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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宋西门庆-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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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营接过刀来,叹道:“我施家自从老辈进入中原,带来的东西逐渐零落,剩下来的,也只有这柄乌孙宝刀了。这柄刀虽然历传二十几世,但锋芒始终不减,也许传到愚男这一代,还要更加锋利些亦说不定!”
话音未落,双臂一展,那柄刀“呛啷啷”一声龙吟,一道寒光已然出鞘。
西门庆心中暗道:“这位老伯却是个心细的,他似乎已经觑出了我话中的意趣,但言语之间,却似乎并不以我的这种想法为逆。难道是因为他家出身于胡人?所以对赵宋这个腐朽王朝,才没有那等顽蠢的愚忠之处?”
当西门庆思忖的时候,武松早已接刀细看,却见这柄弯刀的各处细节虽然迥异于中原刀器的造型,但锋利却是丝毫不差,武松连声称赞:“好刀!好刀!今日却是开了眼界。原来西域的刀,和我中原的刀,在铸造、装饰、用法等诸多方面都有不同之处。单以这柄刀来说,其刀术更重于削切,而不象三弟那口宝刀一样,侧重于劈砍——三弟,把你那口宝刀把来比照比照!”
西门庆便拿过来杨志的那口宝刀,英雄宝刀和乌孙弯刀互相辉映之下,当真是一时瑜亮,各有所长。座中四人把酒品刀,胸臆间都是一腔雄心锐气。
鉴赏半天,西门庆端起酒来干了,说道:“提起这乌孙配刀,还有个典故呢!”
施恩便笑道:“便请哥哥详细说来,今天我好好记住了,日后也能向儿孙们夸耀夸耀!”
老管营含笑喝了碗顺气酒,心中雪亮。自己这个儿子从前只爱舞枪弄棒,结交江湖上英雄好汉,却从来没想过婚娶大事;谁知这几天见了那铃涵姑娘后,却是整个人都觉醒了起来,现在连儿孙之事都开始计算在心上了。
却听西门庆道:“这桩雅事就在前朝大唐。当时有一位大诗人李颀,去参加一个姓崔排行第五的官员举行的宴会,宴会上崔五拿出六幅名家手笔的屏风请客人们鉴赏,并请客人中的诗人各分一幅赋诗。李颀分得一幅绘有乌孙佩刀的屏风,于是他用这幅画起兴,在诗中描绘了一位豪壮英雄的乌孙武士!”
老管营和施恩都是大感兴味,一起俯耳过来,施恩便连声催促道:“便请哥哥将这首诗读来听听!”
西门庆便漫声长吟道:“乌孙腰间配两刀,刃可吹毛锦为带。握中枕宿穹庐室,马上割飞翳螉塞。执之魍魉谁能前,气凛清风沙漠边。磨用阴山一片玉,洗将胡地独流泉。主人屏风写奇状,铁鞘金环俨相向。回头瞪目时一看,使余心在江湖上。”
武松这些日子,央着西门庆教他读书,又多识了几百字在肚里,诗文也念了好些。听了这诗作得豪壮,便先喝起彩来。老管营和施恩也是连连点头,施恩更抢着拿了笔墨过来,一字一句,把这首诗录在了纸上,看样子,这首诗一定会同这柄乌孙弯刀一样成为施家的传家宝,要一代一代的传给儿孙了。
西门庆便笑道:“诗人所见的乌孙宝刀,也只不过是屏风上所绘的假物而已,焉能比得上今日这柄真正的乌孙弯刀?将来施兄弟配了这口刀,做出好大一番事业,让后人把他的英姿绘到屏风上,流芳千古,这才是英雄豪杰的气象!”
老管营哈哈大笑,举碗敬酒,西门庆干了,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心照。
与此同时,孟州兵马都监张蒙方府中鸳鸯楼上,也正在召开一场盛宴。座中人除张都监外,赫然还有张团练和早该回故乡去的蒋门神,二人坐在酒席上,正说着快活林的败迹,最后蒋门神嗫嚅着道:“却是小人不中用,没能替大人将快活林夺过来,小人罪该万死!”
