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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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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侧目。
“呃……”
监视了一夜,双方都没有任何动作,刘煜得出三种可能性:
其一,对方根本不相信宋轶会画出易容者画像,自然无须顾忌宋轶的画像;
其二,对方相信宋轶的本事,但这个易容者身份无关紧要,即便宋轶画出来,也无法对他们造成打击,是以会无动于衷;
其三,对方将信将疑,在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并不打算轻举妄动暴露目标。
然而,宋轶却在努力表达一个立场:她能画出来,而且担心自己的生命会受到威胁。这是要让对方相信她能力的意思,无疑,这是一种诱导。同时,她似乎确定这个易容者是对方无法随意抹杀的人物。
她将立场表达得如此鲜明了,司隶台还不给于明确的保护,反倒看起来于理不合,惹人怀疑。
他倒要看看,这只小色狼在虚张声势之后到底凭什么引蛇出洞,对方可是老狐狸,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被骗到。
最终孙朝红站在了宋轶面前。宋轶终于能从大门口转战屋内,看着这个英俊帅气的女汉子,她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你来做什么?”
“看你有没有红杏出墙。”
宋轶翻了个白眼,孙朝红也不理她。这个小妮子就是好色,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小徒隶这回吓得恐怕要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
在屋里转了一圈,孙朝红选了一个位置,既可以看到屋外又可以尽观屋内,这才安心坐下。宋轶见她不打算走,过来低声冲她耳语了几句。
孙朝红愣了一下,“你确定吗?我若离开,你出什么事,可别耐我头上。”
“放心,昨夜一整夜都相安无事,可见他们是很有耐心的。我想在感觉到确凿威胁之前,他们是不会动手的。不过,你只有两个时辰,别让我失望。我可没信心能熬过第二个晚上。”
孙朝红没有立刻走,而是在守了宋轶半个时辰后,借尿遁了,不到一刻钟,另一个孙朝红进了屋。宋轶一看赵诚那张弱不禁风的脸,露出一副了然姿态。
“就你这伪装伎俩能骗过中尉军眼线,可真不容易啊。”
赵诚得意地扬扬脑袋,“本来卢君陌要来的,不过他的身材太魁梧了,根本掩饰不住。”
宋轶暗自抹汗,“幸好他没来。”
孙朝红的到来,赵筠自然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心中惶然:难道宋轶真能破解画中易容术?这太玄乎了。
他看了看外面游走的徒隶,执金吾一行被限制在一个院落里,包括他,都在这些徒隶监视的范围中。两边监视都如此严密,形势一下陷入一团僵局,而唯一在顺利发展的便是宋轶。明明没有正面对峙,赵筠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宋轶带来的莫名恐慌,虽然淡薄,却不容忽视。
要破解这个易容术,当然不简单,宋轶废了上百张纸,连脸部容貌都没能画出来。这些废弃的纸团被小徒隶搬出去,准备烧掉,点火的间隙,一个转身,便有一两团被人顺手带走了。
赵筠将纸团展开一看,只是各种各样的脸型,并没有定论,或许,他是太高看她了。
两个时辰后,赵诚去茅房,这回回来的是真的孙朝红,自然也带来了宋轶想要的消息。
孙朝红在宋轶耳边轻语,说完让小乞丐们四处打探到的情报,不解地问道:“你怎么要查左辅都尉?”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中尉军中将领大多是虞家亲信,这个左辅都尉家世很单薄,听说是虞泰收留的一对孤儿寡母。能死心塌地为虞泰卖命并没什么意外。宋轶竟然叫她去打听赵筠的身世。
这一打听,孙朝红还真开了眼界,赵筠的母亲是王夫人虞芷兰的侍女安媛,虞泰当年没能救到自己的堂姐,但救了安媛和她的儿子,并当亲姐姐一般看待。不但给安媛母子安身立命之所,还悉心培养赵筠,让他进中尉军。
从这点看,虞泰还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只不过,孙朝红实在看不出来这事跟眼下的案子有何关联。
“那确认了吗?”
