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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天劫-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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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江畔的一辆简朴的马车。一名男子弃马驾车,另两骑紧随其后,在黎明的曙光中向东而去。
仲夏时节,正午的阳光分外灼人,一行车马在郊外的树林边停下休息。
桑缈吩咐随行的两名禁卫贝竺、贝叶分别去林间的湖泽打水,摘些野果,自己则在林边找了块阴凉的空地,将随行而备的毡毯铺好,准备好四人份的干粮,然后走到马车旁恭敬地对马车内的人说道:“殿下,下车休息一会儿,吃点儿东西吧!”
车帘从里面掀起,一袭素白色的衣袍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桐青悒站定,看了眼垂目而立的桑缈,然后走向林边简易的临时休息地。
待桐青悒坐下后,桑缈从马背上取下了一个牛肚水囊,用特制的银杯倒了满杯水递给他,然后拿了自己的那一份干粮走至五步以外就地而坐。
两名禁卫去林间还未回来,他一边吃着手中的干粮,一边警惕着四周的状况。拖车的马儿悠闲地在林边吃着草,而他的坐骑则去林间的湖泽饮水去了。林边就只有他和桐青悒两个人,各自沉默着。没有风,树叶儿一动不动,异常静谧。
“你刻意疏远我?”静谧的空气中,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侧头,看向一脸冷然的桐青悒,然后放下手中的干粮,起身道:“卑职愚钝,不知殿下所指何意?”
他盯着他,目光中没有丝毫温度,“如果没有这次出行,桑领军是打算一辈子也不出现在我面前了吗?”
“卑职不敢!”桑缈突然屈膝俯首道,“殿下对桑缈有救命之恩,桑缈没齿不忘。只要殿下需要,桑缈定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呵,好一个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忽然笑起来,那笑容*迷人,眼底却冷若冰霜,“我不需要!”
桑缈面具下的脸色微僵,抬头迎向那道冰冷清澈的目光,坚定道:“殿下有何吩咐,桑缈此生自当倾尽全力,决不推辞。”
桐青悒冰冷的眼底忽然掠过了一丝复杂莫测的神色,沉默地看着他。
林间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在两名禁卫出现前,桐青悒忽然开口道:“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两名禁卫装回了满满四袋水和一包野果,草草地吃过干粮之后,一行人便又上路了。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都在野外露宿,除了随行携带的干粮之外,偶尔也会打两只野兔作为晚餐。
一路上,桐青悒再未开口说过话。世子生性冷漠,在宫中多年的两名禁卫也早已习惯了,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桑缈自那日和他一番对话之后,心底总是隐约地有些莫名的恍惚。
第三日的傍晚,他们终于到达了上穹边境城市那曲。那曲城处于上、中、下三穹地区交接的中间地带,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自古以来便是各地客商云集之地。整座城市繁华非常,更甚帝都王城。那曲城没有白昼黑夜之分,城里所有店铺皆是通宵达旦地营业。无论何时城里的大街小巷都是人山人海,喧嚣热闹,因此,那曲城又叫“不夜城”。
桑缈骑马先行,进城找了家客栈,定了两间位置清静的房间,吩咐掌柜的备好热水和饭菜。那曲城里的客栈也与别处的不同,一色的三层小楼,院落连着院落,每家客栈的房间都不少于百间,而且家家客源不断,多是南来北往的客商。
掌柜的见多识广,对于戴着玄铁面具的桑缈也并不觉得诧异,这里南来北往的什么部族的人都有,再奇怪的装扮他也见过。可是,当桑缈领着另外三个人进来的时候,偌大的店堂里忽地安静了下来,前一刻还喧哗嘈杂的人们异常默契地噤声,纷纷将*的目光落向走入店堂内的那抹白色身影。
桐青悒抬眼扫视了一圈店堂内目瞪口呆的众人,最后将清冷的目光落在呆若木鸡的掌柜身上。这一瞥,令年过半百的掌柜老脸上立时泛起一阵异样的潮红。
掌柜愣了愣,慌忙垂眸尴尬地笑道:“客官这边请,您的房间在三楼。”
数十双*的目光目送着桐青悒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半晌,人们才自呆怔中回过神来。都是走南闯北的人,什么人没见过,可如此绝色的男人倒真是天下罕见。
掌柜领着桐青悒来到三楼背对着走道的房间门外,推开门领着他进去。房间的陈设虽然简朴却相当整洁雅致。
桐青悒点了点头,然后掌柜便退出房间将桑缈与贝叶、贝竺领至隔壁的房间,“这间便是三位的房间了。”
“这间房够宽敞。”掌柜的指了指房间内的两张床说道,“若是不方便的话,待会儿我再叫小二给你们加床铺盖。”
“行。”桑缈毫不挑剔,将随行的物品堆放到桌上,转身说道,“麻烦您将饭菜送上来吧,我们就在房间里吃。”
“好的,我这就去。”掌柜的退出门口又热情地说道,“客官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嗯!”桑缈礼貌地回礼点头。
“等一下!”
