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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国舅是女郎-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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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赃俱在你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郭贵人所说的人赃俱在,是一瓶毒_药,和一个眼熟的宫女,那宫女的确是长秋宫里的人,但向来不近身服侍,邓猛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着郭贵人来陷害自己。
刘志铁青着脸不说话,刘修天真可爱,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她若死了,无疑是从子嗣本就稀少的他身上剜去了一块肉,那痛,必将牵动心肠。
“是你,是你故意陷害孤!”邓猛不能容忍郭氏的诬告,愤怒冲上去撕打她,“贱人,你敢诬告皇后?孤要你不得好死!”
“明明是毒妇你无后,恨我、连带着恨我的修儿!修儿不在,我这做娘的留着一条命还有何用?跟你拼得一死就是了!”
……
德阳殿的厮打和谩骂,终于令天子彻底暴怒,他拍案而起,拂袖下令道:“皇后失德,今起送掖庭暴室管制!”
掖庭暴室,是罪人之所。
皇后身份贵重,就算被幽禁,也不应当被送到暴室去,但刘志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的确是将皇后送入掖庭暴室管制,不仅如此,他还下令封锁消息,严禁皇后受罚之事外传。
宫里的事,并非都能传到宫外去,却无法阻止它在宫内飞速传播开。
午睡醒后,丰宣在园子里赏了很久的梅花,隔着花树,他隐约听到有宫女在窃窃私语,议论皇后毒杀小公主之事,丰宣第一个念头就是在意小公主有没有事,他慌忙赶去德阳殿,还没有进到内殿,就听见里面传出尹泉苦苦哀求的声音。
尹泉求告道:“……陛下,兹事体大,还请三思!”
刘志的声音生冷:“去还是不去?”
“仆不是为别的,只怕今日过后,陛下会悔痛一生!”
“朕不会后悔。”
“但那是渭阳侯啊!是陛下你——”
“尹泉,你知道的太多了。”
在这句话说完以后,殿上寂静得可怕。
丰宣屏息立在重重帷幕之后,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念在你尽心服侍朕多年的份上,朕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陛下……要仆死?”
“是,朕要你死。”
——他竟然要赐死尹泉?!
丰宣觉得刘志是疯了一般,他几乎立刻就要冲出去,但是他接下来听到了另外的话。
刘志说:“朕也要他死。他死了,朕就没有弱点了。”
……
丰宣的心猛烈地跳个不停,耳中也嗡嗡作响,其余的事情他一概不愿多想,他只想找到邓弥,立刻找到她!
邓弥不在渭阳侯府,老管家说她约了窦公子早间就出去了,丰宣又急忙去了窦家,窦家没有人知道长公子去了哪里,只有窦机回忆了一番,不很确认地说,兄长好像是去了松竹馆听琴。
丰宣找到窦景宁和邓弥的时候,面上都是汗水,整个人也都湿透了,他来不及多说一句无用的话,拽起邓弥就是一句至关重要的:“快走,陛下要杀你!”
但街上早已遍布兵甲,他们在挨家挨户地搜寻渭阳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问了,先活下来再说吧。”
……
云娘救了邓弥的命,她让她换上馆中姑娘的衣裙,在官兵冲进来搜人的时候,紧紧抱着她,让那些人以为这只是一个新来的胆怯的舞姬。
刘志心性骤变,赐死了尹泉,下令缉捕邓氏全部人等,尤其是渭阳侯邓弥,可举全城兵力,竟然都搜寻不到。
丰宣来不及找到邓康告诉他快逃,邓康出了酒肆,懵懂间被一群官兵抓住,毫不客气地投入狱中,他始终不知发生什么事,直到司狱告诉他,陛下已下诏废黜皇后。
邓康高叫道:“我不信!”
司狱说:“骗你我可得不到任何好处。”
邓康看着关押在周围牢房里的人,竟然全是邓氏族人。
“……废后?果真废后了吗?”假若皇后真的被废黜,他在这里,邓家的人都在这里,那么——邓康飞快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他隔着牢门骤然攫住了司狱的衣襟,赤红着眼喝问道,“我叔父呢?你们把我叔父关到哪里去了?你们把他怎样了?”
“疯子!”
