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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水想流外人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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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扶着他靠着大树坐下,叹了口气,道:“我没摔坏哪里,只是觉得,如果不是被我拖累,你现在应当正在庆功了。”
  宋景逸抿唇摇了摇头,脸色愈发白了。
  “那帮刺客应当是冲着我们这帮皇子来的,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他勉强开口,道。想将这件事情同我撇清关系,好让我不那么自责。
  我随手捡起一张枯叶,在手心摆弄,嗓音压得极低,问:“宋景逸,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待在你身边,其实,另有目的?”
  他微微合了合眼,像是累极,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话语来,道:“人生在世,总有所求。求而可得,求而不得,都是果。怎么会有一个人,毫无所求地对另一个人好呢?”
  我望向他清俊的面庞,心中似有波涛翻滚,可到底,最后说出口的,也不过是一句:“嗯,你说得对。”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黏着的碎叶子,伸手想将宋景逸扶起来。
  我说:“走吧,这个地方待着,我总觉得不安心。”
  我用力扶着他,可他却半点使不上力,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树根处。
  “我走不了了……”宋景逸嗓音喑哑道。
  我一惊,朝他身下看去,摔伤处流出的血迹将枯叶染出一片血色。
  我的手沾上宋景逸的血,我无措地看着手心那黏稠的液体,有些无力,问:“怎么会这样?”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我突然蹲在他跟前,拉着他的双臂想将他提到我背上,“不怕,我背你回去。”
  像是说给宋景逸听,更像是说给我自己听。
  不要怕,沈音音,你可以的,带宋景逸回到安全的地方,找最好的大夫帮他治伤。
  “别白费力气了。”宋景逸的双臂从我的肩膀滑脱,他吃力,道,“你自己回去,再带人来救我。”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我急道。
  猛然,我眼前一亮,不远处有炊烟升起,是人间的气息。
  宋景逸此时也紧闭着一双眼,我奋力将他扛到背上,道:“前面有人,一定有大夫,我带你去治伤,你不许睡。”
  耳边只传来他低低的呼吸声,我捡了一根木棍,杵在地上,一步一步艰难地背着他行走。
  “宋景逸。”我叫他。
  良久,才听见他一声微弱地应答:“嗯?”
  “宋景逸,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压低嗓音,对着肩头的那个人说道。
  “我也不想……”宋景逸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咬了咬牙,狠心道:“你要是敢死,我就立马嫁给你,做个恶媳妇,让叶倾城一辈子也进不了你家门!”
  肩头的人微微一颤,半晌,才慢慢道:“你不会的……”
  我鼻头一酸,装出一副狠戾的样子来,道:“谁说我不会的!我沈音音说嫁给你,就嫁给你!”
  “做小寡妇,也不害怕吗?”宋景逸轻轻一笑,问我。
  我一滞,怕?有什么好怕的呢?
  在我看来,那些皇子中,是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宋景逸的。若是嫁不了最好的那一个,我也不妨同一块灵位过完余生。
  “可我不会娶你的。”宋景逸气息微弱,断然拒绝道。
  像是在心上狠狠剜了一刀,鲜血淋漓。
  是啊,嫁娶这种事情,哪有一厢情愿的呢?这些年,我早就活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却没有想到,宋景逸竟然是这样看不起我。就连他残了、不举了、快要死了,都不肯勉为其难地娶了我。
  我到底是有多糟糕啊?