掌柜正要离去,回头看向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桐青悒,立刻顿住身形,连忙上前恭身道:“呵,客官还有什么吩咐?”面对着那张俊美的脸,老掌柜有些不好意思正视,而阅人无数的他更是一眼便察觉这人决非凡夫俗子,那一身贵气令人不敢轻慢。
“再加一间房!”桐青悒淡淡地开口,目光越过掌柜看向桑缈说道,“咱们的行李物品都交给你了。”
桑缈微愣了一下,立即点头道:“是,少主!”
此番出行,各自的行李都很简单,除了路上所需的盘缠之外,稍微贵重点儿的也就是要送给苏毗穹王的一箱补品药草,也不占多大地方。这一路上,荒郊野外也不曾小心看管,可现在却为了这些行李要单独开个房间存放。虽然心有困惑,但没有人开口质疑。
桐青悒转身折回房间后,桑缈便收拾好桌上的物品随着掌柜到桐青悒另一侧的房间。
十九、那曲斗酒
清晨,桑缈被雨声惊醒。推开窗,大雨迷蒙,那曲城变成了一片水的世界。
大清早的,客栈店堂里的客人比平日多了好几倍。雨势太大,人们不便出行,都聚集在店堂里边吃早饭边打发无聊的时间。
桑缈也不多停留,吩咐了掌柜送四份早饭便上楼去了。
桐青悒已经洗漱完毕,两名禁卫也已收拾好了行李。
桑缈犹豫了一下,上前对桐青悒微微行了礼,说道:“外头雨势甚猛,城里的街道都被水淹了,郊外恐怕更难行,不如今日就在客栈再待一天吧。”
桐青悒沉默地看了眼窗外的雨势,点了点头,“吃早饭吧!”然后举步走向楼梯。
“少主……”桑缈跟上一步,开口道,“掌柜的会把早饭送上来!”
桐青悒回头看了他一眼,脚步未停,步下楼去。
贝叶和贝竺愣了愣,然后问道:“那咱们……”
桑缈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那箱补品草药,对贝竺说道:“你留在上面吧。”
“是!”
贝竺重新将背在身上的行李取下走进房间,桑缈便与贝叶下楼去。
看到桐青悒下楼来,掌柜的愣了一下,连忙迎上前,“客官早,您的早饭我正要让小二送上去呢,您怎么下来了呢?”
