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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谱-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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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在胡说什么?”崔则面露惶恐之色。
宋轶笑:“我的意思是,《惊华录》明是非断功过,从来不会偏颇任何人,还望崔公子也要公事公办才好。”你若非揪着漱玉斋不放,那我也不防将你如何蒙骗良家少女,逼人投湖自尽,还在那里弄诗作赋,为自己粉饰太平,引导风评,加官进爵。
这是威胁!
绝对是!
崔则俊脸青白,怒火攻心,却不得不暂时压下来,“我不过就事论事,并非针对漱玉斋。”
呵呵!
“漱玉斋做事光明磊落,不怕人猜疑,既然崔公子还是觉得漱玉斋难辞其咎,那不防让京兆尹让司隶台查上一查。不过,若此事真与那画本有关系,那死的人可就不止是崔侍中一人了!”
“什、什么意思?”在场宾客露出惶恐之色的,大都是没看过漱玉斋画本的,所以此时看过画本的人,非常清楚宋轶的意思,他们高昂头颅,仿佛什么未卜先知的智者,逼格高远地接受周遭人的请教。
“因为画本中提到三人会遭遇天谴!”赵诚委婉含蓄地朝身边这几位答疑解惑。
“你也知道?”刘煜斜睨他。
赵诚谦逊道:“刚好看过而已。”
刘煜侧目,曾经有一本画本摆在他面前,他没有好好珍惜,若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将它看一百遍,让这些个敢在宋轶面卖弄的人毫无插嘴余地。
李宓适时站出来澄清道:“这本画本是一位叫做无常的黑衣女子找到漱玉斋,以六百两银子作为筹码,要求漱玉斋按照她的方式画出画本,并售卖出去。她说另两人的死法还未想好,想好会通知漱玉斋,若真是照画本预谋杀人,那此黑衣女子嫌疑颇大。”
“谁知道这个黑衣女子是不是你们胡编乱造出来的?”崔则很有些不爽,漱玉斋不过一帮庶民而已,竟然在他们高门贵族之地将他踩了一脚,这口气他着实不太能咽下去。
对这种小人,宋轶向来不屑,只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便当做没听见,转而看向刘煜道:“我能画出那人长相,说不定,在场有认识她的人。”
很快笔墨备就,宋轶迅速画出黑衣女子模样,中等身材,头戴纱笠,黑衣裹身,指头都未露出一截,这样哪里能认出是谁?
崔则又冷笑道:“果然是诓人的!”
宋轶不理他,而是扫向青女卢君陌等人,淡定说道:“没猜错的话,这位姑娘应该身体被火烧伤,才会如此形容。那么,她便不可能像寻常人这般,混迹人群中。要查总是能查到她行踪的。”
青女低头,抿嘴,掩饰掉眼中异样神色。至于卢君陌等人,像是意识到什么,竟然透出了一丝兴奋和难过。再看刘煜,呃,你看我干嘛?
宋轶跟刘煜撞了个对眼,差点就送了她一个白眼。
这些人怀疑王静姝活着,此刻出现了陷害某位大将军的人被“天谴”,还出现这么一个疑似被烧糊的人,怎么可能不联想到她?
再加上青女这个碍眼存在,就像在无形中证明着什么一般。
“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漱玉斋的嫌疑!”崔则不依不饶。
宋轶横眼,我说,你有完没完啊,一个男人这般作为,实在够难看!
“漱玉斋,本王会派人严密监视。若那黑衣女子真的存在,还有两人可能被害。以她如此大胆的作案手法,宋轶既然是她选定的画师,她必定还会找上门来。”
一说要严密监视宋轶,薛涛立刻精神抖擞起来,谁知刘煜却交给他一个更艰巨更光荣的任务,让他明察暗访那名黑衣女子。
薛涛瘫着脸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宋轶,对比之下,总觉得手头这个任务并不怎么光荣。
“本王如此处置漱玉斋,诸位可有异议?”刘煜恐怕是有史以来最通情达理的司隶校尉,尽管很多人都怕他,但更多的人敬畏之余十分崇拜和喜欢。就因为他会在野兽的身上披上一张温柔的外皮。
“豫王英明!”
