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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爷的斗争-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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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
  远处忽然传来了烟火炸裂的声响,红红绿绿的颜色照在窗棂上,好不热闹。更漏声声,满桌饭菜凉透,江之鲤还未归来。
  陆浅葱坐在火炉旁,仍忍不住微微打颤。她凝视结了油花的饭菜半响,方略显疲惫的叹一口气:“不等了,开饭吧。”

  ☆、第29章 藏雪三

  陆浅葱喝了一碗梅子酒,又拍了拍脸颊,脸上才浮出几分血色来,阴寒虚弱的身体也渐渐回暖。旧林心细,最先发现她的疲色,便担忧道:“陆姨,吃完饭您去躺会罢,我和故渊来守岁。”
  陆浅葱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笑道:“我没事。”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几个封着碎银的红包,给旧林和故渊一人递了一个,拍了拍他们稍显稚嫩的肩膀道:“给你们的压祟钱,新年好!”
  旧林和故渊俱是一怔,半响才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齐声道:“新年好,陆姨。”
  旧林感慨道:“以前师父也会给我发红包,虽然里头只有几个铜板,可我却觉得比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还开心。后来满了十四岁,师父便不再给我发,红包全给了小渊!”说罢,他单手揉了揉故渊的脑袋,神情温和。
  陆浅葱莞尔:“以后陆姨每年都给你压祟钱,直到你成亲为止。”
  惹得旧林微微红了脸颊。
  陆浅葱又摸出两个稍大些的红包,分别发给时也和赵徵。
  时也只是微微一愣便回过神来,接过红包道了声‘多谢’。赵徵却是盯着面前的红包许久,方不确定的抬眼,深深的看着陆浅葱:“我也有?”
  陆浅葱将红包推到他面前,淡然道:“见者有份,给你就拿着。”
  赵徵喉结动了动,伸手将那个红包抓在手里,用尽全身力气般紧紧的攥着,他垂下眼,眼睑挡住眸中光影交错的情愫。
  子时将至,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即将开始,陆浅葱搬出早已准备好的鞭炮和烟火,吩咐几个男人道:“去挂上两串鞭炮,迎新年了。”
  时也和赵徵面无表情站在门口,每人拿着一根长竹竿,上面挂着两串红炮竹,一阵热闹的噼啪声中,旧林和故渊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点燃了烟火的引线,霎时间,红橙黄绿青蓝紫冲上云霄,在深沉的夜色中绽开团团柳绿梅红、梨白藕粉。
  陆浅葱逆着团团焰火,将冰冷的指尖拢入袖中,微微一笑:“新年好,各位!”
  那一笑落落大方,仪态万千。
  赵徵看的呆了,连鞭炮燃尽了也不知,依旧傻傻的撑着竹竿,目不转睛的盯着陆浅葱看。她的固执,她的清傲,还有她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自尊心,以前不明白的种种仿佛都在此夜豁然开朗,他仿佛明白了,对于年幼丧父、少年丧母的陆浅葱而言,这辈子最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金钱,地位?不,都不是。
  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涌上他的心头。赵徵头一次觉得,他与她就像一家人一样。
  原来,这就是家。
  ……
  陆浅葱隐隐有些腰酸腹痛,又在外头吹了半个时辰的风,不禁觉得有些头晕胸闷。旧林劝她回房歇息一会儿,陆浅葱点点头,谁知刚往回走了一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赵徵忙丢了竹竿,下意识冲过去,接住了陆浅葱软绵绵的身子。
  陆浅葱难受的哼了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发颤,呼出的气息却是灼热非常。赵徵觉察到了异样,忙伸手覆在她的额上,顿时脸色一沉,低声道:“她发烧了。”
  说罢,他一把抱起陆浅葱,却遭到了她轻微的抵抗。
