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霸宋西门庆-第6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宋江看到草厅外好长大一棵柳树,便吩咐一声:“来人呐!与我拿一条绳索来,待我亲自将这厮绑到树上去!”
有穆家庄庄丁答应一声,正准备拿绳索上来,却听一人大喝一声:“慢!”众人一愣,转头看时,喝阻之人却是三奇公子西门庆。
宋江光着两只眼睛,望着西门庆道:“四泉兄弟,你这是何意?”
西门庆笑着将手四下里一巡,傲然道:“今日之会,座中俱是豪英,这么多如狼似虎的好汉子,还怕他黄文炳走了不成?咱们的绳索,上捆天龙,下捆地虎,却不须浪费在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吏身上!”
晁盖众人听得西门庆说得豪气,尽皆喝彩道:“四泉兄弟(哥哥)说得有理!”
宋江听了,亦微微点头,转身指点着黄文炳道:“正如我家四泉兄弟所言,若将你上了绳索,反倒是高抬了你!来人呐!拿酒来,待我与众兄弟们把盏!”
须臾,杯壶送上,宋江上自晁盖西门庆,下自白胜王矮虎,众家好汉,都把了盏,口口声声只道:“多谢兄弟们义字临头,不避生死,救了我宋江的性命!”众人逊谢。
把盏毕,宋江翻回头冲着黄文炳骂道:“你这厮,我和你前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如何只要害我?在蔡九知府面前三番五次教唆他杀我两个,却于你有甚么好处?你既读圣贤之书,如何又专做这般毒害之事?”
黄文炳听了宋江之言,陡然间仰天长笑。宋江被笑得脸上甚是下不来,便恨道:“你这厮,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却又笑怎的?”
以手戟指宋江,黄文炳蔑视地道:“我笑只笑,你宋江表面上仁义道德,暗地里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好胆!”黄文炳话音未落,座上早跳起花荣、李俊等一批人,手按刀柄,杀意横飞。
黑旋风李逵愣愣地问身边的西门庆道:“大官人,黄文炳那厮说什么?”
西门庆解释道:“他骂公明哥哥是假仁假义,其实是强盗和粉头一流的人物!”
“直娘贼!”李逵一听,直蹦起来,争些儿破了北宋男子跳高纪录,“这厮吃了熊心,吞了豹胆,竟敢这般辱骂宋江哥哥?且吃我一斧,砍成两半个,才称我心意!”
西门庆丢个眼色,李逵另一边的焦挺手起处,黑旋风身不由己一跤摔回到椅子上去。西门庆笑吟吟地道:“铁牛大哥稍安勿躁,公明哥哥还有话说。”
宋江刚开始还有些浮躁,被黄文炳一骂,却反而镇定了下来。挥手止住花荣、李俊等人的躁动后,宋江冷笑道:“黄文炳!我宋江不才,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心怀忠义,落在你这等人眼中,我便是大忠若奸。却不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飞龙在天,岂是井蛙可以蠡测?黄文炳,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我宋江假仁假义,却有何证据?若说得我服气,免你零碎苦楚!”
黄文炳听着宋江的自吹自擂,只是嘿嘿冷笑,最后听到宋江问他要证据,黄文炳便讥诮道:“宋江,我久闻你郓城及时雨的名头,知道你是山东有名的押司。你既在朝廷为吏,便当一心报国才是,谁知你却对我大宋的律法敷衍了事,毫无内心的尊重与敬畏,甚至与做强盗的暗通款曲——如此这般,好一个‘心怀忠义’!”
宋江不慌不忙,应对道:“黄文炳,你虽然有些见识,但终究差了。你可知,公门之中好修行这句话真正的意思?律法并非全是善法,而触犯律法之人也并不都是恶人。正相反,敢于与不善之法作对的人,才是这个朝廷的风骨与希望所在!我宋江身为押司,暗中保护这些对抗恶法之人,正是忠于大宋,忠于朝廷,为天子保留了一份难得的元气!黄文炳,这等大关节大道理,只怕你这个革职的通判,是领会不来的!”
