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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之上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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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那鹦鹉架下,站了一名窈窕少女,身穿藕荷色交领右衽刺百蝶穿花纹春衫,下着雪青云水纹马面裙,如青莲出水,丽质难弃。
    此刻,她正用纤细袖长的手指,逗弄着鹦鹉。
    “来英俊乖,跟我叫: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谢馥十分耐心,手指点点鹦鹉的嘴壳。
    英俊别过头去:“二姑娘好,二姑娘好!”
    谢馥顿时气得咬牙,朝着坐在廊下绣花的满月道:“这蠢材,半句也学不会,回头就拿去厨房给我炖喽!”
    “噗嗤。”
    一声笑。
    谢馥听见了,满月也听见了。
    放下手里的绷子,满月转头看去,看见紫藤萝开满的花架下满站了个人,不是被谢馥派去办事许久未回的霍小南又是谁?
    她惊喜地站起来:“小南!”
    霍小南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头,走上来,朝着站在台阶上的谢馥,来了个夸张的一揖到底:“小南远赴江南,千山万水,刀山火海,终算是幸不辱命!”
    话出口,竟是一口戏台子上的腔调。
    谢馥手里摩挲着喂鹦鹉的几颗谷粒,歪着头看他:“下一句呢?”
    霍小南直了身,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左右看看:“忘词儿了。”
    “呸!”满月抱着绷子在旁边笑,“就你这样子,当初还是戏班子里混过的,这都编不出来。”
    “我原也没学什么东西呀。”
    霍小南委屈,这满月,就知道欺负自己。
    满月见他愤愤不平,不由甩了个白眼。
    谢馥知道霍小南还有事,在这外头不方便说出来,便道:“一路赶回来也累了,满月,去叫喜儿端盏茶进来。”
    说完,她自己先进了屋。
    霍小南跟了进去,满月吩咐完事儿也进来,不过没关门。
    待喜儿把茶端上来之后,谢馥才开口:“你走时候,事情都做妥当了?”
    “妥了。”
    霍小南嬉皮笑脸的神情不见了,这十三岁的小子看上去竟显得有些老成起来。
    “陈渊在收了您的银钱过后,就假称这些都是县内士绅们捐赠的银钱,开始赈灾。我走的时候,陈渊已经在准备赴京大计,提前写了一封加急奏报上京,为那些个乡绅表功。”
    听到这里,谢馥微微一笑。
    “果真聪明了。”
    霍小南心知谢馥这般说,是她已经猜到陈渊的做法了,于是也一笑。
    “那些个乡绅平日是铁公鸡,一毛不会拔。这一次陈渊若一给他们表功,有皇上的旨意压着,他们就算是貔貅,也得好生吐口血出来。陈渊还让小南带话给您,您的钱,回头他给您收回来。”
    抠门的满月这才满意了,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两个小酒窝。
    “哼。正该这样,还算是这陈渊识相。拿了咱小姐的钱,解了燃眉之急,还知道还回来。若他不还,看姑奶奶我不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锦!”
    最后两句,是满月磨着牙说出来的。
    霍小南活生生打了个冷战,与谢馥对望一眼,都会意地没有说话。
    满月就是谢馥的管家婆,抠起来不要命。
    三个人在屋里敞开门,说了好一阵的话,一齐为盐城那些富得流油的乡绅们默哀了许久,想着陈渊这一刀宰下去,他们可得流许久的血。
    一桩大事总算是落了地,谢馥想着陈渊头顶的乌纱帽总算是保住了,心神一松,竟觉得困意上来,干脆去困了个觉。
    日子就在教鹦鹉说话,听霍小南说这几日南来北往的趣闻上过去。
    到了十四的时候,芸娘做的衣裳如约送来。
    待到去法源寺庙会那一日,谢馥往身上一穿,窄袖褙子衬得她腰身纤纤,裙摆上的一枚枚浅紫的丁香花映着光,竟像是要闪光一样。
    想必这绣线用的是最好的蚕丝线,才能有这般顺滑的效果。
    满月给她挽了个随云髻,点了一朵宝蓝色的珠花,余者粉黛不施,清丽脱俗。
    只把两手摊开,略略转一圈,裙裾微微扬起,瞧着竟不像是丁香满群,而是把整个法源寺的香雪海都穿在身上。
    “真是嫉妒死我了……”
    满月摸着上头的绣纹,眼底闪着星星。
    谢馥觉得好笑:“那回头也给你制一身儿。”
    “别,别,您还是饶了我吧。”满月连连摇头如拨浪鼓,一掐自己脸蛋,“您看,都怪您整日好吃好喝的养着满月,满月都胖成这样了!”