  陆浅葱虽然身体不适,但还不至于分不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她蹙眉看了赵徵一眼,连戏也懒得演了,伸手推了推赵徵的手臂,冷淡道:“放开,我自己能走。”
  赵徵只好将她放下,旧林忙将她搀进二楼的房中。陆浅葱坐在床上,用厚棉被将自己裹住,见赵徵和旧林等人担忧的站在门口,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没多大事,都别站在这了。旧林,劳烦你帮陆姨煎一碗姜汁甜酒,驱驱寒。”
  赵徵忍不住向前一步,似乎想离她更近些,劝道:“不行,要请大夫来看看。”
  “大过年的看病,多不吉利。”想了想,陆浅葱又补充道:“多煎点姜汤,大家也都喝一碗,今儿的天怪冷的。”
  旧林还未应允,赵徵却是抢先一步道:“我来。”
  陆浅葱嘴角动了动,垂下眼不说话。
  赵徵见她不再反对,也没有抗拒自己的示好,当即心下一喜,自顾自下楼煎姜汁甜酒了。
  他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王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估计是连姜块都不会切的。陆浅葱暗自哂笑,只好朝旧林道:“你下去看着他点,别把厨房拆了。”
  等到屋内人都走了,陆浅葱这才抱着隐隐作痛的小腹下了床,浑浑噩噩的摸索了一阵,换上一身干净的里衣。将脏了的底裤脱下来塞在床边的矮柜中,打算等明日人都走了再悄悄洗干净。
  来葵水了,又吹了风,这才着凉发热,躺一晚就没事了。
  陆浅葱昏昏沉沉的闭上眼,不知睡了多久,中途有人端着一碗热姜汁上来,要她喝了再睡。陆浅葱两只眼睛又痛又热,仿佛要融化在眼眶里似的,她费力抬了抬眼皮,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他就着那人的手喝了一碗姜汤,迷迷糊糊道:“旧林,若是你师父回来了,无论多晚都记得告诉我。”
  昏黄摇曳的油灯下,那人的身形的明显的一僵,盯着她不说话,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又被他强压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寒着脸将陆浅葱放平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又悄声掩门出去。
  陆浅葱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热度已经褪了,只是四肢依旧有些绵软乏力。她穿戴整齐下楼,大堂空荡荡的不见一人。
  桌上留有一张纸条,她拾起来一看,是旧林留下的,说自己和故渊、时也回乌山上了,叫她好好休息养病,改日再来看她。
  陆浅葱放下纸条,在屋里屋外四处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赵徵的身影。
  奇怪,赵徵平日粘她粘得很紧,从不擅自离开酒肆的,她心下难免起了疑心。
  闲着无事,陆浅葱做了一上午的针线活,正疲乏之际,忽然听到屋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踩着瓦片疾驰而过。
  莫非是野猫?
  陆浅葱心下疑惑,忙跑到后院,朝自家屋顶一看,只见屋脊上有一条黑影无声的闪过,接着便如鹰隼般降落在她的面前。陆浅葱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正要惊呼,却发现这人有些不对劲。
  黑衣人单膝跪在雪地上,头埋得很低,使人看不出他的面容,正发出阵阵痛苦的喘息。
  这是一个穿着纯黑刺客服的男人,虽然此时因极度的痛苦而伛偻着背,但陆浅葱依然看出这人的身形修长而高大。她低头,看到他的肋下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的淌在地上,浸红了一地的白雪,触目惊心。
  “你是谁?”陆浅葱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望着那人,保持一个戒备的姿势,却忍不住惊呼:“你受伤了!”
  黑衣人颤抖着撑着膝盖,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却因伤得太重,终是徒劳。他喘息着抬起头,目光锁住陆浅葱。
  刹那间,陆浅葱脸上的血色唰的褪尽。她心中咯噔一下,后退一步,两腿抑制不住的发抖。
  狐狸面具,黑衣,刺客……这个人是黑狐。
  她的灭门仇人!