张都监摆手道:“也罢了!听说那个打虎的都头武松一挺身竟然把那五百斤的石狮子给举了起来,这样的人,天下又有几个?你虽然英勇,但奈何对手非人啊!此事全不与你相干,蒋忠无须在意!”
“咕咚”一声,却是蒋门神跪倒在地,哽咽着道:“大人这般宽宏大量,更是叫小人惭愧无地。今后大人若有交代,小的刀山剑林,也奋不顾身的闯了!粉身碎骨,才是心甘情愿!”
张团练便在旁边笑道:“粉身碎骨却是不必。我家哥哥只要麾下的弟兄都跟着他升官发财,若个个都粉身碎骨起来,还有人敢替我哥哥卖命吗?”
说着,张团练和张都监对望一眼,都是呵呵大笑起来。
张都监便道:“蒋忠,你且扒起来归座。你是我这兄弟的结义兄弟,我也不敢以下眼待你,咱们以后一概俗礼免去了才是!”
蒋门神连称不敢,又叩了个头,这才爬起来,斜签着坐回位子里。
张团练便道:“说起那力举石狮子的武松,我心上倒也不怎么怪他。他一个配军,正是施家该管,为主家出力,却也算不得什么。我只恨那个西门庆!他本是山东富家公子,何必来淌我河南的混水?这厮挡人财路,我却是放他不过!哥哥,你意下如何?”
张都监便笑道:“兄弟休急,愚兄早有一计在此!”这正是:
豪杰心藏天下计,奸邪胸怀小人谋。却不知西门庆安危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41章 骇浪谲波惊袭岸
张团练听得张都监说有计了,脸上便荡漾起笑纹儿来,心花怒放之下,拍着桌子道:“哥哥有什么妙计,快请说来,弟兄们斟酌!这一回,我要叫他西门庆死无葬身之地,尸骨不得还乡!”
张都监邪笑道:“兄弟,你好大的火气!看来该当去城中的三瓦两舍里,寻个美貌粉头好好耍耍!”
张团练一挥手道:“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若不结果了西门庆那厮,小弟心里总是梗着一口气,便是搂着绝色的粉头,那时又有何趣味?哥哥莫要消遣小弟,有何妙计,快说出来解我怀抱。圣人也曰过的,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张都监便笑道:“兄弟,你却是忒性急了!岂不闻圣人也曰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些日子哥哥我好生派人打听了一些这西门庆的消息,说他地府还魂,是天星转世,行院中的话本里,更是把他捧成了绝世情种,唱遍了天下,这些倒不值甚么,但厉害的是——这西门庆为了救他的兄弟武松,竟然有路子能攀到东京太师府蔡相爷那里去!兄弟,你说这西门庆本事可大吗?”
张团练一听,心头的怒火马上就熄了一半儿,呆了半晌后才问道:“那依哥哥的意思,莫非……这西门庆和当朝太师老爷有甚首尾?若真如此……”
张都监便问道:“若是如此,兄弟又当如何?”
张团练一思量,全身火焰山般的怒火象被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扇过,早已熄得一干二净,便转脸笑道:“若那西门大官人真同太师爷爷有交情,他来到咱们河南,正是咱们兄弟攀龙附凤的好机会,或许他就是咱们兄弟的福禄之星,亦未可知。圣人曰过:四海之内皆兄弟,英雄不打不相识,咱们跟他硬是化敌为友,热脸直贴上去,他的拳头再硬,也难打世间笑面吧?”
张都监大笑赞道:“兄弟能屈能伸,真是一条好汉!”
蒋门神一直在旁恭恭敬敬地听着两位张大人说话,屏息静息,连个大气儿也不敢喘。听到张都监夸张团练是能屈能伸的一条,猛的便把心思转到了男人的下半身去,一时想要狂笑,但又强行按捺,只差点儿没把自己憋死。
张团练哪里知道自家的形象已经在蒋门神那边沦落进了裆里?还要得意洋洋,向着张都监文质彬彬地拱手:“哥哥谬赞了,小弟哪里敢当?”