  脚下一个不留神,被一块打了青苔的石头绊倒,宋景逸在我身后,险些飞了出去。我扑过去,将身子垫在他的身下。手肘在地面划过,擦出老长一道血痕。而我的胸正硌在一大片小碎石上,痛到快要不能呼吸。
  “你还好吗?”宋景逸趴在我的身上,问道。
  我只觉得像是坠崖的那一幕正在重演,只是此时,宋景逸在上,我在下。
  “我……还……好……”我忍着手臂的痛楚,胸部的痛楚,偏头回答宋景逸道。
  我并未料到宋景逸此时头正伏在我肩头,于是,我这微微的一个回头,宋景逸的唇瓣便不自觉地擦过了我的脸颊。我一愣,脸瞬间就红了一片,像是大片的云雾里裹了红霞。
  宋景逸亦是一个激灵,手撑在我的背上一个用力,直接从我背上滚了下来。
  我周身的穴道都冒出汗来。我只觉得,我的胸,可能就此永远得平了。往后,再扮男装,只看上半身,绝对不会露馅了。
  我艰难地爬了起来,看见宋景逸原本一张煞白的脸,眼下气色竟然好了起来,还泛起了红光。
  我捧着他的脸,急切地快要哭出来,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回光返照了?”我一把将他揽了起来,道,“你不要急,我看到前头有村子了,我背着你,再走几步就到了。”我意图用“望梅止渴”的方式,重塑宋景逸活下去的信念。
  “我觉得。”宋景逸顿了一顿,缓缓道,“我要是能活下来,回去就可以写一本书了。”
  “写写写,我帮你抄本子,送人。”我立下誓言道,“你要写什么书?武侠还是言情,要不,就是宫斗?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想想剧情什么的。”我不住地说话,分散着宋景逸的注意力,只想着他千万不要睡着。
  宋景逸微微咳嗽了一声,道:“我觉得,我可以写一本《论八皇子的一百种花样死法》。”
  我:“……”
  好吧,他好好一个八皇子,沦落到现下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确实是我拖累的。
  细细想来,自我与他相识,这一路走来,他被我拖累的次数,并不算少了。
  我心中愧疚,却不晓得如何来说。只看见前头不远处有人来来往往,想来,是碰巧遇上山崖下的某个村落了。
  若是按照话本子的发展,我们会在这里遇上一位高人,他意思意思为难为难我们,然后被我们的善良单纯所打动,交出自己毕生所学,不顾性命地拯救了宋景逸。
  但……话本子永远是话本子。
  我背着宋景逸艰难地挪到村口,一个脸上脏兮兮的,扎着二丫髻的小丫头看到我,慌慌张张手舞足蹈地对着村子里头大喊:“又有人从山顶上掉下来啦!”
  嗯?他们好像对有人从山崖上摔下来见怪不怪?
  一位白须过胸的老者在两位青年的搀扶下走到我们面前,将我同宋景逸上下打量了一番,慢悠悠地对着一旁的人,道:“快把这位公子抬去医治!慢一点,别摔着人家!”
  我眼角跳了跳,这位老者说话咋就这么矛盾,同我爷爷也是有的一拼了!
  “是,村长。”两位青年放开对村长的搀扶,老村长难以自控地颤颤巍巍,天旋地转了起来。可怜我一面背着宋景逸,一面还要腾出一只手来扶住老村长。
  他二人将宋景逸从我背上轻轻滑下来,我才觉得背上轻松了一大截。我一点一点将腰直了起来,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大,直接把腰给折断了。
  “那个……”我叫住两位青年,认真地嘱咐道,“小心点,轻拿轻放啊!”
  两位青年脚下一拐,我隐约看见宋景逸单薄的身子抖了抖。他二人看了我一眼,抬着宋景逸去了一座医馆。
  我不知晓这村庄的来历,只觉得这村庄透露出一种奇异的祥和之气。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个人,他们半点惊诧都没有。相反,非常平静淡定。
  这村子里的人要不就是心理素质太好,要不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宋景逸虽被人抬去医馆,可他伤势颇重,我还是不大放心这不发达的小村落的村民的医术,着急地想要跟着去看,却被老村长拽住了手臂。
  “小姑娘,你不要担心,你的兄长他没事儿的。”老村长嗓音颇沧桑,安慰我道。
  啥?兄长?我语塞,怎么说话的呢?一般,一男一女同时出现,不是都会被误认为情侣吗?怎么到我跟宋景逸这里就不一样了呢?我哪里像他的妹妹了?我长得跟他一点都不像啊?
  大约见我面上情绪不大好,老村长会错意地继续解释,道:“我们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上至八十老者,下至三岁孩童,都会治疗跌打损伤。送你兄长去的那家医馆,是全村最好的医者,你且放心。”
  怎么回事?这村子里每个人都这么厉害?这是要搞家族产业,以互相看病为生?