司狱费力挣脱,嫌恶啐道:“自己都要死了,还有空去管别人的死活。”
“喂,你别走,你告诉我——”
“别喊了。”某个牢房的角落里冒出一个声音,“我进来的时候,听说渭阳侯已经逃了。”
皇后被废,全族蒙难,邓康应该感到绝望,但是当他听说邓弥没有被抓到的时候,他只觉得轻松和心安。
世人没有不惧怕死亡的,夜渐渐地深,狱中总有人在哭。
邓康也非常怕死,但是这次他并不感到过分的害怕,因为邓弥逃脱了,他相信邓弥不会抛下他:“我叔父一定会来救我出去……一定会!”
皇后失势突然,邓家更倒得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这一天,是延熹八年,二月廿七日。
夜深,松竹馆闭门谢客,街上还有巡逻卫在四下走动。
邓弥走到云娘房间门口,听见窦景宁在说:“……邓家的人都被抓了,邓康也是,幸好那时他没有反抗,不然的话,一样都是当场格杀。”
这些话,窦景宁不敢来告诉她。
邓弥捂住嘴,悄悄从门口离开,她回到了云娘给她准备的小屋子里,四四方方的一间房,除了她再没有别人,她跪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皇后被下旨废黜了……
一介废后,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邓弥恨她的这个姐姐,恨她到现在还想不通要去害人,害人害己连累了邓氏满门,恨她总是说谎,凭自己的私心去任意行事,也更恨陛下刘志:“你不是说他喜欢我?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杀我?还要杀我的亲族!”
案上的大半东西都掉落在地上,盘中的鲜果滚向门口,滚到一个人的脚下,他抬起眼看她,沉声说道——
“原来你知道。”
第八十四章 家破
听见屋子里的动静,窦景宁紧张跑了过来。
邓弥满面泪痕,失神地跪坐在地上。
在窦景宁伸手去扶她的时候,丰宣慢慢张口说道:“我曾看见一个女人,她叫田圣,是陛下的新宠,她长了一张……和你一样的脸。”
窦景宁指尖轻颤,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望着丰宣。
邓弥仍旧沉默,一动不动,唯有大颗的泪不断从她眼中坠落下来。
看到她这样,丰宣更加感到愧疚:“我……抱歉,我想我很早之前就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可是我……我真的无法开口,陛下的心思让我不寒而栗,我以为隐瞒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不知道他……”
邓弥的目光微微动了。
窦景宁悬心唤她:“阿弥?”
邓弥循声看看他,再看向丰宣,她看了丰宣好一会儿,终于喑哑开口:“就算你说了又能怎样?我早就知道,但你看我除了回避还能做什么?今日的变故,没有人能提前预知。”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想把子英救出来。”
“这很难。”
“再难我也要救他,我不能一个人走。”
丰宣低头慎重思之再三,说:“我帮你,但不急于一时。我需要先回宫去,景宁也不能待在这里,有人看见过他和你在一起,他必须假装喝醉了,先回窦家,撇清和你的关系,告诉所有人他不晓得你去了哪里。”
窦景宁急声质问道:“你要我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暂时的分开,和生死离别相比,你选哪一个?”
“……”
邓弥握住他的手:“你回去吧,有云娘在这里,我不会有事,何况这里已经被翻过一遍了,他们不会再来的。”
窦景宁擦擦她脸上的泪,对她笑了笑:“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救出了子英,我们就一起离开雒阳!”
“醉醺醺”的窦景宁在街头被丰宣找到,并送回家中,等待他的是一名内侍官和一队武卫,内侍官用水将他浇醒,仔细盘问了他白天的去向。
“……白天的时候,我和渭阳侯在一起喝酒。”
“渭阳侯人呢?”
“我不知道,我喝醉了,连自己怎么离开酒馆的都不知道。”
“你们在哪家酒馆喝的酒?”
“……”
“怎么,窦公子是忘记了吗?”
“松竹馆。”
之后,内侍官领着武卫离开了窦家。
窦机再按捺不住,急忙挣脱母亲的臂弯,跑上来问窦景宁:“兄长,发生何事了?为什么这些人会到我们家里来四处翻查?”
