尽显清贵,明月的华辉亦抵不过他万分之一。他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握一卷书册,神情专注,似在凝神
    我不由怔忡,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
    恰在此时,傅惟如有知觉般转过身,微笑道:“你醒了?”
    “殿下,你怎么来了?”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发觉帐中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心下略略一松,却仍是不甚放心,遂道:“你还是快回去吧,若是教旁人看见了,只怕你我都不好交代。”
    “不碍事,我让郑嘉在外面守着。今晚父皇与元睿相约议事,皇兄已经歇下了,不会有人知道我来这里。”傅惟放下书卷,走到榻边坐下,温声道:“方才我问过太医院院使,他说你已无大碍。不过我看你脸色还是很难看,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他俯身看我,指尖掠过我的额头停在耳际,慢条斯理地为我拢发。
    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鼻腔中氤氲起苦涩的气息,几乎要落下泪来。我咬唇道:“一点也不好,很疼,疼得我都快受不了了……”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手掌宽厚而温暖,眸光微微闪动,里面不知是歉疚还是疼惜。平日里为了避嫌一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彼此之间太久没有过这般亲昵的举动,我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时光逆流,重回我们初见的那一年。
    良久,他的叹息声轻若烟云,道:“委屈你了。”
    我揉了揉眼睛,道:“我没有委屈,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
    傅惟摇头,示意我不要说下去,“没关系,这件事不怪你。别想太多,先把伤养好,其余的等了回大兴再说,嗯?”
    “嗯。”我乖觉地点头。只要有他在我身边,我便很安心,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修罗地狱我都不怕。心念蓦然一动,我抬眼将他望了一眼,视线相撞,发现他也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怎么了?有话想对我说?”
    心跳骤然加速,脸颊隐隐烧烫起来,我避开他的注视,摇了摇头,“没什么。”
    “当真?”显然不相信。
    “好吧,我是想问……那个妍歌公主好像对你有点那个什么,你有没有那个她……”声音渐次低下去,我赧然别过脸,完全不敢再看他。
    “那个?”
    明知故问!我只好硬着头皮说:“……喜欢。”
    傅惟薄唇微抿,轻笑道:“你觉得呢?”
    “我、我怎么知道……”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案前将先前那册书卷阖上,放上书架。沉默许久,他就这般背对着我,一字一句道:“兴许她对我有几分意思,可我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这样最好不过,因为,我打算娶她为妃。”语意清淡而笃定,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事实上,这却是一桩国婚,关乎江山社稷。

  ☆、第12章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1)

我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是,那妍歌公主生得天上有地下无,又会吹笛招萤火虫,他二人朝夕相对,难保傅惟不会心动啊……这么一想,我不禁又担忧起来,心下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诸位皇子中,唯有傅辰已册立正妃,其妻为镇国将军的独女。其余几位皇子要么立过侧妃,要么仅收了几位宠姬。而傅惟素来爱惜名声,不近女色,索性连宠姬都不曾纳过,皇上十分欣赏他的勤勉寡欲,多次赞他“光风霁月、正人君子”,但……
    我说:“但兹事体大,皇上恐怕不会轻易应允,毕竟他现在还是很宠爱傅谅的。”
    “我知道不容易,所以我根本没打算在父皇身上下功夫,关键在妍歌。”
    我恍然大悟,“如此说来,你救她不是巧合,而是刻意为之?”
    他点头,坦然笑道:“我何时打过没准备的仗?”
    果然是这样。
    傅惟出任并州总管时,爹娘尚未出事,彼时我虽在闺中,却也时常听人提起晋王傅惟。传闻在他治下,并州富饶安定,百姓和乐,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匪盗皆弃刀剑而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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