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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庭[金榜]-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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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邵竑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父亲一直更喜欢二弟,如今我们便要离府,恐怕也是担忧他在府中处境。再说他自小便天分甚高,若是自此荒废了,也十分可惜。”

    曲莲见他有些出神,便放下手中针线行至他身侧道,“只希望他能明白侯爷苦心。”说到这里,她笑了笑道,“世子也是个好兄长。”

    裴邵竑闻言一愣,抬脸看她。便见她嘴角噙着淡笑,心中便是一暖,便伸手攥住了她的手。想了想,又有些惭愧道,“我算不上好兄长……至少于他而言,算不上。幼时不懂事,一直养在祖母身前。祖母虽然慈爱,我却仍觉得十分孤单。在知道有了个弟弟后,虽然母亲不喜,我却十分开心。偶尔便会溜出祖母的院子,与他玩耍。父亲每每见我二人一同嬉戏,面色都十分和蔼。后来年岁渐渐大了,晓了事,才知道他于我并非一母同胞。再后来祖母过世,我便回了紫竹堂,见母亲孤苦哀愁,渐渐便明白了我二人的不同。大妹妹出世后,我也开始在外院跟着先生启蒙,便与他疏远起来。他那时还小,自不懂这些,有时还会央着乳母带着他来外院寻我玩耍。几次见我不理睬他,便十分委屈。我见他这般,便又与他走的近了些。直到那年大妹妹伤了腿,满院奴仆竟视她不顾,我才终是知晓母亲在这府里已到了何种地步。自此,我便再也不跟他有何往来。我们便渐渐生疏了起来。”

    曲莲听他缓缓说着,心中倒也是十分感慨。

    当初父亲也有妾室,却并未有庶子庶女,她与三位兄长皆是一母同胞,自是不能对他这番话感同身受。只是听他语气中这般艰难杂陈,倒也能理解他心中苦闷。只反握了他的手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二少爷为妾生子,这也是他的命数。况侯爷如今将他送去习武,未尝不是为他将来寻一条可走之路。祸兮福所倚,他日后必有自己的造化。”

    裴邵竑闻言只攥紧了她的手,点了点头温声道,“能如此便好。”说到此时,他又顿了顿道,“那昆嵛山自此千数里路,他离家之时,我与父亲必已离府。你在府中,且替我照应他一番,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

    听他这般吩咐,曲莲自是点头应了是。

    裴邵竑知她素来周到,见她答应,便放下心来。揽了她上了床榻,细细一番温存,直至院外响起子时的梆子声,这才做了罢。

    及至三月二十四那日,大军开拔,裴湛父子便离了侯府。

    徐氏等人直将他父子二人送至城门,这才返回家中。

    返回点翠阁时,一路上染萃还在说着,“大奶奶您瞧见没?这街上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瞧着咱们世子爷眼睛啊都直了起来。”

    描彩听她这般说道,也有些雀跃,“可不是,大奶奶,您看一起行骑的那些将军们,哪一个能与咱们世子爷相较。”

    曲莲走在前面,听丫鬟们说着,想着今日裴邵竑一身银铠,手握银枪。骑在青鬃马上,确如她二人所言,风姿凛凛,卓然不凡。何止是在这庐陵城,便是当年在京城之中,也少有人能与之相较。

    她抬眼看着这点翠阁院子上的一方天穹。

    天色正好,晴空如洗,如今这庐陵城内仍一片安详,而在那远处却即将迎来一场厮杀。 


53、

    进入四月,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徐氏身上见好;便停了药。

    裴湛离府;周姨娘被送往庐陵城外普春庵带发修行,而裴邵翊则即将被带往昆嵛山。徐氏自觉十几年来从未如此舒爽;精神上也开始奕奕起来。瞧着天气转暖,便着人带了牙婆子来,开始为侯府添些仆妇。

    曲莲一早便被叫到了峥嵘堂,跟在徐氏身边挑选丫头仆妇。

    二少爷那房自是不必再添,钟姨娘因着周姨娘的事情,此时惶惶如惊鸟。方妈妈虽前一日便着人请她前来,她却推说仆妇丫头已然够使,今日更是托病不愿前来。

    徐氏倒也懒得搭理她;只又将李姨娘与薛姨娘叫来。

    众人及至花厅,便见花厅的青石地板上早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丫头,那牙婆见主人家来了,便笑脸迎了上来。