“好,既然如此,为了查明崔侍中的死因,即日起,本王也会派人彻查崔侍中相关的所有人和事!”
崔家人集体一抖,这算怎么回事?引火烧身?
试问世家大族哪有一个手上是干净的,司隶台若真要翻,谁知道会翻出些什么来?
那些个叔叔伯伯的,当即就下定决心跟崔真撇得干净一点,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崔则能清晰感觉到这种转变,树倒猢狲散,他哪里能指望得了别人帮他一把?
目送司隶台一行离开,唐浩站在人群中,颇为动容地感慨:“原来是无常索命啊!”众人侧目。
一个时辰后,宋轶回了漱玉斋,她知道她要被严密监视,可是,谁来告诉她,来了一堆小徒隶也就罢了,为何刘煜坐到她房间就不打算起来,还有,那个卢君陌,你个混蛋,往劳资养的兰花里倒剩茶是几个意思?你这种恶习就不能改改吗?你知道你曾经这样浇死劳资几盆兰花?
“你这茶怎么这么淡?”卢君陌竟然还抱怨。
宋轶直接送了他一个大白眼,将她的养的兰花挪到书房去。
“这么小气干什么?死一盆我陪你十盆,这东西,我府上多的是!”
刘煜立刻警觉起来,“你那里怎么会有?”
卢君陌睨他,“阿姝喜欢兰花,并不喜欢那个劳什子菊花!”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为你付出了多少,你根本想象不到!”
刘煜终于不淡定了,“明明大司马府上下到处都种菊花!”
“那是王夫人喜欢,王司马自然遍种菊花。阿姝曾说,若是她嫁人,也要嫁一个能够在府上只为她种兰花的夫君,结果……”尼玛豫王府到现在还是一片光秃秃的菊花地,就算菊花烧了不再开,可也没见这个挨千刀的混蛋为她哪怕种一株兰花。
刘煜只记得那年,自己看到蹲在菊花丛中,拿着小花锄刨地的小姑娘,玉雪可爱,忍不住便多看了一眼,这一眼便看得出了神,不料被她逮了个正着,便立刻调转视线看向她身边的菊花。
她问:“你可喜欢?”
他答:“喜欢。”
她说:“我也喜欢。”
就那样,以后每次她送他礼物便都跟菊花有关,他明明不爱花,硬生生收了一堆菊花的花瓣、菊花形的砚台、菊花形的各种摆件,现在连他随身的玉佩都是菊花形状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卢君陌非常不满地看着刘煜,那张面瘫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神往,尼玛,你神往个屁,没听说静姝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吗?
“我说,你最好离开,她应该不想见到你!”卢君陌缓了口气,如果静姝真的被毁容了,那么她最不想面对的大概便是刘煜吧。
至于那个青女……他现在还不是太能想透这层关系。
“我不会离开的!”刘煜继续喝茶,甚至摆出了个更加悠闲的姿态。
宋轶搬完兰花回来,只见两人剑拔弩张,卢君陌怒不可遏,“打一架,谁赢了谁留下!”
刘煜懒懒掀眸,“幼稚!”
“你——刘煜,你别挑战我的底线!”卢君陌随手一拍,宋轶的小茶几差点散架,她赶紧上前,随手操起煮茶挑火用的棍子便朝卢君陌手上打过去,吼道:“砸坏了你赔啊?”
卢君陌被敲了个正着,收回大爪子,“作为女人,你着实小气了一些,男人最好面子,难怪你嫁不出去!”
“呵呵!”
“呵什么?”
“也没见你讨到个媳妇啊!”