张都监便正色道:“哎——!当得!当得!”
他二人在这边吹拉弹唱,蒋门神在那边如坐针毡,张都监那一声声“当得!当得”,在他听起来分明就是“裆得!裆得”。裆下再忍不住,硬憋着青面獠牙,跳起来抱着肚子道:“小人吃坏了胃口,不得不先告退了!二位大人且饶恕小人不恭之罪!”说着急急撞出都监府,找了个犄角旮旯放声狂笑了半天,这才慢慢踅了回去。
有这工夫,张都监府中,二张已经结束了单向的吹捧,重新归座,又说起正事来。
张都监便拈须道:“兄弟,你的胸襟,是做大事的,但你的思量,却还显得窄了些!”
张团练躬身道:“小弟有什么见不到的地方,还请哥哥教我!”
张都监便道:“兄弟你看事,不能只看表面。虽然那西门庆攀上了太师老爷,但你观其言行,他哪里有个对太师老爷尊重的样子?这厮张口赃官,闭口走狗,若他真的在太师老爷面前得了欢心,他焉能如此?”
张团练一拍自己大腿,喝彩道:“哥哥果然是哥哥,如此见微知著,小弟万万不及!”
张都监面有得色,点头道:“依我推想,那西门庆为了救他那兄弟武松,使尽了十万贯金珠宝贝,我想那西门家虽然是有钱的土财主,但十万贯的买命钱一朝拿出来,却也要将他家刮刷得穷了。因此这厮,才受着太师老爷的恩德,却又恨太师老爷入骨——哼哼!甚么是赃官?甚么又是走狗?这厮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嚷嚷,还有王法吗?”
张团练仇恨的火焰死灰复燃,杀气更甚,便一拍桌子叫道:“哥哥说得是!西门庆这厮,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张都监摇头道:“兄弟,你又性急了!”
张团练急忙把举在桌面儿上的手收了回去,涎笑着道:“小弟和哥哥是至亲,因此只在哥哥面前性急,若在旁人面前,还是很有把持的!”
张都监点头道:“所以说,咱们兄弟若要得那快活林,西门庆这厮,是非除去不可!不过下手之时,却需慎重!因此小兄早已派出心腹仔细人,分路去山东清河和东京开封,去详细打听那厮的备细,只要他没什么硬后台,咱们便在这里对付了他!最好是弄小巧,借刀杀人,用朝廷家的刑罚来了结他!”
张团练眼前一亮:“哥哥莫非腹中已有详案?”
张都监冷笑道:“日前兄弟你去快活林,助胥吏收取朝廷公税时,却有西门庆那刁民,假借天星转世之噱头,私收民誉,当街激起民变,围堵我执行公务人员,并百般欺侮,朝廷颜面,罢于火地!如此居心叵测之奸民,若不惩处,何以劝善?——这份公文若做得死了,只要送上去,就叫他西门庆永世不得翻身!”
张团练心服口服,连连称赞道:“哥哥果然妙计!圣人也曰过,那个什么什么之中,什么千里之外。”
张都监笑着挥手,说道:“我也知此计,不甚刻毒,不能让西门庆全家受戮,出你我兄弟心头的这口恶气。因此,这封公文先做好了搁着,缓一缓再送呈上宪,等我那两路心腹人回来,将西门庆那厮的底子全部摸清时,若能有锦上添花的妙笔,咱们再加添上去!那时与他计较起来,却才叫做万无一失,一击致命!”
张团练笑得见牙不见眼,只是连连点头:“哥哥虑事周全,小弟万万不及!”
张都监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和兄弟商量清楚。”
张团练见张都监面色郑重,便问道:“哥哥有事,尽管吩咐小弟!”
张都监皱眉道:“若要对付那西门庆,他那个结拜兄弟武松却是个大麻烦,此人五百斤的石狮子都举得起来,若知道你我要收拾那西门庆,他肯甘心?必然来害你我弟兄的性命!咱们身娇肉贵,焉能置于那贼配军的威胁之下?因此在作成那西门庆之前,也要先将那武松监控于咱们兄弟的掌股之中,一动则两处皆动,双管齐下,将他二人同时成擒!”
