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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谱-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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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欣赏两只落水狗的罗丹琼见此情形,危险地眯起了眼,那些本来想上去帮忙拉人的贵女们被她阴鸷的视线一扫,本能地后腿了几步。
“干嘛呢这是?”刚循声赶过来的赵姝见此情形,冲出来,赶紧过来帮忙,还愤怒地瞪了罗丹琼一眼。
罗丹琼如蛰伏的猛兽终于等到猎物一般站起身,吓得旁边的围观贵女又退了几尺。就在她要伸手去拎宋轶这个最碍眼的存在时,萧玉致回转,直接挡在她前面,当没看见她的举动,帮宋轶拉人。
罗丹琼冷笑一声,收回手,重新坐回湖边那块石头,轻蔑道:“你们不都是为选豫王妃而来的来,她们死了,少两个对手岂不是更好!这般作为莫不是要做给皇后娘娘看?江左之人果然够虚伪啊!”
下面的人冻僵了根本抓不住,幸而中尉军来得快,跳下水将人拖起来,赶紧送到内室去。
宋轶擦了一般汗,“原来罗姑娘认为一个人的性命还抵不过一个王妃之位!还真是让我们虚伪的江左之人长见识了!”
“你们坞堡之人如何视人命如草芥我不管,但既然你来了江左,便要守这边的规矩!”江左人士自命风流,有些时候不拘小节,甚至有某些恶趣味,但是在大方向上却是不容许错的,今日罗丹琼的作为严重刺激了她们的底限。
“就凭你,也想教育我?”罗丹琼再次发飙。她的动作极快,方才因为救人十分疲惫的宋轶竟然躲闪不及,被她拎个正着。
“住手!”
一声厉喝传来,罗丹琼充耳不闻,脱手将宋轶丢出,转眼,血花飞溅,迷了人眼。几乎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意识过来时,据罗丹琼三尺开外,立着一个男子身影,手握长剑,剑尖还在滴血。
冷漠俊美的脸上只写着冰冷两个字。
罗丹琼虽然躲得快,但手腕的伤却深可见骨,她清楚看到自己的手筋被切断了,双眸陡然染上血红的光:“我要杀了你们!”她罗丹琼何曾受过这等欺负?这笔账她记住了。
这种时候通常女子都会哀嚎痛呼,她连痛都没哼一声,而是如嗜血的狼站在人群中,气势十分骇人。
而另一侧,预期会落水的宋轶并没有落水,此刻站在另一边,乔三刚将她放地上,她的腿似乎有点发软,一只手还攥着乔三的袖子,才算站稳。
“不愧是定远侯府的人,果然够狠啊!”
臧皇后姗姗来迟,即刻命太医为罗丹琼止血包扎,罗丹琼却死死盯住宋轶,薛涛往那边挪了两步,正好挡住她的视线,还当着她的面将带血的剑纳入剑鞘,那意思仿佛在说,是我砍你的,你看她做什么?
明明一句话没说,硬用他那张俊美的面瘫脸顺利地将罗丹琼的脸气得铁青。
藏皇后少不得要过问一下事情始末。
罗丹琼却恶人先告状,说有人诋毁她这个坞堡贵女。诚然李玫不该如此简单粗暴地表达自己的鄙视,但是她说的却是事实,连臧皇后自己都觉得李玫说得对极,而后面宋轶的教育更觉得说到她心坎儿上去了。
但面对坞堡贵女,她却不能这般直白,只道:“此事,本宫会给你一个交代。”
谁知罗丹琼不依不饶了,“那娘娘想怎么处罚他们?” 她抬起自己受伤的手,“方才太医说了,我的手筋断了!”
益州之地与吐谷浑和北魏接壤,地势险要,偏偏朝廷一直插不上手,也就指望着益州刺史和定远侯能够忠于南朝,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毕竟若没有十足把握铲除这颗毒瘤,贸然行动,只会逼他们投奔北魏或者吐谷浑的怀抱。那可是最大的铁矿,能打造最多最强韧的兵器。如今天下分崩离析,强敌环伺,战事一触即发,若真与他们闹翻,在兵器上出现问题,对南宋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若今日只是罗丹琼丢了几个人进湖,她理亏,还好处理一点,如今是她要丢宋轶入湖,宋轶没掉进去,她自己的手筋却被薛涛切断了。
“你想如何?”