这气氛……擦咔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卢君陌和宋轶转头看去,豫王殿下依然端坐品茶,仿佛没受到一点干扰。
卢君陌还想说什么,宋轶直接朝门外喊:“玉珠,送客!”
卢君陌这下急了,刘煜施施然起身,一把捏住他的胳膊,手下的力大得卢君陌都感觉到骨头痛,可脸上的笑容却如春风拂面,好不温馨徜徉, “不必麻烦他人,本王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这个不速之客本王代劳了。”
待人离开,宋轶收拾茶具,发现茶盏少了一只……
不到一个时辰,刘煜回转,宋轶问:“可有看到她的茶盏,一套少了一只。”刘煜俊脸端方,答:“没有!”
宋轶:“哦。”
刘煜在案前坐好,将腰间玉佩撩了撩,斜斜挂在一侧,顺着退步曲线婉转,又捏起一只茶杯,兀自倒了凉茶慢慢喝起来。
宋轶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最后视线落在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上,原本菊花形状的换成了兰花的,雕工精湛,一看就是出自古钰斋那位大师之手。听说那位现在很少雕玉器了,啧啧,这样一块上等美玉,得要多少银子啊?
小色狼毫不掩饰的艳羡之色落在刘煜身上,这位很是受用,浑身毛孔都舒坦了。
那厢宋轶估算完这块玉的价值,再估算了一下够自己吃多少年,终于不是太甘愿地将视线从上面移开。之后便该干嘛干嘛去了。
刘煜突然变有些失落了,“你没什么想问本王?”
宋轶认真想了想,“小涛涛呢?”
“嗯?”
“这都天黑了,不是他监视我吗?怎么还不见他人?”
“为什么要是他?”刘煜的气息凉了下来。
宋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因为他好看。”言下之意,她不接受难看的人监视,这会影响她晚上的睡眠质量。
“那个黑无常,本王会亲手抓住她!”
宋轶点点头,果然,你也觉得那个是王静姝吧?
“你觉得,”刘煜顿了一下,宋轶抬眸,“什么?”
“她可还活着?”
“她?”宋轶郁闷了,这位该不会是在问她王静姝是否活着吧?
刘煜看似不经意地端起茶,兀自品着,实在太紧张,茶味都没品出来。
“豫王不是也觉得是她回来报仇了吧?”
刘煜摇头,“就算她会报仇,但绝对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宋轶一呆。是的,就算要报仇,她也不屑用仇人的血污了自己的手,她向来洁身自好!
“那这个人不是豫王妃,会是谁?”宋轶几乎下意识地问出这个问题,她心中有个猜想,敢这样挑衅她,会这样挑衅她的,只能是那个人!
宋轶看向刘煜,心情有些诡异,也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个人是谁本王不清楚,不过她的目的倒是能猜到,她大概是想借阿姝的名义,掩人耳目。”
宋轶点点头,“敢借豫王妃名义的,还想玷污她名誉的,岂是寻常人,豫王殿下不知道她是谁还真教宋轶意外呢。”
刘煜愣了一下,难道那个人本王应该熟悉?
“比如,某个爱慕豫王,却爱而不得,将恨意转嫁到豫王妃头上的人?”
