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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爷的斗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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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初歇的夜晚,街道旁的梧桐叶被水洗得油亮,晶莹的雨珠顺着叶脉滑下,滴落在青石板砖上。高大的树影下,江之鲤忽然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手搭凉棚状遮在她的头上,为她挡住梧桐叶上滴落的雨水。
趁着黑暗和树影的遮挡,他俯身在她鬓角落下一吻,又咬着她的耳朵哑声低语一番。
听到他如此露骨的话,陆浅葱的脸倏地就红了,身体在袅袅不断的蝉鸣中更显燥热。她将脸埋进江之鲤的胸膛,闷声道:“回去再说。”
这个来自黑暗的男人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法力,只要他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一个温暖的笑,便能扫尽陆浅葱心中所有的阴郁。
第一次,陆浅葱心中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欲…望,她想为他生个孩子,冠上他的姓氏,他们共同抚育他,教导他,给孩子世上最公正深沉的爱,直到孩子慢慢长大成人,直到他们缓缓伛偻老去……他们俩依旧会在一起,至死不渝。
不用说,接下来的时日,他们为造孩子而付出了不懈努力。
七月中旬,在金陵游玩了大半个月的江之鲤和陆浅葱回到了乌山镇,着手祭祀陆家先灵事宜。
一回到酒肆,只见高高挂着的酒旗变了模样,原先的陆家酒肆改成了江家酒肆。江之鲤有些诧异的样子,挑眉望着陆浅葱浅笑。
陆浅葱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轻声道:“我的嫁妆。”酒肆连同陆老板一起,完完整整的全送给你。
日子很平淡的过了下去。
小狼狗长大了,整天追着隔壁家的母狗跑,欲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不轨之事,差点被江之鲤提剑将它砍成太监狗。当初买的小鸡崽也长大了,褪去绒毛,换上了油光发亮的羽毛,被旧林和故渊两个小子喂得膘肥体壮,一个个跟球似的满院子咯咯哒乱跑。
八月的阳光淡去,微风送爽,街道深处偶尔会飘来桂花的清香。
旧林站在酒肆后院的台阶上,朝换了新羽的鸡崽们撒了把米糠,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坐在院中晒太阳的江氏夫妇,悄声对故渊道:“小渊,你觉不觉得师父师娘成亲后,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故渊感同身受的狂点头:“觉得。只要靠近师父师娘三丈以内,就会被甜得头晕眼花,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罢,他用力的抱紧了一旁的黑狼狗,狼狗哼唧了一声,颇为不屑的跑到隔壁家的小母狗旁趴下,还不忘递给师兄弟一个鄙夷的眼神。
故渊深切的感受到了‘人不如狗’是怎样一种悲伤的体验,他哀怨的望了一眼旧林:“师兄,你娶了妻子后,会不会像师父师娘一样不要我了?”
旧林愣了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笑得手中的米糠抖了一地,这才摸了摸故渊的脑袋,温柔笑道:“不会。等故渊娶了妻之后,师兄再成亲。”
故渊满意的点点头,伸出尾指来:“拉钩。”
“一言为定。”旧林亦是伸出小手指,与他拉钩盖章。
院中的江之鲤将睡着的陆浅葱搂入怀中,两人额头相触,呼吸相缠。旧林和故渊见了,俱是齐刷刷打了个哆嗦,自觉后退三丈,一溜烟儿跑了。
三秋之半,中秋佳节。时下十二三岁的孩子,在中秋节这一夜都要登楼拜月,祈盼自己能高攀仙桂,心想事成,故而天还未黑,旧林便拉着故渊去了镇上的望月楼登高,而陆浅葱和江之鲤便留在酒肆中祭拜先祖。
及至夜晚,江之鲤取了面饼,以酥油和糖为馅,做了一个个小巧精致的月团,摆在香案上,与陆浅葱一起祭拜了先人,这才在院中摆了酒菜,以星空为盖,地为席,簪菊赏月。趁着故渊和旧林两兄弟不在,院中无人,江之鲤搂着陆浅葱在月下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正吻得难分难舍之际,墙头忽然传来一个尴尬的声音:“我……是否来得不是时候?”
