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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谋天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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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是为什么。
  接着便是武承肃的生辰,阳筠才刚病愈,身上懒懒的,但为了不落人口实,还是坚持去宴上坐了好一会儿,之后武承肃便往八凤殿送屏风。阳筠让坠儿接过之后,也曾想过要不要派人回个话、道个谢,终还是开不了口。
  结果第二日就送了焦尾琴来。这份礼太过贵重,阳筠自然不敢收,可若是因为贵重就退回去,谁知道会不会惹得武承肃不快?
  于是就有了印儿说的,阳筠弹琴“手疼”的事。
  武承肃虽盼着阳筠收下,却也猜到她十有**会把琴退回来,果不其然就让印儿来退,然而理由却是“手疼”。好,她既说手疼,就送她些香脂香膏好了。
  阳筠收到香膏的时候知道武承肃必然气闷,但也因此明白了他确是真心求和,心里成见少了三分。
  后来徐昭训与父母亲相见,阳筠触景生情,十分想念阳筱。也不知武承肃从哪里知道阳筠闷闷不乐,特意叫了印儿过去询问阳筠的情况,又打听她的喜好和习惯。
  印儿回来说了太子叫她去问话,并把所问的内容一五一十说了,阳筠对武承肃的求和之意便确信无疑。
  这几日里阳筠也反复想过,应该是自从弹琴那晚,武承肃对她的态度开始有变的。可他究竟是听得懂琴,还是听不懂呢?
  若说听不懂,态度当不会转变如此之大;若说听得懂,又不是念着他,他积极个什么劲?
  或许武承肃根本没打听过她的过往,即便知道了她与周绎的婚事,也很难想象两人私下有往来。阳筠觉得,那日武承肃听到琴声,多半是以为她看上他了。
  想到这里,阳筠脸上一热,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难怪武承肃猜不到。
  他既有言和之意,自己也该顺着台阶下去,不然非但见不到妹妹,以后日子也会十分难过——到时就不是冒出个什么人来、跟她争几个梨子这般简单了。
  “太子殿下问奴婢话时,倒不像平日里看到的那般冷冰冰,不知娘娘如何,奴婢心里是感动了。”
  阳筠抿着嘴想了想,扭头蔑了印儿一眼,笑道:“叛徒,早晚翦除了你!”
  印儿也跟着笑,笑了没一会竟流出泪来。
  阳筠只身嫁到燕国,人生地不熟的,能依靠的本来只有太子,可新婚夜太子就起了杀心。好容易太子转性,阳筠却还防着他,送来的礼物碰也不碰。
  如今阳筠既然想开,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越来越好了吧?
  瞅着阳筠还有些发呆,印儿悄悄擦了擦眼角,才把泪擦干净,坠儿、珠儿就回来了。
  珠儿和印儿打了个照面,就捧着手炉去给阳筠看,笑着问是不是好看。阳筠看过去,是一个铜胎鎏金雕绿竹猗猗的六角手炉。
  “好看,就这个吧。”阳筠点了点头。
  珠儿拉着坠儿出去弄麸炭,印儿笑得开心,问阳筠要不要顺便拿几件衣服出来。
  阳筠扭头看着印儿笑,好半天不说话。
  “左右也开了库房,手炉都用上了,拿件大氅不好么?”印儿轻声问。
  “傻子!我把他送的东西一股脑儿都翻出来做什么?”阳筠笑着摇了摇头,“还以为你是聪明的,没想到被他随便几句好话就弄糊涂了。”
  印儿闻言立即懂了,不禁红着脸笑了起来,忽然叹气道:“可惜了那把琴。”
  阳筠也觉得没听见琴音是件憾事。略沉思一下,她正色道:
  “合当是我的,便是推了几次也还是会回来,且等着吧。”

☆、第二十八回 金兰语

  诸如开库取物原是小事,姜华却早留了个心眼,让八凤殿的小内侍们留心太子妃的用度。
  “尤其太子殿下送过去的那些物件,都仔细看着,太子妃殿下喜欢什么、常用哪个,随时来报我。”
  小内侍们得了嘱托后当真十分用心,连阳筠调香的事儿他们都告诉了姜华。
  武承肃听说后,以为阳筠只是爱香气,特意送了个沉香木的屏风,他哪里知道阳筠需要的是能碎了做香料的木头。
  送个屏风有什么用,她还能给拆了不成?