张团练一想到自家管家转述的武松力举石狮的英姿,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真心真意地道:“哥哥说得是!”想了想,又问道:“却不知要怎样,才能把那只大虫困在你我兄弟的掌股之中?”
张都监拈须缓缓道:“若是用强,反为不美。毕竟传闻中,那西门庆号称三奇公子,却是个最乖觉的,咱们一动武松,他必然知道咱们要对付他,那时他狗急跳墙,生出什么乱子来,却是了不得!嗯!有了!施家那老管营,是我的下属,归我调遣;武松是新来的配军,也该我管辖!不如便这样,我将那武松传进我的都监府,抬举他做个亲随!”
张团练急忙阻止道:“这个却是使不得!哥哥千金之躯,若安个心狠手辣的凶徒在身边,岂不凶险?”
张都监微笑道:“我此举有两个用意。若那西门庆在东京有绝好的门路,咱们得罪不起,我对武松便是真抬举,先笼络妥了他,再由他那里结识西门大官人;若西门庆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你我兄弟还用得着跟那武松客气吗?有心算无心之下,怎么也把他收拾下来了。先示之以怀柔,再继之以雷霆,那武松便是有千斤之力,也脱不出我手——因此留他在我身边,却是似危实安!”
张团练呆了半晌,这才叹气道:“唉!哥哥就是哥哥!小弟是永世拍马,也赶不上的了!”
张都监此时正色道:“兄弟,在这段时间里,你却要将那蒋忠安抚好了,不可让他在人前抛头露面,只宜深藏若虚。如若不然,当路碰上了那西门庆,却是狭路相逢无回避,惹起了那厮的疑心,于你我的计策之中,多有不稳便处!”
张团练便大包大揽道:“哥哥放心!蒋忠这厮,却是个最乖顺的,只要咱们弟兄一句话,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他心里有数的很!这条长汉,倒是个得用的人!嘿嘿嘿!小弟说错了——应该说是条得用的狗才对!”
张都监和张团练对望一眼,忍不住都是哈哈大笑。
张团练便站了起来,向张都监一抱拳:“哥哥,小弟这便带着那蒋忠回去了!嘿嘿,幸亏小弟还算有些小聪明,就怕来时出了破绽,因此是让那蒋忠坐在轿子里进到哥哥府里的,这回坐轿子回去,事定之前,是不会放他出来了!”
张都监便也笑道:“好!你我兄弟,这便分投前去干事!”这正是:
鬼魅偏能织地网,英雄最善闯天罗。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42章 勾心斗角几时休?
常言道:路上说话,草里有人。张都监和张团练在屋中议事,自以为万无一失,却哪里知道,蒋门神跑出都监府,找了个犄角旮旯放声狂笑的时候,都已经被一个人看在了冷眼里。
此人姓陈,自幼生得身轻体健筋骨柔,跟着师傅练得一身飞檐走壁的好轻功,偷富济贫,是孟州道上有名的侠盗,江湖人口顺,都管他叫“小飞”。
这陈小飞走路爱僻静,这一日正走在都监府侧巷,却猛然发现一条开路神般的大汉,躲在犄角里,却不撒尿,而是在那里捂着脸狂笑。
陈小飞却是个机警的,见那大汉身高如此特异,不是蒋门神又是哪个?因此早一闪身影了起来,心中思忖道:“蒋门神这厮,在我孟州快活林里撒野,吃三奇公子西门庆西门大官人打翻了,磕头祷告,发誓要回乡去再不敢来——今日怎的还在这里?”