陆浅葱吓了一跳,忙推开江之鲤朝墙头一看,只见轻柔的月光下,不知揉着鼻梁坐在墙头,手里还提着一只烧鸭,朝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来。
亲热被人撞见,陆浅葱的脸唰的就红了。江之鲤倒是依旧淡然,只将陆浅葱拉到怀里,用拇指抹去她唇上的可疑水渍,冷冷的瞥了不知一眼:“很明显是的。”
“着实不好意思,中秋佳节,洒家却孤苦伶仃,只能下山来找你们叙叙旧。”不知提着烧鸭从墙头跃下,朝江之鲤走近两步,疑惑道:“奇怪,你平时的警觉性可没这么低,有人近了你三丈以内都没发觉……难道喝酒了?”
不知皱了皱鼻子,摸着下巴了然道:“果然喝酒了。”
好事被打断,江之鲤的面色有些阴寒,凉凉道:“只喝了一杯,不碍事。”
不知装作看不懂他的神色,憨厚的笑了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不知来了,陆浅葱也不能将他赶走,便去厨房重新添了副碗筷,谁知三人才刚坐下来,便听见酒肆的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兴许是旧林他们回来了。”不知笑笑,便放下筷子去开门。
陆浅葱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道:奇怪,珩儿他们这么早就回来了?
正疑惑着,门口的不知却是呈现出为难之色,摸着鼻尖讷讷的跑回来,小声道:“江郎,时也来了。”
江之鲤眯了眯眼,眸中一片不耐之色:“来便来吧,怎么把门敲得跟催命似的。”
“……还带了个受重伤的人回来。”
不知讪笑一声,补充道:“是青桑派首徒,姜素衣。”
桌上的菊花瓣随风坠落,江之鲤夹菜的动作一顿,眼睛倏地冷了下来,他缓缓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一身黑衣在夜幕中更显肃杀之气。
他斜眼看着不知,不知忙后退一步,不敢再说什么。
陆浅葱怔怔的望着江之鲤,这样的江之鲤与往日大不相同,冰冷得……近乎陌生。
而门外,时也已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进了门。他将那个气若游丝的女人小心翼翼的安放在一旁的藤椅上,如同是在照料一个易碎的珍宝般。而后,他直挺挺的朝江之鲤跪下,沉稳的嗓音带了几分焦急之色,恳求道:“请公子救她一命!”
说罢,时也以额触地,郑重而卑微的磕了个响头。
☆、第59章 金陵四
时也喜欢姜素衣,从年初在酒肆初遇起便一见钟情,喜欢得不得了。
可惜姜素衣一生孤标傲世,嫉恶如仇,而时也,便是她所要除之而后快的‘仇’。所幸时也一生醉心研究兵刃,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故而姜素衣不认得他就是恶名远扬的大蛇‘三大爪牙’之一。
时也用布条仔细的包裹好自己的青铜重剑,将‘斩春秋’尘封,以一个沉默寡言的傻小子身份默默的接近姜素衣,哪怕跋涉万水千山而来,也只为装作与她偶遇的样子。
渐渐的,姜素衣对这个相貌平凡、话少沉稳的男人上了心,又倾佩于他的身手,便临时起意,将时也拉入了自己的阵营。
时也跟着姜素衣天南地北的游历的三个多月,当一群意气风发的江湖游侠簇拥着姜素衣,与她谈天说地、切磋嬉闹时,他就抱着被重重包裹的重剑站在一旁,静静的凝望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目光眷恋而温柔。
偶尔,姜素衣含笑的眼眸会不经意间瞥向他,时也便会红着耳尖调开视线,假装望着天边的浮云,等到她的视线从他身上离开,他才敢将温柔的目光重新投放到她身上。
姜素衣对他越来越好,与他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时也一边磕磕巴巴的回应她,一边心中愈发忐忑:他不知道若是姜素衣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会作何感想……
当看到黑狐和陆浅葱成亲时,他也动摇过、艳羡过,他想不顾一切的将所有的秘密抖落在姜素衣面前,告诉她:我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可当他看到姜素衣与同门师弟们计划着要如何惩恶扬善,如何清理掉大蛇的爪牙为民除害时,时也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只能默默的掩门退下,将满肚子的话嚼碎了和着血水咽下,孤苦伶仃的坐在空荡的院落中,望着残月星空发呆。
黑即是黑,白即是白,日与月永远不可能并肩而起……他早该知道的。
是他太贪心,是他骗了她。
青桑派的弟子们一番高谈阔论后出门,发现了坐在院中台阶上发呆的时也,不由一个个都去闹他,伸手去夺他怀中的重剑,嬉笑道:“石大哥,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你天天不离手的抱着!也给我们兄弟几个开开眼界呗?”