  内侍们眼见着太子的赏赐一件件来,怎料太子妃把东西都收入库房,竟然从不见用。好容易等到坠儿开库房,找了半天却只拿了个手炉出来,小内侍们都十分开心,以为得了重要消息,争先恐后地去给姜华报信。
  姜华出去听消息,接二连三地竟来了三四个小内侍。凡是来报信的姜华都给了不少赏钱,打发了他们,并说以后不用再留意了。
  武承肃明知姜华出去听八凤殿的消息,却没什么兴趣,仍旧心不在焉翻着手里的书。
  说起来姜华这样出去了不知道几次,没一次的消息有用,这次估计也是一样。
  但看到姜华笑着进来,武承肃立即打起些精神。
  “奴婢恭喜殿下!太子妃方才让人开库房拿手炉呢!”
  “拿个手炉罢了,喜从何来?”武承肃斜眼看着姜华。
  姜华忙轻轻打了自己两巴掌,边打边说“奴婢多嘴”,接着憋了半天,竟不知怎么开口了。
  虽说是自己一时失言,但太子分明是欢喜的。方才说了是报喜,却被太子堵了回去,这话头怎么再提起,姜华也不知道了。
  “说吧,拿个手炉怎么了。”武承肃瞥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见太子主动问起手炉的事儿,姜华脑筋也快,忙改口说道:
  “太子妃殿下的身子想是好了!前些日子太子妃殿下在病里,炭火都不敢太旺。才刚听说让人开了库房,拿了个殿下送的手炉出来呢!”
  “哪一个?”武承肃心里一动。
  “听说是个鎏金雕竹子的,连星子炭也用上了。”姜华一脸的笑。
  武承肃见姜华笑得开心,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姜华见状,笑意更盛了。
  “换热茶去!在这站着,等我赏你呢?”说着,武承肃又拿起书盯着看,好半天也不翻一页。
  姜华知道太子这是要偷着乐,忙答应着出去,半天也不把茶换回来,留武承肃一个人在屋子里想心事。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阳筠这是把他当君子了么?武承肃想着,心里又软了一些。
  八凤殿里,阳筠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装了炭的鎏金手炉,手指摸索着雕刻的纹路,双眼盯着地面,眼神空洞洞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印儿以为阳筠心中反复,怕再劝会适得其反,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阳筠。珠儿拿眼睛觑着印儿的脸,忽然偷偷一笑。印儿不解,看了看珠儿,珠儿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看着阳筠。
  “娘娘,药好了。”钏儿端着药进来。
  “拿来吧。”阳筠说着伸手要接。
  “可使不得!”虽然离阳筠还很远,钏儿还是把托盘往自己身前缩了缩,“这药可烫着呢!娘娘哪能自己端着。”
  阳筠微微一笑,道:“这几日都是你端着,难道你就是个不怕烫的了?”
  见钏儿仍旧不想撒手,阳筠起身在胡桌边上坐了,轻轻拍了拍桌面:“放这里可好?”
  钏儿把药吹得略凉,十分小心地把碗放在阳筠面前。阳筠喝药的时候,她还抻头儿看,好像阳筠不能自理,随时会被烫到一样。
  趁着阳筠喝药的时候,珠儿小声问印儿:
  “姐姐方才哭了?”
  印儿欲言又止,珠儿却不再看她,笑着凑到阳筠身边去了。
  珠儿又是嘲笑钏儿严肃,又说库房里有多少宝贝,说坠儿怎么嫌她毛躁,不许她动,逗得阳筠笑了好久。
  钏儿把空碗拿开递给外头的侍女,也留在内室凑趣。
  阳筠接过印儿递来的手炉,摸着纹路问:
  “这是谁挑的?”
  “坠儿姐姐挑的,说这个精巧又素净,娘娘会喜欢。”珠儿抢着答。
  阳筠抬头看了看平时话最少的坠儿。
  坠儿脸上也有笑意,见阳筠看她,坠儿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
  阳筠点了点头,赞道:“挑的倒好。”
  “奴婢还怕太素净了,不起眼儿呢,坠儿姐姐坚持要这个。”珠儿看着手炉撇了撇嘴。她还是觉得,以阳筠的身份,用这个有些清淡。
  “明儿起你伺候笔墨吧。”阳筠略想了想,对珠儿道,“你从前总跟筱儿四处捣乱,也该受些约束了。”
  珠儿应了一声,又吐了吐舌头,逗得大家又是大笑,坠儿心下也很是高兴。
  晚上坠儿值夜,就歇在窗边榻上,阳筠躺在床上,和她说了许久的话,快到子时才睡。
  印儿侍候阳筠躺下,便去珠儿的屋子找她说话。
  “你看得出我哭?”印儿也不说假话,直接问珠儿道。
  “看姐姐眼圈儿红红的,我猜是哭了。”
  “就你会猜!”印儿拧了一下珠儿的脸,“那我问你,你问我那一句是为什么?”
