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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谱-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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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君陌瞬间明白过来,罗敬辉一个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罗家堡手中的矿藏和掌控的部曲势力,益州之地,几乎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曾经开元帝调派过信得过的刺史前去,试图架空罗家堡,结果,刺史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烧全,就拖着一条断腿灰溜溜地逃回了泰康城。开元帝相继换了两任州刺史,都无功而返。
罗家虽然没嚣张得直接杀了州刺史,也算是给开元帝留了个面子,但世家大族谁都知道,益州是去不得的。到最后,就一个赵石甘愿领命,而这位,跟罗家交情颇深,之中的勾当不言而喻。
如果要大张旗鼓动罗敬辉,恐怕就得将益州彻底翻个面。但若是以其他缘由让罗敬辉离不开京城,隔开两者联系,便好办得多。
酉时一过,雪下得愈发大了,但风停住了,雪子一层一层铺叠,脚踩在上面发出沙沙声响。整个街道都没有人,白雪将黑夜照得倒是比月圆之夜还要亮堂,只是雪迷了眼,宋轶不得不将斗篷的兜帽拉得更低一些。
忽然闻到一股幽香,像腊梅跟薄荷混杂的一股香气,很是勾人,抬头,微微眯起眼睛,用睫毛挡住欲扑进眼里的雪花。宋轶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白色纱衣,赤着双脚,行走在雪地上,从对面街道悠闲地走过。
眼花了吧?
宋轶揉了揉眼,再看,哪里还有人,果然是眼花了。这种天,穿成那样,赤着脚,即便不冻死也会冻坏的。
转了个弯,路上依然没见一个人,但却留下了一条清晰的脚印,那脚印还能看清楚脚板起伏与脚趾的形状。
宋轶蓦地一惊,竟然不是眼花,可再转头,哪里还有人影。
这是个什么东西?鬼应该留不下痕迹吧?
宋轶默默打了个寒颤,尽快回到司隶台,将暖炉点起来,总算找到点温度。
翌日宋轶梳洗打扮了一翻,提了装笔墨的褡裢,准备去广平王府。出得门来,门口空荡荡的,哪里有马车的影子。薛涛出来,告诉她马车坏了。整个司隶台怕只有豫王殿下一辆马车了。
宋轶郁闷,这么厚的积雪,难道让她走过去?
这时刘煜出来,一身玉白的衣衫,衬托得整个人都明净起来。
“豫王这是准备去哪儿?”
“广平王府!”
“走着去?”
刘煜看向一侧,乔三已经从侧门将马车赶过来了。
马车上装了厚重的帘子,遮挡冬日风雪,街道白雪已经积了半尺深,若一路走过去,靴子都得浸湿。
“殿下多带个人可好?”
刘煜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世家大族特别喜欢各种饮宴,有事没事搞点诗会赏花会附庸风雅,这是名流公子博取名声赚风评的好机会。
广平王好梅,据说王府专门建造了一座梅园,收罗九州天下最稀有珍贵的梅花,每年大朝会回京,广平王萧炎都会邀友人赏梅。
宋轶这算是头一回受邀。
往年萧炎都一个人回京参加大朝会,是以显得冷清一些,今年萧旭回京受封世子,才将一双儿女和楚流云一起带入京。
是以今年这赏梅的酒宴便办得特别热闹一些,也当是为萧旭正式受封举办的庆贺宴。
之外还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广平王府两子一女都是大龄,泰康城门当户对的大龄待嫁待娶资源可比地方上丰富,广平王也有意撮合撮合。
二是,早日便听闻楚流云跟宋轶有点非同寻常的关系,又听得宋轶会来参加这次宴会,那些个递了名帖却没能见上宋轶的人都很想来碰碰运气,若被这位画骨先生的嫡传弟子看入眼了,说不定也能在风云榜中露露脸。这年头,选拔官吏,看的不就是个名头吗?