刘煜眼神变了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豁然起身,告辞离去。
宋轶捏着茶杯转了两圈,果然心里有鬼吧?不过随口一提,反应如此之快,这人在你心中的分量该也不轻吧。
☆、第七十四章 狼窟
那年春天,柳絮儿飘满望月湖畔; 王静姝跟着母亲去踏春; 碧绿的翡翠糕; 晶莹剔透;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花丛后面伸过来; 偷偷拿走一块。
她正拿着狗尾巴草给一只困在水里的蚂蚁搭桥; 不期然跟草丛里那双眼看了个正着。那双眼像极了花园里那只小野猫。她曾准备了好多鱼虾,试图将它从花丛中引诱出来; 乘机圈养起来; 可每次鱼虾被吃光; 她也没能如愿以偿。
所以看到这个酷似小野猫的女孩再次伸出又脏又瘦的爪子; 她便乘机抓住了她; 说:“你认我当主人,我便给你吃。”
小女孩看看那一碟翡翠糕; 点点头; 答应了。
看着杨柳扶花,她说:“那从今往后你便叫柳儿吧。”
小野猫有了名字; 很是高兴。
阿娘说,外面的野猫脏; 还有虱子; 从来不让她养; 而对于这只小猫,她亲自给她洗漱,将一个可怜的脏兮兮的小家伙变成了漂亮的小仙女; 她觉得很高兴,从未有过的满足,那曾是她认为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也因此,对待这个身世可怜的小野猫分外用心。
这世上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度,需要适可而止!无论是养宠物,还是养奴婢,都需要恩威并施,一个人一旦将你对她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那么某一天你不给她的,或者不能给的,她也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可以给她,并且那就该属于她!
比如小儿郎送给她的一方砚台和一套白玉雕花的毛笔。那时小野猫刚学会画画,便看中了这套墨宝,非要向她讨。
平素的东西她从不稀罕,给就给了,唯独小儿郎送的她舍不得。
小野猫求而不得,偷偷拿了去用,不小心摔坏了,赶来的她十分伤心。小野猫向她认错,她原谅了她,却也发现自己的放纵喂饱了她的肠胃,也膨胀了她的野心。有一次,她竟然见小野猫偷偷绣了荷包送给小儿郎。小儿郎当面接过,回头却扔进了花园池塘中。发现她的窥视,他瘫着一张俊脸说那是无意掉落的。
看到她送他的玉佩他一直挂在腰间,从未取下,虽然小儿郎说,没东西戴便随便戴了她的玉佩,但是她心理是满足的,即便他不是很喜欢自己,但至少他心里也没有别人。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持续到他们成亲前。半年的筹备时间,很是忐忑,她不能随时见到她的小儿郎,这刚一下雪便受了寒,小野猫煮了汤药来,不小心被打翻,烫伤了右手,可当她准备好膏药要为她疗伤时,她的右手却完好无损。
她偷偷跟踪过那个有烫伤的柳儿,却发现她去见了小儿郎,跟着他走了,而回头,那个完好无损的柳儿依旧侍候在她身边。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糊涂了,这世间怎会有两个柳儿呢?后来病好,脑子清醒了,她甚至能清楚分辨两个柳儿的不同之处。
一个气质内敛,成熟稳重,一个花枝招展喜欢沾花惹草。尽管在主人面前她们都低头垂眸,表现出恭敬顺从,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那个成熟的柳儿总会在父亲和朝臣聚首时出现,而自己成了那颗被成功介入父亲的棋子。那日她将柳儿赶出了她的院子,送进了浣洗房,这种再也见不到主子的地方。娇宠的小野猫终于被打回原形,又哭又闹,她再没有看她一眼。
世家大族间喜欢安插奸细眼线,这无可厚非,事实上父亲在刘家也同样有眼线。这像是彼此不妨害的一个保障。但这根桩放在自己身边,终究是有些难以释怀的,即便扒了,依然如鲠在喉。
同一日,本是不该见面的小儿郎潜入她屋里,盯着睡梦中的她,不知道多久,直到她堪堪醒过来,他才若无其事地道:“醒了?”顺手端给她的水温度适宜。
他说他兄弟二人势微,需要费尽心机自保。
她问与我成亲可是一种自保手段。
小儿郎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笑:不是。
她是信他的,她知道他们兄弟立足之艰,也知道外面有很多才狼虎豹,随时准备拆他们入腹。大概一个人真的爱上另一个人,便会时时处处为他着想。
“没睡好?”