    徐氏知晓这牙婆素昔便往庐陵王府送丫头,对她倒也客气,只让她下首坐了,又让小丫头上茶,这才着了方妈妈先上去挑选。

    那牙婆子虽常来往于庐陵王府,却从未与王府贵人有过交道。便是发卖些小丫头,也多是管事妈妈们与她交涉。如今进了侯府,她心中自是忐忑,便是徐氏赐了坐,她也不敢坐实,只在椅子上侧坐着,待小丫头端茶上来更是双手接了连连道谢。待方妈妈前去挑选丫头时,她便端着茶盅,两眼却瞟向上座几人。

    那端坐在上首的,便是侯夫人。听说如今也年近四十,可瞧着却不过三十五六的模样。穿着件宝蓝色妆花百婴嬉戏的通袖袄,衬得她肤色倒是十分明亮。梳着高髻,正中簪着赤金缠丝镶红珊瑚的牡丹宝结,又在一侧簪着根鎏金碧玉石的寿字簪。因她正微侧着头听身边妇人说话,便瞧着广额隆鼻,十分气派。

    她身边那年轻妇人,牙婆子方才也行了礼。说是世子夫人,看年纪不过二十,身材高挑、面目秀丽,说话间端是举止娴雅、温柔娇娜,那牙婆子颇有些瞧直了眼,心想着出阁前不知是哪家的琼闺秀玉。

    牙婆子这边正偷偷打量着,那边方妈妈已领了六人走了过来,她方才匆忙收了目光,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曲莲瞧着方妈妈领过来的人,两个年纪稍大,在十三四岁的模样,四个年纪小一些十岁上下。那两个年岁大一些的倒还罢了,那四个小的可十分出挑,皆是面容秀丽、皮肤白皙。看着她们,曲莲便想起早先在京城时,紫竹院里四个一等的大丫鬟。如今春莺和冬鸽还留在京城侯府,秋鹂不知现在如何。而夏鸢则进了点翠阁,自此便要在后院那方天地中慢慢熬日子。

    看着徐氏和声询问那四个小姑娘,曲莲心中一动,想起曾经小玉所言,心中思忖,这四人恐怕是为着裴邵靖准备。

    徐氏这边便留了那六人,便又着曲莲上去挑人。曲莲只说如今点翠阁人手倒也足够,不需再添仆妇,徐氏却不依,直让她再挑几人。曲莲便只得上前,问了几人,便从中挑了一个今岁十一的小姑娘。

    徐氏见状便笑道,“你那院子如今便只一个大丫鬟,你怎得又领了一个小丫头。”

    曲莲闻言便道,“总是打小教导起来,用着才舒心。”

    说话间,裴玉华便带着红绣到了花厅。她那里如今也只红绣一个得力的丫鬟,徐氏便让她前去挑人。裴玉华也十三岁多了,徐氏便想着是该给她挑几个用作陪嫁的丫头。自京城时,她倒也给女儿留了几个得用的丫头,谁想着出了这样的变故。如今不知何时才能返京,便只能在此时此地开始准备。

    裴玉华并不知晓母亲作此打算,只着红绣上前领了两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徐氏见状只笑着让方妈妈上去又给她挑了两个与她年岁一般的姑娘,曲莲瞧着,这两个长相倒是一般。

    待裴玉华挑完丫头,李姨娘和薛姨娘便都上前只领了一个丫头,这半日买进丫鬟便算是得了。

    方妈妈领着那些丫头们去安排住处教导规矩,曲莲便扶着徐氏回了峥嵘堂。刚进了内室,便有外院的管事送来请柬,却是王府太妃做寿,请徐氏赴宴。瞧着日子便是在十日后,徐氏沉吟片刻,便对曲莲与裴玉华道,“这次你二人便随我去吧。”说到这里,又对曲莲道,“这几日你便着了外院回事处,让他们送几匹现下时兴的料子。你们姑嫂二人,添几身春裳。”说着又思忖片刻道,“夏裳倒也一处儿做了吧。”