桐青悒瞄了眼人满为患的店堂,然后举步朝靠窗的一张视野甚好的空桌走去。
掌柜的一惊,连忙追过去伸手拦住他,“哎呀,不好意思,这张桌子……”他的手还未碰到那袭白衣,便被眼前突然掠过的一张冰冷的面具震住了。
“我们就坐这张桌子。”桑缈面无表情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掌柜,抬手将一锭银子放到了他僵在半空的手上。
银元宝的重量令掌柜的手一沉,他自惊愕中回过神来,慌忙开口道:“哎呀,不是……”他刚开口就见桑缈的眼神倏冷,已到唇边的话立即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店堂里那些原本打量着桐青悒的人们察觉到桑缈脸上冷冽的气息之后,纷纷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各自埋头吃饭。
“尽快把吃的端过来,再送一份到楼上去。”
“呃,是,是……”掌柜的颤颤地捧着那锭银元宝,脸色骇然地瞄了桑缈一眼,连忙奔向厨房。
很快,掌柜与小二便端着三碗肉粥、一笼热腾腾的包子还有一碟卤牛肉出来了。
“呵,三位客官请慢用,不够的话尽管开口。”掌柜的堆着笑脸,有些僵硬地冲桑缈笑了笑,然后说道,“我这就去给楼上的那位客官送早饭上去,三位慢用!”说完,他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恭敬地退开。
桐青悒坐在靠墙的位置,桑缈坐在他对面,而贝叶则坐在靠走道的一边。与世子同桌而食,贝叶显得有些拘谨,匆匆吃了四个包子,就着碗一口将肉粥喝光了,然后便站了起来。
外头的雨势未有转小的迹象,哗哗的雨声如潮水一般,城里的街道上积满了水,雾蒙蒙的一片白色,分不清天与地。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桐青悒不知何时放下手中的汤匙,望着窗外轻声开口。
桑缈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听他说道:“不如多待几日好了,难得出来一趟,只当是观光游玩。”
“一切听从少主安排!”他垂目,声音没有起伏地回答。
店堂一角忽然起了一丝骚动,隐约听见少女骄横的声音与掌柜低三下四的讨好声传来。
脚步声正朝他们靠近,桑缈并未回头,轻抬手示意贝叶莫动。
“你们给我让开。”似曾相识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这张桌子是本小姐包下的。”
“桌子上有写不让人坐吗?”桑缈缓缓起身,转头看向骄横跋扈的少女。
穆兰嫣一愣,细长妩媚的凤目上下打量着一身青色长衫的清秀少年,那副特殊的玄铁面具下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是你?”
她惊讶地看着桑缈,凤目中飞快地掠过无数情绪,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曾令她狼狈不堪还出言羞辱过她的人。
“哼,真是冤家路窄啊!”她忽然冷哼一声,作势就要拔出手中的长剑。
“世子面前,不得放肆!”桑缈纹丝不动,冷冷地盯着她低声开口。
她抽出一半的剑蓦地僵住,转眼望向他身后那个旁若无人、凭窗赏雨的人。
温玉俊颜*如仙,泼墨云丝柔曼若水,即使只看一眼,便令人终生难忘。穆兰嫣有些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桐青悒绝美的侧脸,神情有丝迷蒙。
“穆小姐若不嫌弃,就与咱们同坐一桌好了!”桐青悒淡淡开口,目光仍望向窗外的雨雾。
桑缈退开一步,让出了自己刚才所坐的位置,与贝叶站在一起。
穆兰嫣愣了愣,犹豫地看着桐青悒。
“既然桐公子开口,不妨坐下来聊聊!”楼梯口忽然走下来一抹高大魁梧的身影,黑袍阴沉,豹目犀利,血石耳坠鲜红欲滴。
穆枭的出现,令店堂里的空气陡然冰冷了下来。所有人都噤声不语,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他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桐青悒对面的位置,抬头扫了桑缈一眼,说道:“居然能在这里遇到熟人,不知道算不算是缘分?”
“不过巧遇罢了。”桐青悒淡然一笑。
穆枭笑了笑,伸手夹了块牛肉,“嗯,这肉味道不错,好肉自然要配好酒才是!”说罢,扬手冲掌柜喊道,“来坛酒!”