宋轶点头。
申时初刻,有又一箩筐的废纸被搬出,在废纸焚尽前,同样有几个废纸团被人带走。
这次,废纸上有了统一的脸部轮廓,甚至还多了一双眼睛,相似却又不同的眼睛,表示画它们的人正在按照某种规律摸索着什么。但毫无例外,都跟镜中的自己有那么两三分像。
赵筠的脑袋被炸得嗡地一响。
两三分,其实都不能说是像,但有心人代入,便会将这不像也看成像,尤其是眼中□□相似的时候。
若是将五官都刻画出来,凑成一个整体,这三四分就会变成五六分,届时便是真的像了。
虞泰也暗暗心惊,这等技艺,太骇人了。若是为己所用,必然是大才,但不能为己所用,便是大害。
“看来这个宋轶,不得不杀了。”
“伯父莫急,此事交给我处理。”他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破绽而把虞家陷入更加不堪的境地。
出了院子,便见玉湖两侧不时探出来的脑袋。
芳华园和青云院的贵女公子们,都知道此事,对宋轶的神技大多数人坚信不疑。如果宋轶画出那幅画像,大概真没几人会怀疑她画的真假。
这就是权威,是她利用几天时间,利用惊人画技在人心中建立起来的无法撼动的权威。
赵筠来到宋轶房间时已经是申时末刻,正是中尉军换班的时候,也是各院晚饭时间。豫王乃至芳华园和青云院的众人无一不在侍从的陪侍下用膳。一刻钟,这是最保险的时间。赵筠提了食盒往宋轶所在的院落走了一趟,不大的院子,溢满食物的香味。
进得屋内,宋轶正在伏案画画,桌子上摆着两碟小菜,孙朝红片刻前接到赵诚的书信,此刻应该已经在去玉湖湖心亭的路上。
“赵都尉?”宋轶抬头。
赵筠将食盒放在桌上,走近去看她画的画像,半个多时辰过去,那双眼睛相似度又提高了两分,鼻子嘴巴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尽管早有心里准备,可看到这张不完整的脸,赵筠还是受到了震撼。
“咦……”宋轶陡然睁大眼睛,视线在赵筠和画像来回扫视,尽管带着面具,眼中的惊讶和恐慌也准确地透露了出来。
赵筠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宋先生怎么了?”
宋轶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你、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
宋轶猛吸一口气,脸上迅速恢复平静,“你,就是那个假扮太监去找韩延平的人!”
“宋先生说笑了。”
“我不是开玩笑的,你绝对就是他!此刻你在这里,是想杀我灭口吗?”宋轶迅速扫了一眼四周,因为门被关上,她看不到门外的人,随手推开窗户,只见窗户不远处站着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倒在地上。
宋轶的视线迅速落在那个飘着浓郁香味的食盒,“你就不怕暴露?”
“暴露什么?这种迷香不用一刻钟,便能烟消云散,查不到任何痕迹,里面的饭菜还是饭菜,而我,不过是个好心来看嫌疑人,被无辜牵连的人,至于你,呵呵……”
孙朝红正朝湖心亭去,半道遇上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刘煜。
“你怎么会在这儿?”
刘煜皱眉,孙朝红晃了晃手中纸条。刘煜神情一凛,“愚蠢!”丢下这两个字,人已经飘得没影了。
难怪方才吃饭时就一直心神不宁,原来所有安排终究是有空档的。
刘煜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院子,看到倒了一地的人。屋子里传来东西被砸坏的声音。
刘煜几步冲到门口,只见赵筠挥起匕首,正往宋轶心口刺。那一刻他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本能地冲过去,将宋轶拖开,匕首堪堪从他的手臂擦过去,带出一滴鲜血。刘煜正要抬手给赵筠一拳,那个行凶者却直挺挺地趴到地上去了,仿佛刚才那一击是他费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刘煜:“……”
宋轶看着他方才冰冷却难掩急切的脸色,委婉含蓄地表示:“那个、他中了我的迷烟。”就在说出这句话那一刻,刘煜脸上只剩得干干净净的冰冷。
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所以,外面的人是你放倒的?”
宋轶无辜地睁大眼睛,“当然不是。我也不知道他敢这样大胆。只是孙神捕离开,剩我一个人,我总要防一手的,谁知道,他真来了。”说罢,还长长吐了一口气,感慨道:“果然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到别人手上,太靠不住了!”
听得这话,刘煜的脸略黑。
孙朝红姗姗来迟,只是外面的人已经相继转醒,但并不妨碍她知晓发生了什么。
冲进屋里,地上有血,但宋轶完好无损,反而是那个凶手衣服脏乱,身上带着各种淤伤,一幅遭到蹂。躏的模样。
孙朝红:“……”
赵筠醒过来,看到刘煜、赵诚,还有孙朝红、宋轶,知道这次自己输得很彻底,一直悬着的心反而落了地,但这并不表示他会乖乖认罪。
“你不想说点什么?”刘煜问他。
“豫王殿下想听微臣说什么?莫非豫王是怀疑我是来杀宋轶灭口?若真是如此,宋轶断不可能此刻还活着,你们也看见了,是我中了迷香,是我被袭击了,宋轶才是罪魁祸首!”