  心脏紧张得几乎要跳出胸膛,爆炸开来。陆浅葱张了张嘴想要尖叫,却因极度的悲愤和恐惧,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发出一声暗哑的、如同将死之鸟般的悲鸣。
  黑衣人挣扎着,朝她走近一步,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如同碾碎人的骨头般,令人毛骨悚然。
  陆浅葱跌跌撞撞的朝后退着,冰冷的指尖摸到一个木柄,她想也未想,极大的恨意驱使她一把拿起那木柄,狠狠朝黑狐的胸膛砍过。
  那是一把豁了口的柴刀。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黑狐怔了一瞬才想起要躲避。他身负重伤,只能堪堪侧开身子,柴刀擦着他的胸膛划过,连着他之前肋下的那道剑伤,形成一个十字形的伤口。
  鲜血顿时喷洒出来,连狐狸面具上也喷溅了不少,黑狐却恍若不觉,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看了眼柴刀划破的伤处,然后又将脸转过来,面向陆浅葱。
  不知为何,尽管隔着那荒诞不羁的狐狸面具,但陆浅葱依然觉察到,黑狐是在看她。
  如同毒蛇狩猎般的,冰冷无情的视线爬在她的身上,令她毛骨悚然。
  她再次抬手,不要命的用柴刀砍向黑狐,但这次,黑狐显然早有防备,单手握住她的手腕,生生止住了她疯狂乱砍的行为。陆浅葱将视线投在他的手上,刺客的手修长而有力,哪怕因过度用力而引发了伤口的血崩,他却毫无知觉似的,连动也不曾动分毫。
  陆浅葱又怕又恨,浑身发抖,红着眼眶止不住流出泪来,她呜咽道:“你为何要杀他们!我的父亲,兄长,侄儿……”
  黑狐身形微僵,黑衣下的肌肉紧绷。陆浅葱以为自己要死了,黑狐却并未动手杀她,只是保持着握着柴刀的姿势,低头无声的看着她。
  陆浅葱目光怨恨,松开执柴刀的手,反手从发髻上拔下一只铜簪,狠狠的刺向黑狐的胸膛。
  这一次,黑狐并没有躲开。
  陆浅葱风寒初癒,身上本没有什么力气,这一刺失了准头,只斜斜扎入他胸膛以上、肩部以下的位置。
  噗嗤——
  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是如此的令人胆颤。
  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陆浅葱忽的松开手,颓然跌倒在院中带血的雪地里。她捂住脸,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你可知道,若是你没杀他们,我会活得有多幸福……我的侄儿,也该有我肩膀处高了……”
  她颤抖得厉害,声音暗哑不堪,那黑狐却好想听懂了,漠然的拔下肩头的簪子,带出一股浓稠的鲜血。
  他握着簪子,一步一步朝她逼近,簪子上的血滚落在地,画出一地触目惊心的红梅。
  陆浅葱无声的流泪,亦是倔强的回望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极度的恨意。
  她发着抖,心想自己这回大概是死定了。她是当年的漏网之鱼,黑狐很有可能杀了她灭口……
  情急之下,还是太冲动了。那一瞬她忽然生出了一个恶毒的念头:她应该等江之鲤回来,哪怕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也要求他为陆家报仇。

  ☆、第30章 藏雪四

  陆浅葱心跳如鼓。大概是数月颠簸产生的依赖,性命攸关的那一瞬,她最先想起的,居然是江之鲤的名字。
  意料之外,又似情理之中,不知何时江之鲤已在她心中占据了如此牢固的地位,让她情不自禁依赖至此。
  那张滑稽的狐狸面具就在自己面前,相隔不过咫尺,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她脆弱得如同一只蝼蚁,任何一个不经意的意外都能使她毙命,但也正是因为自己的脆弱,所以她格外懂得珍惜。
  她十指颤抖不已,却竭力站起身,准备拼死一搏逃出门去。
  孰料,黑狐却忽的停了脚步,只定定的看了她半响,便转身跃上屋脊,拖着一路的鲜血消失在阴霾的天空下。
  几乎同一时间,赵徵推门而入。
  满屋的酒香也难掩一地的血腥气,赵徵一愣,随即惊惶的奔向后院,吼道:“浅葱!”