    “噗嗤……”
    谢馥忍俊不禁,终于笑出声来。
    霍小南站在门外,喊了一声:“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二姑娘,我们出发吧?”
    “好了,咱们走吧。”
    谢馥一拉犹自为自己体重伤心的满月,一起出了门去。
    今日是法源寺庙会的日子,天上虽下着蒙蒙细雨,可道上依旧热闹。
    可谢馥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性趣,悄悄撩开帘子便能瞧见不少的车马轿子,估摸着都是去法源寺的。
    出了宣武门,不多时就到了法源寺。
    马蹄哒哒,停在了法源寺门口。
    霍小南坐在前面赶马,这时候一收马鞭:“咱们到了,二姑娘,下车吧。”
    满月满脸的兴奋:“这回终于可以看看香雪海了,上次来的时候花都谢了。小姐,您小心。”
    她伸手扶了谢馥,正要下马车。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夹杂着马夫的呼喝。
    “前面是谁挡着路,还不速速让开!”
    正要跳下马车的霍小南站住了,只见一辆宝盖香车由两匹马拉着,神气十足地到了面前,那马车四面都挂着上好南珠穿成的帘子,窗沿的花纹上都镂了金。
    乖乖,这可得要些钱吧?
    赶马的车夫马鞭一指:“看什么看?说你呢,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吗?见了咱们固安伯府还不快滚!没见过世面的!”
    霍小南眼神古怪,歪着头。
    他回头朝马车里一望,帘子挡住了视线,霍小南看不见谢馥的神色,只能问:“二姑娘?”
    里面主仆二人原已经准备下车,满月已经要伸手去掀车帘了,却被谢馥一巴掌拍了开。
    满月惊诧:“小姐?”
    她转过头来,看向谢馥。
    谢馥脸上轻松淡漠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讽刺与冰寒。
    肃然萧杀的暗光,在她眸子最深处闪动。
    “固安伯府?”
    陈景行?
    如今的国丈爷府上?
    谢馥紧绷的身子陡然一松,稳稳地坐回了马车里,朝靠背上一靠,唇畔溢出一声冷笑,竟轻飘飘甩出一句:
    “不让!”
    
    ☆、第010章 旧日有恨

  法源寺兴建于唐代,乃是历朝古刹,外面有重重的围墙,如今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细雨像是牛毛针一样落下,反而增添了几分意境。
    有伞的已经打起了各色的油纸伞,没伞的也都抄着手在路上走,颇为享受。
    这寺门口,统共就一条直道,固安伯府的马车一路闯过来,畅行无阻,无人敢出来阻拦。
    没想到,眼瞧着已经到了寺门口了,竟然平地里杀出来一辆翠幄青帷的小破马车。
    哎哟喂,这胆子够大的啊!
    赶马的车夫想也不想,直接开口叫拦路的滚蛋。
    依着国舅爷这车的豪华程度,应当没几个不长眼的会跟自己抬杠。
    谁曾想,他喊是喊了,却换来对面堵路的那小破马车车夫一通嘲笑的眼神。
    “嘿,你们识相不识相?!”
    霍小南站在马车上,抱着马鞭子,两手往胸前一抄,年纪虽然小,身条却已经很长,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看着可爽利。
    “哎哟,真抱歉。小的我没读过书,也不识几个大字,还真不认识‘相’这玩意儿。要不,您教教我,看看怎么识相?”
    这话里头带着笑意,还有浓烈的嘲讽。
    还别说,戏班子里混过的人,嘴皮子就是比寻常人利索一些。
    对面固安伯府的马夫听了,险些气得七窍生烟。
    端了马鞭子,指着霍小南:“你,你,你……”
    “你”了半天,什么玩意儿也没说出来。
    霍小南笑了。
    周围不少悄悄看热闹的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固安伯府乃是当今中宫陈皇后的娘家,虽说皇后无子,可好歹固安伯陈景行还有个国丈的名头,传说这好几年下来,借着国丈的名头横征暴敛,坑蒙拐骗,也攒了不少家业下来。
    现如今的固安伯国丈府,那叫一个富丽堂皇,人说比皇宫都还漂亮。
    他们府上的马车在外面横冲直撞,也没几个人敢道几声不满。
    谁想到,别看人家这一辆小破马车不起眼,竟然敢跟固安伯府抬杠?