黄文炳仰天打了个哈哈,轻蔑地道:“强盗逻辑,以此为甚!分明是徇私枉法,为己谋利,却偏偏要披上一件光鲜的外衣,你此等行径,与山鬼何异?你在那浔阳楼上所题反诗,说甚么‘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若你真是忠心于朝廷,你哪里来的这血染浔阳江口的狼心?还有那句‘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你既然‘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便该知道黄巢是甚么人物——宋公明,我问你,黄巢是谁?”
宋江踌躇不答,西门庆却冷笑着接口道:“黄文炳,你少在书缝儿里斗法!黄巢乃是葬送了唐朝的秀才,正是一位显赫的人物!你当我梁山好汉中没人读书吗?”
黄文炳点头道:“照啊!忠于大宋,忠于朝廷,忠于天子的宋江宋公明,却在诗中以唐朝的大反贼黄巢自比!宋江啊宋江!若你这厮也配称为忠臣,那放眼我大宋,还有叛逆吗?却不叫我可发一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那疯狂的大笑声中,宋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只是恨恨地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黄文炳!你这厮是已革职的通判,本是素行不端之人,从你这种人口中,能说得出甚么好话来?你这种人心里,又有甚么好见识了?”
薛永也道:“黄文炳,你自己屁股上的屎痂子还没揭干净,便少来揭别人的尿痂子吧!你这厮左一个忠义,右一个忠义,难道便算是好人了?无为军的人民管你叫什么你知道吗?黄蜂刺!你哥哥黄文烨人们都叫他黄佛子,你却被叫做黄蜂刺,真是一根肠子里爬出天悬地隔的两号人来了!今日且拔了你这根刺,这就叫做为民除害!”
众好汉听了都喝彩:“好一个为民除害!”
一片喝彩声中,黄文炳仰天叹了口气,摇头落寞地道:“想我黄文炳,寒窗苦读出身,自问学识不差,能力也不在旁人之下,虽混身于官场这个大酱缸中,依然努力保持着自己的本色,勤勉于王事。谁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恁大的官场,却容不下我这等人物,最终只落得革职,看尽他人冷眼……”
说着,黄文炳悲上心头,泪光莹然,又凄然道:“我黄文炳痛定思痛,从此昧了自己的一半良心,为了找到晋身之道,不惜牺牲读书人的自尊,扭曲圣人门徒的风骨,让自己的品行浊染得和官场一般颜色,厚颜去攀附蔡九知府这样的纨绔,梦想着有一天能重入朝堂,就此努力钻营,终究会熬到为天下万民秉政的日子。你宋江既然在浔阳楼题了反诗,作为朝廷的忠臣,我自然要将你拿下明正典刑,做一阶我升官路上的踏脚石。只可恨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却被你这等乱臣贼子占了上风!真真是苍天无眼,上帝不仁!”
宋江“嘿嘿”冷笑:“黄文炳,你踩人上位,真真是刻薄的小人!”
黄文炳昂然道:“不错!我黄文炳就是真小人!但我这真小人,却胜过那些披毛戴角,却偏偏要衣冠粉饰的伪君子多矣!”
宋江额角的青筋连跳了几跳,磨着牙道:“黄文炳!你的口太锋利了!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不俯首认罪?!”
黄文炳咬着牙,挺展了腰:“黄文炳无罪!这‘俯首认罪’四字,却加不到我黄某人的头上!”
宋江阴阴一笑:“好!既如此,我就让你见几个人,看看你认不认罪!”
说着,一摆手,吆喝道:“来人呐!把那些人都给我‘请’上来!”
穆家庄的庄丁应声下去,不多时推上几个人来,那几个人扑到黄文炳身前,抱着他放声大哭。
黄文炳再不能保持昂然本色,变脸向宋江厉喝道:“宋公明!你枉自号称郓城及时雨,却掳掠我的家人怎的?”