“穆公子,好兴致!”桑缈似笑非笑地开口,“不过,大清早的喝烈酒可是很伤身的。”
穆枭瞥了他一眼,随手又夹了块牛肉放到嘴里,边嚼边看向桐青悒笑道:“穆某我是一介粗人,不比娇贵的千金之躯,常年烽烟血雨地打打杀杀,烈酒金戈不分离,这身子骨反倒比常人硬朗强悍啊。”
掌柜的将一坛酒送上了桌,不待动手,就见穆兰嫣动作娴熟地将酒坛开封,然后依次摆好四个碗,倒满酒。
“他乡遇故人,高兴!”穆枭不由分说,端起碗一口喝尽。
穆兰嫣随后端起桌上的一碗酒,看向桐青悒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也是一仰而尽。
桌上的四只碗空了两只,桑缈立时了然,二话不说端起桌上剩下的酒碗,接连喝下两碗。
烈酒从喉咙滑入,热辣如火烧灼着他的胃,他强忍着不适,面不改色地回视穆枭锋锐的眼神,“的确是好酒!”
“哈哈哈……”穆枭朗声大笑,拿过酒坛再次将四只碗倒满,举碗说道,“难得遇知己啊!”说罢,又是一口而尽。
桑缈未有半分犹豫,再次端起桌上的酒碗,虽然胃里灼痛难受,可此刻他不能有一丝退缩。穆枭是故意的,明知世子桐青悒向来滴酒不沾。
店堂里的客人们全都侧目看着穆枭与桑缈之间的这场没有刀光剑影的较量。
当掌柜抱出第五坛酒的时候,桐青悒倏地站起身,一把夺过了桑缈手中的酒碗,几乎是愤怒地搁到桌上,瞪着穆枭冷冷说道:“酒不是用来这么浪费的。”
外面仍旧大雨不歇,店堂内的气氛也是暗潮汹涌。陈年烈酒的醇香弥漫在空气中,久久萦绕不散。
许久,店堂内没有一丁点儿声响。
桑缈一动不动地站着,身体里似有一团火在燃烧,令他皮脂欲裂,而眼前穆枭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周遭的一切在来回晃动。他咬牙硬撑着,伸手扶住桌角,他不能倒下,不能倒……
二十、旅途冷情
迷迷糊糊中,有一些模糊的光影在黑暗中飞快地掠过。
苍鹰在灰白的天空盘旋,清澈碧幽的河畔,枯黄的芦苇如潮水蔓延至天际。灰白的天空和苍茫的大地之间,红衣小女孩仰头望着面容模糊的少年,将一只红色的锦囊捧在手里,递到少年面前。满满一袋的蜜枣,色泽金黄金黄的如阳光一般,越来越耀眼。
……
玄色狐裘华袍,头戴翠玉羽冠的老者满头华发,笑容亲切地摸着小女孩的头,“你要记住,人生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飞得很高很高。”
……
睡莲池畔,一袭白衣胜雪的少年缓缓地转过头来,那张脸美得冷清、孤傲、疏离、漠然。他说:“我叫——桐青悒。”
……
霜月弯刀隐隐散发着幽冷的寒芒,映亮了小女孩惊讶的小脸。
“我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个选择……”石雕一般坚硬的脸部线条在烛火下如铜铸一般。
“因为人生不容许后悔,能做的就是勇敢地面对和承担!”
烛火熄灭,所有的光影骤然消失。
黑暗,仿佛无止境的黑暗……
“珏儿……”温柔的呼唤自遥远的虚空中轻轻飘来。
桑缈蓦然睁开眼睛,黑暗令他有片刻的怔愣,还未自梦境中醒来吗?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为何会突然苏醒过来?而且如此清晰!
“醒了?”伴着突然亮起的烛光,一抹白色的人影渐渐清晰。
他一惊,连忙坐起身,却在突然袭来的剧烈眩晕中又倒了下去。
“世子……”他抚着头想要撑起身体,却感觉脑袋似有千斤重,头痛欲裂,怎么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桐青悒伸手将他挣扎着起来的身体轻轻压回床上,静静地立在床边看着他,面容因为逆光而有些模糊。
那道沉默的目光令桑缈有些不自在,更何况他现在如此狼狈,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他不记得他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但足以说明他输给了穆枭。
“为什么要逞强?”低沉没有起伏的声音突然响起。
桑缈一怔,抬眸望向那张模糊的脸,心底竟莫名地有一丝慌乱。他看不清桐青悒的神情,却清晰地感觉到灼亮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能穿透他脸上冰冷的面具一般。
他移开视线,不去看他,“卑职无能……”
“明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跳?”