    众人一下就好奇起来,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可人流已经停了下来,转眼寺门口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固安伯府的马车夫拉下了脸,威胁道:“你让是不让?!”
    霍小南依旧抱歉地笑:“小的我倒是想让,可我们家主子发了话,不让!”
    说着,霍小南两手抱拳,朝着前面拱了拱。
    “不好意思,恕难从命喽!”
    这动作叫一个英俊潇洒,不少人都看亮了眼。
    不过,有人叹息,这样漂亮的翩翩少年郎,怎么就是个马车夫呢?
    同时,也有人为这少年郎担心。
    固安伯府可不是好惹的啊。
    正想着,那豪华的马车里就传来了一声冷哼。
    马车帘子一掀,一名华服青年走了出来,手上还戴了一枚黄玉扳指。那扳指通体沉黄,深红的血纹慢慢爬开,依着玉石原有的纹理雕成了五朵祥云模样,首尾相衔,连成一圈。
    其余的不看,光这一枚扳指,只怕已价值连城。
    有识货的已经倒吸一口凉气。
    再看这青年,神情睥睨,桃花眼多情,不过失之轻佻,带几分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味道。
    他漫不经心地瞥向霍小南。
    “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呢,原来是个没长眼睛的愣头青。你知道我是谁吗?”
    青年用戴了黄玉扳指的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霍小南闻言摇摇头:“不认识。”
    “哈!”
    那青年顿时大笑起来,四处看了看,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一样:“京城里竟然还有不认识本大爷的,今儿真是开了眼界了。来来来,你来告诉他,告诉他我是谁!”
    青年伸手一指面前的马夫。
    马夫明白意思,连忙点头哈腰,接着看向对面,伸手一指,吹捧了起来。
    “小子你听好了,这一位就是固安伯府的世子爷,当朝国舅爷,皇后娘娘的弟弟,我们家少爷,陈望公子!听明白的赶紧滚开!”
    青年,也就是陈望,倨傲地将下巴抬起来。
    他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黄玉扳指,睨着霍小南。
    霍小南心底颇为不屑。
    他回头看了一眼,车里面没动静,自家小姐想必是不会改主意。
    说实话,很少见到谢馥跟人作对,除了一个老是跟她抬杠的张离珠之外,谢馥基本都是与人为善。
    这一次这般强硬说了“不让”两个字,只怕里面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霍小南心思电转,看着陈望的目光嘲讽起来,却将两手一抱:“原来是国舅爷,失敬,失敬。”
    “算你还有点眼色。既然知道我是谁了,就赶紧滚开吧,恕你无罪。”
    陈望看似大度地摆了摆手。
    “……这……”霍小南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最后恶劣地一笑,“恕难从命。”
    “你!”
    陈望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他眼神渐渐变冷:“没想到这天底下竟然还有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你们家主人是谁?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懂事的东西!”
    霍小南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二姑娘,他说您养了我这么个东西,这是骂您眼神儿不好呢。”
    坐在里头的谢馥手肘支着扶手,轻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闻言懒懒一笑:“哦?是吗?这可就是瞎说了。”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去。
    “我养的可不是个东西。”
    众人:“……”
    全都傻了!
    大家用一种奇异的怜悯眼神看向霍小南,霍小南顿时尴尬,心说怎么还拿自己开涮了。
    只是大家看着,他反而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什么看?我们家姑娘这是夸我呢!”
    “噗嗤”一声,马车里面的满月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您这也是太损了吧?”
    谢馥面上挂笑,唇角弯弯,眼底淡淡。
    “开个玩笑,可也是实话嘛。”
    “呃……”
    满月忽然愣了,好像的确是哈。小南难道是个东西吗?当然不是啦!
    哎哟,这压根儿就是个圈呀,小南这是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可怜,可怜,真可怜。
    这会儿外面的陈望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你家主子还挺有趣儿的啊。我说,你主子都发话了,赶紧滚开,别耽搁了大家伙儿。升斗小民,敢跟我斗?”
    这话说得,到底谁耽搁?
    原本谢馥眼见着就要下车的,是他们这一队后来的一刻也等不得。
    满月只觉得固安伯府未免太霸道太嚣张,她心里气不过,一把掀开帘子钻了出来:“说谁升斗小民呢?”
    “哎哟,还出来个小娘子,挺标致的呀。”
    陈望吹了个口哨。
    他家庭殷实,素性风流,最喜在那勾栏瓦肆里晃悠,炼得了一双识美的好眼睛。
    这丫头胖是胖了点,可手感一定不错。
    “升斗小民,说你们都是抬举了。我固安伯府还没把谁给放在眼——”
    “睁大你的狗眼给本姑娘看清楚了!”