窦景宁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窦夫人暗自垂泪。
一直没有言语过的窦武走过来,他似乎是想对窦景宁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默地拍了三下他的肩膀。
次日城中开始了第二轮搜查。
邓弥在纷乱中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人说,陛下已经下令,对渭阳侯从格杀勿论改为务必抓活的,她思虑再三,决定出去,她要去见刘志,问问他灭她全族的理由何在,就算邓猛罪孽深重,他也不该诛灭整个邓氏。
但是在她露面之前,窦景宁及时拦下了她:“你竟然会相信刘志的话?”
邓弥说:“如果我可以见到他,或许我能劝服他收回成命。”
“你别天真了,他连尹泉都杀,你去了只是送死!”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邓弥执意用命一搏,搏全族生还的契机,窦景宁却不能任由她去见那个已经失去理智的陛下,趁其不备,他从背后将她打晕,在松竹馆重新被搜查之前带她离开了那里。
醒来的时候,是在另一间屋子里。
邓弥用了很短的时间反应过来这是哪里,她骤而惊起:“你疯了吧?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害死你舅父一家吗?”
下一刻,她就意识到自己被绑起来了。
在怒火进一步迸发前,窦景宁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就好,为了不害死我舅父,你说话还是小声些为好。”
“你!”
“我这里已经被翻过三遍了,相信陛下不再会觉得是我将你匿藏了。”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等到合适的机会,带你出城。”
邓弥愤然:“我说过,我现在不走,我要去见陛下!”
窦景宁眯了眯眼,凑近道:“我救过你,你的命是我的,人也是我的,我不会允许你平白无故去送命,更不允许别的男人有机会得到你。”
“你胡说什么?我不是去送命,更不是——”
“好了,你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
邓弥气急欲狂,眼睁睁看窦景宁离开,却连大声喊叫的勇气都没有。
窦景宁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天一点点黑了,邓弥借着微弱的光线,费力地在屋子里找了又找,终于在杂物堆里摸到了一把匕首,她急于割断绳子逃脱,甚至误伤到了自己的手,血不断地往外涌,她随便找了个布条缠上,隔门听着外面院中没有动静,始才悄悄开门出去。
窦景宁住的这一处院子,好就好在偏僻人少,邓弥没费多大的工夫就找到了后门,正准备拉开门闩,昏暗的光影里有人跑动,她吃了一惊,四顾之下,连忙转到水缸后暂作躲避。
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婢子焦急的声音:“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呢?出事了,出大事了!长公子、长公子半身都是血,叫人从宫里背回来的,就在前院,赶快去看看吧!”
另一个婢子惊呼一声,连忙搁下手里的活计,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邓弥跪在水缸后面,心中窒痛难忍,她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眼睛,灼热得像火一样的泪滴几乎要烫伤她自己的掌心……
屋子里空空如也。
当窦景宁推脱了窦家所有人的关心,带着半身伤独自回到房间的时候,他摸索着点亮了灯,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地上躺着一把匕首和割断的绳索,他呆呆地愣在那里,过了很久,才走过去捡起匕首和绳索,弯腰坐下,极为疲累到靠在榻旁。
“……我不见了,你不着急找我吗?”
颤声的轻问陡然出现在房间里,他惊喜地睁开眼睛,看见暗色的帘幕后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那身影慢慢地从烛光照不到的暗影里走出来,眼中盈盈泛着水光。
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着急在心里,你看不见。”
邓弥靠近,跪在他身边,看着他染血的衣衫,落下了更多的泪。
窦景宁摸摸她的脸:“小鬼,别哭,死不了的。”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她就越是难过:“是……是陛下难为你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摇头:“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邓弥再强撑不住,紧紧拥住他,压抑着声音哭起来。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梦,在梦里她只知道往前逃,但是逃了很久很久,天还是很黑,前面的路依旧看不分明,可是除了不停地跑,她别无选择。
“阿弥,醒醒!”
无尽的梦碎裂在窦景宁唤她的声音里,她一头冷汗醒来,晨曦的光落进她的眼中。
“我们该走了。”窦景宁说。
“走?”她急忙挽住他,“去哪里?我还在等襄城君,他答应了会帮我救子英,我要和子英一起走。”
他推开她的手,背过身去,只是很急切地催促:“丰宣让我们先走。”
这不对劲。
……他不敢看她?