“我若说是要他们性命,大概又有人要污蔑我草菅人命,既然如此,那就剁去他们一双手吧!”
臧皇后面色有点冷。宋轶觉得吧,此事大概有些麻烦了。罗家堡的确是不好招惹的,虽然剁手一时爽,可要为这种贱人付出这种代价她可是很不乐意的。
薛涛虽然不懂情趣,却是个明事理的。他单膝跪地,道:“这是卑职闯的祸,理应由卑职承担!”
“你一双手哪里够?”罗丹琼恶狠狠地说道。
“既然不够,那就不赔了!”刘煜踏着雪风而来,玉面含霜,寒气逼人。
“薛涛是司隶台的人,司隶台掌的是司州军政要事,同时也统百官刑狱。今日有你杀人在先,司隶台责罚你在后,阻止你继续行凶作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朝中百官尚且得遵从这一条,没道理要对你网开一面!若是按司隶台的规矩,今日你这只手怕是保不住的!”
这无耻论调,令整个御花园众人瞬间都神清气爽起来。
臧皇后嘴角露出一抹隐晦的笑意,随即附和道:“今日之事,恐怕还要听听荆州刺史和宁州刺史的意思,毕竟,落水的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而宋轶算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荆州在益州下游,而宁州是与益州紧邻的蜀中地区。荆宁二州刚好对益州形成一个夹角,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相信定远侯不至于蠢得同时与两州为敌。
罗丹琼虽然骄横,却是个做会大事的,她瞧不起江左,鄙视这边的人文风气,才会不加收敛,但一提宁州荆州,她便也瞬间明白了这其中厉害,口气上便松缓了些。
“即便如此,但宋轶一个庶民,却公然挑衅我一士族,这要怎么算?”
“本王会罚她面壁思过三日,不得饮食!”
“……”这尼玛算什么惩罚?她在你司隶台,谁知道你们放多少水?
刘煜却不管这些,只朝臧皇后拱手一揖道:“此事,便由司隶台接手了,皇嫂不必挂心,臣弟会妥善处理的!”
将这些女人的勾心斗角惹出的事,放到司隶台,本来就有点小题大做了。宫中规矩跟司隶台法度,自然也有天壤之别的。若此事放在后宫,宋轶和薛涛以下犯上,杖毙都行,但若放在司隶台以杀人未遂论,情势就逆转了,他们不但没罪,反而是维系法度的功臣。
臧皇后心领神会,佯装疲惫地点点头,“那此事就有劳你了。”
赵姝磨蹭到宋轶身边,撞了撞她的手臂,道:“你是怎么把豫王殿下拿下的?我都开始佩服你了!”
宋轶懵,什么拿下不拿下?
“我觉得,你应该多关心关心那位陶姑娘。她是难得的好姑娘,跟令兄十分般配呢!”
赵姝懵,这什么跟什么啊?
转头,刘煜便走过来,神色淡淡,“回去,面壁思过。”
这口气就跟叫在外面玩疯的野孩子回家吃饭一样寻常。赵姝啧啧称奇,豫王这座冰山,竟然真有沦陷的一天!
回去的马车上,宋轶对刘煜说:“你觉得罗丹琼如何?”
“嗯?”刘煜显然没听懂她的意思。
“你没发现吗?今日宫中事,由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面对千夫所指,与所有人对峙,甚至连荆宁两州和司隶台都搬出来了,她的气势却没颓一分,这绝对是个人才!”准确说,这样的人意志坚定,性格坚韧,还心狠手辣,若是拿到战场上,绝对是一代悍将。
“她看似嚣张跋扈,但做事却有自己的分寸。比如,她对我们出手狠辣,视我们如蝼蚁,但却不会动萧玉致一根汗毛。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的兄长罗祺似乎喜欢萧玉致。”就因为如此,她将萧玉致划入了她的势力范围,甚至可以忽视个人喜好,这等境界也不算寻常人能有的。
“若再过个七年八年,待她褪去了如今的年少轻狂,恐怕会成长成一个骇人的对手。”
刘煜却若有所思,仿佛没有听见宋轶的话。宋轶看着他,等着他回应,半晌,他才启口,“我只问你,今日之事是你故意要招惹她还是无心之失?”