时也还未从暗恋的苦楚中回过神来,有些局促茫然的躲避少年们的嬉闹,沉声道:“小孩子,不、不能看!”
他越是不肯,少年们越是好奇,围着又是一番笑闹。
姜素衣见了,便替他解了围,将一群猴儿似的师弟统统赶回房中睡觉。残月高悬,满天星斗灿然,杭州的夜风中似乎还带着残荷的清香,院中只剩下姜素衣与时也两人。
秋蝉声寒,姜素衣率先打破了沉寂,于月光下温柔一笑:“你的佩剑,可否借我一看?”
时也紧张的后退一步,抱紧了斩春秋,头埋得很低很低,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
被无声的拒绝了,姜素衣也不尴尬,只理解的一笑,温声道:“是我唐突了。它一定,是你非常珍视的东西。”
“不、不……”时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垂下眼去,磕磕巴巴道:“你才、才是……”
他说的费尽又含糊,额上的青筋纠结着。
姜素衣却是听懂了,微微怔愣之后,便是一声轻笑。月光下,她一身素白的衣裳随风飘摇,笑容有如高山雪莲绽放般美丽。
那本该是一段微苦中带着余甘的时光。变故是发生在两天前的夜晚,他们在杭州夜游时遇上了大蛇。
正邪相见,自然是打得天翻地覆。
姜素衣少年英才,身手本是同辈人中极其了得的,可惜终归是太过年轻,比不过大蛇老辣。
一夜恶斗之后,青桑派弟子几乎全灭。前一天还与时也笑闹嬉戏的少年们,俱是倒在血泊中,死相凄惨,化为游魂一缕。
眼瞅着姜素衣身负重伤、即将丧命于大蛇的铁扇之下,时也一怒之下拔剑而起,几十斤的青铜巨剑宛若龙吟虎啸,一剑飞去,地动山摇……
他救了她,却也暴露了自己苦苦隐藏的身份。那一瞬,姜素衣躺在他的怀中,咳出的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襟,她苦涩一笑,望着时也的眸中有了点点泪光。
她说:“刀剑堂,斩春秋……我早该想到的。”
大蛇的铁扇上带着乌骨剧毒,时也只能带着重伤中毒的姜素衣来求黑狐和不知。他知道,黑狐为了带他们逃离大蛇的魔爪,曾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姜素衣死去,哪怕他的求救,会暴露黑狐的藏身之地。
此时的时也跪伏在地,僵硬的背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对兄弟的愧疚,更是害怕姜素衣会死去的惶然。
……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但看到飘逸如仙的姜素衣一身血污,嘴唇呈现不正常的乌紫之色,陆浅葱也有些心慌,忙取了干净的布条来,用滚水烫过后包扎在姜素衣腹部的伤口上,简单的为其止血。
江之鲤漠然的看着一切,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寒冰,冷声道:“时也,你就不怕她醒来后,联合正派来围剿我吗?”沉默片刻,他嗤笑一声:“非是我怕死,只是我如今已有家室,你这样任性,会连累到阿浅。”
时也身子伏得更低了,用干哑的嗓音哀求道:“我会带她走,求公子救她!”