她重新又再说了一遍:“可是我还没有救出子英,我不能走。”
他忽地音调高了几度:“我说了,我们先走!”
邓弥看着他泛红的眼,有了不详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吗?”
窦景宁痛苦地皱了眉,他走过来,半跪在她面前,很用力地握住了她的双肩:“算我求你了,现在就跟我走,我等不了三年了,多等一天都不行!”
“子英出事了?”
“……”
“你告诉我,是不是子英出事了?”
“……”
“你不说?好,我会知道的。”
邓弥推开他,起身往外走。
窦景宁追上去,张臂拦在她面前:“邓康……他死了。”
邓弥的脑中一瞬空白,好半晌,她僵硬地笑了一声:“你骗我。”
窦景宁咬咬牙,走去她身后,拿来一件东西递给她:“你应该认得这个。”
那是一方已经被血浸染了的方巾。
邓弥的确认得……这是邓康的。
他不是曾经夸赞他“天质自然、率性洒脱”吗?今日的子英和他说这话的时候相比,几乎没有改变过,她的子英不仅天质纯良,更有一颗为国为君的赤子之心,而他难道是有一副石头一样坚硬而冰冷的心肠吗?为什么他要杀他……
分开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子英还在跟她说:“我长大了,想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子英认为对的事,就是不管他自己会面对什么,遇到怎样的麻烦,他都想要努力成为大汉的栋梁。
那是两天以前,言犹在耳。
好好的一个人,忽然说没就没了——心里最后的一丝牵挂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邓弥蓦地一阵眩晕,脸色急遽惨白下去。
“阿弥……阿弥?”
那些眼泪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它们不断地涌落,落在她的手上,是炽热而淋漓的,然而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过了很久,她才从空茫中回过神来,她看着窦景宁焦急的脸,在心神碎裂的痛楚中一点点恢复过神志来,她低头盯着手上血染的方巾,一分一分将它牢牢握紧。
天已大亮,时间不多了。
她想起了师父远行前与她说过的话。
师父说:“该逃时,就奋力地逃罢!不要再顾身后的一切。”
皇后多行不义被废,侄儿蒙难下狱遭惨死,这雒阳已经没有了值得牵绊的人和事。
该逃时,正是此时。
邓弥抬手擦了脸上的泪:“我们走。”
第八十五章 西行
城门守卫替换的时候,丰宣刻意出现制造了一点小小的麻烦,帮邓弥和窦景宁成功混出了雒阳城。
三刻钟后,城外荒寂的山岗,丰宣打马追上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装着钱银和干粮的包袱:“往西去吧,先出玉门关,我在西域长史府有朋友,他会在那边接应你们。”
往西,出玉门关,经西域长史府,就该是离开大汉了。
之前想得再多,都未曾想过要远离故土,这突然之间的别无选择让邓弥感到人世茫茫,除了不舍,更多是哀伤,她红着眼眶低声问丰宣:“帮我逃走,会不会连累你?”
“不会,没人知道。”
邓弥点点头:“那就好……”
丰宣看看她,再看看窦景宁,只觉得他们前路孤寂,而他实在是做得还不够多,他想到自此可能永别,一生中最好的朋友要在异国他乡颠沛,又不禁悲从心来:“如果邓康能……对不起,是我去晚了。”
七尺男儿,因为感到万分遗憾和忏愧,扭过头去默默抹泪。
“不怪你,你不必自责。”邓弥知道他已经尽力,“要不是你,我都活不下来,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此去遥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窦景宁伸手抱住丰宣:“你自己多保重。”
丰宣点头:“你们也是。记得等安定了,给我写信报个平安,别让我们断了联系。”
说着说着,愈发想哭了。
丰宣扯扯嘴角,松开窦景宁,转头问邓弥说:“你在这里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邓弥沉下眼:“如果可以的话……请替我将子英安葬在我阿娘近旁。”
“好。”
“还有我姐姐邓猛,她……陛下已经厌弃她,她或许不会有很好的下场……”
“放心,如果真有那一天,纵使陛下不念旧情,我也必定会尽力为她争取她该有脸面。”
一朝一夕间的家破人亡之苦,世上能体会的永远只是少数。
邓弥心酸难忍,哽声再说了一句“多谢”。
丰宣牵了马,将马绳交到窦景宁手里,催促二人道:“快走吧,别耽搁了。”
“对了。”
在他们骑上马,要走之前,丰宣从怀里掏出一枚翠玉环的玉佩递给邓弥。
“这是什么?”