  老村长见我一脸的不信,捋了捋胡须,结果捋到一半,被卡住了。他尴尬地将手抽了出来,一本正经,道:“我们这个村子从前朝的时候就在了,为了躲避战祸,才逃到这里。本来以为这里是个世外桃源,外人不容易找到,可以过一过安生日子。可是万万没想到啊!”老村长叹了口气,几乎快要落泪的样子,道:“隔三岔五就有人从悬崖上掉下来啊!不是惹了仇家被追杀的,就是私奔殉情的,要不就是穷得想不开的……我们的先祖心地善良,不忍心放着那些半死不活的人不管,就开始学习医术。又为了防着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摔个残废,特意在峭壁上种了不少树木。如此,一代代传下来,都已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我是说,我和宋景逸怎么就那么好命,横生出来的树木偏生路径那么蜿蜒曲折,还丰美茂密。原来,都是人工造出来的。
  我觉得这村子里的人简直都太善良美好,连带着看老村长都觉得他英武非常。
  我紧张担忧的情绪,终于也松懈了下来。这才发觉,自己的腰一阵阵地疼。
  “小姑娘,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多少都有些毛病的,你也跟着一起去号号脉,别落下什么病根子。”老村长年迈,站不稳,便把身子倚在我身上,重量全压着我。我很委屈,可人家到底是宋景逸的救命恩人,我也只好让他这么靠着。
  老村长靠了我一路,我慢吞吞地挪腾着,费了点儿时间才到了医馆。
  刚一进医馆,就听见宋景逸不住地嗷叫:“啊——轻点、轻点,疼!不要、不要……啊——”
  我觉得头一大,这叫声未免也太容易叫人想入非非了吧?
  先前在山崖下,宋景逸担心我一个人会害怕,所以哪怕是痛也强忍着不说,眼下终于有了救,又有人在一旁陪着我,他才敢真正地喊出来。
  我心有愧疚,觉得让一个人吃痛就足够了,还害得人家憋着不能说出来,是我不好。
  我急急忙忙冲进去,撩开帘子,就看见一个不过七岁大的孩童正捏着金针在给宋景逸刺穴。
  宋景逸看见我,就像看见亲人,一把用力握过我的手,眼里头水雾漫漫,哆嗦着唇,道:“沈音音,你帮我跟他说说,我、我宁可一辈子残着算了,这简直比摔断腿还痛十倍!”
  “那个,你——”我转过头对着小医者,话尚未说完就被打断。
  “我姓谭。”七岁小医者冷着一张脸,拿着金针在火上烤了烤,淡漠道,“不痛,怎么能好?”
  “啊——”宋景逸几乎崩溃,掐着我的手腕,道,“沈音音,你让他别扎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转头,不忍心看他那张因痛楚而扭曲的面庞,对着医者道:“他的人和腿,都给我保住!”
  我隐隐有种自己站在产房外,嘱咐大夫“大小都要保”的感觉。
  医者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冷冰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需要你说。”
  真是好大的口气,若不是宋景逸现在伤残,我们有求于他,我一定狠狠揍得这个熊孩子连他爹娘都认不得他。
  宋景逸的额头沁出汗珠来,我心下不忍,咬了咬牙,将自己的手递过去,道:“疼吗?要不咬着我的手臂,不然待会儿咬断舌头就不好了。”
  宋景逸将头撇过去,不看我光洁的手腕,道:“就不能换点靠谱的东西来给我咬着吗?”
  我:“……”
  我这不是想体现患难时刻见真情吗?你信不信我拿块石头就给你塞嘴里?
  话我忍着没说出来,他现在有伤,我不便同他争,于是找了块帕子卷了卷,让他咬着了。
  须臾,七岁医者将扎在宋景逸周身穴位上的金针都拔了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面容冷淡,道:“好了。接过骨头,再休养几日,就可以走动了。”
  宋景逸委屈地看着我,发丝凌乱,衣衫黏着血渍,像是刚刚被凌虐过一般。他拉着我的手腕,无助道:“我们去别的地方休养,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正抽手垫在他的背后想将他扶起来,谭七岁边整理药箱,边道:“他伤势颇重,暂时不宜移动。”
  呃……我手一顿,松了。宋景逸失了支撑,重重向后倒去。
  他仰面,神色痛苦地看着我,哀怨道:“沈音音,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
  我嘿然一笑,在他床头边寻了块地方坐下,陪着他说话。
  宋景逸终于睡去,谭七岁恍然走到我跟前,面无表情,道:“去熬药。”
  我一愣,脱口而出,道:“啊?”
  谭七岁瞥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道:“有病就得吃药,我看你也要吃点。”
  我:“……”
  我不明白,谭七岁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但考虑到宋景逸的身体,我只好乖乖地挪到药炉旁慢吞吞地熬药。
  据谭七岁说,这药要微火慢慢地熬,切不可操之过急。于是,我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地盯着药炉子里的火,随时关心着火候,就怕一个不小心,让宋景逸把一条腿交代在我手上了。
  坚持了半个时辰,谭七岁走过,朝我点了点头,道:“好了。”
  我赶忙将漆黑的药汁倒入药碗,药汁正冒着热气,我急急地就想给宋景逸端过去。
  谭七岁一把将我手中的药碗夺过,问:“谁说是熬给他的了?”