江之鲤不为所动,吩咐不知道:“取我剑来。”
“公子!”时也猛地抬起头,粗犷的脸上竟然淌着两行泪渍。见江之鲤真的起了杀意,时也慌了,朝不知磕了个头,断断续续道:“你掌管炼药堂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今日只要你肯救她,从今往后,我这条命便是你的!”
今日的江之鲤格外冷漠,不知看了江之鲤一眼,为难的叹了一口气:“唉……”
时也眼中一片枯槁,他颤巍巍站起身,又朝陆浅葱猛地跪下,磕头道:“夫人!”
他哽咽不能语,堂堂七尺男儿,为了求药而不惜屈膝下跪,姿态卑微如尘,可见是真的对姜素衣爱之入骨。
陆浅葱望了江之鲤一眼,小声道:“可否先救人?”
“不行。”江之鲤斩钉截铁,眸中杀意乍现,疾风卷积着他的衣袖猎猎,宛如修罗临世。
“江郎!”见江之鲤的脸色十分不对劲,身上的杀意愈来愈无法控制,再联想到之前江之鲤所说‘练功急于求成而心性大变’之事,陆浅葱的心中漫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忙扑过去抱住江之鲤,伸手覆在他冰冷的侧颜上,颤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似是感觉到了她熟悉的体温,江之鲤冰冷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满身狂躁的杀气也慢慢收拢,疾风骤停,残菊坠地。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手,拥住了陆浅葱因害怕担忧而颤抖的身躯。
一旁的不知先生神色复杂,沉声提醒道:“江郎,你不可再饮酒了。”
陆浅葱忙点头,眼眶发红的抚着江之鲤的脸颊,心有余悸道:“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江之鲤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他拧着眉,不知为何最近夜里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尤其是喝了酒之后,满身的狂躁之气叫嚣着要发泄……
奇怪,他明明已经不再修炼邪功,怎么情况反而越来越糟了?
江之鲤吁了口气,伸手抚了抚陆浅葱的发丝,眼中恢复了清明,他转身看了不知一眼,放缓语气道:“时也就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不知点点头,知道江之鲤已放下了杀念,便朝时也叹道:“别跪着了,起来罢。先寻个僻静安全的地方安置,我给她看看,能不能救回来,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时也脸上呈现出狂喜之态,抹了把拉满血丝的眼睛,忙不迭道了谢,又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姜素衣,与不知一同朝乌山镇客栈飞奔而去。
好好的中秋团圆之夜被搅和得七零八碎,陆浅葱心神不宁的站在炉火旁,给江之鲤熬醒酒汤。
不知何时,江之鲤悄悄进了门,从身后拥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用清冷而不失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道:“别怕。”
陆浅葱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的蒲扇,回身抱住他,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处,深吸一口气温声道:“我不怕。”
“往日没有这么重的杀念的,约莫是今天酒喝多了,有些控制不住。”江之鲤轻声安抚她:“以后不会了。”
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陆浅葱一直这么相信着。孰料,这一次失控并非是个意外,而是个开始……
日子又平平淡淡的过了月余,转眼到了深秋,雨打梧桐的时节,这一夜的陆浅葱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了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江之鲤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走着,她在后面拼尽一切的追他,喊他,他却恍若不闻……
陆浅葱迷迷糊糊的醒了,下意识将手往身边一摸,却没有摸到那人强健的身躯,身边的被子掀开了一个角,绣枕早已凉透,没有丝毫温度。
陆浅葱瞬间惊坐而起,茫然的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夜色沉沉,雨声潇潇,深更半夜,又是如此凄寒的天气,江之鲤能去哪儿?
“江郎?”她唤了声,寂静的房中却没有回应。
心中的不安更甚,她忙起床披衣,摸黑擦亮了桌上的油灯。卧房的门是打开的,陆浅葱提着油灯站在二楼的扶手处,朝黑黝黝的楼梯口又唤了声江之鲤的名字,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倒是惊醒了睡在对面客房的旧林和故渊。
两个孩子松垮垮的披着衣服,揉着眼睛迷糊问道:“师娘,怎么了?”