宋江见黄文炳面上终于改了颜色,心中只快意到了十二万分,他一边品尝着旱地钓人鱼的快感一边悠然道:“岂有此理!你家眷之来,关我宋江甚事?他们是被我家西门庆兄弟请来的!”
旁观的西门庆洒然站起,向黄文炳拱手而笑。这正是:
及时雨斗黄蜂刺,伪君子战真小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34章 五罪
黄文炳的家人,确实是西门庆用计赚来的。
四路劫法场的那一日,黄信、花荣得了西门庆的锦囊妙计,便穿上了侯健巧手做就的锦衣花帽,打扮成两个虞侯模样,带了些扮成亲随的梁山学兵,坐上了张横棹着的一只快船,直奔无为军黄家而来。
到了黄府门前,侯健便上前叫门,声称自己在江州城中求医看病时,正赶上当今官家派下了吏部的钦差,来江州封赏叛逆案第一功臣黄文炳。侯健因此奉了黄大人之命,特带朝廷来的差人到黄家报喜。
黄信在青州做过兵马都监,花荣也当过清风寨的知寨,官威中浸淫久了的人,扮起虞侯来,更无不像之理。无为军是个小去处,见了黄信花荣这般威仪,再加上那些整齐肃然的从人,又有侯健满口的吉祥话儿做见证,无不信以为真。
于是当黄信说,黄文炳做了大官,要黄家娘子带着儿女去江州,好由钦差大人亲自替黄家封妻荫子,以显皇恩浩荡时,黄家人无不深信不疑,紧赶着便要上路。
花荣又道,江州城中,当今官家已经赐下了黄家宅邸,这无为军今后就不必住了。黄家娘子巴不得一声儿,立刻便收拾起家中箱笼财帛,到江边装船,直看得船火儿张横暗暗笑破了肚皮。
因为黄文炳名声不好的关系,黄家娘子受尽了大伯子黄文烨一家和无为军百姓的白眼,今日终于扬眉吐气,其得意可知。
待黄家大小都上了船,一帆直入浔阳江。张横睥睨着欢声笑语的黄家大小,忍不住笑道:“咱老张做买卖,又是板刀面又是馄饨的,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西门庆哥哥妙计一出,就装来了一船的财物,还是人家心甘情愿——真是不服不行啊!”
黄信正色道:“谁叫他们碰上了我呢?我名字叫黄信,意思就是——黄文炳一家人碰上了我,是必然要相信的。”
大笑声中,船到穆家庄,黄家大小这才发觉不对,可这时说甚么都已经迟了。
黄文炳突然间看到妻子儿女也落入了虎口,一时间惊得面色惨白,大声疾呼道:“西门庆!我听走南闯北的人说了,说你是义薄云天的好男子,山东路上,有名的‘郓城及时雨,清河西门庆’!你响当当的男儿汉,要杀要剐冲我来,绑我妻子儿女,意欲何为?”
西门庆笑而不答,宋江却精神头大涨,问道:“黄文炳,这下你该知罪了吧?”口气中全是小人得志时的优越感。
黄文炳长叹一声,终于俯首跪下道:“小人知罪了!”
宋江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拿腔捏调地说道:“既然知道自己有罪,便说说你罪从何来!”
黄文炳惨笑道:“黄某人的罪过,罄竹难书,其中最大的恶行,就是不该不识时务,得罪英雄!”
宋江冷笑着,声音转厉,阴阴地道:“既然知罪,却当如何处置?”
黄文炳咬了咬牙,忍耻低头道:“小人已知过失,只求早死。但我听古人有言——以孝济于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义匡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黄某今日罪有应得,自当就死,但妻儿无辜,还望孝义黑三郎垂怜。”
宋江便叹了一口气,轻飘飘地道:“既然你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自己便饶了你的妻儿!”
黄文炳终于松了一口气,拜谢道:“深感大德!”