蒋门神哪里知道自家已经露了行藏?笑完之后,以衣襟裹了头,又踅回都监府里去了。陈小飞见这蒋门神行踪诡秘,心下更疑,索性便在都监府前暗中守株待兔起来。过不多时,却见害民贼张团练昂然而出,自骑了高头大马,马后家人抬了一乘轿子,吭哧吭哧去得远了。
陈小飞暗奇道:“却又作怪!张团练这厮,大太阳底下不坐轿却骑马,大违这狗官本性,其中必有古怪!”再想到那顶轿子显得特别沉重,心中更明白了三分,当下悠悠闲闲地跟在了张团练一行人的后面。
到了张团练府上,轿帘一掀,蒋门神闪了出来,鬼祟一样钻进张团练府里去了。陈小飞便在心里咬牙道:“是了!蒋门神这厮,明着答应了西门大官人三个条件,暗地里却是贼心不死,跟着主子张团练又勾搭上了张都监,也不知在转着甚么阴损念头!此事我若不知道还则罢了,现在既然叫我撞上了,陈小飞焉有袖手不管之理?”
又想道:“三奇公子义薄云天,帮着小施公子保住了快活林,江湖上人人钦敬。今日那张团练、蒋门神明显不怀好意,我陈小飞便暗中打探清楚了,赶着报与西门大官人,也见得咱河南好汉是晓得知恩图报的!”
一念至此,心头火热,便在张团练府左近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暗中监视。
而张都监这边,早已经安排了两三个军汉,牵了一匹高头大马,拿了自己的帖子,来到安平寨去接武松。
进了寨子,迎面正碰到了小管营施恩,施恩却认得这几个是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的亲随牙兵,见到这几人上前唱喏,不敢怠慢,忙还礼道:“不知各位大哥来此作甚?”
为首的军汉说道:“好教小管营得知。都监相公听说咱们孟州城里出了个力举五百斤石狮的英雄好汉,心中欢喜,因此打发小人们拿了都监相公的钧帖,特地将马来请他,务必要见上一见——却不知那位叫武松的好汉在哪里?”
施恩便吩咐身边梯己人道:“你们几个,先请几位大哥去签押房中吃茶,我且去将那武松取来。”说着拿了张都监的帖子,来到后面找西门庆和武松商议。
西门庆皱起了眉头,暗想道:“快活林中是我痛打了蒋门神,怎么这张都监还是来寻武二哥的晦气?难道这孟州城的宿命,竟然是改不过来的吗?”
当下便问武松和施恩道:“大家却怎的看?”
施恩挠头道:“这张都监是我父亲的该管长官,武二哥既然刺配到了这里,就脱不出他的手去。不怕官只怕管,那张都监又和张团练是连宗的兄弟,莫不是他对咱们兄弟生了恶意,想要摆布武二哥?莫不如西门哥哥和武二哥这便从后门走了吧!小弟大不了只认个失察,和他们打这糊涂官司,他们还能把我也刺配了不成?”
武松却是个刚直的汉子,闻言便冷笑道:“施恩兄弟说哪里话?他要见,咱便让他见!哪能图我的安闲,却让你去受委屈?他既来请我,我便去走一遭,看他有甚话说!三弟,你怎么看?”
西门庆便拍板道:“二哥说得有道理。既然刺配到了这里的厢军,张都监自然该管,若逆了他,就有许多不便处。二哥且先随他去,就算那张都监居心不善,他也未必就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害人。小弟在外面,自有接应,断不能让二哥吃了亏!”
武松便点头道:“便是这样!堂堂汉子,岂能畏首畏尾?”说着,换了衣裳巾帻,同来的军汉上了马,直投孟州城中都监府来。
到了张都监宅前下了马,武松跟着那些军汉,直到厅前参见那张都监。那张蒙方在厅上,听说武松来了,大喜道:“救他进前来相见。”武松到厅中,拜了张都监,叉手立在侧边,面上恭敬,心里警惕。
张都监便对武松笑道:“武松,我闻知你是个大丈夫,男子汉,英雄无敌,敢与人同死同生。我帐前就缺这么一条斩颈沥血的汉子,不知你肯与我做亲随体己人么?”