上了风云榜,就意味着入了大族和朝廷法眼,不愁没有步步高升的机会。曾经还发生过开元帝跟丞相赵方抢幕僚的事,那人还是个寒门出生,就因为上了风云榜。
所以,宋轶前脚刚垮过门槛,一群士族子弟,就跟蜜蜂见了蜂蜜一般,作势便要借机围拢过来,可没想到,转眼,宋轶身后出现一个玉白衣衫的贵公子,那派头,那气度,除了豫王还能有谁?
顿时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刘煜淡淡地扫了一眼,甚是满意。
这种饮宴都很随意,萧炎大概在屋里招呼年纪稍长的客人,外面温酒煮茶、踏雪寻梅的都是些年轻人,萧旭迎过来,领着人往里走。
宋轶左右看了看,问道:“楚流云呢?”
萧旭无奈地摇摇头,“昨晚受了风寒,还烧着呢。估计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宋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家伙怎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听得那个混蛋生病,刘煜是非常满意的,“连点风雪都受不住,这样的男人不可靠。”
“什么?”宋轶没听清,抬头看刘煜。
刘煜摇头,“没什么。”
进了这边花厅,宋轶一眼便看到了罗敬辉,而罗敬辉自她入门一刻起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宋轶微微颔首致意,处得大方妥帖,一点不像心存芥蒂之人,连罗敬辉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在萧炎的介绍下一一见了礼,听到益州刺史赵石的名号时,宋轶将他多打量了一眼。这赵石并非汉人,而是羯人,五官粗犷,举止粗鲁,即便汉化已久,也挡不住那股野蛮气息。
回头再看罗敬辉,丰神俊逸,这两个人真能同时看上一个人?这、着实有点重口啊?
“发什么呆?“刘煜转头,瞥她。
宋轶赶紧收起那些有的没的,笑眯眯地看向罗敬辉和赵石,谦虚道:“两位是西南一地翘楚,不知道宋轶可否有幸为两位画幅画像。”
赵石嗤之以鼻,他信奉武力制胜,对江左这些人讲究什么风评和学识不以为然,“你个小姑娘,若是要整那什么惊华录。我可没心思奉陪!”
头一回被人鄙视得这般彻底,宋轶脸上笑容不变,“赵刺史瞧不起《惊华录》?”
赵石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这种自取其辱的话,何必再问?
“那赵刺史可否与我比试一下,看谁的力气大。我若赢了你,你便答应让我画像!”
所有人转过眼来,一起看向宋轶。
啧啧,这位画骨先生的徒弟不会只了解江左名流吧?这位赵石可是出来名的大力士,八人抬的大方鼎,一个人能耍着玩。什么不好比,你去比力气,你完全可以比画画啊,反正他估计连毛笔都不会握。
很多人都觉得宋轶这回蠢了。
连刘煜都觉得心里没底。
赵石觉得自己简直受到了奇耻大辱,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比力气,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听得里面有比试,外面附庸风雅的众子弟相继围拢过来,只见赵石气得面红耳赤,血脉贲张,而宋轶依然是那张娇俏的小脸,嘴角挂着十分欠揍的盈盈浅笑。
“莫非赵刺史不敢?”
“呵呵,不敢?我是怕一根指头戳死你,届时司隶台找我麻烦!”
“赵刺史不必担心,我们只比力气,不比武力。自然不会发生如此血腥的事。”
力气跟武力对赵石这样的蛮人来说,根本就是一回事,但他显然不愿意在江左士族面前丢了自己文墨不通的脸,硬着头皮问道:“你要怎么比?”
“简单!”宋轶伸出十指,“赵刺史坐在地上,我用一根指头按住你的额头,在你不用手支撑的情况下,如果你能站起来,便算你赢。”
所有人面面相觑,赵石一脸鄙夷,很是不想配合这个毫无悬念的比试。
见他不动,刘煜问道:“赵刺史输了,你只是要画他一幅画像,那如果宋先生输了又待如何?”