“对不起,殿下……”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为我赴汤蹈火,不需要你的牺牲,更不需要你的自以为是!”他不重不缓的声音如风掠过寒冰。
桑缈将目光落向房间黑暗的一角,沙哑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管殿下需不需要,桑缈只是恪尽职守,履行身为禁卫领军的职责罢了。”
桐青悒一动不动地沉默着。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有些僵硬,烛火发出微弱的毕剥声,犹如他平静冷清的眼底隐隐跳动的火花。
许久,他忽然叹息一声,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我真想看看面具下的那张脸……是不是也如铁一般冰冷。”
桑缈的身体蓦地一僵,昏暗的光线隐去了面具下半张脸上的一丝僵硬。
桐青悒又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抬手挥灭烛火,离开了房间。
梦境一般的黑暗再次笼罩。
再次醒来的时候,桑缈发现他居然是在马车上。天空仍旧下着淅沥的小雨,路上一片泥泞,马车行驶得有些颠簸。
车帘上映着两名禁卫的身影,他探身望向窗外,竟看到桐青悒披着蓑衣、戴着笠帽骑马走在雨中。他愣了一下,倏地掀开了车帘,“停车!”
专注驾车的两人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赶紧收紧缰绳。不等车停稳,桑缈便跳了下去,“卑职该死,让殿下淋雨实属不该,请殿下上车。”
桐青悒面无表情地瞄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上车!”
“请殿下上车!”细雨中,桑缈拉住马缰拦在马前。
“我再说一次——”桐青悒冷冷地开口,“上车。”
桑缈抬目望向他,清冷如水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却仍旧垂首,一动不动地说道:“多谢殿*恤,卑职现已无碍,还是请殿下上车避雨吧!”
蓦地,一阵劲风迎面而来,桑缈敏锐地退后一步,下意识地出手格挡直袭他咽喉的掌风。
“啊!”他一惊,在看到桐青悒漠然清冷的面孔时倏地收手。
“殿下!”贝叶、贝竺惊呼一声跳下马车冲过来,跪求道,“请殿下息怒!”
“带他上车。”桐青悒掐着桑缈的咽喉,将他甩开,然后回身上马,瞥向两名禁卫淡淡说道,“不要再有第二次。”
两名禁卫的脸色微僵,连忙应道:“是。”
贝叶扶起跌倒在泥水中的桑缈,关切地看了他一眼,垂首恳请道:“领军,请上车!”
贝竺已经掀开了车帘,站在马车边等着。
桑缈站起身,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一身青衫沾满了污泥。虽然狼狈,但他却挺直着肩背,缓缓地走到桐青悒的马前,躬身行礼道:“谢殿下!”话音落后,默然转身踏上马车。
梅雨季节,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一场雨接着一场雨。
朦胧的细雨一路伴随着他们,从那曲城郊到下穹东境的城市孜托城,再一路时落时停地陪着他们到达苏毗城。整整七天,天空没有放晴过。
二十一、苦行僧伽
天色渐亮,苏毗城青石垒筑的城墙缓缓地在晨雾中浮现。下穹的气候远比上穹、中穹寒冷,此时已是六月,清晨的雾气仍然透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当一行人马停在穹王府门外时,正值侍卫交岗。看到风尘仆仆的人马,侍卫们有些惊讶,这个时间会有谁造访呢?