咦,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不可小觑啊。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伎俩,可偏偏一时竟找不到词戳破他。因为以眼下的形势看,的确宋轶也很有嫌疑在栽赃嫁祸赵筠啊,毕竟谁都没看到赵筠把其他人迷晕,而他们赶来时,晕着的反而是赵筠本人。这……
“如果豫王说的是我拿匕首刺宋轶的事,那纯属自卫。在深中迷烟的情况下,若是换做在场任何人,可会束手就擒?”
赵诚很诚恳地点点头,“赵都尉有理。”
孙朝红冷眼瞅他:你到底站在哪边的?这分明是要栽赃陷害。
刘煜问宋轶:“你怎么看?”
宋轶淡定说道:“赵都尉的确讲得很有道理。那请问,我这样处心积虑陷害你,是何目的?”她并不介意听听赵筠为自己铺陈的后路。
“目的?画骨先生统摄《惊华录》,引导天下风评,泰康城乃至九州天下名人义士都受其左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卢君陌突然登上风云榜手,力压群雄,这不正是画骨先生想为他铺路的明证吗?接着陷害中尉军,先是京辅都尉虞孝卿,再是我这个左辅都尉,我想,你的目的是想助卢君陌登上执金吾之位吧?”
好家伙,这境界提得可真高啊,稍微对画骨先生有点忌惮的,说不定就借此机会把画骨先生和《惊华录》一网打尽了。试问被一个被人左右的将领,皇帝哪里敢重用,即便这是假的,也难保不顾及这一层,那万一这就是真的呢?
赵筠的确聪明,既把宋轶拉下了水,还连带打翻了他们最顾忌的画骨先生,同时把竞争对手卢君陌也喷了一身粪,一箭三雕,难怪他敢堂而皇之孤身前来行刺,这路铺得可太深远了。
这回连刘煜都听得皱了眉,若赵筠不认罪,只将这些言论往外一散播,足够中尉军将士群起而攻之,届时不管是司隶台,还是画骨先生,都无可奈何。
“证据呢?”宋轶不慌不忙。
“证据之一,在围场运送尸体那匹马。你可以狡辩这是巧合,但那幅画呢?谁能保证那个假扮太监的人不是宋轶你?你自己也证明有能力轻而易举就将画像抹去,而且洗颜露只有你有,你随身携带的洗颜露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方才你说什么?洗颜露?那是什么?”
旁听三人也精确地捕捉到这个词。赵筠神色悚然,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泄露了什么,但此刻绝对不能表现出心虚,于是他道:“那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呃,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因为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听你的意思应该是抹去朱丹彩墨痕迹的东西,不过,可惜,我用的不叫洗颜露,我也从来没说过这个词,连韩延平也从未提起过,赵都尉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你、你是在狡辩!”
“我可没有,不信可以把两种药水对比一下,未必会如你想的那般是一样的。”
赵筠突然惊觉,若真有人能分析出其成分,他还真不敢保证宋轶所用的药水跟他提供给韩延平的是同一种。
“怎么?心虚了?其实你说那么多,都是废话!人人都知道我在画易容者画像,只要这画像拿出来,便足够了!”
“只是以一张画像就破解易容术?这等巧言谁会信?”
“可是你信了!而且,我画出来的正是赵都尉你!”宋轶随手将两幅画像抖落给他看,一幅是那个太监的图,与他曾经易容扮相有九分相似,另一个是他本来模样,跟本尊几乎一模一样。
“就凭这个,何以为据?岂不是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谁都可能成为嫌疑人?”
“可我画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跟虞家有莫大关系,还试图刺杀我的你!这,便足够了!”
赵筠的镇定终于被击穿,露出苍白惶恐之色。
一直看好戏的刘煜终于肯说话了,启口道:“赵筠,你无辜与否,你心里最清楚。就凭这两幅画,就凭你袭击了宋轶,这个罪名你便洗不掉了。当然,你若真想要更切实的证据,本王可以成全你,只是怕最后的结果你会承担不起!”
这,分明是威胁!