宋轶赶紧道:“冤枉!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那些个贵女们都吓傻了,没一个人上去救人的。”
刘煜点点头,“那就好。”
他突然有点怕宋轶这样去招惹事端了,偏偏还是最难缠的那几个人。
回到司隶台,薛涛跪到刘煜跟前,说道:“今日属下失职了!”
乔三嘴角抽了抽,现在说失职有个毛用,有本事你那一剑出慢点啊,这样鲁莽,不是给殿下添乱么?
谁知道薛涛很是怨念地补充了一句,“属下的手还是不够快!没能一剑斩断罗丹琼的手!”
乔三吓得一抖,尼玛你是剁手狂魔吗?为啥见人就剁手?
殿下,你快教育教育他吧,这孩子长得太歪了。
乔三无比虔诚地看着刘煜,刘煜却在他头上劈了个晴天霹雳,“的确慢了点。很多时候,毫厘之差便给了对手反扑之机。”
“属下明白!”
刘煜离开时,乔三只能摆出敬仰的目光目送了。他似乎离他家殿下的境界越来越远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九十章
看着大夫一针一针缝合伤口; 罗丹琼疼得汗湿了衣衫,咬破了嘴唇; 硬没哼出一声; 但眼中的怨毒却像积淀的乌云; 背后电闪雷鸣,仿佛有崩天裂地之势。
在益州; 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毫毛,她从来也不需要委曲求全,这是头一回她不得不低头。这一笔账; 她一定要好好找宋轶清算。
大概大夫这一针拉得触不及防; 罗丹琼“嘶”地抽了口凉气; 一个眼刀杀过来,大夫赶紧跪下; 吓得瑟瑟发抖。
罗丹琼冷冷看了他一眼; 道:“继续!”
大夫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确定没听错; 这才上前将最后的工作完成。
定远侯罗敬辉和世子罗祺听得消息,赶回侯府; 看到罗丹琼手腕触目惊心的伤口; 罗敬辉眼冒红光。
“怎么样?”罗敬辉压住怒火,等大夫缝合完毕包扎好才启口。
大夫擦了一把冷汗; 秉道:“伤口已经缝合,但关键还是在后期调养。每天热敷,合理锻炼; 能恢复到七八成。”
“七八成?”定远侯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彻底废了。但他一个我完好无损的女儿,在宫里走了一遭就变成这般德性,任谁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罗祺皱着眉头,规劝道:“妹妹今日糊涂了。那是皇宫,你把两位贵女丢寒烟湖里,若不是有人救得快,只怕已经犯下不可挽回的罪孽。以后切莫再这般莽撞了!”
几乎同时,罗敬辉和罗丹琼的视线一起杀过来。罗祺还不知死活,补充了一句,“爹,真不能再纵着她了!”
他这妹妹的性子就是被父亲给骄纵出来的。
“你这个孽子,这说的什么话?她是你妹妹……”罗敬辉恨不能将这个儿子糊墙上去,若不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要留着为罗家传宗接代,从小又被溺爱得不知人间疾苦,恐怕他早就将他给削了。
“爹!”罗丹琼喊了一声,罗敬辉压住怒火,“下去!”
罗祺还想再规劝一二,但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忍住了,乖乖出门,转头便按照大夫的吩咐去给罗丹琼熬汤药。
“你这哥哥,罗家堡是指望不上的了!”
“哥哥性子柔婉,又仰慕江左士族之风,难免受些影响。”
罗敬辉叹了口气,他就这一儿一女,幸好这女儿行事果敢狠辣,很有他年轻时的风范,这大概是他唯一的安慰吧。
“你放心,爹一定会为你报这个仇!”