  陆浅葱站在被鲜血浸红的雪地里,乌发飞扬,凄艳迷离。她转过身木然的看着赵徵,浑身颤抖的厉害,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渍……除了饮下鸩酒的那一夜,这是赵徵第二次看到她这般狼狈而脆弱的模样。
  仅此一眼,便有一种绵密的痛意漫上他的胸腔。
  赵徵不受控制的冲了过去,接住陆浅葱因虚脱而软软倒下的身子,他自责不已,心痛难忍,沉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陆浅葱半躺在他怀里,不动也不挣扎,只睁着一双疏离的眼睛愣愣的望向天空。赵徵忽然想起和离前那一天,陆浅葱也是这么乖巧的任他摆布,而当他沾沾自喜,以为她终于屈服的时候,她却出人意料的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击……
  果然,陆浅葱轻笑了一声,说:“赵铁牛,你方才叫我什么?”
  赵徵一愣,浑身肌肉绷紧。他看着她,无言以对。
  是了,失去了记忆的赵铁牛,是不会叫她‘浅葱’的。
  难得,陆浅葱从赵徵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好像生怕她会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陆浅葱嘴唇抿了抿,似要开口说话,赵徵却抢在她前头岔开了话题,问道:“这些血是怎么来的?你可有受伤?”
  陆浅葱从他怀里站起身来,侧身展开一抹纤薄而苍白的笑来,她说:“黑狐又出现了,那个屠我满门的杀手。”
  赵徵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黑狐一事之后,陆浅葱心烦意乱,干脆闭门谢客,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几日。而江之鲤就像人家蒸发了一般,已有半月音讯全无了,陆浅葱一边提心吊胆,担心黑狐会去而复返,偶尔也会忍不住挂念江之鲤的安危。
  又过了几日,旧林带着故渊下山来给陆浅葱拜年,陆浅葱接过他们手中的干货,又从房中拿出几件新衣裳,温声道:“来试试。”
  旧林十分吃惊,连眼睛也亮了起来:“这冬衣是给我们做的吗?”
  “可不是,陆姨我呀除了酿酒,就只有女红能拿得出手了。”陆浅葱示意他们张开双臂,将衣裳挂在他们身上比划半响,“前些日闲来无事,便给你们都做了件衣裳,还有你们师父……”
  说到此,她顿了顿,抬眼问道:“对了,你们师父可回来了?”
  旧林欢喜的摸了摸新衣裳,又点点头:“回了,前些日子回的。”
  “前些日子?”陆浅葱有些微微的愕然,一时间心情复杂,喃喃道:“那为何不过来。”
  她的声音有一丝难掩的失落,细心的旧林听出来了,顿时有些懊恼自己说错了话,正想要宽慰几句,身边的故渊却是诚实道:“师父他受……唔唔!”
  旧林眼疾手快的捂住了故渊的嘴,阻止他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今日出门前,江之鲤还特意嘱咐了他们,决不能向陆浅葱透露他受伤的消息……
  陆浅葱见这两兄弟眉来眼去、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问道:“你家师父怎么了,可有事瞒着我?”
  旧林不擅长撒谎,视线不断躲闪。陆浅葱佯作严肃的叠好衣裳,几番逼问,旧林只好叹了一口气:“师父最近心情不大好。”
  心情不好?陆浅葱问:“发生何事了?”
  旧林摇了摇头。陆浅葱垂眸思忖片刻,终是下定决心:“我随你们去看看他吧。”又怕两个少年误解,她又解释道:“权当还礼。”
  说罢,她将给江之鲤做的冬衣整理好,提了两坛甘甜的糯米酒当做拜年礼,便和两个少年出了门。
  出门没走两步,便碰见了出门回来的赵徵。
  自从那日赵徵失言叫了陆浅葱的名字后,他便有意无意的避着她,每日除了例行的劈柴扫地搬货外,就是远远的凝望着陆浅葱,等陆浅葱转头去看他时,他又若无其事的调开视线。虽然他不承认,但陆浅葱依然隐约猜到,他大概是恢复了些许记忆了。
  虽然不知道赵徵究竟记起了多少,但他并没大发雷霆,也没有对她喊打喊杀,只是装作以前那个傻傻的赵铁牛一般沉默不语的跟着她,为她处理酒肆的日常琐事。
  直到今日,汉人战败投降,割地赔款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乌山镇。赵徵听后失神了很久,转身便离开了酒肆,连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柜台中两坛上好的竹叶青。
  在他失忆的那段日子,陆浅葱用尽了所有虚情假意的照拂和善意,给赵徵造了一颗带着剧毒的糖果,赵徵食髓知味,果然深陷那虚假的温情中不可自拔……他好像一夜之间被磨去了所有的锋芒和锐气,变的隐忍而患得患失,然而陆浅葱却并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
  怨恨使她迷失了方向,让她变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人:明着一盆火,暗地一把刀……这实在是很危险的。
  巷口,赵徵朝她走来,清冷的寒风中夹杂着竹叶青清冽的酒香。他面无表情的扫视旧林一眼,却是问陆浅葱:“你去哪儿?”