若真让司隶台顺着他这根藤去摸虞家这颗大西瓜,后果不堪设想。
赵筠长吸一口气,“好,我认!前日听说虞都尉的事,我便潜入了山林苑,找陆青枝文明原委,一时气愤才将她失手推入湖中,为了掩盖真相,故弄玄虚才有了消除画像的事,只不过,我没办法用易容的身份靠近那幅画像太长时间,才借了韩延平之手。”
就这么轻易地将两件事情全部揽过来,倒让四人有些吃惊,但这也在情理之中。
“你,这罪,认得倒是顺畅。”
“呵呵。既然被司隶台抓到破绽,不认也是不行的。”赵筠笑答。
刘煜挥手,让小徒隶将人带下去,并同时将宋轶画的嫌疑人画像挂出来。
赵诚叹息:“所以,这个案子比的不是别的,是谁够流氓够无耻?”这分明从头至尾就没什么确实可靠的证据,就这样逼着人家把罪给认了,是不是略无耻啊?
倒是孙朝红看着拿出去的画像,十分震惊,“没想到你竟然真能通过画像破解易容术!”
宋轶翻了个白眼,“你可真天真,这种话也信。”
所有人尽皆转头,宋轶坦白道:“那不过是诈他招供的权宜之计,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自己跑出来?”
赵诚恍然道:“所以,你根本破解不了易容术,只不过以此拖延时间,查到嫌疑人,又借画像画出嫌疑人模样作为试探,这才引赵筠出动?”
“啪!”赵诚十分激动,又拍了一下桌子,目光灼灼,盯着宋轶,道:“你太聪明了!我都被你骗了!”
孙朝红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愚弄。刘煜虽然不意外,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凭什么断定是他?”
似乎从头至尾,从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那个易容成太监的人会是赵筠。
孙朝红和赵诚不约而同看过来,非要从她脸上挖出个窟窿不可,宋轶突然觉得头皮有点麻。她这是把自己给坑了吗?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阶下囚(捉虫)
为什么怀疑赵筠?
赵筠是左辅都尉; 又跟虞泰关系非常,他维护虞家是理所当然的。在他袭击宋轶之前,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的嫌疑。
刘煜看着宋轶,宋轶默默流着冷汗,小脸儿瘫得那叫一个标准啊; “其、其实; 那是运气。”
“什么运气?”刘煜显然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意思。
“呃; 就是; 那个……”
三双眼睛同时望着宋轶,压力好大。
宋轶叹了一口气; 只好老实交代; “你们知道他说的那个洗颜露吧?”
“没听过。”刘煜很给面子。
宋轶僵了僵; “此事吧,说来话长。”
“我们有的是时间。”赵诚诚恳表示。
宋轶无辜地看着孙朝红; 眼神可怜无比; 孙朝红轻咳一声; 表示:“要不; 让她先吃饭。看她样子蛮可怜的。”
宋轶横了孙朝红一眼; 这算个什么解围啊!
“算了; 这话不说清楚恐怕我也吃不下去。赵筠的破绽不是别的; 就是那瓶洗颜露。”
“你不是说你和他的东西不一样吗?”
“药液成分是有些不一样; 只是我用的更好一些,他用的还是二十多年前的老配方。”
“所以,你跟他有渊源?”
“不能说我跟他有什么渊源; 而是画骨先生跟他母亲或许是认识的。”
此话一出,三人都炸了。
画骨先生的来历从来没人知晓,突然牵扯出一个跟他有关系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十分震惊的。
“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们,你们不得向任何人提起,能做到吗?”
赵诚和孙朝红自然没异议,但刘煜神情一凛,“你是在要求本王还是在威胁本王?”
“是请求!”他娘的,你至于吗?
宋轶愤愤。
“好吧,我答应。”
宋轶又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启口,“其实,画骨先生跟虞家曾经有些渊源。准确说,是跟曾经的王夫人有些渊源,那还是在王夫人未出阁之前。两人虽然没见过对方真容,但在王夫人举办的诗画会上,隔着帘子神交过几次的。洗颜露是他们一起研制出来解决朱丹彩墨错笔的。两人一度引为知己,但后来因为士族寒门的一些陋习,画骨先生被驱逐,直到八年前大宋建立才回泰康城。至于王夫人,人早已作古。只是意外的是,洗颜露这样的好东西王夫人竟然没有流传下来,想来是失去画骨先生这个知音,就如伯牙摔琴,便再没有用过此物。”
孙朝红特单纯,“别人不知道此物也就罢了,豫王殿下怎么也不知道?”还目光灼灼地向刘煜询问。
刘煜脸色变了变,赵诚默默扯了孙朝红一把,拱手道:“事情我们也听明白了,那就不打扰宋姑娘用膳了。”说罢,拉着孙朝红就走。
孙朝红不明白了,“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赵诚轻咳,“也不算,豫王虽然跟豫王妃成亲了一年有余,但大半时间都在外带兵打仗,而且,在豫王十二岁就已经在外从军,十五岁才回泰康城被指下这门亲事,他们相处的时间恐怕连半年都未必有,豫王不了解并不奇怪。切忌,不要在他面前提豫王妃!”