宋轶从榻上爬起来,望着纱账魂游天外,听得声音才转了头。
外间,屏风透出一个模糊人影,似正坐在案前煮茶,氤氲茶香飘荡进来,侵入肺腑,令人神清气爽。
宋轶穿好衣裳,出得门来,刘煜将方煮好的新茶推到她面前。宋轶乖乖接过,水汽上涌,拂过眼帘,她闭眼感受着那丝温热。
刘煜抬眸,见她发髻未绾,青丝散成一片,施施然从肩头倾泻下来,静谧中有些撩人,掌心便跟着发痒。在腿侧摩挲了半晌,将那股心痒压了下去,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若是未醒,本王有让你醒觉的法子,你听不听?”
宋轶睁眼,睫毛擦过面具眼眶,发出轻微的悉嗦声,“什么法子?”
刘煜转手拿过一本册子,递与她看,“第二个死人。”
“……”
宋轶迅速将册子翻看了一遍,悚然一惊,“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卯时初刻,在你书房发现的。”
宋轶一看外面,天光大亮,现在好歹也辰时了,现在才告诉她?
“时限三日,那个人就会死!”若早点画出画本,说不定可以提醒一下那人,规避风险。
刘煜优哉游哉地品着茶,“不急,本王怕你画得辛苦,给你找了个帮手。”
说罢,冲外面挥了挥手,薛涛立刻带着一名白衣女子进来,宋轶仔仔细细地将进来的人打量了几番,依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青女?”
“你没看错,的确是她。”
青女施施然上前一揖,礼仪上找不出一丝不妥之处。
刘煜吩咐道:“破案之前,你便住在漱玉斋。”
“是。”声音柔媚婉转,令宋轶生生打了个寒颤。
“你觉得这个帮手可好?”
“好!实在是太好了!”宋轶磨牙。
刘煜满意地点点头,还吩咐一句,“好好相处。”
相处你妹,这是小狐狸要上位啊!
刘煜被宋轶咬牙切齿却还佯装大度淡定的模样逗乐了,心情甚好地出了蔷薇园。
小涛涛站在门口,屋子里就剩得她两人。
青女很是得意地一笑,“一大早,司隶台便用马车去千机阁接我了。那马车据说是司隶台唯一为女眷准备的,这还是头一回用。”
宋轶翻白眼,喝茶压惊。
见没搭理她,青女坐到她对面,捏起刘煜方才用过的茶盏,倒了一盏茶,自顾喝下。宋轶手一抖,这个小贱人咋这么遭人嫌呢?
“你这人甚是不知礼数。”
青女娇笑,伸出舌头在杯沿上舔了一口,“有些人敢想不却敢做,而我,什么都敢!你行么?”
宋轶狠狠打了个寒颤,她可以跟人比无耻,但真没信心跟人比下贱啊!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被小贱人舔过的茶盏绝对不能要了啊!要不给大黄用?也不知道这种贱病会不会传染,其实大黄是一只很有格调的看门狗。
玉珠那厢要给宋轶上早饭,宋轶看着这个小贱人有点反胃,抚了抚肚子,道:“去院子里吃吧,正好晒晒太阳。”
玉珠看了一眼深秋雾霾天,从善如流。这边方坐下,那厢小贱人也跟着挪过来,翘着一条腿,晃啊晃的,纤长的手指捏起一块糕点很不客气地吃起来。
宋轶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劲,原来小贱人的面具的嘴巴处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拉了起来。宋轶一个手痒便将爪子伸了过去,想看看她这个机关是怎么做的?