    满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陈望的话,直接摸了一块乌木牌子亮出来。
    陈望不屑,嗤笑一声:“不就是块破牌子……”
    忽然之间,戛然而止。
    他像是吞了块红红的火炭一样,嗓子哑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乌木牌子的形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上头刻着的却是“高大学士府”五字!
    高大学士,还能有谁?
    不就是那高胡子吗!
    那一瞬间,陈望简直觉得自己脚底下一阵寒气蹿了上来,冻得他打了个激灵灵的冷战,手一抖,险些把扳指给扔地上。
    固安伯府虽是国丈府,可到底不过是有个没实权的地方,高拱可不一样,当朝首辅,手握重权,万万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陈望额头上冷汗直冒,仔细一思考,却发现自己已经下不来台了。
    等高府的马车让道?明显不可能!
    难道,要自己主动让道出去?
    开什么玩笑,他陈望还要不要在京城混啦,什么都能不要,面子不能不要啊!
    一时之间,陈望真是站也不是,下也不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竟然愣在那边了。
    满月瞧见对方这怂样,就知道威慑已经起了效果。
    今日坐一辆翠幄青帷的小车来,不过是因为自家姑娘并不喜欢高调,不过去个庙会,还主要是见度我大师,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谁想到,竟在门口碰上这么个没眼力见儿的纨绔。
    满月冷哼了一声,正待开口嘲讽。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忽然从寺门口传过来。
    满月的话被挡了一下,没能出口。
    大家回头看去,人群里顿时有人大喊了一声:“度我大师!”
    来的是一名大和尚。
    月白的僧袍,外面扣着一条大红色的袈裟,一手掐着手珠,一手作半合十礼束起,宝相庄严,眉毛微白,耳垂长长。
    宣佛号的时候眼睛微闭,低低头,这喧闹的寺门口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带着几分古刹禅意。
    清明平和的双眼,似宝殿上的佛陀,不起半分波澜,透着一种对世人的悲悯与慈和。
    霍小南与满月对望了一眼,没做声。
    今天来庙会的,大多都信一点佛,度我大师又是寺院高僧,他一出来,所有人便都有样学样,将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这时候,法源寺里面撞响了一声钟,几道云气在天空徘徊,被这几声悠长的钟声荡开,又渐渐聚拢。
    天光在云影里浮动,悠然又肃穆。
    听着那余韵余韵回荡的钟声,谢馥怔然了片刻,微一垂眸,便起身掀了轿帘走出来。
    满月连忙抽了旁边备下的伞,一把撑开,挡在谢馥的头顶。
    雨虽无伤大雅,可大庭广众之下,女儿家总该忌讳着一些,尤其是谢馥。
    谢馥款款下了马车,面对着法源寺门,面前只有度我大师与一干僧侣。
    她素白如瓷的手掌也合十,打了个稽首。
    “见过大师。”
    度我大师微微一笑:“施主善念无穷,一念恶生,万般皆空,世俗纷扰,何必纠缠?手一放,掌中无物万物在。”
    这是在说,别跟那个纨绔争了,没什么意思。
    谢馥能听懂,也愿意给度我大师这个面子,不过争与不争,就不必听这无争佛家的禅语了。
    她亦点头:“悉听大师所言。”
    后头的霍小南耸耸肩,一鞭子甩到马屁股上,“驾!”
    马车被拉着,绕了个弯儿,便停在了不远处的树下。
    那边陈望也没听到这老秃驴刚刚说的是什么,不过瞧着很厉害的样子。
    高胡子府里也就两个姑娘,最出名的是那个永远素面朝天的谢二姑娘,难道这个就是?
    陈望看着谢馥的背影,只觉得窈窕无比,能看到她背后披散的乌黑长发,雪玉般的耳垂,可偏偏就是半个正脸也瞧不见。
    到底长什么样?
    陈望下意识地转了转扳指,指腹摩挲着上头一朵一朵的祥云纹,又停下来,仔细看着前头的背影。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痒痒。
    不过,度我大师一摆手,竟然亲自对谢馥比了一个“请”的姿势,竟然是要亲自邀请谢馥进去。
    谢馥垂首致谢,满月给她撑着伞,便款步朝山门里去了。
    待她们消失,后头才爆出一阵阵的哗然之声。
    “大师是亲自出来接那位小姐的吗?”