宋江待黄文炳磕完头后,突然放声大笑:“我虽然答应说,我不杀你的妻子儿女,但我那兄弟黑旋风李逵,却并没有答应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黄文炳大叫一声,目眦欲裂,便想直跳起来,向宋江和身扑上,却早被两个穆家庄庄丁给按住了。黄文炳毕竟是一介书生,到此时焉有挣扎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伙庄丁往上一闯,将自家妻子儿女都擒拿在一边。
宋江轻蔑地看了黄文炳一眼,向着晁盖一抱拳,凛然说道:“兄长,小弟受尽了黄文炳这厮的荼毒,今日就要将他全家抵命,方能出得了心头这一口恶气!却请哥哥成全!”
旁边早跳起了黑旋风李逵,大吼如雷:“哥哥要出气!便由俺铁牛来主刀!”
晁盖听着黄文炳的一双儿女哭声震天,皱了皱眉,打量了西门庆一眼。
西门庆便站起身,拱手道:“天王哥哥,各位兄弟,这黄文炳罪大恶极,岂止一端?且由小弟将他的罪行一一道来,那时将他满门抄斩,才显师出有名,更见名正言顺!”
宋江听了,大喜过望,抢在晁盖头里,殷勤道:“四泉兄弟见识过人,宋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便请说来!”
西门庆向着晁盖使了个眼色,然后才言道:“细枝末节,也不必说了。这黄文炳,至少有五条大罪!”
宋江又惊又喜,忙追问道:“却不知是哪五条?”
西门庆不紧不慢,屈指道来:“据小弟得知,黄文炳其人,公正廉明,不徇私情,此一罪也;义之所在,不避小人,此二罪也;为国谋利,不畏上司压力,此三罪也;若公明哥哥今日杀了他全家,必害公明哥哥背负杀贤之名,玷污及时雨清誉,此四罪也;今天杀了黄文炳全家,必然被天下明眼人说咱们梁山泊行短,枉害忠良,以此为甚,天下英雄好汉,提到咱们梁山泊之时必然人人齿冷,聚义厅前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终将贻羞万世,此五罪也!”
耳听西门庆娓娓道来,草厅上众好汉,草厅下黄文炳,外加宋江与黄文炳家眷,都惊得呆了!
却见西门庆一拍手,决然道:“五罪既明,便请晁盖哥哥将令,把这黄文炳全家,都推下去斩讫报来吧!”
宋江目瞪口呆,晁盖放声大笑:“四泉兄弟,你这是怎的说?难道这黄文炳,竟是杀不得的吗?”这正是:
且把狂言惊奸胆,却将妙语保谋臣。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35章 黄文炳
西门庆决意要力保黄文炳,除了想再下一下宋江的威望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惜才。
北宋的官吏,在西门庆看来,基本上可以分为五种——
第一种的官吏,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浑浑噩噩,在位子上混吃等死。朝廷颁布善政,他们为老百姓谋福,挣些不被人戳脊梁骨的俸禄;贪官发布恶政,他们也随波逐流,捞些糊口的残羹剩饭。总之,他们永远隐藏着自己的喜好善恶观点,只是顺势而为,不为人先,也不落人后——天朝官吏中,这样的人是最多的。
第二种的官吏,是象梁山的老兄弟林冲那样,“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能力超群,处世正直,尽忠于国家,尽职于王事,纵然受了一时的挫折,“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但想的也只是“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而不是“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象这一类心地光明的官吏,永远不容于黑暗的官场,如果不同流合污的话,最后不是被排挤,就是被逆淘汰,甚至逼上梁山。