武松便拱手称谢道:“小人是个牢城营内囚徒,若蒙恩相抬举,小人当以执鞭坠镫,报答恩相。”
张都监大喜,便叫取呆盒酒出来。张都监亲自赐了酒,武松闻见酒中没甚古怪,便佯装吃得大醉,向张都监禀道:“小人这便回安平寨收拾行李,来相公府上侍候。顺便同兄弟留言一声,免得他心中挂念。”
张都监笑道:“你那兄弟,可是近日名闻孟州的三奇公子西门庆?本官久闻其大名,只恨不能一见,若你能将他请来一会,实慰我平生之愿。”
武松大着舌头道:“原来我那兄弟的虚名,也传入了恩相的耳中。可惜我那兄弟有事暂时离了这里,不能应承恩相,若待他回来时,小人便将他叫了来,听凭恩相教诲!”
张都监听了,心下微微冷笑,拈须点头道:“若如此,十分之好!”看着武松,晃晃悠悠出衙去了。这正是:
自有好汉能仗义,更看豪杰逞雄风。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43章 皓月临头欲魂断
武松回了平安寨,同西门庆和老管营、施恩一说,最后问道:“兄弟,这张都监意欲如何?”
西门庆却问老管营道:“老伯,那张都监官声如何?”
老管营鄙然一笑:“贪渎之徒耳!”
西门庆便向武松道:“二哥,自古冰炭不同炉,正邪不两立,管他张都监意欲如何,你我这般性子,岂是能与之同栖同止的?二哥且先随在他身边,虚与委蛇,若我所料不差,过不了八月中秋,必有变故发生!”
众人异口同声问道:“有何变故?”
西门庆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大家听了虽然失望,但想到西门庆乃是转世天星,所言必然有其道理所在,因此也就不多问了。
当日武松打叠了行李搬进了都监府,张都监就前厅廊下收拾出一间耳房,与武松安歇。接下来的几天,张都监早晚不住地唤武松进后堂与洒与食,放他穿房入户,当做亲人一般看待,又叫裁缝与武松彻里彻外做秋衣,将那由厢军入禁军的提拔话,也不知口中说了多少回。武松是个义烈汉子,虽然心里谨记着西门庆的叮嘱,但见张都监待自己如此亲厚,心中也自欢喜,警惕性也一天比一天低了。
有时张都监也给假,武松便去安平寨寻西门庆和施恩说话,兄弟们吃酒时,武松便道:“这张都监虽然贪渎,但看来本质还不算很坏,若寻个机会,我倒想劝他适可而止,给今生后半世留个退步,纵然忠言逆耳,但他既然抬举我武二一场,这份恩德我却是不能不报!”
施恩点头称是,西门庆也跟着点头。在他心里,他恨不得全孟州天下太平,张都监也不用来找任何人的麻烦,大家好来好散,岂不美哉?反正这世界改变了命运的人越多,他西门庆摆脱宿命的机会越大。
荏苒光阴,早过了一个多月,炎威渐退,玉露生凉,金风去暑,已及深秋。在这些日子里,有人见武松在张都监面前渐渐得势,便拿些公事来央浼他。武松将那些不公不法的龌龊事,尽皆驳回,只拣些符合天理人情的事情,得空时在张都监耳边一说,张都监都是无不依从。因此渐渐一座都监府里,也有怨恨武松的,也有敬重武松的。
转眼间,明日就要过八月中秋,张都监把武松唤到后堂,笑道:“武松,今年的团圆节,你可有计划?”
武松便拱手道:“禀过恩相,小人有个结义的兄弟,就是安平寨的小管营施恩,他已派家下人来了好几回,要小人去他家里过节,因此小人正想在恩相面前告个假。”
张都监笑道:“原来如此。我还说,若你孤身一人没有个去处的话,便想留你在我家一起过节。不过现在你既然有了兄弟相约,那就自当别论。”
一边说,一边把出个装钱的褡裢来,递与武松道:“这些日子,你府中侍候,也辛苦了。这几贯钱且拿去买些节礼,和自家弟兄好生热闹热闹。”
武松推辞不得,只好接了,谢了张都监,出了都监府,自去府衙前最热闹的正街上,给老管营、西门庆、施恩都买了些礼物,尽数装在一个柳藤箱子里,提了回都监府来。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水洗一般的月光,武松的思绪忍不住飘回了清河,飘到了哥哥身边,脸上也露出一缕温馨的微笑来。转念间又想到了西门庆,心中一时又是惭愧,又是自豪,暗道:“西门庆兄弟只因为我一个,却撇下了家里的娇妻和女儿,来陪我到这孟州城里受苦。这般义气男儿,天下少有,便是宋公明哥哥,也未必及得上了。我武松能结拜得这个好兄弟,今生今世,死亦无憾!”