  陆浅葱脚步不停,与他错身而过:“出去一趟,你饿了就自己找吃的。”
  出乎意料的,赵徵既没有反对也没有紧跟不舍,只是嘴角动了动,轻声道:“外头流民遍野,你多加小心。”
  陆浅葱点点头,走出几丈远后,她不着痕迹的往回一瞥,发现赵徵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凝望她离去的方向,宛如石雕。
  她一时心情复杂,加快了步伐。
  乌山古木参天,白雪斑驳,氤氲的冷雾弥漫,静谧得唯有飞鸟振翅和踏雪的声音。陆浅葱顺着青石小路曲折前行,爬到半山腰,隐约可见一片清幽挺拔的竹林,往竹林深处再走一刻钟,便隐约可看见一座围着藤蔓和篱笆的小院,院中竹屋三两座,有炊烟袅袅,静谧而温馨。
  旧林推开竹林进去,回身朝陆浅葱笑笑:“陆姨,到了。”
  沉鱼落雁两姐妹也在,俱是坐在竹屋前的台阶上拭刀,见到陆浅葱到来,两人还刀入鞘,站起身来冷冷的望着来人,面色一如既往的冷艳无双。
  陆浅葱忽然就有些情怯,在门外踟蹰着。
  她倒不是怕沉鱼落雁,而是忽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来……自己不请自来,可否太冒昧了?
  正犹豫着,故渊却是拉着她的袖子将她引进门来。陆浅葱定了定神,也不再矫揉造作,顺着两个少年的引导进了竹屋,转过一步三折的回廊,便见竹叶蹁跹的亭子中坐着一抹熟悉的白衣。
  江之鲤背对着她,乌发束了一半,另一半从脑后直垂腰际。他唇边放着一管竹笛,鲜红的穗子随风而动,清幽婉转的笛音袅袅而散,那一瞬,簌簌抖落的竹叶映着还未消融的残雪,映着他如竹般修长挺拔的身姿,出尘卓绝。
  这是陆浅葱第一次听他吹笛子。
  他吹的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曲调深邃悠长,透出几分萧瑟和幽怆。陆浅葱心想:江之鲤果然不开心。
  他那般仙风道骨、明朗张扬的人物,是不该吹这般悲伤的曲子的。
  想到此,陆浅葱感同身受,低叹一声朝前一步,绣鞋踏在松软的竹叶堆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笛声立刻停了。
  江之鲤像是早有预料似的转过身,朝她波澜不惊的一笑:“新年好,陆姑娘。”
  陆浅葱微微颌首,也微笑着福礼问好。江之鲤站起身,缓步朝她走来,唇角的弧度依旧明朗,他问:“今儿怎么有空上来坐坐?”
  陆浅葱张了张嘴,她很想问除夕之夜他为何失约,很想问这么多天了他怎么也不曾下山来看看……然而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终究只化成轻飘飘的一句:“听说你心情不好,我来看看。”
  江之鲤一愣,随即失笑道:“没有。”
  顿了顿,他的视线掉向一旁,望着深不见尽头的竹林,轻声重复道:“没有。”
  陆浅葱极低的‘哦’了一声,生性敏感的她又怎会看不出江之鲤有心事?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也没有资格去安慰,只好将手中的布包和酒坛塞到他手里,垂下眼道:“给你的。”
  江之鲤将酒坛交给一旁的旧林,吩咐他去灶房做饭,这才曼斯条理的拆开那个青布包。
  陆浅葱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见到那件崭新的月白袍子时,江之鲤明显眼睛一亮,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他高兴道:“给我做的?”