“我不会输!”
果然是这个答案。
这成功刺激了赵石。
“如果你输了,赵某不要多的,就让名满京城的宋先生伺候我几日如何?”
这绝对是有侮辱性质的话,江左人自命风雅断不会说出这么恶心的言语。一瞬间,很多人脸都变了色。说得难听点,宋轶虽然凭自己的本事赢得声望,但这声望是泰康人给的,赵石这般侮辱宋轶,无异于在打泰康城这些人的脸。
宋轶嘴角笑容阴冷下来,“赵刺史竟然堵得这么有创意,那宋轶再加一条,你若输了,对我三叩首,从此便叫我主人,不得违逆我任何命令!”
“宋轶,你在找死!”
“我很惜命的。”
“……”
赵石本是要冲过去,将宋轶捏死,刘煜和萧炎等人已经做好阻拦的准备,罗敬辉更是捻着胡须,好整以暇地看看这个弱质女流到底想干什么,结果赵石拳头都捏起来了,却突然松开,露出一个阴冷狠厉至极的笑容。
等着吧,小贱人,你若落在我手上,看我不玩死你!呵呵!
“宋轶这是在找死!”女公子们不知何时也赶过来,看到里面的情形,罗丹琼得出一个毫无疑义的结论。
生活在江南温柔乡的女公子们自然不懂得这其中意思。但一直生活在西北见识过最惨烈战争的萧玉致懂。
在五胡乱华早期,汉族女人对胡人而言,就两个功用,发泄欲、望,还有,烹食。宋轶若真落到赵石手里,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她转头跟贴身婢女耳语了几句,婢女诚惶诚恐地往楚流云的院子跑去,若是论武功的话,这府上大概只有楚流云能降得住赵石。
楚流云虽然高烧未退,但毕竟是练武之人,这点难受还是熬得住的。他不喜应酬,估摸着宋轶差不多到了,便起身洗漱。婢女过来禀报时,他已经穿戴整齐,乍然听得萧玉致担忧的事,心中一根弦猛地崩紧了,心里仿佛有只猛兽要突破最后一道防护,他没时间细想,冲出门外。
等赶到梅园时,时间已经过了半刻钟,花厅外围得水泄不通,烦躁地拨开人群挤进去,便见赵石坐在地上,宋轶伸出指头抵在他额头,赵石满头大汗,奋力要站起身,眼中爆出嗜血红光,脖子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会折断宋轶纤长的手指站起来。
所有人屏息静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宋轶真有二两拨千金的绝技。
萧玉致看到楚流云,关心地问他身体可好些了,楚流云脸上有不正常的艳红,这表示他还在发烧,但此刻他眼中精光爆射,瞪视赵石的目光犹如在瞪一个死人,吓得萧玉致小心肝儿狂颤:她是不是不该告知楚哥哥?楚哥哥最是义气,当年大哥受伤,他硬带了轻骑兵屠了人满营。
萧玉致不敢说话,紧张地看着楚流云。比试时间是一炷香,眼看这柱香快要燃尽,赵石怒火暴涨,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宋轶感觉自己的手指真像是要被折断。一滴汗默默地从面具下滑落。
当最后一颗灰烬掉落下来时,宋轶蓦地一松手,刘煜顺手便将她提溜过来。赵石用力过猛,没收住力道,一扑楞扑到地上,若不是刘煜手快,定然得被他扑个正着。
围观众人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懈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胜利的愉悦,和对这蛮人狼狈模样的嘲笑。
“她是怎么做到的?”众人心中几乎同时发出这个疑问,目光灼灼地看着宋轶。整个过程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之中也有自认为聪明过人的,却始终猜不透这一点。
相形之下,一个输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根指头的大力士就着实可笑了。
尽管这嘲笑被士族良好的教养压制住,但还是刺激了这个败军之将敏感的神经,赵石磨着牙,恨不能将宋轶拆卸入腹。
宋轶揉揉食指,不怕死地说道:“这算是第一拜,赵刺史,还有两拜呢?”