  “你让我熬药,但是药不是给他的?”我往宋景逸的方向看了看,几乎快要破音,道,“你逗我?”
  “是你自己蠢,我让你去死,你去不去?”谭七岁横了我一眼,不屑道。
  我真是莫名其妙极了,被这个孩子气到不行,道:“不都说医者父母心吗?你这么诓着我玩儿,合适吗?”
  他眼睛一亮,道:“那你叫声爹来听听?”
  我:“……”
  算我没说。
  于是,我又静下心来,继续熬药。
  我接连熬了十七碗药汁出来,可直到月上中天,宋景逸才喝上他的药。
  扶着宋景逸喂他喝完药,我才意识到,从早晨开始到现在,我跟他都未曾进食。
  我预备去老村长家里讨些吃的来,毕竟,他看起来慈眉善目,比这个谭七岁好得多了。
  我将宋景逸放倒,道:“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刚跨出去一步,就被宋景逸拉住了手,道:“你小心。”
  我望着他笑了笑,他赶忙解释,道:“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怕自己被饿死。”
  我刚走到门口,就被谭七岁拦住了去路。他神色不悦地看了我一眼,将手上端着的一碗玉米面递到我手里,冷冰冰地道:“给你。”
  我愣了一瞬,才察觉过来,自己的手快要被那碗热腾腾的玉米面给烫红了。可我又不敢扔,怕扔了这顿,下顿就要啃树皮了,只好抖着手乖乖地捧着那碗面。我颤抖着嗓子,道:“多谢。”
  他眉梢一挑,道:“不必,原本多出来也要浪费,还不如给你。”
  我:“……”
  见他走进医馆,我才将玉米面放在门边,对着自己烫红的双手拼命吹气。等到手上红肿消退了一些,我才撑出笑容,端着面碗到了宋景逸卧着的床榻旁。
  我扶着他坐起来,那靠垫帮他的腰垫着,用筷子捞了两根玉米面拖到他面前,道:“饿了一天了吧?先吃点东西。”
  宋景逸皱了皱眉头,我抬着面碗对他咍了咍首,他才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
  我一面一筷子、一筷子喂宋景逸吃面,一面同他商量道:“等明天天亮了,我就先找路出去。估计阿碧他们要是看到小草和小泥单独回去,就该是知道出事儿了。这会儿子,他们该是急疯了。”
  宋景逸点了点头,抬手抹了抹嘴唇,我低头一看面碗。妈呀,只剩下一口面汤了,宋景逸这个杀千刀的,趁着我说话的时候自顾自地把面全吃完了!
  我心里头窝火,又不敢发出来,只好又扶他躺下,他看了我一眼,道:“你明天小心点。”
  我点了点头,走出医馆。路上,碰巧遇见了老管家正在看村里的大妈在广场上跳舞。
  老村长笑容慈祥地看着我,问:“你兄长如何了?”
  我欠身笑了笑,道:“谭医师妙手回春,家兄已无大碍了。”
  “那就好。”老村长憨笑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我极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老村长一副老怀宽慰的模样,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我:“……”
  你知道还不给我弄点吃的,是嫌我太威武雄壮需要减肥吗?!
  我心中不忿,老村长一双浑浊老眼忽然含了悲伤的情绪,我一愣,他却自己先开了口。
  “小谭那个孩子,从前不这样的。”老村长眼中忧愁慢慢化开,接着,道,“小谭的爹娘两年前救了一位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公子,可将他的伤治好后,那位公子就杀了救了他的恩人,离开了……那一年,小谭才五岁……那么小的孩子啊。”老村长拿手比画了一下他的身高,接着叹息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娘鲜血淋漓地躺在自己的面前。那以后,他就不爱说话。”
  我恍然一阵,忽然明白他为何小小年纪,就失了孩童的纯真乐趣,总是一副冷漠的冰山模样。
  他曾看到过那样残酷血腥的场面,他很难理解,自己爹娘用心救下的人,居然转脸就可以挥刀朝向自己的恩人。他的内心,恐怕再难信任任何人。可他依然怀揣善心,即使是自己的爹娘有一样的下场,他依然坚持着去救每一个受伤的人。
  我觉得,先前的我,真是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怀揣着愧疚之心,啃着老村长给我的肉包子,回了医馆。
  我到医馆的时候,谭七岁正坐在石阶上,孤单伶仃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抬头望着夜空中那一弯新月。
  夜凉如水。
  谭七岁看我走了过来,起身便要走,我慌忙叫住了他:“小谭——”
  他脚下一顿,回过头来,没好气道:“有事儿?”