第三种的官吏,就是如宋江、吴用这样的奸官猾吏。他们“自幼曾攻经史”,偏偏却是时运不济,只能屈处下僚,“长成亦有权谋”的他们,岂肯如此埋没一生?因此他们玩弄着手中有限的权利,不择手段为自己寻找机会、创造机会,期望着有一天能青云直上,也混个青史留名,甚至不能流芳千古,索性便遗臭万年。
第四种官吏,就是象蔡九知府这样的正宗贪官。他们大多不学无术,寡廉鲜耻,只会浪荡于官场之中,向上奉承巴结上司,向下剥削欺压百姓与下属。他们彼此勾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趋利若鹜,激起了滔天的民怨,他们为天朝制造种种仇恨,他们使各群体间矛盾日益尖锐。但由于他们的亲爹或干爹有权势,亲妈或干妈有姿色,因此被格式化得根正苗红,众多的保护伞使他们的倒行逆施不但不会触犯天条,反而会青云直上。这类贪员和林冲那类好官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他们必须将林冲这样的清官清理殆尽,才能在官场上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他们和宋江这类猾吏既有共同利益,又有因利益分配不均而产生的种种矛盾,互相利用的他们就是自私自利的沙,虽然可以乌合,但轻轻一碰,便足以崩溃解体。
第五种官吏,就是象黄文炳这样,走科举之路出身的正统官员。他们不但有宋江这类猾吏的能力,更有宋江、蔡九他们都不具备的学识修养。但他们没有蔡太师、高太尉那样的干爹,在风雨飘摇的官场上,他们就像没有根基的树,树越大,倒起来越快。为了一展抱负,他们不得不自污,同蔡九这干人中的畜类裹在一起,借此求得发展的根基。他们是好事做尽,骂名背尽,宦海飘零,孤心无主,一有甚么风吹草动,他们往往就是最先被抛出来的一批牺牲品。
黄文炳就是第五种官吏中的典型。宋江、吴用想考科举考不上,他考上了,当了朝廷的通判,后来因故革职。为了谋求起复,他又不得不来浸润无德无能的蔡九知府。他的学识修养是高超的,在浔阳楼上看观看壁上题咏时,不管是做得好的,还是歪谈乱道的,黄文炳看了只是冷笑——只在这冷笑之间,便足见黄文炳胸中的才华与不屈的傲骨。
当他看到宋江题写的反诗后,一边向酒保借笔墨纸张抄写,一边又问清楚题诗之人的模样,再吩咐酒保不要将墙壁上的诗词刮掉,以免证据湮灭——如此有条不紊,足以令他稳坐江州第一能员的宝座。后来进了府衙,听蔡九知府说起东京城流传的童谣,他立即破解出“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祸乱梁山泊,扰攘在山东”的隐义,并断定其人就是题写反诗的“郓城宋江”!
这样聪察的人才,不要说是江州第一,就是放眼大宋,又能有几人?只可惜,这样秦镜高悬一般明察秋毫的人才,却被革职,赋闲在家,像蔡九知府那样的纨绔膏梁,却起居八座,开府建衙,岂不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后来宋江滚屎滚尿,装疯卖傻,被黄文炳识破;智多星吴用伪造蔡京书信,亦被他识破。他又建议蔡九知府乱事用重典,将上应谶语,下勾梁山的宋江、戴宗斩首于市,以绝后患。这种见事的敏锐性,这种细致清醒而又当机立断的办事风格,每每令西门庆击节赞叹。有时候想想,如果江州知府不是蔡九而是黄文炳,梁山好汉想在江州城里纵横捭阖,只怕还没那么容易!
自古楚材晋用者甚多,黄文炳这个人,大宋朝廷不要,我要!因此西门庆早拿定了主意,非力保黄文炳不可!
于是西门庆在江州四路劫法场时,便派出黄信花荣张横侯健,先把黄文炳的家眷掌握在手中。又在众好汉面前,大数黄文炳的五条“罪过”,一时间果然是语惊四座。
晁盖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听到宋江要灭黄文炳的满门,罪及妇孺,他心下便有些踌躇,接着听到西门庆五罪之言,再联想起方才西门庆递给自己的眼色,晁盖心头雪亮,便大笑道:“四泉兄弟,你这是怎的说?难道这黄文炳,竟是杀不得的吗?”