赵石的脸色彻底不能看了。
今天他竟然被一个弱小的女人给戏弄了。
广平王和定远侯赶紧出来打圆场,赵石被扶起来,眼神愈发狠厉,什么话也没说,拂袖而去。
宋轶叹了口气,“羯人果然是没有诚信的。”说罢,转头问定远侯,“那我能为定远侯单独画像吗?”
这话锋转得太快,竟然没人跟上。
罗敬辉没有拒绝。
当日离开广平王府时,宋轶便将楚流云要的那两幅画像画好了。楚流云一直守在她身边,大概因为生病,今日脸色特别难看。
宋轶将画像在他面前展开,问:“这下可认得?”
楚流云接过画,他一直看着她画,一笔一划他都看得清楚明白,哪里需要再看,视线落在宋轶脸上,问她:“你不害怕?赵石跟江左的世家不同。恶也恶得不同。”他不信宋轶看不出赵石恶毒的想法,好歹这位也算是在北地待过的。
北地的坞堡部曲之所以强悍,正是因为有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我是不会输给这种人的,更不会让自己死在这种人手里。”
楚流云没再说什么,准备亲自送宋轶回去,门口却看到刘煜的马车。刘煜挑开帘子,无视楚流云的存在,问宋轶:“回去么?”
“当然。”宋轶踏上马车,刘煜掩好帘子,阻断了楚流云的视线。
回答司隶台,乔三终于没忍住,问刘煜:“宋先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刘煜笑得和谐,“你可以跟曹沫试试,相信他也能做到。”
乔三还真就转头找曹沫去了。
刘煜却去了宋轶下榻的院子,看着屋内烛光,敲开了门。
宋轶在灯下翻看着卷宗,这是她向刘煜借的西南一地的卷宗,刘煜在他对面坐下,扫了一眼,这一卷正是介绍州刺史赵石的。
“你想对付他?”
宋轶没有直接回答,“赵石这样的人为何会留在南朝,还委任了他州刺史的职务?我有点想不通。”
这分明是指责了。
“因为他有从龙之功,算是开国功臣,没有特别的原因是不能治他的。起初皇兄也想将他架空留置泰康,但有罗敬辉从中斡旋,不得已放了他去益州。”
宋轶点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刘煜沉默了片刻,点破她的小算盘,“你今日是故意挑衅他吧,你想对付罗敬辉,便要将他身边这颗最锋利的爪牙拔除。” 刘煜甚至怀疑,宋轶借着楚流云那么屁大点的小事躲到司隶台,便是要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因为她不想将麻烦招惹给漱玉斋。
宋轶抬眸,眼中映着盈盈波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刘煜,却不作答。
刘煜没来由地被她揪了一把小心肝,视线却舍不得挪开,提醒道:“赵石生性凶残嗜血,你既然招惹了他,便要多加提防。乔三你也留着用吧。”
刘煜出门时,宋轶问他:“你不问我为何要对付罗敬辉?”
刘煜回头,灯光将他的脸照到晦暗不明,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不需要问。”
不需要问?这是个什么回答?
难道他……
宋轶心头蓦地一跳,赶紧甩掉这个念头,刘煜不可能认出她,她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个烂大街的梗。。。有人骂我吗?
☆、第八十九章
“她到底耍了什么妖法?”赵石义愤填膺; 满眼煞气。
罗敬辉笑而不答,只是叫一个侍卫一个婢女; 照着昨日的方法操作了一遍; 看见奋力挣扎却起不了身的侍卫; 赵石神色大变。
“人从坐地姿势要站起来,必须将身体的重量移到双脚上; 身体也必然前倾,她用手指顶住你的额头,不但遏制了你发力; 顺利阻止你前倾; 自然; 你也不可能将重量移到双脚上而站起来,除非; 你能将脚移到后面; 重心后移,以后倾的姿势站起。”
“这怎么可能?”