“这笔债,女儿会亲手讨回来!我会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罗丹琼磨了磨牙,转头,她问:“此事,爹可有看出什么蹊跷来?”
罗丹琼不是头一回到江左,也并非头一次闯祸,可哪一次上面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曾与她这般计较过,偏偏这次,因为一个宋轶,不但臧皇后有意无意护着,连司隶台也护着,这之中肯定有猫腻。
“爹不觉得司隶台的态度有些奇怪吗?”
“不过一个庶民而已,竟然因此得罪我们罗家堡,女儿有些想不透了!”
到底是宋轶的身份对刘煜而言太重要,还是他们已经开始藐视罗家堡,故意借一个庶民挑衅,让罗家堡自己生出事端,借此拿捏住罗家什么把柄,乘机对付罗家堡?
罗丹琼将自己的猜测和想法都告诉了罗敬辉。罗敬辉不由得又要想到那本画本和兵器的事。或许,女儿的直觉没有错。他的直觉也没错。朝廷这是准备翻旧账,要对付罗家堡了。
回头罗敬辉便给罗家堡飞鸽传书,只是没想到,这鸽子刚飞出去,就被人射了下来,转眼那秘信便摆在了刘煜案上。只是罗敬辉的谨慎超出了刘煜的想象,这竟然只是一封反切码,除了数字,密信上没有任何东西。
若没有罗家堡专门写的源诗,这秘信是无法破解的。
刘煜将密信收纳进暗格,把信鸽递给乔三:“炖盅汤给宋轶送过去。”
乔三懵,“宋先生不是面壁思过,三日不得饮食么?”
刘煜看他,眼神淡得出水,乔三没来由地出了一身冷汗,他,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赶紧拿了鸽子交给厨房炖汤,还亲自看着炖好给宋轶送过去,没曾想,那个面壁思过的人却在院子里烤鱼,旁边的炉子上甚至蒸着三只大螃蟹……
乔三看薛涛,薛涛在廊下站得笔挺,目视前方,仿佛没看见旁边那个人在做什么,这分明是要装瞎的意思,但从他脚上和袖子上未干透的水渍看,这鱼和螃蟹恐怕都是他弄来的。
乔三默默地将鸽子汤放在宋轶旁边,宋轶抬头,看了他一眼,挑出一只大螃蟹给他,“见者有份。”
所以,这是公然贿赂?
宫里发生的事,当天便传遍了所有世家。广平王府,楚流云听得义愤填膺,“这罗家实在无法无天了!”
萧旭倒是冷静,“这是在泰康城,若是在越?郡,只怕今日真会折几条人命在罗丹琼手里。”
对于罗家堡的事,地方王侯刺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这个煞星别招惹到他们头上,毕竟每个州郡或者世家私军,或多或少都与罗家有些交易。尤其是近年来,罗家跟北面的柔然乌孙也多有往来,换了不少马匹,那可都是江左难得一见的好马。
兵器和马匹,罗家堡都掌控了最好的,谁也不想在这两样上断了来路不是?
以罗丹琼睚眦必报的个性,宋轶只怕要倒大霉了。
楚流云很是不放心,“我得去司隶台看看。”说罢,人便要往外走,萧玉致鬼使神差拉住他,楚流云回头,疑惑地看着她。萧玉致低头,心中有些慌乱,拽住他衣摆的手松开来,抬头,眼中情绪尽没,“宋先生被罚面壁思过,三日不得饮食。楚哥哥,若要去见她,顺道给她带些吃食去吧。”
楚流云送给她一个感激的笑容,萧玉致心头更酸楚了,抿了抿嘴,只觉得眼睛有点发热,便将头垂了下来。楚流云却完全没看到这个义妹的反应,风风火火地准备吃食去了。
萧旭抬头望天,今日天色有些阴沉,像是又有下雪的征兆,剑眉便随之蹙了起来,转头写了一封信,给司隶台送去。
于是,等楚流云提着吃食趁夜摸进宋轶住的院子,等待他的除了薛涛的快剑外,还有站得犹如一棵玉树临寒风的刘煜。
“东西放下,你走。司隶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楚流云眯了眯眼,“我只是过来看看她而已。”
“她很好!”