    “真是没想到啊……”
    “真是高大人府上那一位吗?”
    “哎哟,这架子可也真不小的。”
    “还是头一回听说度我大师出来接人呢……”
    “……”
    议论声未停。
    陈望听得清清楚楚,脸色不由得臭了下来,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自来只有自己仗势欺人的份儿,今日竟然被人仗势欺了!
    好一个谢二姑娘!
    哼,早晚有叫你好看的时候!
    前面马夫呆愣愣不知干什么,陈望一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朝着他一脚踹过去:“还不赶紧过去!”
    马夫挨了一脚,险些摔下车去,心里委屈,连忙赶车去了。
    “是,是,小的立刻就去!”
    寺内,古木参天,禅音袅袅。
    一道台阶从山门外一直延伸向里面,一阶,一阶,又一阶。
    台阶的缝隙里,有苍翠的老青苔,一只朴素的僧鞋先踩了上来,接着是一只精致的绣鞋。
    谢馥与度我大师拾级而上。
    度我大师声音浑厚而和善:“自认识施主以来,老衲还从未见施主心生恶念之时。不过一个小小争端,施主忽然揪着不放,可是生了执念?”
    “旧日有恨,我意难平。”
    谢馥一笑,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去。
    霍小南已经停好了马车,一路小跑过来跟上。
    她复又回转头去,继续往前走,绣鞋踏在被善男信女们长期行走而打磨平滑的台阶上,半点痕迹也不留,只有些微的青苔被压弯了腰。
    满月打着伞,走在她身边。
    谢馥声音也很平和:“那一年,国丈爷回会稽祭祖,事后开宴,我娘亲前去赴宴。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三尺白绫一挂,悬梁自尽。”
    忽然之间,没有人说话。
    满月跟霍小南虽伴了谢馥这么久,可也未知其中隐情,只听说当年谢馥的娘亲高氏,在会稽谢府莫名悬梁自尽,却不知中间竟然还有一段因由。
    他们不禁在想:这些事,谢馥可曾与高拱说过?
    
    ☆、第011章 放下屠刀

  度我大师看了谢馥一眼,惋惜地一叹。
    “原来如此,是老衲唐突了。”
    “原本只是与大师无关的事。您来劝,倒是忽然提醒了我。”
    谢馥并不介意,看着前面的台阶忽然朝着右边拐去,便顺着转了过去。
    这法源寺她每个月来一次,已经很熟。
    “一时的意气之争的确改变不了什么。我没有半分的证据,有的只是查不到的蛛丝马迹,满腹的怀疑和猜想。又能干什么?”
    “总有一日,所有冤屈都将得雪。您心里,须当放下。”
    度我大师认识谢馥也是这几年的事情。
    这小小的姑娘,第一次来法源寺的时候,是在她娘的忌日,一个人哭着跑上来,在大殿上,说要为她娘供一盏灯。
    那时候,她身上就带了几文钱。
    度我大师初到法源寺讲经,虽不知她到底所为何事,却怜惜她一片孝心,为她供了一盏大海灯。
    从此以后,谢馥每个月必定来一次,渐渐与度我大师熟识,除了第一次以外,她给寺里供奉的香油钱都是有多无少。
    寺里僧人们,也都很喜欢这一位不拿架子的贵小姐。
    谢馥在他面前发过愿,愿月行一善,为她在天的母亲积上几分功德。
    这几年来,没有一次断过。
    度我大师想着,心底叹息之意更重:“这一次,施主的一善,也完成了吧?”
    “五月的一善,是救了淮安府盐城县成千上万的百姓。”谢馥说完,却顿了一顿,沉默着朝前面走了两步,补上,“不过这一次的心不诚。”
    “何解?”
    度我大师与她皆是脚步缓慢。
    上山的香客们见了度我大师,都停下来打个稽首,度我大师一一还礼。
    谢馥道:“这一善不是为了行善而行善,是为了算计而行善。”
    到底为什么要做盐城县这件事,只有谢馥自己清楚。
    她看向度我大师:“佛祖会怪罪吗?”