    曲莲没想着徐氏竟要带她前往王府赴宴,心里思忖,想是如今心头舒畅,看什么都顺眼起来。回神间,又见裴玉华冲她笑着,便回了她一个笑脸。

    又听裴玉华对徐氏笑道,“那可好,母亲便与我们一道,多做几件鲜亮衣裳。”

    徐氏便笑嗤道,“我这把岁数,还要什么鲜亮。”说着又看向曲莲道,“你们到底年轻,穿起来才好看。”

    曲莲只轻声回道,“大小姐是该做几件衣裳了,瞧着身量似是长了一些。”

    三人说了几句,见徐氏脸上到底有些疲倦,曲莲与裴玉华便出了峥嵘堂。一路上和风煦暖,通幽曲径两边,则处处缀着些结了粉白小花的兰草。

    走了几步,裴玉华便对曲莲道,“我去大嫂子那里去坐坐,大嫂子可厌烦我?”

    曲莲听了便道,“怎会厌烦,我索性无事,你便随我去点翠阁,我这就让染萃去叫了针线房上的管事妈妈,让她带了样本子来,你也挑挑。”

    姑嫂二人便朝着点翠阁而去。

    路上裴玉华倒安静了许多,几次蹙眉似是想说些什么。

    曲莲见她这般,心中有数,只携了她的手道,“你若心里有事,便对我说吧。”

    裴玉华闻言只垂着头,不做声的走了半柱香时间,才轻声问道,“二哥哥如今可好?”曲莲听她这般询问,心中只感慨,这兄妹二人自有傲骨,却也十分心善。她想着便对裴玉华道,“你且放心,世子临行前已交代我照应二少爷。”带转了假山拐角,便又道,“你若有什么话什么物件,我便为你送去。夫人不喜二少爷,你还是谨慎些,不要亲自前去。”

    裴玉华听曲莲这般说道,便点了点头,直到进了点翠阁,她才又道,“嫂嫂说的我都晓得。我……我跟大哥哥不一样,我知道他与二哥哥曾经十分要好。我却与二哥哥没什么情分。只是,平日里只觉得厌憎,如今得知他要远离家门,去那寒苦山上,心中又觉得不忍。不管怎样,总是我的兄长。”

    曲莲闻言便笑了笑对她道,“你也不必多思多虑,只当这便是二少爷命中一劫。自来公卿豪门之家同胞倾轧的也不是没有,二少爷有世子这样的兄长,有大小姐这样的嫡妹,便已是他的造化了。”

    说话间,针线房上的管事妈妈便已经到了,还带着两个针线上的媳妇子。曲莲想着日后赴宴的机会倒也不少,便只做了几件颜色庄重的外衫。倒是给裴玉华一气做了十来套各色花色的衣裳。裴玉华虽老成,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此时见着那花样本子,便也将烦心之事抛在脑后。

    过了一会,李姨娘便带着丫鬟进了点翠阁。

    她向来自徐氏身边侍候,倒是极少出门,曲莲见她此时前来,便将她让进了屋子。李姨娘原本便是徐氏身边婢女,如今虽抬了姨娘却因未有生育,便一直住在正房后的小院子里,日也只随在徐氏身边伺候。

    曲莲见她穿了件官绿色的湖绸褙子,梳着桃心髻,面色素净雅淡,倒是颇有些姿色。只是笑起来总带着些小心谨慎的讨好,便有些失了格局。

    李姨娘也不多坐,只说了来意。

    如今府里也添了不少丫鬟仆妇,又因一家子自开春过后才抵达庐陵,倒是少了仆妇们这一季的衣裳。徐氏方才想起来,便着了她前来,将这事交给曲莲,让她一气儿办了。一边说着,便自袖口袋中取了对牌交给了曲莲。