楚流云侧目,最终被人赶了回去,连宋轶一根头发丝都没见到。萧旭看到夜色中走来的人,随手点燃香炉。楚流云带着一身寒气入门,他便道:“今日我跟你睡。”
两人情同手足,这种事常有,楚流云只摸摸他的腿,关心道:“腿又开始疼了吗?”
萧旭告诉过他,这种香可以驱寒除湿,对腿伤有好处,似乎每到下雪天,他便喜欢点,虽然不喜欢这种香味,但看在它很助眠又能帮萧旭的份上,他便忍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定远侯府会因为罗丹琼受伤而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刘煜连如何应对都做好了万全准备时,没曾想,司隶台还未开审,定远侯罗敬辉便携着伤残的女儿亲自到宁州刺史和荆州刺史府谢罪。
此事传到司隶台,刘煜皱了皱眉头,他还想着借机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方便他从中运作,没想到,反而是定远侯府想要息事宁人。
宋轶坐在暖阁里挑碳玩,听完乔三禀报,看了一眼远方,这定远侯府变得不好对付了呢。她不怕定远侯府人嚣张跋扈,不怕他们横行无忌,就怕他们突然行规蹈距,让人无缝可钻。
这么说,定远侯怕是察觉到什么了。
更令宋轶没料到的是,摆平了荆宁二州刺史,三日面壁之期一过,罗丹琼竟然命心腹婢女送上请帖,邀宋轶去望月湖,说是赔罪的宴席。
为示诚意,婢女还带来了两匹蜀锦,两枚珠钗赔礼道歉。
宋轶看了看,“啧啧,若是我不收,岂不是很不给罗姑娘面子?”
婢女低眉顺眼,道:“我家姑娘明日午时在望月湖畔千波楼恭候宋先生大驾!”说罢,福了福,转身离去。
这种盛情邀约,宋轶怎么可能不去。
翌日她便在乔三和薛涛的陪同下去了千波楼,整座千波楼都被罗丹琼包下来了,进得门来,只看到了三名弱不禁风的侍女,宋轶明显愣了一下。
罗丹琼笑道:“害怕宋先生有所顾虑,所以连昔日彪悍的婢女我都没敢带,而是带了三个只会端茶递水的。”
“罗姑娘说笑了,我有什么好顾虑的。”
罗丹琼瞥了一眼外面,千波楼方圆一里,怕都有司隶台的人明里暗里埋伏着,这是隔山震虎,想教她有所收敛么?
这刘煜为护宋轶,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江左之人难免对我们坞堡有所误会,认为坞堡蛮横不讲理,我这也是想尽快解除误会不是,同是大宋子民,还是该和睦相处为妥,你说呢?”
“罗姑娘说得极是!”宋轶嘴角抽了抽,这位是被剁了手,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么?
两人不阴不阳寒暄了许久,甚至很是和平友好地交谈着坞堡和江左的世风民俗,那气氛和谐得随行的两人都开始打瞌睡。
看时辰差不多,罗丹琼命人上菜,看看在侧的婢女和薛涛乔三,道:“这里没外人,你们都坐下来吃酒吧。”
罗丹琼何曾如此体贴过,该不是想在酒食上动什么手脚吧?