陆浅葱抓紧了衣领,干涩的声线焦虑异常:“你们师父不见了。”
闻言,两个孩子对视一眼,俱是有些茫然。
正此时,酒肆的后院里传来了狗儿的狂吠声。陆浅葱心下一凛,忙提灯朝后院飞奔而去,旧林和故渊亦是紧随其后。
☆、第60章 金陵五
陆浅葱飞奔到酒肆后院,眼前的一幕让她猝然一惊,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手中的油灯因紧张而剧烈抖动,照得人影耸动,更显鬼魅。
旧林和故渊紧接着赶来,亦是满面惊惶的看着院中那道黑漆漆的人影,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道闪电劈下,只见院中干枯的桃树下,江之鲤一袭如墨的黑衣在雨中静立,手中执着穿云剑,剑刃森寒,鲜血在雨水中下折射出令人胆寒的红光,又顺着剑尖滑落尘埃。一阵疾风袭来,卷起瓢泼大雨,满地凌乱的鸡毛随着雨水四处飞舞……
江之鲤的脚边,躺着七八只已经死透的芦花鸡,俱是被一剑斩头,嫣红的鸡血混着雨水蜿蜒淌下,在他脚下汇成一团暗紫色的水泊。一旁的黑狗儿舔了舔陆浅葱冰冷的手指,又夹着尾巴冲江之鲤的背影狂吠不已,似乎也被他吓得不轻。
“师父!”故渊焦急的唤了声,想要冲过去摇醒江之鲤,却被陆浅葱一把抓住胳膊拽了回来。
江之鲤应是嗜杀的老毛病犯了,而且比以往更严重。陆浅葱咬了咬唇,轻而坚定的朝故渊摇了摇头,温声道:“珩儿,冷静些。”说罢,她又弯腰拍了拍黑狗的脑袋:“乱吠什么,那是你爹。”
黑狗呜咽一声,颤抖着夹着尾巴,在陆浅葱的身旁蜷缩成一团。
陆浅葱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握着油灯的指节亦是微微发白,可她的眉目依旧温和,让人情不自禁跟着安定下来。她将油灯交到旧林手中,然后独自踏入雨帘中,朝桃树下那道清冷肃杀的身影走去。
“师娘!”旧林叫住了她,眼里满是担忧之意。
雨水瞬间打湿了陆浅葱的发丝和衣裳,带着深秋透骨的寒意,但她的脚步没有停滞,眼神也无一丝犹疑,她走到江之鲤背后站定,拼命睁开被雨水糊住的眼睛,轻声唤他:“江郎。”
一道闪电划破雨夜,江之鲤僵直的背脊一动,手中的穿云剑亦有些微微的颤抖。
满地的鸡毛混着鲜血,腥味铺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陆浅葱不知道江之鲤清醒了几分,只得又试探着向前一步,苍白的指尖颤抖着搭上他的肩膀,尽量用柔软的声音唤道:“夫君,是我,阿浅。”
又一道闪电劈过,穿云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江之鲤猛地回过身,伸手将陆浅葱死死的按进怀里。
“陆姨!”故渊惊叫一声就要扑过去,却被旧林一把拉住。
旧林安抚的拍了拍故渊的背脊,劝慰道:“没事没事,小渊,师父没有伤到师娘。”
故渊的双眼因紧张而通红,仍兀自挣扎着要去救陆浅葱,旧林只好手脚并用的将他锁在自己怀里,安抚道:“别激动小渊,你看,师父已经恢复神智了。”
故渊喘着气,渐渐冷静下来,他睁眼望去,只见黑黢黢的雨幕中,陆浅葱与江之鲤紧紧相拥,贪恋地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度。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半响才哽声道:“师兄,师父的病会好么?他会不会有一天也将刀剑对准我们?”