  我快走了几步到他跟前,将手递出来,委屈道:“我不大舒服,你帮我切切脉吧?”
  据我观察,要想跟这个孩子好好说会儿话,除了承认自己有病,让他观察病情,也没别的可能了。
  他一双好看的瞳眸望着我,半晌,不似他那个年纪的人一般,叹了口气,又坐下,道:“就帮你看看吧……”
  他将小小的手搭在我的右手腕上,我左手拿着包子在啃。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爹娘长什么样子。”我吞了口包子,说道。
  谭七岁给我切脉的手微微一颤,长睫遮住他眼底的神色,他并未言语。
  “我刚出生那会儿,我爹娘就没了。我爷爷年纪大了,看到我爹娘的画像容易触景生情,所以,家里头没有一幅他们的画像。特别小的时候,我还问过我爷爷为什么。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看一看,可那样也不行。”我顿了一顿,望了望天上稀稀拉拉的几颗星子,道,“好几次,我爷爷被气得不轻,我看着他苍老的双手不住颤抖的样子。我就明白,我不该这样去伤害和逼迫我唯一的家人,我在乎的人。”
  谭七岁缓缓将头抬起,看了我一眼,他还只是个孩子,总有难以控制的情绪。
  “你见过你的爹娘,对不对?”我轻轻地问,他点了点头。
  我哑然一笑,道:“其实,这种事情也没有谁比谁更幸运的说法。我小的时候一直在想,我娘和我一起从山崖上掉下去,她重伤死了,而我却毫发无伤。她为了救我,到底做了多少努力呢?”谭七岁眼神一黯,我接着说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娘她那么努力,就是想要我活下去。所以,我要坚强地活下去,还要活得精彩,活得漂亮。让我娘没有白白受苦。”
  我抬起左手,想抚摸谭七岁的头顶,却被他拿手挡了,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是不是想在我身上擦手?”
  唉?被发现了!
  谭七岁站起身子,丢下一句“你的身子没什么问题”就走了。
  我望着他瘦小的背影,啃完了手里最后一口包子。
  唉,我刚刚说了那么多情深肺腑的话,也没能骗到一顿夜宵,我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我走进医馆,就着凉水喝了一口。
  宋景逸便在床榻上微微动了动身子,我赶忙走上前一步,问:“你醒了?”
  他点了点头,烛光微明,他的脸上露出一股悲悯的神色,良久,他开口,道:“我渴了。”
  “你等会儿,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来。你身上有伤,凉水喝了不好。”话毕,我就转过身子往医馆后的小院子里走。
  待一壶水咕噜咕噜烧得冒出白雾来,我立马给宋景逸倒了一碗,吹得温了些,给他递到了手边。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轻抿了一口白水,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我点了点头,扶着他躺下,他突然开口问我,道:“你睡哪里?”
  我拿了块毯子在地面上铺了,望着他笑道:“今夜就先在这里对付一晚,睡得离你近点,万一你要喝水起夜什么的,叫醒我也方便。”
  他默了一默,窗外有风拂过,吹得帘幔飘了飘,烛火一跳,他道:“委屈你了。”
  我粲然一笑,道:“我跟你凑在一块儿,受的委屈还少了吗?”
  宋景逸一怔,点了点头,道:“以后我尽量控制自己。”
  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天的付出非常值得,用我的兢兢业业感化了一个混世魔王。
  正沾沾自喜着,宋景逸突然开口了,道:“帮我脚头的被子盖严实点,哦对了,帮我换个软点的枕头,还有……”
  我:“……”
  说好的控制你自己呢!