  ☆、第31章 藏雪五

  江之鲤高兴道:“给我做的?”
  失策了,不应该亲手交给他的。陆浅葱有些微微的窘迫,一边唾弃自己的轻浮,一边竭力装作镇定的样子,‘嗯’了一声,淡淡道:“本是给旧林和故渊做的冬衣,顺便给你也做了一件。”
  这话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欲盖弥彰。
  江之鲤也未拆穿她,修长的指节覆上衣襟和袖口上精细的卷云纹,极其珍视的轻轻摩挲着。半响,他嘴角的弧度淡了些,抬头问陆浅葱:“你姓陆,可是汴京陆相的后人?”
  陆浅葱显然没有想到江之鲤竟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当年陆家遭灭门,朝廷有又查不出幕后真凶,这件事就此尘封,真相便连同陆氏的百年基业一同沉入了岁月的长河中,这么多年再无人问津。
  她怔了怔,方低声道:“他是我爹。”
  说完,她便有些慌张的低下头。
  陆浅葱一时间竟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若是再知道自己曾嫁过人,该作何感想?
  想完,她又暗自嗤笑一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难道还能跟江之鲤混一辈子不成?他终归是要娶妻生子的,总有一日,她心目中的这个英雄会为了另一个女孩儿披荆斩棘、血溅四方,那时她也只能笑着挥挥手,说一声就此别过……江之鲤看不看得起她,又有何关系呢?
  她这边在胡思乱想,江之鲤那边亦是一派深沉,两人各怀心思,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江之鲤将新衣裳整齐的叠好,率先打破了沉静:“不早了,不如留下用过午膳再走罢。”
  江之鲤的厨艺自然是没得话说的,陆浅葱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终究抵挡不住佳肴的诱惑,欣然应允。
  二人进了灶房,旧林已经揉好了面团,时也宰了一只肥硕的野鸭,去毛洗净备好在一旁,灶台上的米已经入锅,热气伴随着米香传来,勾起腹中馋虫无数。
  陆浅葱自然不能干站着,便拿去一旁的白菜剥了,准备放在木盆中清洗,谁知连手都没有沾湿,江之鲤便一把夺过木盆,漫不经心的对她说:“水太冷,不用你动手。”
  说罢,他将一盆白菜毫不客气的交给沉鱼落雁两姐妹。
  落雁的脸色一时十分精彩,一副想发作又不敢发作的委屈样。如果落雁的眼神可以杀人,陆浅葱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陆浅葱低声问江之鲤:“沉鱼落雁长得一个样,你怎么区分开来的?”
  “眼角。”
  “什么?”
  陆浅葱一头雾水,江之鲤只好笑道:“沉鱼的左眼眼角旁有一颗极小极小的红痣,而落雁则没有,凑近了看就能分辨出来。这个秘密除了她们俩外,便只有我知道。”
  陆浅葱恍然。
  江之鲤挽起袖子,将白菜、猪皮冻切碎拌入肉馅中,接着手中的擀面杖挽了个花,便开始熟练的擀饺子皮。陆浅葱坐立难安,忍不住倾身道:“你还是吩咐我做点什么罢,干坐着太难受了。”
  江之鲤轻笑,沾满面粉的指节在她鼻尖一刮,陆浅葱的鼻子便变得跟猫儿似的滑稽。江之鲤自顾自笑了一阵,指着桌上那一张张又薄又圆的饺子皮儿说:“包饺子罢,会么?”
  陆浅葱无辜的看着江之鲤,江之鲤也无辜的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终,江之鲤轻叹一口气,单手托起一张饺子皮,填上肉馅,五指一压,便做成了一只圆鼓鼓的饺子。他示范了一轮,问道:“懂了么?”