三名婢女入座,薛涛和乔三却委婉谢绝了。罗丹琼也不强求,以坞堡的礼数招呼宋轶。宋轶笑眯眯地应了,该吃吃,该喝喝,看不出任何戒备。
千波楼不远,是另一座茶楼,刘煜没事便邀了赵诚出来赏雪喝茶。赵诚直接将茶换成了酒,一杯一杯往下灌,刘煜也没劝,而是时不时看向远处的千波楼。
千波楼外十分寂静,只有几个小乞丐缩在屋檐下等着店家施舍食物。
刘煜直等到天黑,赵诚醉得瘫在榻上,那厢“恰好”赵姝与陶如两人走进茶楼,刘煜理所当然地将赵诚交到她们手上。
乍然看见赵诚,陶如脸上红了红,随即便帮着赵姝将人送回丞相府邸。
刘煜目送人离开,又看了看千波楼,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一场鸿门宴吃得未免太久了点。心腹侍卫又来报了一次,没看出任何异样,刘煜始终有些不放心,顾不得那么多,便往千波楼过去。
方到门口,便见罗丹琼出来,三名婢女似乎喝得有点多,其中一名几乎是被人搀扶着上的马车。刘煜刚看了一眼,便听得罗丹琼的话,“豫王殿下是恰好路过此地,还是刻意过来看看我有没有干坏事呢?”
刘煜看她,面色淡漠,“自然是恰好路过。”
罗丹琼失笑,“宋先生似乎也喝多了,此刻大概有些不舒服,你的两名侍卫一直陪着她。”说罢,拱手告辞,竟然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
刘煜进得里面,在茅房找到薛涛二人,乔三冲刘煜点点头,刘煜稍稍安了心,可是等了近一炷香时间,宋轶也没出来,倒是另一侧茅房出来个小厮。
薛涛盯着那个小厮,眼睛犀利无比,刘煜察觉,问他:“怎么了?”
“我不记得那边进过人。”
乔三不以为然,“人家在我们来之前进去的,自然你没看见。”
刘煜眉头一跳,心头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敲门!”
这种高档茶楼,茅房里面是有婢女侍候的,敲了半天没人应,所有人便知道是出事了。
薛涛一剑将门板劈开,只见婢女倒在地上,里面哪里有宋轶的人。
刘煜心头狂跳,想起那个被人扶上车的婢女,又想起多出来的小厮,再看看这茅房上面房梁,分明是可以相通的,顿时煞气逼人。
“追!”
可人追出来,哪里还有小厮的影子。
那厢,罗丹琼的马车刚走出司隶台的视线,假扮宋轶的那个“小厮”也追了上来,黑暗中走出两个婢女。罗丹琼将马车上醉倒的“婢女”拉起来,捏起那张脸蛋,撕掉□□,乍然看到宋轶的脸,罗丹琼眼神暗了暗,难怪能迷惑刘煜和楚流云,她还真没见过这般的容颜,呵呵,若是那位看到,大概是很能激发他嗜血欲、望的。
重新给宋轶戴上面具,换回她的衣服,将她交给那两个候着的婢女,吩咐道:“这是给益州刺史的大礼,相信他很有兴趣。”
待婢女将宋轶挂在马上离开,罗丹琼的马车才优哉游哉地重新启动,刘煜带着人赶上来,拦下马车,罗丹琼率先下来,让他搜查,依然是三名婢女,依然是一个醉得人事不省的,连他晃眼看见的脸都是一模一样的。
☆、第九十一章
罗丹琼好整以暇地看着刘煜; 道:“豫王殿下这是在找什么?”
“宋轶呢?”刘煜尽量按捺住自己的怒火,此刻他恨不能将面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罗丹琼却一脸的云淡风轻; 心中甚是快慰; “殿下这话可让我不解了; 宋先生不是在千波楼么?有你的贴身侍卫看护着; 我想,应该没人能打她的主意。殿下这样堂而皇之地追过来,总不会是怀疑我掳了她吧?我罗丹琼; 不过坞堡蛮女; 何德何能,哪有如此本事和胆量?”
刘煜的气息彻底冷了下来,他知道,罗丹琼是有备而来; 并且没给他留下任何可以抓的把柄。她这分明就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宋轶给抹杀了。
“你的确够聪明,选了几个跟宋轶身形相仿的婢女。本王若没猜错,你应该是借宋轶出恭一人独处之际; 让你的两名婢女迷晕了她; 将她易容成一名婢女的模样; 再由那名婢女扮做她的模样,假装宋轶所扮的婢女醉酒,由你们的人将她顺利扶上马车。
虽然每个人身上气味不通; 行为举止也不同; 即便是模仿,若是平素; 以乔三薛涛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来,但浑身酒气,醉得东倒西歪的人,便将这些差别给剔除了。你便是借此蒙混过关。本王说得可对?”