  珠儿犹豫了好久,印儿就那么等她说话。珠儿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咬了咬牙,道: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小,好多事怕我不懂,不跟我说,但我自小跟着娘娘,姐姐们又肯教我,眉眼高低我看得出来——娘娘今日分明是故意支开我们,跟您说悄悄话的。”
  印儿不解,便是知道说悄悄话又能怎样?阳筠和她时常这样,从前也不见珠儿问。
  “娘娘今日拿了手炉,不仅姐姐欢喜,我也欢喜。姐姐想必和我一样,或喜或忧,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娘娘吧?”
  见印儿点了点头,珠儿又道:
  “那夜太子殿下守在娘娘身边,我看着也感动,但心疼可是没有的。”
  珠儿说到这,略顿了一顿,鼓足勇气盯着印儿的脸继续道:
  “娘娘凡事都有自己的判断,娘娘今日让我拿手炉,我便挑了一个;娘娘若没让,手炉就是蒙了多厚的灰,我也不会去瞧一眼。”
  一席话说得印儿心下吃惊。

☆、第二十九回 情所起

  珠儿一句接一句,印儿才恍然大悟,原来珠儿是说她瞧上了太子。
  印儿不禁笑出声来,不知是该气珠儿如此想她,还是该喜她正直可爱。她缓缓给珠儿讲了前因后果,叹口气道:
  “如你所说,我或喜、或忧,都是为了娘娘。太子殿下如今看来是不错的,但娘娘所说的‘欲速不达’之理,咱们也不仅要听,更要时常提醒娘娘。”
  珠儿脸红到了脖子,想要给印儿道歉,却不好意思开口。
  印儿伸出指头点了点珠儿的头,笑道:
  “人不大,心思还不少。还不早点睡呢,明日要是贪睡起晚了,看我怎么罚你!”
  珠儿扭扭捏捏送印儿出去,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不免松了一口气。
  次日见到印儿时,珠儿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印儿却一切如旧。珠儿便也不再多想,只专心服侍阳筠。
  阳筠才歇过午觉,就有崇仁殿的内侍传信,说太子晚上要过来八凤殿。
  “太子殿下说,会在太子妃殿下这里用晚膳。”小内侍细声细气。
  印儿打发了小内侍,叫了金花、玉叶来,问是否知道太子喜好。俩人知道的还不算少,诸如吃食、饮茶并作息等都还记得一些。
  “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改了习惯不曾。”印儿跟阳筠回禀时小心翼翼问。
  “无妨,就照着这样准备吧——菜只改两道,其余的还是我日常吃的就好。”阳筠淡淡道。
  她能去打听他的喜好,也算对他用了心。如果太过,事事处处仔细周到,反倒会让他失去兴趣,说不定又生出怀疑来。
  好容易挨到了晚膳时候,武承肃看着面前的八凤殿,忽然有一丝紧张。
  这种感觉倒很新鲜——他哪里试过在一个女人门前紧张?
  从来想要什么便有了,不想要的更不会上心。她们大多不是真心对他,他也不心疼哪一个。在武承肃看来,一切都是予取予求的利益,而那些女人也不是白嫁入东宫的。
  只有阳筠对他来说最没用,何况她还是武岳忽然塞过来的。为什么独对阳筠另眼相看,武承肃想不通,也没空去想。
  武承肃一面往八凤殿上走去,一面暗怪自己沉不住气。她才拿了个手炉,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更要让她瞧轻了。
  阳筠亲自迎了武承肃,吩咐人传晚膳,席间更亲自布箸、夹菜,饭后又服侍他漱口。
  明明有那么多侍女在旁,其他妾侍也都不需这么侍奉,阳筠偏如此守着规矩,让武承肃有些不痛快,却又不能说什么。
  许久不来八凤殿,格局摆设变化不大,陈设的样式却都换了个遍。
  从前郑氏很喜欢大红色和金质的,而阳筠用的东西有些古朴大方,有些又细致精巧,杂陈一室之中,倒也不觉得突兀。
  比如东间本就是书房,原来郑氏的书房闺阁气十足,如今虽还是书房,桌椅、柜子却被阳筠统统改了。
  书房当中那么大一个黑漆书案,桌脚边上放了一个宽阔的赭色粗陶矮缸,缸里插着许多卷轴,看上去近一半是新的。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总有二十来支笔,笔洗也是好大一个。
  屋子的东北角是一方黑漆矮几,矮几后一个半人高的墨色架子,上头摆了许多密封的小罐,武承肃问过后知道这是阳筠调香、焚香的香案。
  香案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仲尼、一伏羲两张琴,只是伏羲琴挂得略高些。
  阳筠由着武承肃溜达,温顺地跟在他身后,武承肃偶尔会指东指西问两句,她都一一大方作答。
  武承肃说没见过熏香也有讲究的,想要看看,阳筠便净了手打灰焚香。
  看着眼前娇媚的人,武承肃心里愈发异样。
  为什么独对她另眼相看?阳筠除了容貌气质比旁人稍好,也不见有什么不寻常。
  是因为她不带一丝烟火气?第一次看阳筠的脸确实惊艳,但他自认没那般肤浅。
  抑或是她大清早游湖摘花、又赏了两筐梨子出去,他忍俊不禁之余心生钦佩?分明是和他作对的事,似乎也没理由因为这个改观。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那夜弹琴么?那样的琴声确实让他心动,但不至于就这么看上她吧?