    曲莲接了对牌,应了下来,本想着留那李姨娘坐下歇歇,她却半刻也不停留。只说方妈妈如今在忙着那群丫头,夫人身边离不了人,便离了点翠阁。

    裴玉华见她离去,便放了手中册子。见绣娘们此时皆在外间,便走到曲莲身侧,轻声问道,“嫂嫂,大哥哥可有……可有将夏鸢收房?”说到此时,她已声如蚊呐,脸上泛红,一双与裴邵竑十分相似的眼睛却隐隐有些发亮。

    曲莲正执笔在册上记着春裳与夏裳的数量,闻言心中一动,笔锋却纹丝未偏。待走完最后一笔,方才抬头看向裴玉华。

    裴玉华被她瞧了一眼,便心虚起来。

    闺阁女子,岂有打听兄长房中妾室的道理。

    曲莲见她竟这般孩子气起来,便不禁笑了笑,也低声道,“未曾。”说到这里余光见裴玉华挑眉,便道,“如何?你听了可满足?”

    裴玉华扬眉一笑道,“怎是我满足,明明是嫂嫂该满足。”

    待那婆子给二人丈量完尺寸,曲莲便叫住了她,又加了几件男子的衣衫。“……你们且先回去,也不用量,这几日我便遣丹青过去,将旧衣送去,便比着旧衣尺寸来做。”

    那婆子应了,便领着绣娘离了点翠阁。

    裴玉华便奇道,“大哥哥不在家,做了衣裳也穿不上啊。”

    曲莲便与她说了阿瑄之事,又说道,“世子临行前,便嘱咐我照应。左右要裁衣裳,不过是多做几件。再者,二少爷便要离家,不知几年方能返回,便也做几件吧。”况昆嵛山地处西北,冬日多严寒。想来裴劭翊的衣裳便也都是些绫罗绸缎,瞧着打眼却不御寒。

    听曲莲这般说,裴玉华便闷着声,点了点头,又对曲莲道,“那我也给二哥哥准备点东西,嫂嫂便替我一块儿给他送去吧。”

    曲莲闻言便想起那个被裴邵竑一直带在身边的、黄杨木的小匣子,便笑了温声答应。 



54、

    曲莲这一日倒十分忙碌;回事处送来了料子图册;她挑了几样;又定了仆妇们这一季的春裳花色样式。待这事完毕又着回事处管事为王府太妃寻寿诞的贺礼。

    直到晚间用了晚膳;这才消停了一阵。

    那边丹青却又来禀告;在二少爷那里吃了闭门羹。

    曲莲将她叫来宴息处;仔细询问她。

    丹青站在她面前;便回道,“……奴婢上晌去了瑄大人那里;画屏姐姐给奴婢寻了几件瑄大人的旧衣。瑄大人还着奴婢谢大奶奶。后来奴婢便去了蔷春院;二少爷却闭了门不出来,我央那院里的丫鬟姐姐替我拿几件二少爷的旧衣;她们却只顾着说话儿,并不理我。我催了几声;她们便道,‘你一个小丫头上的哪门子心。’奴婢这便回来了。”

    说话间,染萃端着托盘撩了帘子进来,正是给曲莲端了药来。听见丹青这般说,便也道,“如今那房式微,那些仆妇们又惯是些捧高踩低的。再者二少爷自来风评不好,便是我来这府里不过一月而已,便没少听人说起。如今这般遭受,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

    一边说着,给曲莲端了药碗。

    曲莲接了药碗,看着那黑苦的药汤,便觉得心头泛酸。这些日子,她吃着这药,便觉得脾胃有些受损,饮食上也有些减少。谭瑛在信上也曾提起,这几副药下去,确然对脾胃有些妨碍。

    她蹙眉将那碗药喝了下去,白着脸强压着胃中的排斥反复,直过了半盏茶时间,才觉得好些。染萃忙给了她清水漱口,见丹青还在身前等着曲莲回话,便道,“要我说,二少爷既然闭门不出,大奶奶也索性不要管他。左右再有十来天,他便要离府。”

    曲莲听她这般,却也不与她解释,只温声道,“今日已晚,你且到灶上吩咐声,就说二少爷依旧是候府的少爷,夫人且未发话,婆子们是想着替夫人做主吗?明日我便去蔷春院瞧瞧,是好是歹让她们自掂量着来。”