“豫王殿下很有想象力!”罗丹琼眉梢一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司隶台若想治我一个坞堡贵女,总得拿出点确凿证据来才能服众,不是么?”
罗丹琼转眼,指着车里的三名婢女,道:“我带走的人就她们三人,豫王殿下可认清楚了,看里面有没有你说的易容的宋轶!”
乔三查得清楚,当然没宋轶。
“殿下,要不带回去审问?”相信司隶台的一百零八般刑具,总有一款适合她。
乔三的声音很小,罗丹琼如狼一般的耳朵却听得清楚,她笑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不过一个庶民而已,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司隶台不会昏了头要对我一个士族贵女动手吧?只怕我同意,泰康城的所有世家大族都不会同意。”
刘煜看着罗丹琼,俊脸沉冷。
而看到这样的刘煜,罗丹琼心头比攻城略地还要爽快,她就喜欢这种将人踩在脚下,看他们死命挣扎却无力反抗的模样。
气氛一下静默得可怕,乔三和司隶台众人清晰感觉到他们家殿下那股冷凝的煞气。这一回,他是真怒了!
自从追到这里,薛涛犹如一只野狼,静默地矗立在雪地上,打量着四周,四周黑漆漆一片,他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层层黑暗,追索到黑暗深渊。
突然,他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宋轶被带走的方向疾驰而去。
乔三几乎本能地跟了过去,并带几名小徒隶。
刘煜只斜眼看了一眼,便盯住罗丹琼。罗丹琼完美的面具就在那一刹那裂开一道缝隙,虽然是稍瞬即逝,刘煜却捕捉到了。
罗丹琼能如此优哉游哉地面对他,应该是有人代她处置宋轶吧,这么说,她该是有同伙的。
刘煜下令:“护送罗姑娘回府,严密保护罗姑娘,不要让任何可疑之人靠近她!”
什么保护,什么可疑之人,这完全是司隶台说了算,这是要以保护之名将她软禁起来。他们以为监视住她,就能捉到与她合谋之人么?天真!
“宋轶不过是一介庶民,自然没有被人掳走的价值,本王揣度,对方的目的应该是罗姑娘你,在找到宋轶抓到背后主使之前,保护罗姑娘都是很有必要的,还望罗姑娘不要推辞司隶台的好意。”
这么说,宋轶不回来,你司隶台打算监视我一辈子?
这本没什么,但这话由她认定做丈夫的人为另一个女人说出口,便让罗丹琼很是气郁。
一口血卡在的喉咙上,她生生咽下,再看一眼宋轶消失的方向,只要宋轶交到赵石手上,司隶台便无力回天了。
宋轶死定了,你们现在追上去也晚了!她相信,以那位多年的经验,要将一个女人活活折磨至死,尸骨无存,找不到痕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从今日起,宋轶整个人,便会彻底从世上消失!
思及此,罗丹琼心中愤懑平息了,施施然拱手,“那就有劳司隶台了。”
小徒隶们即刻围上,浩浩荡荡地“护送”罗丹琼离开。刘煜沿着一路标记追上去,路上几乎没有停歇,直到益州刺史门前。门口有几个小乞丐,乔三说,就是他们沿路留下标记,让司隶台能够找到这里。
这几个小乞丐刘煜是见过的,虽然当时只在南园小筑一瞥,为首的正是那个跟宋轶最亲近的小六。
所以,此刻刘煜丝毫也不怀疑宋轶就在里面。
“殿下,要进去搜人吗?”乔三已经露出焦急之色。
刘煜沉吟半晌,“偌大一个刺史府,只是一个昏迷的人,他们要藏是找不出来。”他更担心的是,若把赵石这个人渣逼急了,毁尸灭迹,那便很的无力回天了。
宋轶得罪了赵石又得罪了罗丹琼,依得这两个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她。他们就是要让人知道,宋轶是死在他们手里的,却又让你一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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