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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大愚若智-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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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能拿?怎么可能……”宇文景的乌瞳微眯,倾身将手掌悬停在盒身上方,仍迟迟不接触木盒。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帮你带来了,现在,该轮到你救我的夫君了。”我性急地催促,宇文景的异样反应令我不安,唯恐迟则生变。
宇文景没再搭理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盒子,少顷,他的掌下竟逸出墨缁烟气,如雾缭绕,将木盒缠入其中,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他的额面已布满汗珠,双眉紧皱,面容现出痛苦。
直接将手放上去不就得了,有必要这么麻烦吗?!我狐疑地靠近宇文景,不期然的,鼻间嗅到阵阵香味,浓而不浊,是旃檀的气味。
我依稀感觉熟悉,不由重重吸了一口,然后——
“哈啾”一声响嚏,打破了整室的平静。
我正欲拿帕子擤鼻子,余光瞟到宇文景可能由于突受惊吓,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一不小心就完全贴上了木盒。
异变,就在下一秒发生了。
在宇文景的手心接触盒身的瞬间,几道藏蓝的光束突破墨烟的包围,猛然绽出,眨眼间就驱散了宇文景布下的烟雾,形成一圈炫目的光晕。
“你干了什么……”我的耳边传来宇文景的咆哮,原来阴沉如他,也能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啊。
我只是打了一个喷嚏而已——我满腹委屈,张口欲言,却惊觉眼前满满的都是藏蓝的光芒,天地在晃动,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我一头堕进了汹涌的洪流中。
…………………………………………………………………………我是热衷闯祸的分割线……………………………………………………………………………………
才转眼的时间,怎么就跑到外面来了呢?
我摇了摇胀痛的脑袋,确定自己意识清醒,四肢健全,狼狈地站稳身子,然后极目眺望——不远处,祭台高耸,殿阁连绵,布局与“祭月坛”同出一辙,却更加宏伟壮观。当下,我的心中一片骇然,差点再度昏厥。
“这里不会是……祭天坛吧?”我不禁瞠目结舌。
“祈泽宫!我居然又回到这儿了!”一旁刚刚苏醒的宇文景倏地跳了起来,神情激动,衫袍摆动,毫无预警地径直冲了出去。
“宇文景,你去哪儿?等等我啊!”如今处境不明,我必须紧紧跟随宇文景。
“现在日不过午,她应该还在皇宫里……我记得,原来我一直记得啊!”与其说宇文景在跟我说话,不如说他是自言自语,他仿佛压根没有注意到我,身形飘忽,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
登时,我傻眼了。
“祭天坛就祭天坛,叫什么祈泽宫,被有心人听到,会被当成前朝乱党余孽的……”我一边嘟嘟囔囔,一边猫着身子前行。
虽然不解为什么会突然摔到这儿,但当务之急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平安地离开——毕竟这儿是皇家禁地,不是我家后院,私闯之过,罪可当诛。
我从没来过祭天坛,自然不认识路,只是一味瞎转,避开空旷的广场,远离恢宏的主殿,专走偏僻的小道,不知该庆幸这儿的守备松懈,还是该得意我的运气奇好,一路走来,竟然未见一个人。
刚躲躲闪闪地转过一处墙角,冷不防地撞上参差的枝条,我惨叫着护住脸,却惊觉树枝从我身体内穿了过去。我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捂住身子被刺穿的部位,想想不对劲,颤抖地伸手碰触枝叶,居然直接拂了过去。我眨了眨眼,一拳挥向边上的墙面,虽然隐约感到阻力,但仍顺利穿透了过去。
霎时间,我脆弱的心脏,漏跳了数拍,掐完左脸拧右脸,蹦跶了好半天,然后沮丧地断言——我一定是在做梦,还是一个过分生动逼真的梦!
快快来个好心人唤我起床吧!