银箔面具这种东西本来就很薄也算服帖,为了舒适度,的确很难做出什么花样来。
青女骤然一退,娇笑道:“怎么,宋先生想看我的脸?”向四周看了一眼,果然这句话是很有吸引力的,连守卫的小徒隶和护院在那一刹那都往这边转了头。
宋轶竟然还听见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无疑给了青女最大的优越感,她得意地抚摸着面具,这个劳什子,本来只是开场时来故弄玄虚用的,没想到,这一戴,戴到现在还没能名正言顺地取下来。
她现在可是泰康□□人,一言一行都极受关注,取面具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却都得合情合理,否则便会被人诟病了去。
可是,她受了那么多的罪换得的这张脸,不能给人看,真特么憋屈。
“你最好别让我看到你那张脸,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把它毁得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宋轶笑眯眯地警告道,并很是贴心地帮青女正了正面具,连那个吃饭的口都给关上了。
青女:“……”这个混蛋怎么会如此恶劣了?
用过早饭,宋轶在书房准备画画本,青女老神在在地往美人榻一靠,摆出一个优雅妩媚的姿态来,道:“宋先生技艺高超,大概不需要青女动手了,正好我也可以歇一歇。”
宋轶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命令道:“小涛涛,把青女拎过来,若是她不听话,直接扔出漱玉斋。我不怕丢人!”
青女竟然也不畏惧,在薛涛走上前时,竟然媚眼眨了眨,故意放柔声音说道:“这位公子,奴家只是一个弱女子,你不会这般粗鲁的吧?”
宋轶觉得有蚂蚁钻进了耳朵,又狠狠打了个寒颤,担忧地看了一眼薛涛,当初她就调戏他一句玩笑话,他都能给她晕过去,青女这般耍贱,这位恐怕会承受不住。她都已经做好救援的准备了,谁知小涛涛面不改色心不跳,掷地有声地评价了俩字:“好丑!”
青女瞬间僵硬在美人榻上,方才还在抛的媚眼直接瞪成了铜铃大小,大概自从有了这张脸以后,她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般对待。
好丑!
这个没眼光的家伙竟然说她丑!
见青女不动,薛涛谨遵宋轶指令,拎住她的后衣领便将人丢到宋轶对面那方书案后,丝毫没在意被领子勒着脖子的青女差点断气翻白眼的表情。
“你若不好生画画,我会禀报给豫王殿下。”
青女终于知道司隶台的人并没有她之前认为的那般好惹,尤其是面前这位长得不错多少年郎。
画完画本,两个时辰过去了,青女感觉到指骨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种痛,不强烈,却像是在往骨髓里钻,甚是煎熬。将手指缩回袖笼,相互轻轻揉捏着,青女道:“这回的死法可比上回精彩。没人点火却能自焚而亡,宋先生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女将自焚二字咬得极重,像是要戳破某个尘封的泡沫。
“看到尸体,或许就知道了。”
宋轶将画稿浏览了一遍,便着玉珠给李宓送过去。
“上次那位崔侍中的尸体很多人不都见过了么?可至今似乎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给醉死的。”
“要把一个人醉死,并非得饮酒,只要利用相应能刺激心肝的某些特制药物,就能达到醉酒的假状,将人醉死。”
青女一愣,瞪大了一眼,咬了咬唇,道:“我可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我也没听说过。”
“……”
“但只要有心,未必就弄不出来。你可听说过慕容家的事?”宋轶笑得和蔼可亲,青女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却又忍不住好奇。因为她听过很多传言,难免有些好奇心,想知道汤泉行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褚弄了个跟容贵妃一模一样的堂妹进宫。你知道她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
“什、什么?”
“有人在她沐浴的汤液中加入了一种腐骨水,她在里面浸泡了不到两炷香时间,便开始浑身溃烂。自然,那张酷似容贵妃的脸也早已面目全非。正好我这里留了些腐骨水准备研究研究它是什么药物制成,你可有兴趣试试?”
青女吓得本能地往后退出老远,捂着脸一脸恐惧地看着宋轶。
宋轶脸色都没变一下,继续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要杀人总是有很多方法的。不管是让人醉死,还是让人顷刻焚为灰烬,或者让肉身一夜化白骨,只要想,总能找到可行之道。好比,如果我要一个人在我面前消失,我可以让她连渣滓都不剩一点,死得无迹可寻!”