“所以; 你输是必然!”
赵石一排桌子,暴怒; “我果然被她戏耍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 我要杀了她!”
罗敬辉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反而轻轻叩着桌面若有所思。不管昨日那场比试宋轶是不是有绝对信心赢; 单是她敢挑衅赵石这一点便不可小觑。
面对赵石这样的恶魔,即便是血气方刚的男子都会觉得心虚气短,即便有赢的信心; 但还会估计一下万一计算有偏差,发挥失常呢?所以,一般人是不敢以这种方式挑衅赵石的。
罗敬辉不由得又想,那柄剑,还有那本画本,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乱世枭雄都有一个通病,那便是多疑。多疑让他们对周遭环境特别敏感,能最大限度地防范于未然,保全性命,让他们比普通人更容易走到最后。由此而衍生出一条行为准则,那便是,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人。
“你若真想杀她,就要做得隐蔽一点,泰康城不是益州。”
赵石鲁莽,做事全凭本能,他也不懂汉人的规矩和心思,便习惯于听从罗敬辉的建议。罗敬辉竟然没阻止他杀人,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得到肯定和鼓励。连罗敬辉都认为可以杀的人,大概是完全可以杀的。
呵呵,小贱人,等着在爷爷来好好调、教你吧!
一大早,宋轶便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洗漱完毕,出得门来,便见门口两个男人正在玩游戏。乔三坐在地上,薛涛拿手指抵着他额头,他就跟只乌龟一样在地上挣扎,却怎么也起不来。
偏偏他玩得还挺起劲,薛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指动也不动,就跟一只傲娇的猫看着愚蠢的人类在他手指下张牙舞爪无力回天。
乔三看到宋轶,兴致勃勃说道:“宋先生,你怎么想到这么绝的招儿?有破解之道吗?”
宋轶觉得跟这个二货一起,恐怕自己的智商会被拉下来,面无表情地叫他让开,自己坐到薛涛手指下。因为她比乔三矮了一截,薛涛的手指便悬了空,这让这位少年一时有些犹疑,这,到底该不该摸她呢?
虽然隔着一层面具,可万一自己把她戳伤了怎么办?
当然,关键还是,真碰到她,有点挑战心理承受力啊。
“抵上!”宋轶直接命令道,薛涛的手先于大脑接受命令,接着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整个司隶台都做不到的事,宋轶轻易做到了。
只见她一双纤细的长腿非常柔韧地向身体两侧移开,几乎与落地的屁股形成一条直线,因为腿长,宋轶的腿几乎呈现出半劈叉的姿势,然后,她就那样站起来了。
是的,她站起来了,不费吹灰之力。
薛涛和乔三都有点傻眼。
明明他们看得很清楚,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也正因为看得很清楚,他们也知道,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没有这样的柔韧性,也不可能在坐地的姿态下将脚放在那个位置。劈叉很多习武之人都会,但是,要以那样的姿势站起来,恐怕就没几个人能做到的。
薛涛头一回觉得,宋轶除了那双灵巧的手之外,还有其他本事,心中陡然升起几分敬畏之情。
宋轶拍拍衣服,“听说今日豫王殿下要在宫中选妃,有办法去凑热闹吗?”
两人面面相觑,你这不是要凑热闹,该是想捣乱吧?
这边两人刚为难了一翻,那厢刘煜过来,淡漠地说道:“跟我进宫。”
宋轶兴高采烈坐上马车又犹豫了。刘煜哪里会这般体贴?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刘煜始终脸色平静,或者说面无表情,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殊不知刘煜被她打量得浑身血液都要开始倒流,硬生生将自己压抑成了一个面瘫,甚至抬头丢给她一个淡漠且嫌弃的眼神。
宋轶一下便释怀了,能有什么企图,多半是要将自己当挡箭牌用。如今这泰康城的风声可紧了,几乎谁都知道她被采花贼夜袭,便借机扒着司隶台不放了。
忽听得街头喧闹声,宋轶掀开帘子,只见横跨朱雀大街的一条街上集聚了不少人,这边都是高门勋贵聚集地。
刘煜招了个人过来询问,那人秉道:“听说昨夜更夫在这条街上看见一个光着脚穿着纱衣的人在雪地上走过,脚印还留在雪地上,的确没穿鞋子。这么冷的天,若是常人,还不冻坏。”
宋轶心中大骇,这描述中的人竟然跟她那日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哪里是人?”不远处听得议论声。
“鬼可没有脚!”