  仔细想想,无论他是打压还是讨好,阳筠都不买账,似乎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越来越关注她,也因此发现了阳筠的与众不同之处。
  如果阳筠轻易屈服,或者暴起挑衅,恐怕都没有这一刻了吧?
  武承肃觉得,恐怕之前他对阳筠就已经改观,只是有偏见在前,不愿去求证自己的猜疑,才耽搁了这几个月。
  之所以回想阳筠入燕后的点滴,原本是为理清自己的心事,虽有意避开他对阳筠的杀意,又哪里真能避开不想?武承肃果然还是想到了新婚夜。
  新婚夜现已成了他的忌讳,那夜他曾要害死阳筠。
  而阳筠没死,是因为她涂了那么多血……
  想到这里,武承肃又是一阵心烦,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学的,又学得不像。
  话说回来,她涂的血可真是够多,不然非让人查出来不可。也不知阳筠伤在了哪里,伤得怎样,那么多血,应该会留疤的吧。
  武承肃盯着阳筠的手细看,并没看见有伤,料她怕人怀疑,定是伤在了有衣服遮挡的地方。
  想到阳筠的身子,他倒没有十分期盼,反而不想现在就看了。
  “为何有两把琴?”看着阳筠静静焚香,光一炉香灰就鼓捣了一柱香的工夫,武承肃忍不住出声打扰她。
  “音色不同。”阳筠的回答十分简单。
  “你更喜欢哪一个?”
  “音色上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偏爱仲尼琴的样式。”阳筠忽然觉得武承肃可能不懂琴。
  其实他只是不懂她。眼前这个人不止和东宫不合,放在哪里都是格格不入,这是武承肃头一次猜女人心思,一开始他就自己附加了多少信息进去,难怪怎么都看不透。
  阳筠打灰、烧炭,能发出的声音实在有限,侍女们不敢打扰,都在门外候着,屋子里静得让人发慌。见武承肃半天不说话,阳筠受不了他这么静静端详,主动开口问武承肃会不会弹琴。
  “自然是会的。”
  答得倒轻巧,周纪想必也自认为是会弹琴的吧。
  阳筠把炭烧好埋了,只露出一小块在香灰外,避免炭火熄灭,接着从小罐中取出几粒黄豆粒大小的香丸,照旧放在银质的小盏上熏,将香炉盖子盖好,又取了帕子亲手把香案抹干净。

☆、第三十回 难眠夜

  见阳筠不用香粉,反倒用香丸,武承肃好奇道:
  “怎么用这么小的香丸?”
  阳筠看了看武承肃,笑道:“不然呢?做成二斤重的一个么?”
  武承肃没料到阳筠会打趣他,闻言不由一怔,阳筠自觉失言,忙解释道:
  “这味香叫‘梅花三弄’,有一味白梅花瓣是新鲜的,不好做成粉,做成香饼原也可以,就是不如香丸保存得好。”
  说到这里,阳筠顿了一顿,轻轻说了句:
  “况且香丸味道虽轻,却最是持久。”
  武承肃反复琢磨那句“味道虽轻,却最是持久”,竟不能释怀,良久才又问:
  “说起‘梅花三弄’,莫非太子妃也擅奏笛么?”