青女一个踉跄爬起来,强装镇定,走到门口对薛涛道:“我想午睡一会儿,带我去卧房。”
薛涛指了指书房临窗的美人榻,“殿下吩咐,姑娘只要住在书房就行了。”
青女扫了一眼,怒火攻心,“我要换房,我不要跟她一个屋子!她会杀了我的!”
“放心!”薛涛很是可靠地说道,“她若杀你……”
青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会保护我的吧?”
“不!我会看着!”
“……”
“有必要时,我会帮忙。所以,不管你住哪里,若她真想杀你,你都是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青女的面具都透出了苍白色。
宋轶睨过来,送给薛涛一个嗔怪的笑,“你太不可爱了,这种事怎么能够随便说出来?”
薛涛脸颊微红,转头,目视前方。
青女默默走回去,躺上那张狭窄的美人榻,缓缓闭眼,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似乎进了个不得了的狼窟。
但显然,这还没完,等她醒过来,看到另一本画本的画稿时,才彻底醒悟,司隶台为何会接自己到这里。
宋轶好心情地一边整理画稿一边说道:“女画师之死,你觉得如何?与那个人一模一样的死法,我想那位无常姑娘一定很有兴趣看看。只是不知道她看到会作何感想?”
青女拿着画稿的手抖了抖,那画稿上的人分明就是她,那面具跟她一模一样,只是容貌被修改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轶笑眯眯地接过画稿,深怕她一个失控把画稿扯坏了,那可是她一个时辰的结晶啊。
“我的意思,你应该懂的。”说罢还冲她眨了眨眼。
转头宋轶交代玉珠,务必让两本画本同时面世。她倒要看看,那位会作何选择。
☆、第七十五章 自焚
“你、你不会真的杀了我吧?”青女胆战心惊地看着宋轶。今天是最后期限,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宋轶很是优待她; 在花丛中竖起一根木桩; 将青女绑在木桩上; 一边赏花; 一面品茶; 模样十分悠闲自在。哪里有要杀人的意思?连青女都开始心怀侥幸; “你不会杀我吧?”
宋轶掀开眼皮看她,神色十分愉悦; “快到午时了; 画本里; 那些画师便是在午时死在花丛中的; 百花在火中衰败; 像是凤凰涅槃。这个死法配得上你那张脸。”
青女狠狠抖了一抖。
收起茶具,玉珠端上一大一小两只密封的罐子; 宋轶打开大的那只; 一股刺鼻的气味冒了出来。宋轶亲自抱起那只罐子,走到青女跟前; 用刷子蘸了些许出来,在青女眼前晃了晃。青女面露惶恐之色; 本能地往后躲; 可惜; 身子被绑,她又能躲哪里去。
“认识吗?看起来是不是很像蜂蜜?”
青女吓得抖,不敢说话。
“这是石漆炼制出来的火油; 不点火其实并不会燃烧。将这种火油浸满你全身,就跟牛奶一样,充分滋润你的皮肤,待干得差不多了,再涂上白磷。即便这深秋寒凉点,但你的体温却不会太低,再稍微发点热,那白磷便会燃烧,点燃浸润在你皮肤里的火油,届时,你便可以凤凰浴火,涅槃重生了!”
额头的冷汗随着宋轶的话音扑簌簌地往下掉,那双眼勾魂摄魄的眼眸,变得扭曲起来。
“你、你敢!你这是动用私刑!杀人是犯法的!你我不过都是庶民,你以为你逃得掉?”
“不,你错了!我可没有杀人,我不过帮司隶台刑讯逼供罢了。你若老实交代你们的阴谋,自然不必受这皮肉之苦,如若不然……”宋轶看了一眼小涛涛,眯眼一笑,“我想司隶台的人应该很乐意用一下这种新的逼供方法。”
青女的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血色,她知道,宋轶不是开玩笑的,而司隶台这些人是真会纵容她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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