  夜里,我睡得正酣,忽觉脚边一阵瘙痒。迷迷糊糊间睁了眼,才发现一只大黑蚊子正饮饱了血靠在我脚边小憩。我缓缓移手过去,想将那蚊子拍死。可没想到,它虽然吃得饱了,但身体还是很灵活,我还没凑近,它就飞翔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分明已是深秋,可山里蚊虫还是很多。
  我望了望正在榻上安睡的宋景逸,帮他把被子盖严实了,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拉扯了一下,手脚的肌肤都暴露在空气中。
  叫蚊子来吸我的血,就不会吵醒宋景逸了,他便能睡个好觉。
  我默默觉得,自己有种以身饲蚊的悲壮感。
  可今天一天实在太过累人,我强撑了一会儿,眼皮还是越来越沉。终究,放弃了捕蚊的挣扎,任由它们噬肉饮血了。
  夜里朦朦胧胧间,好像自己踢了一旁的桌脚,又好像有人来给我盖被子……
  天亮起来的时候,我从一阵青鸟鸣叫的声音中醒来。宋景逸这会儿子也醒了,我站起身子,他盯着我看了半晌,我自觉奇怪,难道有哪里不对?
  他便开口,问:“沈音音,不过才睡了一夜,你怎么肿成这样了?”
  我一听,方才晓得,他是个什么意思。我将手伸到衣袖中,用指尖挠了挠被叮咬过的地方。
  宋景逸拉过我的手,撩起我的袖子,一大片红肿露了出来。
  我手微微一缩,宋景逸愣了一愣,问:“怎么回事儿?”
  “被虫子咬得呗!”我抢回自己的手,慌乱解释道。
  宋景逸也撩了自己的袖子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任何问题,转而又疑惑地问我,道:“不能够啊?我们俩睡一个地方,怎么我半点事儿没有呢?”
  我眸光一闪,讪讪道:“大概我的肉体比较新鲜?”
  宋景逸:“……”
  离开医馆准备去找宋景盛他们的时候,谭七岁正站在门口,双手剪在身后,看样子,是在等我。
  我故意走过他身旁,装作没有看见他,果不其然就被他叫住了。
  “喂!”他叫我。
  我止住脚步,面带愠色,道:“小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我比你年长,你该叫我——”
  “阿姨!”谭七岁一双眼亮晶晶的,带着玩味看着我。
  我身子一晃,嘴角抽了抽,道:“你还是没规矩点好。”
  他从背后伸出手来,递了一瓶子药膏给我,道:“这是用山谷里的草药制成的青草药膏,最适合止痒了,给你用吧!”
  我一愣,接着笑盈盈地接过那青草药膏,问:“昨天夜里给我盖被子的是你啊?”
  他脸一冷,转身跑开,道:“不是!”
  我望着他跑得颠颠的背影,暗自感叹,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口不对心表现得这么明显。
  老村长找了当时陪在他身边的两个青年将我送到了山谷的出口,我感觉这两位青年就是老村长的左膀右臂,非常重要,几乎寸步不离。
  同他们作别后,我在林子里绕了一圈,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
  如此紧急的关头,我的路痴属性居然展现得一览无余,我好忧愁。
  就着肉包子喝了几口水壶的凉水,我又在林子里转了起来,直至暮色四合,我才有幸听到阿碧他们呼唤我的声音:
  “小姐——”
  “八皇子——”
  我猛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不禁潸然泪下。阿碧看到我一副泪水涟涟的模样,忽然慌了,往我四周看了看,没有看见宋景逸的身影。她忽然嘴一咧,道:“就算八皇子没了,小姐你还有我,你别哭,我最怕看你哭了……”
  我一愣,问:“谁说八皇子没了?”
  “我们看到了当时在林子里的血迹,也看到你们在悬崖边留下的暗号。可现在回来的只有你一个,八皇子可不就是……”阿碧一抽一抽道。
  “没有的事。”我打断她道,“他也不过就是摔断了腿、闪了腰、中了箭而已……”
  阿碧抬着袖子擦了擦脸,问:“这么惨了还叫没什么事儿?”
  宋景盛赶了过来,我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他们听了。
  听完后,宋景盛开口道:“那我们现在去领八皇兄回来吧?”
  我点了点头,带着宋景盛的人马去接宋景逸。
  鉴于我来的时候找路找了许久,于是,我找回去的路找了更久。关键是,我找了很久,还没找到。我实在是很惆怅。
  宋景盛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忧,道:“既然音音你说八皇兄已脱离险境,且那山村里头人也善良,又这么难找,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不如先回去休息,待明日天亮再来找?”
  天色渐暗,我又不熟路,除了先回去,我也没有别的法子。
  只是,我总觉得惴惴不安,心中隐隐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仿若百爪挠心。
  回到沈府别院时,叶倾城正立在府门前等着我。
  即便粉黛未施,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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