邓弥没见过此物,不知何意,窦景宁却陡然敛神。
丰宣望了望窦景宁,说:“黄琰琰那丫头托我转交给你的,她说这原本就不是要送给她的,还是物归原主为好。再具体的,你问景宁吧。”
窦景宁迎着邓弥探询的目光,分外尴尬:“那年你生辰,我看上这枚翠玉环,刚巧琰琰也在,我瞧她喜欢,就送给她了。”
邓弥想,她知道是哪一年的事了,因为只有两年生辰他没有出现,而其中一年的九月十六,她等了他整整一天,最后他没有来,倒是黄荀来送贺礼时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尾巴似的跟在黄荀身后的黄琰琰扭捏不自在,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很快就拉着她哥哥走了。
那丫头的性格是有些张狂,但对邓弥倒是真的很好。
翠玉环上绳索的颜色如新,翠玉环亦透亮光滑,没有任何碰损,想是黄琰琰连佩戴都舍不得,怕弄坏了所以小心收藏了许久。
邓弥笑一笑,将翠玉环递回给丰宣:“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丰宣错愕:“这……”
邓弥说:“替我辞别雒阳的旧友,请他们多加珍重。”
“丰宣,你我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窦景宁笑着说完这句话,扬鞭策马离去了。
山岗上的冻土已长出了细碎的绿意。
丰宣目送挚友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萧索不可与人言语……
三月初六时,刘志终于觉得邓弥是早就逃出了城,因为窦景宁也不在城里了。
丰宣和整个窦家遭到了天子严厉的盘问。
窦景宁离家出走,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留下,窦家人是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唯一的知情人是丰宣。
刘志最后失了耐心,对丰宣说:“你不说的话,朕就诛灭窦家。”
丰宣早就料想会有这样一天,因此并不表现出慌张:“你拿什么理由诛灭窦家?窦家祖上是安丰戴侯,那是开国功臣,窦家还是章德皇后的同族,你滥杀无辜,我看你这皇帝是不想当了吧!”
丰宣话语悖逆君主,刘志不怒,反而冷笑:“邓家不也是名门吗?高密侯邓禹,和熹皇后邓绥,大将军邓骘,还有朕的皇后邓猛——然而这些风光无限已经过去了,时近今日,你再看邓家是一副什么情状?”
“够了!”
这不能不使丰宣愤怒,邓家在和熹皇后离世后受冤被清洗,邓家衰微直到邓猛为皇后,才逐渐回复到原本该有的模样,但是只因邓猛一人犯错,刘志竟再次如昏君安帝刘祜般诛罚邓氏,实为不公!
丰宣质问刘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闹了这么久,该够了吧?你还要一错再错到什么时候!”
“朕说过了,朕只要渭阳侯。”
“我没有听说过,一个人知道自己要被杀还不跑的道理。”
“……很好。”
三月初七,一纸追捕诏令从雒阳发往各地,文书上称渭阳侯邓弥戴罪潜逃,并绘制了她的画像,命各关卡、各地官兵多加注意,一经发现,务必即刻缉拿。
窦景宁和邓弥看到贴在城墙上的追捕诏令时,已经是在陇西郡了。
那时候,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对要西行出关的年轻夫妇。
站在追捕令下,邓弥下意识拢拢面纱,将风帽也拉严实了一些。
窦景宁看看她,揽住她肩离开人群。
邓弥小声地问:“怎么办?往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追捕令传到各郡,我们很可能连张掖都过不了。”
窦景宁轻笑:“谢天谢地,刘志还不知道你是个姑娘家。”
“可是那画像……”
“画得太差了,根本不像你,不用管它。”
其实窦景宁觉得最应该庆幸的,是刘志没有下令追捕他,不然的话,还真是有些麻烦。
在陇西郡补充了干粮和水,他们继续再往前走。
愈往西,景致愈加凋零,每天看见最多的,是风沙、驼队,以及烈日下的城池。
快要进到武威郡地界的前一夜,他们宿在野泉边的沙棘林旁。
沙丘上的月亮格外的明亮,邓弥听着呼呼的风声,听着野泉里偶尔泛起的水花声,始终没能睡着,她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就更加辗转难眠了。
窦景宁也没有睡着,从离开雒阳的那天开始,他就不容易入睡了。
“你睡不着吗?”他问。
邓弥一惊,没想到他还醒着,她呆了良久,回过神来轻声道:“景宁,我有话想跟你说。”
“说吧。”
窦景宁仍旧是背对她躺着,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充满倦意的脸。
“我突然……不喜欢你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觉察的颤抖。
窦景宁下意识皱眉,然后他睁开了双眼:“你再说一遍。”
“我……我不喜欢你了。”
窦景宁坐起来,他冷静地呼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她:“我只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我,你会跟我走。”
邓弥忍着要哭的冲动,努力不动声色地说道:“那是以前的事了。”
“然后呢?”