正待上前询问,就见马车上走下来一名面戴玄铁面具的青衫少年,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那一身清冷孤傲的出众气质。侍卫略微一怔,原本有些嚣张的态度立时放缓了下来,“此乃王府禁地,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桑缈抬头望向王府门檐上那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大鹏鸟,眼底浮现出些许感慨。时光荏苒,鹏鸟依然如故。
许久,他才将目光挪开,看向面前一脸疑惑的侍卫,开口道:“麻烦通知你们王爷,世子殿下来访。”
那一声低哑的嗓音在宁静的清晨如闪电般传入王府门外的每一名侍卫耳中,所有人皆是一脸惊疑,纷纷望向说话的少年。
站在桑缈面前的侍卫愣了一下,然后有些犹疑地点头,转身走进府内。
很快,王府内便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侍卫们连忙上前将大门拉开,但见一位身着灰蓝常服的老者由奴仆搀扶着,神情急切地跨出门来。老者满头华发若雪,身形略微佝偻。
桑缈怔了怔,目光惊愕地盯着那名老者,直到听到苍老亲切的声音低唤道:“悒儿!”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卑职禁卫领军桑缈,参见苏毗穹王!”他上前一步,两名禁卫也随之屈膝行礼。
那名之前进去报信的侍卫听到桑缈自报身份,脸上流露出极其惊讶的表情——统领帝国最精锐的帝都禁军的,竟是如此年轻的少年!
苏毗穹王桐柏目光炯炯地看着半跪于地的少年,似有千万情绪齐集于心,最终却只化做一丝轻浅的笑容,缓缓开口道:“免礼!”
这时,谁都未曾注意到的马背上那一身蓑衣、笠帽的男子翻身下马,缓缓走上前来,微倾身向桐柏轻语道:“叔父,青悒来看您了。”
笠帽取下,一张温润如玉、清冷如冰的绝色俊颜显现于众人眼前。
穹王府门外一众侍卫、奴仆皆面露*之色,瞪大眼看着俊美如仙、尊贵不凡的桐青悒。怔忡了片刻,众人方才急忙跪拜,“恭迎世子殿下!”
桐柏怔怔地看着九年未见的桐青悒,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苍老的双眼中隐有泪光。当年那个清冷、孤傲的少年,如今已显王者之气,越发沉敛漠然。
他缓缓地举步走近桐青悒,身体有些战抖,刚要伸手,脚下却突然一个趔趄。
“王爷!”奴仆惊呼一声,奔上前。
桐青悒更快一步地扶住了他。离得如此之近,桐柏的苍老越发清晰地袭入他眼底。漠然的脸上忽然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悲伤,他不自觉地握紧了那双战抖的老手。
“呵呵,人老了,身子骨越来越不听使唤了。”桐柏笑着,稳住身体后抬头望着已然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桐青悒,感慨道,“都长这么高了啊!”
桑缈沉默地看着桐柏苍老佝偻的背影,蓦地感觉到有一道异样的目光从他背后射过来。
“眼看又要下雨了,王爷还是请世子赶紧进府再叙吧!”
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僧人自门后走出来,“小民拜见世子!”双膝双手及地,额头轻触地面,那是苦行僧人的跪拜之礼。
桑缈蓦然一惊,当僧人再次抬头,那双炯亮有神的眸子如明镜映入他的眼底,令他心底莫名一颤。
仿佛察觉到他的异样,桐青悒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对对对,进府再叙,瞧我激动得竟然让你在门外站了这么久!”桐柏笑呵呵地拉着桐青悒的手,边走边对管家吩咐,“赶紧去准备准备,设宴替世子接风洗尘。”
“是!”管家立即领命而去。
一时间,王府上上下下因为世子驾临而热闹忙活了起来。
虽然世子轻车简驾低调而至,但下穹地区苏毗城、静雪城、穹保城、黄牛城、孜托城、昌都城,六部三十九族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还是闻风而来。从第二天开始,来穹王府登门拜访的官员便络绎不绝。
下穹王府,人丁稀薄,一向清静。即使是逢年过节,王府里也不似一般达官贵族家里那么铺张热闹。可世子到来,一连数日,穹王府却是歌舞喧哗,丝竹欢乐不绝。
直至第七日夜幕降临,众人散去,桐柏才终有机会坐下来与数年未见的桐青悒好好儿说说话。
窗棂上灯影绰绰。桑缈立于书房外的走道上沉默驻守,隔着门板,偶有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来。
无月,无星,夜色深浓。
越过重重夜色,桑缈将目光投向记忆中遥远的时空。书房对面的花园里,仿佛又见两个天真无忧的小女孩嬉闹的身影。那时的天空阳光明媚,正是春风融冰,万物苏醒,百花含苞的美好时节……
忽地,眼前的树丛边晃过一抹黑影。他下意识地将手握上腰侧的刀柄,目光凌厉地盯着黑暗中的那一抹人影。
“终于又见到‘霜月’了!”那个人影隐在黑暗中,低沉苍老的声音却清晰地朝着他的方向传来。
桑缈一惊,这个声音来自王府门外的那个僧人,而更令他意外的是他居然说出了“霜月”二字。
“桑将军好吗?”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您认识家父?”他暗自心惊,记忆深处似乎有些模糊的片段缓缓浮出来。
“呵,救命恩人,怎敢相忘?”人影渐动,老僧人自黑暗中走出来,炯亮有神的眸子在夜色中出奇的明亮。
“您就是‘霜月’原本的主人?”他竟是当年赠予父亲“霜月”的那个苦行僧人!