  陆浅葱弱声道:“我试试。”
  无奈这一双手酿起酒来灵巧万千,拿起绣花针也婉转动人,唯独对厨艺方面笨拙得不像样,饺子皮不是胀得漏了馅儿,就是扁得站不起来,一时间饺子胖瘦圆扁姿态万千,惨不忍睹。
  再看江之鲤那边,手一握一紧便是一只白白胖胖的饺子,手速快的惊人。
  陆浅葱微窘,江之鲤却是忍笑,安慰她道:“长相不重要,吃到嘴里都是一个味儿。”
  待饺子包好了,那边的野鸭肉和羊蹄也腌制入味,江之鲤将糯米、野菇、板栗、冬笋、火腿等八味辅料切丁,拌盐和酱油炒过后填入鸭腹中,再用细绳和竹签将开口处缝制好,开水焯过后整只上蒸锅蒸熟。
  另外剔骨处理干净的羊蹄拌酱料炒制好,加高汤红焖;新鲜猪大排切段拌上碾碎的糯米粉、五香粉和细盐,和八宝鸭一起上蒸笼蒸熟;肥美的鳜鱼去鳞打花刀,浇上酱汁红烧……
  一时间百香齐发,勾得人垂涎欲滴。陆浅葱站在一旁给江之鲤端碗送碟,悄悄咽了咽口水。
  江之鲤侧过脸一笑,颠锅的时候没注意,牵动了身上的伤处,顿时疼得他闷哼一声,眉头也微微蹙起来。
  陆浅葱敏感的察觉到了,忙道:“怎么了?”
  江之鲤深吸一口气,凝了凝神,才将锅重新架回灶上:“没事。”
  “你身上有伤。”陆浅葱微微凑过身嗅了嗅,鼻子一皱:“方才就隐约闻到了药味。”
  江之鲤没想到她的鼻子这么厉害,只好不着痕迹的拉开些许距离,嘴角习惯性的一勾:“小伤,不碍事。”
  灶火的橙光打在他俊朗的侧颜上,透出一种云淡风轻的温暖。陆浅葱欲言又止,咬了咬唇,终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江郎,你我相识不过数月,我本无权过问你的私事,但作为朋友……”
  江之鲤一挑眉:“朋友?”
  “……”陆浅葱顿了顿,才将他岔开的话题连接起来:“你所做的‘赚钱’的活儿,可是为他人卖命,有生命危险的?”
  江之鲤自顾自的忙碌着,从屋门前的雪堆里将事先腌制好的去骨猪肘刨出来,割断捆扎好的细绳,将紧实的猪肘切成薄可透光的薄片,整齐的码在碟子里,准备好酱汁,这才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陆浅葱,答道:“我们这种人,生来就是仗剑而活的。离了剑,你养我?”
  陆浅葱想也未想,点头道:“行。”
  “……”江之鲤差点将手中的酱油瓶子摔出去,他正色道:“你认真点,这种事怎么能随便答应。”
  “我是认真的。”陆浅葱诚恳道:“你厨艺极佳,我愿花钱请你来做饭。”
  “……”
  “每月二两银子,包吃。”
  “……”
  江之鲤转过身,满脸都写着‘我不想跟你讲话’几个字。
  陆浅葱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着他了,自我反省了半天,只好小心翼翼的劝道:“你若嫌钱少,我可以再加,总好过你过这般腥风血雨的日子。”
  “你为何这般在乎我的职业?”江之鲤微微侧首,乌黑的眸子深邃得吓人,他笑问:“是怕我,还是……担心我?”
  这下轮到陆浅葱说不出话来了。
  江之鲤观摩着她的神色,忽然轻笑一声,眉眼弯弯道:“看来是担心我。”
  “……”陆浅葱转过身,满脸都写着‘我不想跟你讲话’几个字。
  江之鲤望着她,忽然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襄王还住在你那儿?”
  陆浅葱一怔,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声。
  江之鲤将撕碎的白菜下锅,发出一阵嗞啦的响声。他自语般低声道:“听说他打了败仗,皇帝龙颜大怒,正四处搜捕他。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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