旧林望着雨中相拥的二人,坚定道:“不会的,会好起来的。”
雨势渐小,梧桐萧萧,江之鲤的怀抱宽而冷,也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抱着陆浅葱,像是要将她揉入骨髓般,用低沉暗哑的嗓音耳语道:“抱歉,我一醒来就成了这般模样……”
顿了顿,他又与陆浅葱拉开些许距离,伸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温柔的摩挲,视线一寸寸描摹她的眉眼:“方才在雨中醒来,看到满地的鸡毛血迹,我心里真的是怕极了……还好,还好未曾伤到你。”
陆浅葱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来,更加用力的回抱着他,踮起脚尖温顺的吻了吻他的下巴。
江之鲤打横抱起她,一边朝酒肆屋檐下走去,一边叹道:“你啊,冒冒失失的就冲到我身边来,就不怕我神智大乱伤到你?”
陆浅葱被他抱在怀里,伸手环住江之鲤的脖颈,温声笑道:“不怕的。你说过,无论是江之鲤还是黑狐,都永远不会伤害我。”
俩人浑身湿透的回到酒肆,旧林和故渊已经备好热气腾腾的姜茶给他们驱寒。陆浅葱换了干爽的衣物,任由江之鲤用布巾将她的长发一缕一缕擦干,她捧着姜汤喝了两口,抑制不住担忧道:“江郎,你以前也曾这样么?”
江之鲤为她擦头发的手一顿,沉吟半响方道:“以前夜里也曾性情大变过,但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我有意识,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而今夜就像夜游症一样,回过神来时,我便发现自己拿着穿云剑,杀光了院中饲养的芦花鸡……”
那就是说,情况比以往更糟糕了。可是为什么呢?
陆浅葱有些紧张的问:“难道真是喝了酒的原因?你最近确实沾酒较多,一沾就醉……”
“或许与酒有关,但不是主要原因。”江之鲤将她半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又叫旧林搬了炭盆过来给她取暖,这才曼斯条理的脱下自己身上的湿衣,赤着满是伤痕的上身道:“这些时日我总觉得体内真气紊乱,情绪焦躁,与其说是走火入魔,不如说是……”
是什么?陆浅葱疑惑的看着他。
江之鲤却有所顾忌似的,忽然不说了,只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颊,在她额上烙下一吻:“无事,你莫要怕,我会处理好。”
陆浅葱抬手握住他的指节,点点头:“我信你。不过酒真的不能再喝了!”
江之鲤深深的看着她,眸子在烛火下闪烁着清冷的光,颌首道:“好。”
陆浅葱哈秋一声打了个喷嚏,江之鲤忙从衣架上取下袍子,裹在她身上。陆浅葱摆摆手,又将袍子解下来,披在江之鲤赤着的肩头,蹙眉道:“一层秋雨一层凉呢,快些将衣服穿好。”
江之鲤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整理衣裳的手,望着她轻声问道:“如果有一日,所有人都要打倒我,你该怎么办?”
闻言,陆浅葱浑身一僵,脸上先是茫然,随即流露出惊恐之态。
她想起了很久前的那个梦,梦中的陆夫人问她:“若有一天江湖正派群起而攻之,讨伐他、诛杀他,你该如何置之?”
莫非要,一语成谶?
想到此,陆浅葱没由来一阵心慌,飞快的直起身子,伸手捂住了江之鲤的唇,认真且严厉道:“不许说这样的话!想也不能想!”