西门庆便向四下里抱拳道:“众家兄弟,黄文炳杀得杀不得,暂且休提。我先在这里讲个故事,大家听了之后,自有公论。”
神算子蒋敬便道:“既如此,四泉哥哥请说,小弟洗耳恭听。”晁盖、穆弘等人纷纷附和。
宋江的脸色,一时间阴晴不定。
却听西门庆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在江州城中,曾有一位通判,十年寒窗,得中鼎甲,做到了副知府的位置,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众好汉心思灵动的,都把眼觑向黄文炳,看来西门庆所说的那个通判,十成里有九成九就是黄文炳了。
西门庆接着道:“那一年是大观元年,因年号变动,所以朝廷铸了一批新钱。黄澄澄的大观通宝,都是一文一文的纯铜贯在一起,看着就让人耳鸣心跳。我想,这世上不爱钱的人,只怕一个也没有吧?”
众好汉听了,都哄笑了起来。大家虽然都是仗义疏财的汉子,但至少手里要有钱,才能去“疏”啊!
西门庆亦笑道:“朝廷每次发新钱的时候,经常碰到个问题。有那不公不法之徒,总会把新钱聚敛起来后熔了,然后掺以铅锡,再铸成伪劣的假币来使用。如此一来,一文钱就变成了两文钱,造假者自然是大发横财,却弄得市场上物价腾贵,苦的还是咱们大宋的平民百姓。”
穆弘红着脸站起来,拱手道:“四泉哥哥,这等聚敛新钱之事,小弟也是干过的,但小弟却不为铸假钱,只是把新钱熔了后,铸成铜器来保值。因为咱们大宋的行情就是这样,铜贵钱贱。小弟家大业大,如果不想些取巧的办法,就算不被贪官把我家的田都括走,也早喝西北风多时了!”
西门庆点头道:“没遮拦穆弘不是那等贪图蝇营小利之人,这一点我是信得过的。君子爱钱,若不取之有道,那就取于有刀!铸私钱这种勾当,此间的兄弟们必不屑为之!”
众好汉听了都喝彩:“好一个取之有刀!”
西门庆忙道:“众家兄弟,我说的这取之有刀,下刀的对象是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却不是平常度日的老百姓,大家切莫要打错了算盘。”一时间,众人中有人依然称是,有人却低下了头。
旁边的黄文炳则呆呆地看着西门庆,若有所思。
却听西门庆把话拉回了正题:“那一年新钱到了江州府,知府自然又象往年一样,出了一榜公文,公文中明谕百姓不准聚敛新钱私铸,否则一经察明,重惩不贷。大家都知道,这纸公文只不过是虚应故事而已,要知道,江州最大的私钱贩子,就是当时的那位知府大人啊!”
江州本地的好汉,听了都是连连点头。
西门庆接着说道:“按照往年惯例,兑换新钱后,以知府大人为领头羊,江州又要兴起一场私铸的风潮了。但是今年却偏偏与往年有所不同,因为江州多了一位新通判!”
众人听了,又都把眼来觑黄文炳,却见黄文炳垂了头,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
西门庆也看了黄文炳一眼,然后才说道:“当时这位通判新官初任,正是年轻气盛、一心想要为国报效之时,一众贪官腐吏想要在新钱之上弄鬼,岂不是往他眼里揉沙子吗?于是这位通判便梗在了那里,不许他们得逞。他为人既正,行动间又光明磊落,全无把柄可捉,占的又是满理,江州众贪官虽然恨他入骨,却也拿他没办法!”这正是:
身怀痼疾人相诟,自具风流尔不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36章 义释
穆家庄草厅之上,西门庆正娓娓道来:“江州众贪官,把这位通判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便有那伶俐的贼子心生一计,要让这位廉直的通判自食其果!”
晁盖听了,便把面前几案一拍道:“世上多少大事,都坏在这般鼠辈的手里!”
西门庆点头道:“是啊!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一班鼠辈索性把一批新钱调到了这位通判的故乡无为军,那江州的无为军是个野去处,固有乐施好善之人,但奸诈浮猾之徒更是在所多有。当官府发下新钱之后,十户里便有九户开始聚敛起来,都打的是私铸铜钱或铜器的主意。”
蒋敬叹道:“这一着移祸江东,釜底抽薪之计,真是毒啊!”