“是雪女!在西北的时候,一到下雪天,雪女就会出没,我看见过!”
宋轶细看,此人竟然穿着广平王府的家丁服。
“西北一地有很多这样的传说,雪女会帮助在雪山迷路的妇人幼童,但若有谁作恶多端,便会被雪女勾了魂魄。不过她一直在雪山上,泰康城怎么会有?”
“这都是些无稽之谈,不要以讹传讹,叫他们都散了吧。”刘煜冲侍卫说道。
放下帘子,马车重新启动,宋轶神秘兮兮地看着刘煜,小声道:“我看见过。”
“什么?”
“他们说的那个雪女,就在那日大雪天。真的赤着脚,穿一身薄纱,头发几乎曳到地上。不过,我没看到她的脸,我也以为自己眼花,但是那赤脚踩在雪地上的脚印却是做不得假的。”
刘煜沉吟半晌,别人这样说,他或许不会信,但宋轶这样说,他是不会怀疑的。
“若真是如此,怕是有人在故弄玄虚,密谋什么诡计。”说罢,又掀开帘子,“传令赵重阳,查雪女。”
侍卫听令离去。
宋轶这下有点吃惊了,“你就不怕是我随口胡说诳你的。”明明前一刻还斥责人家是无稽之谈的说。
刘煜瞥她,“你不像这么无聊的人。”
选妃的地方设在寒烟湖畔的昭华殿。准确说这也算不得什么选妃,就是大族女子进宫给臧皇后过一下眼,画幅画像,让刘煜挑选。
宋轶到时,有资格在此的女子也尽皆到了,所以她跟着刘煜一起步入殿中,多少会引人侧目。其实大多数都是熟面孔了。经过几番折腾,泰康城的贵族女子对豫王的心思淡了不少。
她们不是没想办法见过刘煜,甚至一些大族有本事的也会想方设法为她们制造私下见面的机会,虽然于礼不合,但偶然邂逅,一见钟情什么的,永远都是话本中最常见的形式。
只可惜,无论见多见少,远看还是近交,刘煜始终是那个刘煜,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既不多么冷漠也不多么热情,初见会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再见便会心生忐忑,内心彷徨,三见便知,人家压根不把你放眼里,他对所有人都那样。这分明是一种客气疏离。你的出现连激起他心中一丝波澜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此刻再看到宋轶屁颠颠跟在他身后,众人心里是有些古怪的。进门时,刘煜还刻意回头看了一眼门槛,直到确认她顺利跨过,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直视前方。这个眼神很短暂,但时刻关注刘煜的人却注意到了,连臧皇后都看了个清楚明白,只有宋轶在打量在坐的贵女,萧玉致、罗丹琼果然都在,听凤羽夫人的意思,开元帝是有意在她们之中选出一位王妃的。
此刻再看两人看向刘煜的表情,萧玉致的眼神带着明显的疏离,罗丹琼倒是很专注地在打量刘煜。但她的打量不像其他女子欲拒还迎含羞带怯,而是如一头野兽在审视自己的食物,品评这盘食物是否符合她的口味或者是否配得上她的身份。
所有人都起身见礼,刘煜却谁都没有看一眼,只是抬手让她们免礼,径直走到臧皇后座前,说道:“皇嫂应该需要画师吧,臣弟把漱玉斋的宋先生带来了。”
宋轶回过神来,所以,刘煜带她过来不是为了当挡箭牌而是为了干苦力?