我欲哭无泪,不经意间,眼角瞥到一抹人影……或者是鬼影,以极为诡谲的速度闪了过去,我不可抑地抖了抖,心里虽悸动不安,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循着其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66昨日花飞絮水东流2
我穿过石拱门;进入了一个偌大的庭院,不似外围的重重殿堂,看上去与寻常府苑无异,正当我疑惑是否仍身处祭天坛的时候,耳尖地捕捉到大屋内传出人声。
不怕不怕,我是在做梦,顶多是一场噩梦——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我鼓起勇气;靠近半掩的栅窗。
“……如果不是我正巧看到颜琦在纹面;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对吗?”从窗外望进房内;第一眼就看到门边站着一位气势汹汹的男子,水色长衫摇曳,青丝编辫簪钗,面容薄施脂粉,是一个道道地地的美人儿。
尽管气质迥然不同,但我就是觉得眼熟,眼熟到……我又开始打颤了。
“我没打算瞒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我确实有意让颜琦接任六十八代族长,我相信她会做得比我好。”走狮纹榆木书桌旁坐的是一名穿着紫玉宫服的女子,她的面孔上布满青黑的刺纹,看得我越发地想用脑袋撞窗棂了。
“历代族长都是在临死前才进行禅让仪式的,为什么你要坏了族中的规矩?颜琦算什么,肉骨凡胎一个,连成为修行者的资格都没有,如何能跟你比?!你的天资卓越,悟性超群,注定将修得天道。”男子毫不掩饰的迷恋让我心惊。
这是梦这是梦……我在心里默念着,因为是梦,所以光怪陆离,不足为奇。
“不是修行者有何妨?!族人需要的,并非一个有道的修行者,而是一位有德的族长,一位能使大家安居乐业、衣食丰溢的族长。颜琦思虑精密,谋略过人,最重要的是,她的心中装有族民,实乃族长之大才。至于天道……从来就不是我所求的。”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名颇具个人魅力的女人,她平稳地坐于月牙扶椅上,谈吐之间自然而然表现出一派雍雅气度——但不知何故,我无法对她产生亲近感,甚至潜意识地排斥她。
“你不修天道了吗?”男子微怔,随即面露惊喜:“你考虑过我的话了?真的肯放弃修行者的身份?这样最好了!你不用担心长生的问题,我说过你可以从我身上借寿的,只要我把我的寿命分予你一半,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胡闹!无故为人延寿,有悖天理,不仅会受到天罚,还要散去千年修为,你不想想,你修炼至今容易吗?”女子直接打断男子的话语,语调不复冷静。
“我高兴,我乐意,我心甘情愿!我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男子倔强地说道,脸上绽出粲笑。
“我也说过,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是修行之身,切忌七情六欲。寻常的修行者放弃修行,顶多泯为普通人,而你不同,你是……总之,魂灭的下场,你承受不起,与其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消逝,不如……”话未尽,女子倏地停罢不语,显得十分突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埋首拾掇桌上润湿的笔墨,然后从面前一堆纷乱的纸笺下面抽出一件物什放于双膝上,由于她下垂的袖袍的遮挡,我看得不甚清楚。
“你是不是还隐瞒了我什么事儿?”男子感觉敏锐,狐疑地问道。
女子没有立刻应答,只是抬眼注视着男子,良久,方才娓娓说道:“前些日子,我让颜琦在族里的封邑为你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我都打点好了,你不用担心暴露身份的问题,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晓的。”
“没人知晓?倘若只有五十年的时间,我能说自己是修行者;一百年的时间,我能说自己是即将得道的修行者;然而,再往后呢……是被视为妖魔驱逐,还是被当做鬼神敬畏呢?你知道吗,千百年来,我一直在思索同一个问题,那些终日对着我的真身膜拜祈愿的族人,究竟是敬我多一些还是惧我多一些呢?”男子冷笑,语气中带着贯有的嘲讽,他稍加停顿,语调上扬,继续道:
“我既然离开了,就没打算再回来,但是,倘若你让我进你颜家的大门,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不稀罕你向皇上讨来的这个复姓,你重新帮我冠个‘颜’姓,好不好?”说到最后,男子的言语间竟流露出了渴求之意。
女子再度沉默了,我注意到她原本不住摩挲膝上的不明物件的双手停了下来。
“姓不姓‘颜’,对你而言,重要吗?”女子叹息,垂下了眼睑。
“重要!我不想再听敷衍的话,我只想听你的回答!你说你肯让我入颜家的门,你说你肯永远陪着我,你说你肯……爱我。”男子的眼神坚定且灼热。
突如其来的表白,任性而肆意,却又率直且真挚,他直勾勾注视着女子,大有将一切置之度外的狠劲,只是身侧紧握的拳头在微微颤抖,不小心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但是,女子并没有发现他的怯弱,因为她阖起了双眼,没人知道此刻的她在思量什么——女子不语,男子不言,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男子整个身躯都开始轻颤,但他的目光仍是牢牢胶着在女子的身上。