    “不管是何目的,善果既成,善因从何而来,佛祖并不计较。”度我大师手里的佛珠一直转动着,一颗颗从他掌心里滑过去,“救了这许多的灾民,这一次,施主乃是行了大善。”
    “大善也好,小善也罢,月行一善。”谢馥笑着,“您说过,善恶不分大小。”
    度我大师微微一怔,转头一看谢馥,只瞧见这小姑娘慧黠的眼神,于是笑起来,打个稽首。
    “阿弥陀佛,是老衲着相了。”
    他竟一时之间忘记了,实在是罪过。
    一行人一路上前,很快便看见了前面大雄宝殿。
    不过这不是谢馥的去处,她随手写下了一笔香油钱,而后叫满月投入了功德箱中,却没上香。
    度我大师引着她往后面禅房去。
    谢馥上香之前,须得在禅房之中焚香静坐两个时辰,用禅香洗去心上的尘垢,而后才出来上香,放灯。
    法源寺的禅房,在一排二人合抱粗的老松树后面,一棵菩提树姿态遒劲,静静地扎根在后院的位置。
    度我大师亲引谢馥到了地方,安排了小沙弥在门外伺候,这才与谢馥告别离开。
    谢馥进了禅房,满月进去帮忙收拾。
    霍小南四处看看无聊,知道前面街上就有庙会,晚上还要沿河放花灯,于是道:“姑娘,我先去外面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玩儿的,一会儿跟您说。”
    满月把脸一拉:“瞎说,你明明就是自己想玩了。”
    谢馥无奈摇头:“去吧。”
    “姑娘!”满月老大不高兴,横了霍小南一眼。
    霍小南趁着谢馥没注意,对着满月扮了个鬼脸,刷拉一下就跑开了。
    霍小南心想,满月这丫头,长得还是挺可爱,就是凶巴巴了一点。
    恩,对着姑娘的时候除外。
    霍小南百无聊赖地循着原路走了出去,一路重新出了寺门口,也没再见到刚刚那个陈望。
    “来啊,香喷喷的葱油饼嘞!”
    “糖葫芦,糖葫芦!”
    “……”
    前面一条街上已经摆开了货摊,开始售卖东西,高高的楼上已经是招牌满眼,旌旗飘飘。
    霍小南伸了个懒腰,听见身上骨头咔吧作响,舒服地叹了一声:“还是京城热闹啊。”
    在盐城那几天,真是人都要淡出鸟来了!
    “轱辘辘……”
    马车从石板路上碾过的声音。
    霍小南懒腰还没伸完,听见声音,抬眼一看,就瞧见前面一辆马车行驶过来。
    普通富贵人家的马车,前头坐了个身着短褐的车把式,正朝前面甩着鞭子。
    “驾!”
    车把式大眼睛,长眉毛,塌鼻子……
    好像有点眼熟?
    这不是高府的小李吗?怎么也来了?
    霍小南一愣,眼珠子一转,躲到街边店铺柱子后面,一看,车在寺门口停下了,上头下来两个丫鬟,扶着一个小姐。
    那小姐不是别人,正是谢馥的表姐高妙珍。
    奇怪,她们怎么也来了?
    霍小南一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高妙珍对谢馥是左右看不顺眼,这一下看见她们总觉得有古怪。
    思索一下,霍小南很快又跑了回去。
    街边的酒楼上,已经是宾客满座,连雅间都早早被人占满。
    上菜的小二拿起挂在肩膀上的褡裢,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一手端着放菜的托盘,叩响了雅间的门。
    “客官,您要的斋菜到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李敬修站在房门口,侧身往里面一让:“端进来放着吧。”
    小二瞧着这人一身贵气,连忙把菜端了进去放好。
    临走时候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只见临窗站着一位大官人,负手而立,身躯昂藏,气势沉凝。
    退出来了,小二还在想,多半是两位尊贵的主儿。
    雅间的门重新关上了。
    朱翊钧也没回头,李敬修走上前来,站在他身边,看向下面热热闹闹的人群。
    从这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法源寺的寺门。
    李敬修道:“您怎么还在看?那陈望开罪了高拱宝贝外孙女,传出去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朱翊钧道:“只是觉得固安伯府未免嚣张了一些。”
    虽对他们一家的行径早有耳闻,可亲眼见到,未免有些触目惊心。
    光是那一驾出行的马车,就已经奢华到逾制了。
    “嘿嘿,我觉得吧,很快也嚣张不起来了。”李敬修想起高胡子,心里还是很乐观,“倒是那谢二姑娘叫我看不透了,怎么她也是信佛的?可又为什么要跟陈望那小不成器的争一口意气?度我大师待她好像也不同寻常啊。”
    摸着自己的下巴,李敬修陷入了沉思。
    朱翊钧回过身,瞥了他一眼,便往回走。
    “别想了,还是坐下来先把东西吃了。这一次带了寿阳来,回头还有得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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