老僧人笑着摇了摇头,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说道:“你才是‘霜月’的主人!”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便已注定……”老僧人低沉苍老的声音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巨石般落入桑缈静如幽湖的心底,“美人,倾国倾城,狼烟四起;英雄,志在千里,尊长九天!”
此时,书房的门突然开启,烛光泻了一地,照亮了老僧人沧桑恬静的脸。
“这便是当年你父母保守的秘密,珏儿!”桐柏低沉的叹息令桑缈全身一震。
二十二、旭日之光
夜色中的达瓦河,水声潺潺,芦苇丛投下团团阴沉的影子在夜色中轻微颤动。
空寂漆黑的河面看不见水色,潮湿的水汽弥散在河畔的空气中,随着夜风自河面扑面而来。
她静静地蹲在河边,望着漆黑的水面出神。河水浸湿了她的衣摆,她却浑然未觉,只是专注地垂首望着漆黑水面那一团模糊的倒影。
没有星光月色的夜晚,水面漆黑如幕,哪里还辨得清自己的影子呢?
她伸手轻触水面,指尖上冰凉的湿意窜入心底,竟是那般的惊心。这夜色,这河面,这倒影,犹如她的心,一片漆黑。她突然发觉,其实她早已经看不清自己的模样了。
当年那个五岁的小女孩手握“霜月”,选择了她的将军梦,因为她相信命运是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九年的时光,她一直努力地扮演着“他”,为了成就自己的梦想,身边所有亲人都背负着欺君的危险,她始终觉得愧疚。
如今,当一直困惑自己的秘密揭开的时候,她却只觉得可笑。
她用掌心掬起一捧水,用力握住,再摊开,手中什么也没有。
“所谓命运,原来是早已设定好的方向。”她轻笑。
“桑缈”原来始终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她依然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只不过,从她握住“霜月”的那一刻起,她便成就了别人给予的命运。
起身看向那抹站在芦苇丛中的飘然身影,她眼底的凄迷早已封上了一层薄冰,没有波澜,没有温度,越发清冷。
桐青悒沉默地看着那瘦削冷然的身影缓缓走至面前,阴沉的夜色中,那张冰冷的玄铁面具闪烁着丝丝寒光,却掩不住面具下那双如冰的眼眸。
“世子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沙哑的嗓音自他耳畔飘过,没有片刻停留。
“桑珏!”他忽然开口,不轻不缓的两个字令那抹人影蓦地顿住。
“不论这个命运是你自己选择的还是天已注定的,你都无法逃避!”伴着利剑出鞘的铮然之声,一道夺目的金芒倏然划破夜色。
桐青悒手中的金色长剑直指苍穹,剑柄末端一颗九棱九面的日光石微微流转着旭日般的光泽,牦牛骨柄,镂雕着符文。
那剑竟与“霜月”如出一辙!
“当年,你选择了‘霜月’,而我选择了‘旭日’,这便是命!”
穹幕之下,她震惊地抚着“霜月”柄端幽光流转的月光石,眼前那抹长身挺立,丰神俊秀的身影显得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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