既然害怕答案,为什么还要执着地寻求答案呢?!我想不明白——心中升腾起微妙的感觉,一时之间,我无法区分梦境与现实。
终于,女子睁开了瞳眸,眼神清明异常,似乎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瞬间,我冒出了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地拢起眉心,只听她以无波无澜的语调说道:“你想要答案,我就给你答案,只是我不保证那会是你希望得到的。”语毕,她将早已在她掌中捂热的物件平放到了桌面之上。
一个方形器物,外表虽填涂了髹漆,却没有任何雕饰与镶嵌,看上去平淡而朴实,既不是古物,也不是宝物,值不了几个钱——我失望地撇了撇嘴,刚欲挪开视线,目光凝住,微微倾身,在一番细细的打量之后,我的上下眼皮撑开了前所未有的广度,接着,我咬牙切齿地开始爬窗。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白消耗我过多的神经递质,导致我的大脑皮层产生大量的多巴胺、5…羟色胺、乙酰胆碱、去甲肾上腺素等,最后形成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噩梦,能把我折磨到这份上真是了不起啊——这个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的木盒!
“时间是个宝贝,它能冲淡世间一切事物存在的痕迹,待到尘埃落定时,往事已成过眼云烟。”女子以极为平常的口吻陈述道。
“这是你给我的答案吗?”男子似乎脚下一软,往后跌退了小半步,靠在了门柱上。
“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吗?”女子语气平平,却不是从容,亦不是深沉,更像一潭死水,缺乏生机。
“你在逃避,你在骗我,我不信你对我无情,我真的不贪心,我不求你有多爱我啊!哪怕只有我爱你的万分之一,就算让我散尽全部的修行,我都二话不说照办!”男子摇摇晃晃地走向女子,远远的,他朝她伸出了手,一脸希翼地望着她。
“你活了这么久,看尽人世间的绝情绝义,为什么仍执意沉溺于万劫不复的情爱之中呢?只因为你活得太寂寞了,想找个人陪伴身边吗?你根本就是在作践自己!”女子的声音清冷而残忍,她不动声色地垂眸,没有坦然地迎视男子。
“我就是犯贱,你不爱我,就杀了我,我知道你有能力致我于死地的,我死了,你跟我,不是都解脱了吗?!我真的害怕,怕孤独一人度此生,死在你手里,我不会恨你,我只会感激你的!”男子发狠地说道,双眼空洞。
“你是我族里的至宝,我怎么会杀你呢?你听我的话,潜心修行,早日登入天道,这样才不会辜负你一世的机缘。”女子轻柔地说道,眼中闪过不忍。
“到头来,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天理,你的因果,你的族人,没有我,还是没有我……天下之大,为什么就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呢?为什么啊……”接下来的话听不清楚了,男子的语气越来越虚弱,不再有先前的强势与激烈。
“你不要这样子……”女子站了起来,抬手欲扶男子,但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很快就收了回来,转而拿起盒子,生硬地说道:“我把我的答案放进了这个盒中,但不是给现在的你看的,他日……倘若你还想知道这个答案,就取来看;倘若你忘了,那就不要再忆起,任凭时间将一切掩埋吧。”
“你的答案?那刚才的不是……”男子恍惚地问道,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了。
“这个盒上,有我布下的血咒,只有身体里流淌着颜氏血液的修行者才有资格触碰它。你应该知道,族里修行者的人数在锐减,以后……只会更难出修行者。目前,颜氏一脉在世的修行者只有我一人,下一位颜氏的修行者究竟何时会诞生呢?也许十年,也许一百年,也许永远不会有了!”女子的黑眸深不见底。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不是要给我的答案吗?”男子迟疑地问道。
“我知道你的性子倔,凡事都要刨根问底,但是现在还不到揭晓答案的最佳时间。我会亲自把这个盒子放入族里的宗庙内,待到时机成熟,你一定能看到我的答案,至于,要不要浪费时间等待,由你自己决定。”女子的神色死寂,不带任何感情,或者是……不能含情。
“等……为什么还要让我等呢?”男子苦楚地摇了摇头,随即——
“我现在就要知道答案!”男子突然发难,他的身法迅如闪电,由于他与女子距离极近,几乎是探手就能抓盒子。
“血咒,是无解的!”女子无动于衷,冷眼看着男子出手抢过盒子。
遽然间,藏蓝的光以几乎灼瞎我的眼珠的亮度由盒中宣泄而出,一下子,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到男子惨烈的悲鸣,他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喊得歇斯底里,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我蹲坐在地上,紧紧闭阖眼睛,双手牢牢捣住耳朵,脑中想象着种种限制级的血腥场景——分分秒秒都是煎熬,不仅仅是对受刑的男子而言,还有作为一名无辜的路人的我。
说不清到底过了多久时间,只知道男子的声音都喊哑了,然后缓缓衰落,渐渐地只剩粗喘,最后……就是一片清净了!