    染萃虽不解,却也未深究,便点了头出了内间,又着了描彩来侍候。

    描彩年纪小,藏不住话,便问曲莲为何要替二少爷出头。

    曲莲看她一脸懵懂,又看丹青虽未言声,收拾着床铺时也似侧耳想要听听。便放下手中针线道,“人心积怨,便是自小事点滴而起。周姨娘受罚理出应当,二少爷不过被她牵累。人心所偏,他虽因周姨娘受罚,心中却不会埋怨周姨娘。哪怕侯爷将他送去昆嵛山是为他将来寻一方出路,他心中怕也是有所不满。更甚者,他若是心思狭隘一些,恐怕对世子也心存怨怼。长此以往,嫌隙便终不可弥补。

    便如一人行于绝路而不自知,旁人若知前头便是万仞绝壁,却不出言提醒,那与亲手将其推下山崖,又有何分别?晨昏定省之间,临别人世之时,不会愧疚吗?

    况世子临行前托我照应一二,我既应下了,便应忠人之事。”

    再看她二人,描彩脸上似懂非懂,丹青则似在深思。曲莲笑了笑,便又将那针线拾起来,继续做着。

    待第二日,到了峥嵘堂,却见裴玉华已经在内室正跟徐氏说话。见她进来,便起身唤了嫂嫂。曲莲与她行礼后,便见徐氏脸上淡淡的。虽有不虞之色,却未对她动气。

    曲莲看向裴玉华,却见她脸上一笑,便知必是她在徐氏面前说了好话,便也对她笑了笑。

    待服侍徐氏用了早膳,裴玉华便拉着曲莲出了内间。等在一边的红绣,便拿出了一个小匣子。曲莲一看,脸上便露了笑。心里想着这女孩子,关心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裴玉华见她露了笑脸,面色也有些赧然,便道,“我也想不到别的东西,便只放了些寻常的药物。总归是我的一些心意,嫂嫂就帮我送去吧。”

    曲莲接过尺方大小的匣子,摸着那包铜的四角。只温声道,“你且放心,我定给你送到。”

    自峥嵘堂出来,曲莲便带着丹青去了蔷春院。

    蔷春院在峥嵘堂北侧,隔着一个不大的花圃,外缘则有一条水道流过。通过一座两丈长的石桥,便到了门口。

    院外并未有守门的婆子,丹青便上前敲了院门。

    院内却并没有回应,丹青便又拍了那门。这一会,直过了半盏茶时候,才有个小丫鬟跑来开了院门。见门外站着的是曲莲,便吓得有些变了脸色。

    疾步迈出院门便跪在地上讨饶,“大奶奶饶恕,并非奴婢们不来应门。是二少爷、二少爷说‘闭紧了院门,省得那些惯会看眉眼的,来这里给我脸子瞧’。”

    曲莲闻言皱眉问那小丫鬟,“这话怎么说?”见她依旧跪在地上,便让她起身说话。

    那小丫鬟便爬起来道,“昨夜晚膳送来时,灶上的姐姐送来食盒。那饭菜瞧着倒是比前几日精细不少。只是那姐姐送了食盒来,便在厢房与我们院里的青溪姐姐说话,言语里对二少爷颇多挤兑。谁想,二少爷昨夜恰在院后走了几步,听个正着,这便犯了气。不光将那灶上姐姐撵出院子,便连那食盒也扔了出去。那汤汤水水的,咱们且收拾了一阵子呢。二少爷便让咱们关了院门,再不许旁人进来。便是早膳,也是青溪姐姐自个儿去灶上领来的。”

    曲莲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青溪又是何人?”