“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你没必要跟着我出关,你可以回去了。”
窦景宁没有说话,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追捕令上没有他,说明刘志不追究他的过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邓弥继续说:“你回雒阳吧,回去了照旧能过好日子,有亲人,有朋友,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实在没有必要跟着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去异国他乡颠沛。”
窦景宁笑了:“说到底,你是怕连累我?”
“不是!我……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阿弥,你一点儿也不会撒谎。”
“我没有撒谎!”
窦景宁翻身睡下:“你是在意我的,别不承认,我能感觉到。你不过是怕连累我,想赶我走,我偏偏不走。”
“你!”
“快睡吧,明天就要到武威了。”
“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顶多出了玉门关,找到了丰宣说的那个朋友,你就不能再跟着我往西走了!”
真是倔强。
窦景宁想,他怎么会自讨苦吃,喜欢上这么一个别扭的小家伙,从头别扭到尾,明明为她放弃了所有,走到了不能回头的这一步,而她却还不肯领情。
他喃喃语道:“我身上的伤到现在还会痛。刘志不是不想明令追捕我,只是有不适合这样做的理由,但如果我敢回去,不管我有没有拐带过你,在他心里我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或许是想得到你,但目前来看,更可能是想毁掉你,像刘志那样的帝王,得到很多,同时也失去很多,圣邪全在于一念……总之我,不能回去。”
邓弥捂住耳朵,她只知道一件事:逃不掉的话,她必死无疑。
所以——
就算他不能即刻返回雒阳,也绝不能再与她同行了。
第八十六章 宿敌
烈日高照,地面的温度很快就升起来了。
他们没有在武威郡多作停留,换了两匹脚程好的快马,吃过一顿素简的饭菜,装好水和路上用的干粮,他们就往西城门去了。
武威的街道上,忽然涌来很多人,到处都有拿着“渭阳侯”画像盘查的兵士,邓弥有两次被拦下,但所幸没有被认出来。
西城门就在眼前,他们低头经过的时候,从未想过这里还会有熟人。
“窦景宁。”
他后背一凛,倏忽站住了。
一个中级将领模样的人,推开围站在一堆的兵士,按剑朝他走来。
窦景宁站着没动,这声音他觉得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是谁,直到那个人走近前,伸手将头盔摘下了——
“寇勋?”
邓弥陡然一阵心惊,牵住缰绳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她侧过身去拢拢面纱,假装随意地抚摸马匹。
寇勋的目光徐徐带过窦景宁身后的人,笑而扬眉答道:“没错,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不能在这里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窦景宁客气地解释,“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做武将,还来了这么远的武威郡。”
寇勋点点头,认同他的话:“嗯,离京城是远了一点儿,风景也不如京城好,不过话说回来,哪里还会有比我大汉王城更富庶繁华的地界?”
窦景宁急着走,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微笑应了声:“是,雒阳气象万千,能与之相较的,唯有西京长安了。”
也不知是那个字眼说得不称意了,寇勋转而悲苦哀叹起来。
寇勋拍着窦景宁的肩感慨:“唉,雒阳好归好,最近我却伤感不忍回去。”
窦景宁愣住。
寇勋收了手,自顾自接着说道:“景宁和渭阳侯邓弥向来熟络,他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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