西门庆亦叹道:“蒋敬哥哥所言不错!一切布置妥当,那江州知府便传下命令,令那位通判去无为军彻查熔毁新钱的私铸案。我想那知府的本意,是想给这位通判出个难题,如果他无法对本乡本土的父老亲朋下手,便是自授众贪官以把柄,那里大家屁股上都不干净,行起不公不法的事来,岂不就方便了许多?他们主意打的倒是不错,谁知那通判一到无为军,竟然就雷厉风行地办了起来。”
黄文炳仰头看着朗朗青天,喃喃地道:“家乡父老,亲也;朝廷律令,法也!亲法不可兼得,亦只有舍亲而就法!否则,世间天道何在?公理何存?”
西门庆点头道:“说得好!这位通判不徇私情,挡了故乡无数人的财路,俗话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一来得罪的人,那还少了?他有个哥哥,虽然并未参与私铸,但私铸之人都是乡里乡亲,都托他向通判讨人情。他哥哥便劝弟弟道:‘天下事,难得糊涂,让人一步,海阔天空。若赶人定要赶上,只怕报应就在目前,却不是反招其祸?’”
看了看四周,西门庆笑道:“当然,小弟转述这位哥哥的话,只取其大意,话虽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
四下里众人点头,皆道:“这个做哥哥的说的话,倒也有些道理。”
西门庆却道:“那通判弟弟却回绝了哥哥的讨情,当然我转述的也只是道理,与原话不同——‘哥哥休怪小弟说。这世上的道理,自私自利的多,利国利民的少,信奉这些道理的人越多,这个国家就越积弱。小弟不才,读了圣贤书,又做了官,自当发奋图强,挽回颓风,虽绵薄之力,亦当尽心一试,怎能随波逐流,和光同尘,泯然于群氓之中?若有甚么不测,小弟愿一身当之,绝不连累哥哥!’”
听得这番言语,四下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西门庆笑了笑,说道:“这本来是他们兄弟间的私密话,但当时侯健兄弟正在这通判家做针线,讨生活,因此无意间听到了,几天前又说与我听,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位看似可杀的通判,也是位铁骨铮铮、敢作敢为的好男子!”
听得西门庆诚挚的言语,黄文炳长吁一声,泪如雨下。
默然无声中,晁盖问道:“四泉兄弟,后来怎样?”
西门庆道:“在这位通判的维持下,江州一地,私铸之风大刹,国家因其力而得其利,江州物价,并无波荡。然这位通判的这番功劳,却被恨其入骨的上宪一笔勾倒,江州百姓,从来不知他们这几年的平静生活,实出于这位通判所赐!更有无为军那干因财路受阻的奸民,诟谇谣诼,给这位本该被嘉奖表彰的通判起了个‘黄蜂刺’的诨名。不久后,朝廷整饬吏治,不知怎么的,这位通判便因莫名其妙的缘由被革职,一直赋闲在家,直到今天。”
来到宋江面前,西门庆深深一揖,抱拳道:“公明哥哥,黄文炳黄通判虽然大大的得罪了你,但平心而论,他是朝廷体制中人,见有人题写反诗,自当向上禀报,这正是他的本份,足见其忠。咱们梁山水泊,爱的是忠臣义士,杀的是污吏贪官,今日哥哥若因一己私怨,一怒之下杀了黄文炳这等忠臣义士,岂不令天下晓事的英雄好汉们齿冷?黄文炳一家性命是小,伤了郓城及时雨的名头事大!因此小弟向哥哥讨个情——宁可斩了小弟,不可绝了天地间的善念!”
此时宋江的脸上,但只见青一阵,红一阵。黄文炳这厮害自己屎里滚、尿里卧,若不杀他,如何出得了心头的一口恶气?但如果执意定要杀了此人,西门庆说的却极是有理,除了徒显自家心胸狭窄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前思后想,宋江还是一咬牙,暗想道:“罢罢罢!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宋江还有多少大事要做,岂可今天在这里乱了阵脚?不如且饶黄文炳这厮一命,一来显我的雅量,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