感叹了一会儿,这才闭上眼,朦胧睡去。
与此同时,张都监府中的鸳鸯楼上,却走后门进来了两位鬼鬼祟祟的客人,正是张团练和蒋门神。
上了鸳鸯楼,张团练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哥哥,这么晚将兄弟叫来,可是到了君子报仇的时候了吗?”
蒋门神恭恭敬敬地给张都监磕了头,行了礼,这才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静听二张说话。
张都监笑道:“好教兄弟欢喜,我那两路心腹人,俱已将事情打听明白,回了孟州跟我禀明了。”
张团练大喜:“既然哥哥唤我们来,必然是心中已经有了定案,却不知哥哥意下如何?这便说与兄弟听吧!”
张都监道:“说正事之前,二位先来看过这份邸报。”
张团练和蒋门神忙凑上来看时,却是从大宋与西夏交界的军州处转抄来的,说的是就在一个多月前,宋军与西夏军不知怎么的,双方又起了边衅,彼此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叫嚣了起来。这些年西夏一直在和大宋进行和谈,姿态放得很低,因此朝中的帝王将相,谁都没把这次小摩擦瞧在眼里,只是开过去一队禁军,给西夏增添压力,虚应故事。
谁知,这路禁军到了边境,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就跟西夏的边防部队打了起来。若是打胜了倒也好说,问题是打败了,五百禁军死伤过半,还被抓了几十个俘虏。
消息传到朝堂,天子震怒,立时就雷厉风行地办了起来。结果彻查之下,枢密相公推领军都统制,都统制推都统领,都统领推统领……就这么一层层的推下来,最后推到了几个推不动的大象屁股头上。
这几个倒霉蛋儿,被刑部一本参了——“王黼名下书办官董升,家人王廉,斑头黄玉;杨戬名下坏事书办官卢虎,干办杨盛,府椽韩宗仁、赵弘道,斑头刘成,亲党陈洪、胡四等,皆鹰视狼顾之徒,狐假虎威之辈。揆置本官,倚势害人,贪残无比,以致积弊如山,小民蹙额,市肆为之骚然!乞敕下法司,将一干人犯,或投之荒裔,以御魑魅;或寘之典刑,以正国法。不可一日使之留于世也!”
张团练看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哥哥,这西夏和咱们孟州,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却让我看他怎的?”
张都监嘿嘿一笑,说出一番话来。这正是:
说破星月光无彩,扭曲江河水倒流。却不知张都监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第044章 天外飞仙归何晚
张都监望着张团练摇了摇头,微笑道:“兄弟,你须知道,天下之事都是有联系的,便如那线头一样,一扯而经纬俱动。你来看——”说着,将手指在那邸报上一点。
张团练和蒋门神顺着张都监的手指一看,却见那里赫然是一个人的名字——陈洪。
迎着张团练和蒋门神不解的目光,张都监拈着须髯道:“陈洪,字大宽,籍贯山东清河县人,曾任禁军枪棒教头,败阵于西夏的那一队禁军,负责操练者就是这个陈洪!最关键的是,陈洪之子陈经济,曾订着一个人的女儿为妻——兄弟你倒是猜猜,此人是谁?”
“哈”的一声,张团练一拍巴掌跳了起来:“莫非,陈洪的儿女亲家就是西门庆那厮?”
张都监将那张邸报轻飘飘往桌上一丢,悠然道:“然也!但我心中尚有一事不明——那陈洪所教禁军在西陲败阵之时,那西门庆却在我孟州私收民誉,煽弄群氓,与我官府团练使相撷抗,其人此举,到底意欲何为?细心思量,不由得我不惊心动魄!”
张团练拍着大腿道:“这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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