不会翘辫子了吧……我试探性地半睁一只眼,发现蓝光已经消失,拍了拍胸口,同情地望向地上的男子,然而立刻的,我弹跳而起,不可思议地盯视男子,只因为——
他根本毫发无损,只是昏了过去!
有没有搞错,没事叫那么难听干什么?荼毒路人的听觉,很好玩么?!
我正想靠前仔细检查,就见女子弯下了身子,先是将男子散乱的青丝拢至肩前,接着把他抱了起来。
细碎的脚步传来,然后就见一位青衣女子冲了进来。
“族长,出什么事了?”青衣女子额面布汗,气息不稳,可见跑得甚急,待她看清屋内景象,惊讶地问道:“‘阴阳卜’怎么了?”
“他只是中了我的幻术,三天后就会清醒,我希望,他能牢牢记住这个……痛苦的教训!”女子将男子轻缓地放在软榻上,自己坐在了他的身畔。
“族长,您对‘阴阳卜’会不会太狠心了,您明知他对您……”青衣女子讷讷说道。
“颜琦,你别再称我为‘族长’了,今天晚上的禅让仪式之后,你就是新任的族长了。”女子漠然地说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青衣女子果然就是之前他们热烈讨论过的“颜琦”,其实,从她脸上乱七八糟的刺青就能猜到。
“族长,您真的要毁……毁誓吗?”显然,毁誓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要不,颜琦也不会磕巴了半天才挤出那两个字眼。
“我不是一个好族长,对不?从古至今,第一位毁誓的族长啊!”女子自嘲地扯动嘴角。
“族长,您千万别这样说,您是一位伟大的族长,真的!”颜琦一脸哀怮地注视着女子。
不同于颜琦的沉重,女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继任族长之后,别忘了让族人继续找寻蛊物——必须是蛊物自愿回族里,它自愿立誓认主,要许它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护它修行!”
“谨遵族长令。”颜琦叩首。
“你别忘了,我是突染瘟疹而殁的,谁问你都不要动摇,不管是皇上,还是……他。”女子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榻上的男子。
“其他人都好办,只是‘阴阳卜’……他不会相信的。”颜琦笃定地说道。
“不相信又能怎么办呢?!他能感觉到我的‘气’消失了,不管他是否愿意,他都必须接受我已死亡的事实,至于我是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区别呢?”谈论到自己的生死,女子的语调依旧平静。
“您这样突然……没了,‘阴阳卜’他会不会随您而去?”颜琦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问道。
“我了解他,比他自己都了解他,他一直说,人死之后,哪怕轮回了,都不再是同一人——他不接受轮回是一回事,但至少他相信轮回,只要给他一个念想,他就能固执地等下去……正因为如此,我魂灭一事,你与祭司知道就够了,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不要让没必要的人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女子严肃地说道。
“是。”颜琦慎重地保证,稍加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毁誓一事,兹事体大,瞒得了眼下,瞒不了永远。”
“不需要永远,只要给他一段沉淀冷静的时间就够了。人间的情爱,是小爱,不比天道的大爱,只要有时间,一定能遗忘,一定……”
颜琦退下了。
女子仍坐在榻边,身形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凝视着男子,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眸里,是淡淡的情意,一点点,一丝丝,一缕缕,却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你爱他,为什么还要选择魂灭呢?你何其忍心,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硬生生断了两人的情啊!”明明知道她不会回答我,但我就是忍不住开了口。
出乎我的意料,女子细长的眼眸抹过迷惑,目光微地瞟向我。
不会吧,难道她能看到我?!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女子寒声质问。
很好,现在我能确定她能看到我了——我抖了抖,又退后了一大步。
“奇怪,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我的‘气’?”女子蹙眉,状似自语,起身向我走近,忽然又道:“不对,除了我的,还有他的‘气’,这怎么可能?”