    那小丫头便答道,“青溪姐姐来了有月余了,便是夫人头一回买丫鬟时,周姨娘挑下的。进了蔷春院没几日便做了一等的大丫鬟。”说到这里,她瞧着曲莲面色和气,便大着胆子道,“奴婢听说,青溪原是要做二少爷通房的……”

    曲莲闻言有些惊讶,面上倒没显露出来,只点了头让她自去了。

    见那半敞着的院门,曲莲犹豫了一下,方才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蔷春院是一个三进的院子,过了影壁便是一个正方的院子,四周并无厢房,只连了一圈抄手游廊。不过几步便是中庭,再往里便是住人的院子。

    此时正是上晌时候,院子里却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十分安静。

    见院子里竟连个通传的大丫鬟都没有,曲莲便带着丹青走了进去,刚走近院中正房,便听里面传出了裴劭翊的声音,“……如今这般时候,你想着另攀高枝,我也不拦着,你自去便是,何必在我面前这般惺惺作态。打量我是傻子还是痴子。”

    那声音十分冷漠,细听之处便能发觉些悲苦。

    屋内便又传出女子哽咽的声音,“二少爷,你便是让奴婢如何?奴婢自有爹娘,家中弟弟不过十岁。爹爹身子不好,一家人开销全指着我呢。”

    裴邵翊便又道,“你要走便快走。如今我这般落魄,你在我面前这般哭哭啼啼又有何用。你的契书我也返了你,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快走吧!”说到此时,他言语已十分不耐。

    曲莲便见那本是紧闭的双扇门,猛地自内打开,裴邵翊一身白衣站在门口。待看见门外的曲莲与丹青之时,颇有些意外。

    迎着阳光,他的脸色有些泛白。

    许是这几日心思郁结,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往消瘦不少。

    见曲莲带着丫鬟站在门外,他虽十分惊讶,但竟能一息间便敛了神色,面无表情的看向门内,冷声道,“还不快走?”

    曲莲便见自门内走出一个年轻的丫鬟,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穿着件茜红色的褙子,面色娇白却红着双眼。她垂着头走出双扇门,似还有些哽咽。只是,见到曲莲立于院中时,那粉白的脸庞却在一息间变得惨白。

    那双樱红双唇颤抖着喊了声,“大奶奶”。

    曲莲看了她一眼,只温声道,“你且去吧,我有话要对二少爷说。”

    看着那丫鬟垂头出了院子,只进了抄手游廊不见了身影。曲莲这才转身看向裴邵翊。他立于台阶之上,只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她。

    曲莲仰头与他对视,目光纯然无波,直看得裴邵翊熄了心头之火。

    他转身进了屋子,只留下一句话,“有什么话,便进来说吧。”

    曲莲对丹青点了点头,自她手中接过那匣子,便抬脚上了台阶,直至进入厅内。屋子有些暗淡,两侧窗子都闭得严实,看着厅内摆设,竟似有些时日未有打扫。那依墙条案上摆着的花觚中,一束迎春早已枯黄落败。

    裴邵翊自进了厅堂,便在那八仙桌边坐了下来,见曲莲进来,也不做声。

    曲莲行至桌边,将那匣子置于他面前。

    裴邵翊见她这般,却也不出声,只等着她解释。

    曲莲不欲与他计较,只道,“知你不日便要离府,大小姐托我送来这个匣子。里面是些寻常用得上的药材,二少爷且带在身边吧。”

    裴邵翊闻言,只睇了那匣子一眼。

    想要做冷漠状,可惜毕竟年轻涉世又浅,那种悲凉的嘲讽依旧丝丝泄露在他那双与裴湛十分相似的眼睛里。“嫂嫂今日前来,便是来瞧我如何落魄么?我与大妹妹自来没什么交往,她何曾会惦记我这样的人?你若是因着那日我冒犯与你,便只管来责罚于我。我统统受着便是,何必拿这种事情作佯。”

    “你在此时如何做想我,如何不理不逊又有何用?”曲莲只笑了笑道,“你已至低谷,竟还想着呈义气之争,只在此处你便远逊于世子。更何况,你出生便为庶子,便是命数如此。周姨娘之事,想必你如今也知晓清楚,便是因着你,侯爷才恕她一命。”

    裴邵翊闻言冷笑道,“嫂嫂就这般信那命数?”说到此处,他便又笑了起来,“是了!嫂嫂本为婢女,如今却成了侯府世子夫人,确然该信命数。你且得想着,自个儿有着那般飞上枝头的命数。”