孙朝红似懂非懂,只是点了点头。
赵诚他们走了,刘煜可没打算立刻走,反而看着凉掉的饭菜,在桌子边坐下,问道:“我只问一句,吴邕那件案子,画骨先生可有牵涉其中?”
宋轶被吓得一抖,他娘的,怎么突然提这件事?
“你想好了再答,本王只问你这一回,也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不知道。”
刘煜:“……”
宋轶装无辜:“我是真不知道。豫王殿下该不会是怀疑吴家的案子是画骨先生设的计吧?”
刘煜起身,丢了宋轶一个冷眼,出门,吩咐左右:“好生看着她,她的嫌疑还未洗清!”
小徒隶领命,宋轶急了,她费那么大的劲抓到赵筠这个嫌疑人还不够,竟然还关她,这绝对是公报私仇!
那厢,韩延平从屋里出来。既然赵筠被抓,他自然是恢复了清白身,这都多亏了宋轶。看到宋轶被拦在屋内,他脚下有些迟疑。
立在宋轶门前,看了看,拱手道:“此番多谢宋先生为在下解围,这份恩情,延平永生难忘。”
刚吃了瘪的宋轶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别说这些虚的,你若真感激我,便把我从这里弄出去。”
韩延平的表情僵在脸上,面皮尴尬地红了红,好半晌才答道:“我一定尽力!”
宋轶不过是调侃一下他的虚情假意,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答她,也是怔了一怔。韩延平却像是接受到什么不可完成的使命一般,颇有几分悲壮地离开了这边院子。
赵筠认罪,可不会就这般简单地在刘煜和赵诚面前认了罪就算了的,即便他们一个代表着司隶台,另一个代表着京兆尹,在中尉军众多人面前,那也是缺乏说服力的。
刘煜当天便当着虞泰及中尉军其他人的面提审了他,赵筠在招供上签字画押,成为既定事实。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文宬郡主的失踪,虞孝卿的嫌疑并没有排除,而这个罪过,却是中尉军绝对不会去承担的,因为每一个人承担得起。
酉时未过,宋轶旁边的屋子便又住进了人。
她站在门口,看着卫将军谢靖亲自将赵筠押解进来,十分含蓄地表示:“谢将军,赵筠既然认罪,不是应该关入诏狱吗?”
“上林诏狱年久失修,早已不能用。只好委屈宋先生了。”
宋轶干笑两声,“不委屈不委屈,只是你们将他看好了,我怕他心里不忿,做梦把我给杀了。”
谢靖道:“放心,这次看守他的是卫尉,绝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那就有劳了!”
赵筠的视线冷飕飕地飘过来,宋轶笑得愈发灿烂了。
这边赵筠前脚刚踏进门,那厢虞少容便冲了过来,被卫尉一把拦下。这位骄纵的贵女何时受过这等无礼对待,当即便一耳光抽在卫尉士兵脸上。
谢靖皱了皱眉,转头看她,正要发作,赵筠率先开口斥责道:“少容,休得放肆!”
虞少容哭了,“筠哥哥,不是你,为什么要认罪?”一转头看见宋轶,更是疯了一般扑将过去,门口的小徒隶没料到她这么撒泼,一不留意,霎时艳红的丹蔻差点就要戳进宋轶的眼里去,宋轶忙后退一步避开。
虞少容大叫道:“都是你陷害他,你这个人贱人!我非杀了你不……”
“啪!”这一耳光来得非常及时,虞少容被直接打懵了。
小徒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卫尉们也尽皆看过来,冲到一半要来制止虞少容发疯的赵筠也僵在半道上。
宋轶吹吹自己的指甲,仿佛刚才这一巴掌抽过去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吹完才懒懒抬眼看向虞少容,启口道:“虞姑娘,你这性子还是收敛一点好,再生出什么事端连累别人,只怕没第二个赵筠为你收拾烂摊子。”
她、她知道?