女子脸色大变,一把抓向我,我惊恐地闭上了眼睛,扯开嗓门,放声尖叫……
☆、67昨日花飞絮水东流3
脑袋隐隐作痛;耳边有人声,模模糊糊的,听得不真切,只知是男中音。我张开双眼,心智麻木,被动地看着上方晃动的人影。
他是……宇文景?!三百年后我所熟悉的那个宇文景!
“……我在问你话呢!快说,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宇文景乌眸眯起,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狼狈的我;面色阴沉依旧;只是他的语气显露了急切。
“遇到人?”我反应慢半拍地重复着宇文景的问话。
暗暗怀疑宇文景趁我昏迷的时候痛殴我了,不然我全身为什么会僵硬刺痛——胡乱摸到边上的月牙凳;使劲撑坐了起来,然后将下巴搁在凳子的圆面上,神情呆滞,脑海中不断浮现之前梦境中的情景。
周遭的布置摆设,说明我已回到地牢中了,而今再见宇文景,心中不免五味陈杂。
“你都遇到哪些人了?长什么模样的?其中有没有一位头戴玉冠、身穿宫服的女子?对了,她身材高挑,气质典雅,很好认的。”宇文景似乎误将我的反问句理解成了肯定句,一连串的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宇文景所指的人,应该就是我看到的女子——颜琊。
按常理分析,形容一个人的体貌特征,都是挑最为显著的部分,也就是她的纹面——当然,我说这话,绝对没有任何贬低颜煜的玄祖母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针对宇文景而已——不得不说,宇文景需要好好检查一下眼睛了,经常无视他人也就算了,居然能将颜琊脸上可怖的刺青也一并无视掉……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到底看没看到她?”见我良久未答话,宇文景的语气微恼。
“我……”我犹豫了,不知该不该说,或者该说什么。
“你也没看到她,对吗?”宇文景一直得不到我肯定的回答,脸色泛白,摔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低声嗤道:“也是,又不知道回到的是哪一年的‘祈泽宫’,怎么这么巧就会遇到她呢?!我还以为是天可怜见,让我再见她一面……看来,是我奢望了。”
我对宇文景嘲讽的口吻无比熟悉,可是,此时他话中浓浓的自嘲,却异常陌生。有一瞬间,寡言阴沉的宇文景,说出“心无所依,身有所托”的宇文景,一心求爱而不得的宇文景……不同的身影在我的眼前交叠,逐渐合而为一,最后成了眼前这个黯然神伤的男子。
尽管宇文景与我素来不和,但面对此时的宇文景,我想我是同情他的,于我心有戚戚焉。
“刚才那些是做梦吗?”我不由放轻了声音,尝试转移宇文景的注意力,同时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是真实存在过的。我的术与她以前留下的术冲撞,以木盒为媒介,产生了时间的回溯——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我原先也只是在古籍中读到过。”宇文景心不在焉地说道,似乎是下意识的开口,令我受宠若惊——我确定宇文景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大正常,要不然,怎么会有耐心同我详细解释。
我站直身子,方才发觉桌上的木盒竟已开启,然而,除了绸面内衬正中书有一枚……结构松散的籀篆体文字之外,盒内空空如也,且周围不见任何书信或字柬。
宇文景看到了什么样的答案呢?我疑惑地看向宇文景,却发现他低垂的瞳眸无神,只是视线始终未离木盒,连眼都不带眨的。
“宇文景,你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答案……空无一物的盒子,不就是她的答案么?”宇文景的双肩抖动了下,似在无声地冷笑:“三百年前,她突然离世,尸身及所有器具付之一炬,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都不肯留下,那个时候,我就该知道她的答案了……”
盒子……是空的?我费尽周折取来的是一个空盒子?!一时间,我不知该惊还是该怒,总之,我确定自己非常不喜欢颜琊——万恶的始作俑者。
等等,似乎哪儿不对……
思绪顿住,我试探地问道:“宇文景,你刚才是说‘离世’吗?”魂灭不能算“离世”吧?!