她的目光闪烁,声线微微颤抖,显然是担忧气愤到了极点。
江之鲤一怔,随即有些后悔自己失言。陆浅葱直直的望着他,深吸一口气坚定道:“你是我丈夫,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站在你身旁,拼死也要护住你。”
“……”江之鲤低叹一声道:“错了。”
他拉下陆浅葱冰冷的手掌,将其握在掌心,勾着唇温柔一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所有人都将刀剑对准了我,你也要记得刺我一刀,切莫因为护着我而受世人苛责。”
雷电依旧,风雨潇潇,今夜注定是个不平之夜。
接下来的时日,陆浅葱撤下了酒旗,关了酒肆的生意不再酿酒,只在家安心的陪着江之鲤。不知是不是禁酒的缘故,江之鲤的性情总算稳定了些许,不会再半夜提着剑出去乱砍了。
当然,偶尔还是有些失控的。比如夜里温存时,江之鲤的眼神会突然变得很冷,吻也变得凶猛狂暴起来,前一刻还是细水长流,下一刻便是狂风骤雨……
除了陆浅葱偶尔会被折腾得腰酸背痛外,总体而言,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几场秋雨过后,梧桐落尽,便又到了冬至之时。
这日难得有个好天气,斜阳入户,打在红绡软帐上。陆浅葱从江之鲤的怀中醒来,也不急着起床梳洗,只随意的披了件冬衣倚在床头,借着稀薄的光线,一寸寸描摹江之鲤静谧英挺的睡颜。
他的眉目俊朗,睫毛十分浓密,鼻梁挺直,微翘的唇角上还粘着几根调皮的发丝,虽近而立之年,他却像永远不会老去的仙人一般,依旧有着少年的清澈稚意。陆浅葱光是看着他,便会忘了年龄,忘了身世,忘了一切颠沛流离的苦难,心中只剩如蜜糖般翻涌的充实,她多希望这温柔的早晨能够就此静止,化为永恒。
江之鲤睡了没多久就醒了,他撑起身子,将陆浅葱拉入怀中深深一吻,锦被从他肩头滑落,露出欣长结实的肌肉。江之鲤低头望着陆浅葱,又在她水润殷红的唇瓣上啄了一下,眼里满是温柔而清澈的笑意:“怎么不叫醒我?”
陆浅葱莞尔,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脸颊,柔声道:“你睡觉的模样好看,情不自禁便多看了会。”
她抬手的时候,松松垮垮系着的外袍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江之鲤的视线顺着她敞开的衣襟看去,嘴角的笑意一僵,脸色忽的就变了。
陆浅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肩头和胸脯上一大片青紫的痕迹,顿时也有些尴尬,忙伸手拢紧了衣袍。
“这是怎么回事?”江之鲤伸手制住她仓惶穿衣的动作,伸手一拉,将她整件外袍剥落,果然,陆浅葱的腰腹上亦有不少指痕。江之鲤的眸色瞬间阴郁了下来,他抿着唇,又一声不吭的替她穿好衣物,沉声道:“我做的。”
说罢,他以掌覆在眉眼处,揉捏着鼻梁道:“可我竟,什么也不记得了。”
陆浅葱系好腰带,跪在床沿倾身抱住了他,安慰道:“你别自责,昨夜虽是激烈了些,可我很……很舒服的。”又怕他不信,陆浅葱收敛神色淡然道:“真的,一点都不疼,也不知怎的就留了这些痕迹。”
说罢,她微微仰起脸,安抚似的吻了吻他的唇角。陆浅葱神色温和,带着微微的笑意,让人见之十分温暖安心,江之鲤心中平静了些许,也微微侧头,回应着她的吻。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陆浅葱倚在他怀中,忽然开口道:“江郎,今日冬至,我们包饺子吃吧。”
江之鲤一怔,随即笑道:“难得见你提要求,我可要好好表现。”
陆浅葱也笑了,起身对镜梳妆,将长发绾成大髻,随口道:“案几上有钱,劳烦夫君买几斤肉馅儿,顺便带罐酱油回来。”
江之鲤起身穿戴整齐,这才弯腰在她鬓角一吻,望着镜中她清丽的容颜笑道:“遵命,夫人。”
说罢,他将案几上的小钱袋往胸口一塞,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朝镇上市集处赶去。
陆浅葱望着江之鲤离去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不知坐了多久,她起身关紧窗户,而后轻轻推开门,朝隔壁旧林和故渊的客房走去……
☆、第61章 内鬼一
旧林和故渊正拿着佩剑在房中切磋嬉闹,听到陆浅葱敲门,两个少年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忙不迭将剑挂回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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