虞少容吃惊,赵筠更吃惊,谢靖只丢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别那么吃惊,事情不是明摆着吗?只是碍于执金吾的面子,没人说破罢了。只不过你自己自欺欺人就不对了,你若是聪明,此刻应该闭门谢客,静思己过,而不是自恃身份在这里扬武扬威。”
虞少容腿蓦地一软,竟有些站不住,脸色慢慢泛出苍白色,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恐。
“还有,贱人这个词,不是你随便能骂的。士族与庶民不过一线之隔,而比庶民身份更不堪的是阶下囚,请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高贵身份吧。”
“宋轶,你似乎没资格说这句话,最后到底谁沦落为阶下囚还不知道呢!”赵筠一把扶住虞少容。
宋轶笑了笑,视线扫过他紧紧搀扶的手臂,这个人还真是只忠犬,只可惜认错了主人。
“我做事呢,从来不会后悔,即便是赔上性命,但我有预感,赵都尉你,很快就会后悔。”
“送虞姑娘回去!”谢靖下令,立刻有卫尉出列,搀扶着虞少容离开,赵筠也被押解回房,谢靖看看宋轶,没说什么,倒是交代卫尉加强防御。
刘煜回到豫王府时,已是亥时时分,他提着灯笼,静静地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枯黄杂草被除去,整个花圃变得光秃秃的,只有这一株菊花幼苗顶着嫩绿的枝叶,彰显着其活泼生机。
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番,刘煜有些不确定地问:“我太久没见过菊花幼苗了,这真的是吗?”
老管家福伯点点头,“明年殿下一定能看到它开花。”
“希望它能熬过这个寒冬吧……”
原本他是坚信着静姝回来了,可现在,他不确定了。之前,他的判断依据不过是那座灵位上的菊花雕刻,若是有一个王夫人的知音出现,同样也能办到这些,而且,似乎他也有充分的理由去做这些。
刘煜心中有一丝迷惘,在花圃中又站了一会儿,便连夜赶回了上林苑。
在门口看到一个被卫尉拦下的妇人,刘煜怔愣了一下,上去唤道:“安姨怎会在此?”
安媛,王夫人曾经的贴身侍女,王静姝都会亲切地叫她一声姨,刘煜便也跟着改了口。
莫非是她听说了赵筠的事?可按理没这么快啊。
安媛上前行了一礼,解释道:“虞将军出来两日未归,阖府上下都担心他的身体,我便带了药过来,顺道看看赵筠。”
现在都子时了,也不知道她赶了多少路才到的这里。
刘煜犹豫了一下,与其让安姨从别处听什么风言风语,不如自己将事情始末讲个清楚明白,包括她传给赵筠的洗颜露。
安媛静静听完,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刘煜着人领她去歇息,安媛犹豫了一下,将随身带来的包袱交给他,叮嘱道:“这些药和衣物麻烦殿下转交给虞将军,如今天色已晚,我不方便见他。”
刘煜点点头,目送安媛离开,这才朝虞泰下榻的院子走去。当年,若是他回来得早一点,应该将他们接入自己的府邸的。但这对母子似乎对他有些芥蒂,即便后来他登门拜访表示想给安媛养老,也被婉拒了。
留在虞府果然还是生出了祸端。
刘煜没忘记将那包袱检查一番。衣服都是贴身的干净衣物,从面料看得出应该是新做的,但衣物上却有药味,显然是药水中浸泡过一段时间再晾干的。
早就听说虞泰有顽疾,遍寻名医不得治,但刘煜也不知到底是何病需要在衣服上浸上药物。
进了院子,虞泰的房间果然还亮着灯,中尉军将士禀报说他正在沐浴,远远就能嗅到药味儿,但在浓郁的药味里,似乎还隐藏着一股其他气味,令人分外不爽。
待走得近了,那股令人不愉的气味更浓烈了几分,门口的中尉军都下意识地站得远了些。将衣物和药物送给贴身伺候的人时,刘煜朝里面望了一眼,屏风遮挡只见得氤氲水汽,虞泰听得声响问了一句,得知是他替安媛送来的衣服和药物,表示了一翻感谢。
刘煜没有多留,从院子出来时,只见拐角处,两名侍卫正在烧衣物。刚在房里嗅到的气味愈发浓烈了。没有药物的干扰,刘煜精准地嗅出这是一股腐臭味儿,就如他经常嗅的那种裹尸布里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文宬郡主
一大早; 卢君陌便去找刘煜喝茶。刘煜对着围场地图又是比划又是思索,卢君陌捻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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