刘煜那叫个干脆利落啊,将宋轶交给臧皇后就走了,多一刻都没有停留。
先前还对宋轶羡慕嫉妒恨的贵女们突然醒悟,宋轶进门时,豫王那个眼神,大概只是出于礼貌的本能吧,这样一想心里竟然平衡了不少。
倒是有眼明心亮的,若真是画师,根本劳动不了豫王的大驾,今日本来是臧皇后替豫王看王妃,豫王亲自将宋轶交到臧皇后手上便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不管他是以何种理由。
果然被这个妖孽捷足先登了。赵姝磨了磨牙,再看臧皇后看向宋轶那温和的眼神,彻底死了心。
宋轶一到,臧皇后起身,领着众人去御花园走走,好像她等的就是宋轶一般,惹得某些个贵女又生出些不必要的情绪。
“难不成豫王殿下真有心于宋先生?”
“宋轶是什么身份,她哪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如此说来,倒是那位罗姑娘势在必得的样子。”
“她?也配?一个坞堡蛮女?”
“咳咳!”一阵轻咳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两人转头,身后站着的赫然正是那个坞堡蛮女,而出声提醒她们的是萧玉致。
此刻罗丹琼嘴角挂着阴冷的笑,连野狼看见都要打个寒颤,更别说这江左温柔乡养育出来的娇弱贵女。
“方才你在说什么?”阴鸷的目光锁定那个骂她的人。
能进宫选妃的,谁没点家世依仗,这位能口出狂言,自然也是个骄横惯了的主儿,哪里甘愿被一个她瞧不起的蛮女夺了气势,挺了挺胸腹,往前走一步,“罗姑娘的事迹李玫也有所耳闻,听闻你能用鞭子抽杀野狼,同样,也能在大街上对挡了你马匹的无辜百姓痛下杀手,光越嶲一地,每年都有人死在你鞭子下,少则几人,多则数十人。”
这边有异动,很多贵女围拢过来,无形中给这位李玫姑娘助长了声势,让她将最后的一丝胆怯都压了下去。
“就你这样沾满血污的双手怎配得上豫王殿下那等高华之人?”
这是很多贵女的心声,她们不敢跟罗丹琼这样的人争抢,但并不表示会心甘情愿地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罗丹琼冷笑出声,“这个世道,弱肉强食,强者生弱者死。我是不是该好好给你们江左这些自以为是的贵女们上一课!”说罢,伸手,一把将李玫提起,丢出老远。
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旁边就是寒烟湖,李玫噗通一声跌落湖中,吓得所有人乱了阵脚。
“你这样作为太过分了!这是皇宫……”方才跟李玫说话的姑娘颇有些正气,罗丹琼对这毫无自知之明的义气嗤之以鼻,再一挥手,又将此人丢了进了寒烟湖,还饶有兴致地走到湖边,盯着水里挣扎的人说道:“这般有义气就要学会同甘共苦!不用太感谢我!”
看见两名贵女在冰冷的湖水中挣扎,罗丹琼心情甚好,“如果你们认错,我倒是可以考虑便饶了你们!”
两人在水里冻得牙床打颤,连呼救声都发不出一声连贯的,哪里还能认错。
其他贵女吓得面如死灰,没一人敢出来说一句,连熟悉坞堡作风的萧玉致都吓得够呛,赶紧找人救人,同时去禀报臧皇后。
宋轶正在御花园找那位孙朝红指定的荆州刺史之女陶如,听闻有人落水,没曾想她要找的人正好在水里头。
她虽然会水,但是这种天气下水,以她的体质,人只会冻僵,除了陪葬绝对没其他用处。她只看了一眼,转头便操起湖边宫女们捞浮叶的带网兜的竹竿,伸下水,大叫:“抓住!”
正在欣赏两只落水狗的罗丹琼见此情形,危险地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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