    曲莲闻言,心中一梗,面上却无半点波澜,只平声道,“二少爷不必拿这种话挤兑我。也正是因着你早年间不愿与兄长为忤,自甘扮愚,如今我才来与你说这番话。”此话一落,便果见裴邵翊变了脸色。

    她也不理,径自说着,“世子虽与你疏远,但从未厌憎迫害于你。大小姐虽因旧事不与你来往,到底如今却还惦念你。你如今这番话,说在嘴边,可觉得坦荡?我本不愿与你多说,只因世子临行前托我照拂你一二,又因大小姐托我赠物。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匣子,我置于此,便全了大小姐的托付。至于你是留是弃,便不是我在意之事了。”说罢,她不等裴邵翊再出声,便自转身离去。

    门外朗朗晴日,门内铿铿言辞,端的是磊落坦荡、一派凛然。

    裴邵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出声。

    许久之后,自屋内屏风处转出一人,看着坐于桌边的裴邵翊,轻轻叹了一声。裴邵翊被那声叹息惊动,转脸看去,便见阿瑄立在内室帘外。

    他战起身向阿瑄施了一礼,脸上仍有些失魂落魄。

    见他这般,阿瑄便行至桌边,身边小厮便立时上前关了那双扇门。

    “如今你可是想清楚了?可愿遵循侯爷之命?”自桌边坐下,阿瑄便温声询问道。

    裴邵翊又愣了半响,脸上方才渐渐回神。脸上已不复那悲凉自哀,一撩下摆,便跪于阿瑄身前,“裴邵翊愿为殿下效命,若能自昆嵛楼出来,自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阿瑄看着他脸上那一派决然,只点了点头,道,“如此,后日你便与承影走吧。侯爷既然舍得送你去昆嵛楼,自是信你天赋。昆嵛楼虽艰苦,你定能学的一身本事,安然出楼。”

    裴邵翊只颔首应是,方从地上站起。

    便是长兄,也以为父亲将他送去山上习武。便只有他与面前这人知晓,他将要前去的便是前太子暗卫昆嵛楼。自那楼出来,他便要成为面前这人生死相忠的暗卫,一生一世,再不得自由……

    想着方才那人的一番言辞,裴邵翊不觉又向那双扇门的方向看去。

    阿瑄见他如此,只笑了笑道,“你方才那话却是不对。她却并非出生为婢,也曾为世家明珠。只因遭了上疑,如今落得家破人亡。若不是这般境遇,你哥哥还真不见得与她相配。”

    裴邵翊闻言震惊,转脸看着阿瑄。

    他却不再多说,只低叹道,“君子不党,其祸无援。”



55、

    四月十六便是庐陵王府穆太妃的寿诞日;待用了早膳,徐氏便带着曲莲与裴玉华去往庐陵王府。

    徐氏打前头自个儿坐着一辆车;曲莲则在后面与裴玉华同车。

    几日前,裴邵翊便被带走。临行前;瞧着也颇有些惨淡。阖府上下,便只有曲莲遣了丹青前去相送。裴玉华送了他一个盛了药丸的小匣子;曲莲想着昆嵛山寒冷;便着丹青给他带去了一副白狐的手套。曲莲原想着她那日那般责斥他;他不见得会领情;只想着毕竟是裴邵竑的弟弟。没曾想丹青回来报说;他接了那手套,只揣进怀里,并未说什么便随着那些人离去了。

    因要着手赠与穆太妃的贺礼,曲莲也顾不上深思,便也很快将这件事抛于脑后。

    后来,裴玉华曾问起那匣子之事,曲莲也只是告诉她,裴邵翊应当是带在了身上,裴玉华便对她颇为感激。

    为穆太妃寻寿礼之事,曲莲到破费了些功夫。

    庐陵城不是什么富庶繁华之地,花钱能买来的也不过是些寻常的富贵玩意。看着富丽堂皇,对于自宫中出来的穆太妃而言,也不免寻常了些。曲莲于此处倒是有些踌躇,便去请教了徐氏。

    徐氏于大事上虽有些糊涂,但是对于公卿家往来应酬之事,倒是颇有讲究。见曲莲前来请教与她,心中也颇有些得色。曲莲自嫁入侯府,处处妥当、事事沉稳,延德帝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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