“未得道的修行者仍是人,自然会有生老病死……可是,不过是区区的时疫瘟疠,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夺去她的性命,她又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走了?你说,她是不是好狠心,她明知我没有轮回,我没办法跟着她轮回,我没办法追到她的轮回啊!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成功地撇开了我,以后没有人会继续恬不知耻地缠着她了……”宇文景开始轻笑,一滴、两滴,透明的水珠淌在他膝上握拳的手背上。
原来,宇文景仍被颜琊蒙在鼓里啊!
我踌躇半晌,嗫嚅道:“宇文景,生病不是她所能掌握的,病逝更非她所能左右。”在事实与谎言之中,我选择了维系谎言。
“我……追下去了。”宇文景缓缓抬起了泪痕斑驳的脸。
“你说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宇文景泪眼婆娑的笑颤道:“你知道吗?我真的追下去了!我说过的,只要没过奈何桥,我就有办法施救。无止尽的黑幕,永不停的阴风,跑不完的黄泉路,奈何桥畔是死魂的哀唱……但是,她不在那儿,她没有等我,她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到。”
颜琊自然不可能出现在黄泉路,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我很想大声地说出来,但是——我没有资格,我没有资格破坏颜琊费心为宇文景营造的假象。
“宇文景,你一直在等待她的转生吗?”我不敢直视宇文景,生怕他从我的眼中读出太多情绪。
“从地府回来之后,我就离开骶族了,远远地离开了。我一直跟自己说,不是她抛弃了我,而是我放弃了她,既然她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我,我的自尊绝不允许自己再去找她。很可笑,是不?曾经向她乞讨过爱的我,居然还厚颜无耻地谈论什么自尊……我又回到了遇到她之前的生活,开头我还会每天计算着日子,但久而久之,我终于记起时间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开始学会忘记,忘记关于她的一切,我几乎成功了——是的,几乎啊!”宇文景的语气慢慢恢复了平静,但眼色依旧朦胧,我不能确定他的意识是否清醒,只能被迫去聆听——难怪宇文景不清楚骶族村寨的近况,甚至不知道村寨的搬离。
“初见药光之时,我真的以为自己又遇到她了,巨大的喜悦,是失而复得的心情!直到那时,我才肯承认,我不让自己找她,其实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转世的她再一次将我推开……我很不争气对不?就算知道药光不是她,我还是忍不住追随药光。我一边告诫自己忘记她,一边努力从药光身上找寻她的影子,我甚至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梦,梦中的我,真的距离幸福好近好近。”
不可否认,药光的气质确实与颜琊的极为相似,甚至于酷似,所以注定我不可能喜欢颜琊。
“宇文景,你别说了!”我试图打断宇文景的话语。他真的疯了吗?居然残忍地将自己心中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剖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竟让我产生了血泪的错觉。
“好梦易醒,就算我不愿意,也会慢慢醒转——当我见到颜煜,我就知道梦醒的时间到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颜煜带到我的面前,我也不知道寻找答案是否明智,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终是看到她给我的答案了……”
“宇文景,别再说了!”我冲口高喝,打断了宇文景未尽的话:“放下吧,忘了吧,回你该走的道上去吧!由爱生苦,有爱就有苦,只要你得成天道,就能跳脱苦海了,不会心伤,不会身伤,不会再痛苦了。”
“你也想来点化我吗?我记得,以前她一直劝我好好修行,但我偏不,我偏要与她的想望背道而驰!”宇文景又开始笑了,一边笑一边流泪,笑不断,泪不止。
“宇文景,你……”我还欲再劝。
“对了,我差点忘了,我答应你救墨台烨然的。你的夫君会在一个时辰之内醒来的,你回去吧,回去守好他。”宇文景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下了逐客令。
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救墨台妖孽,现在目的已达成,我确实应该离开了。至于宇文景与颜琊的事,除了他自己,谁都插不上手的……我迟疑了一下,纵然心觉不妥,还是开始向外走去。
“毒玄,谢谢你。”在我即将跨过屏风的时候,宇文景突兀地道谢:“谢谢你帮我找到答案,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谢谢你陪我度过……”
最后几个字,宇文景几乎是含在嘴里的,我没听到,只是直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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