  “笛子是不会的,不过借了这个名字。”阳筠跪坐在香案前并未起身,“光是琴就学了许久,哪里有空学这些。”
  阳筠隐去所学其他不提,而武承肃就等她说琴,哪里会追问。
  “那日的琴声当真好听,不知可否求赐雅奏?”
  “日前还‘焦尾’琴给殿下时便说了,弹琴手疼。”阳筠强压着不发脾气,她最烦的就是别人要听她弹琴看她跳舞。
  “练了这么久,还会手疼?”武承肃那边憋着笑。
  阳筠哪里听不出,她直直盯着武承肃半天,忽然说了句:
  “手指痛可锥心,殿下难道不知道么?”
  似乎是亦嗔亦怒的一句话,阳筠倒是故意说的。武承肃果然懂了,虽然有些尴尬,心里又多了一分欢喜。
  若说之前他对阳筠有三分的兴趣,此刻倒有了五分。
  才刚戌时,武承肃就借口说乏累,让侍女给他沐浴梳洗后,随便拿了阳筠搁在案头的书,让人抱了个迎枕垫着,歪在睡床上看起书来。
  从武承肃开始沐浴,阳筠就心里发慌。等他洗好出来,阳筠咬了咬嘴唇,转身去了净室。
  这一次,换他听她沐浴的水声。
  武承肃心里只有三分的期盼,剩下七分都是不安。
  她竟知道要涂血。
  如果她真的经过人事,他要怎样?悄悄杀了她,还是默不作声?
  可是她也只是涂了血,似乎知道的并不多,武承肃试着说服自己。
  血涂得那么多,或许就是因为知道的多呢?那么多的血,也不好查出什么了。
  武承肃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阳筠就从净室里头出来了。
  月白的白绸中衣,领口袖口都用银白色的绣线绣了暗纹,衬着阳筠雪白的脸,倒真是好看。武承肃把手里的书递给侍女,只盯着阳筠瞧。
  阳筠在床边坐好,侍女们抱走迎枕,熄了灯烛出去。钏儿和印儿守夜,两人各抱着厚厚的被子睡在外间,隐约能听到里间的说话声。
  “不冷么?”武承肃早盖了被子,歪在里边床上,以手支颐看着阳筠身影。
  阳筠也不答他,闻言轻轻在外侧躺下,拉了被子盖好,满脑子乱哄哄。按照之前女官教的,她应该主动去拉武承肃的手往自己身上放。
  可她实在是不想动,虽然一直努力劝自己只动一下就好,剩下的就都不用她管了,奈何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武承肃早就躺好,等了半天却不见有动静,可从来规矩如此,阳筠不来拉他的手,他又哪能涎皮赖脸主动去碰她?更何况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碰她。
  眼看着阳筠犹豫,武承肃不禁又想,万一自己看错了人,是不是杀了她另说,还不够以后心烦的。
  或许这就是他父皇打的好主意,一旦他杀了阳筠,武岳那边就把消息放出去。
  可就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两个人都想找点话说说,却又找不出什么来。
  “你也会卜筮么?”武承肃话出口后,才想起自己的腹稿还在肚子里,竟然只说了最后的一句。
  阳筠想了想,猜他是因为高阳国乃“传天数者”这个说法,问出了这么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高阳国内会卜筮的也不多了,只有族中几位长老还懂。”阳筠答道。
  可若是问什么答什么,不是更尴尬?阳筠想了想,继续道:
  “妾身自己是不会的,但叔父家的堂弟学了不少,过了这大半年,想是有些长进吧。”
  “哪个叔父?可是高阳国主阳曦么?”
  “正是。妾身只有一位叔父,叔父家两个堂弟、两个堂妹。”
  “我记得你有个亲姐妹的。”武承肃觉得跟阳筠说话有些别扭。
  “妾身有一胞妹,如今已有十二岁了,平日里最是淘气不过,妾身也拘她不住。”想起阳筱,阳筠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武承肃终于知道哪里别扭。
  “我只是个太子,你又是太子妃,不必自称妾身。以后就你我相称罢!”
  还一句话他没说:既然没圆房,哪来的什么夫君和妾身,没的让他想起烦心事。
  阳筠摸不准他的脾气,应了下来。可她的话已经说完了,武承肃没有顺着往下聊,反倒说了句无关的。
  “听说太子殿下是独子,并无兄弟,连姐妹也无么?”阳筠没话找话。
  黑暗里,武承肃一言不发,阳筠似乎听到了他狠狠的咬牙声。阳筠意识到自己找错了话题,若无其事般叹了口气,继续方才的话题说起阳筱来。
  “臣妾父母亲走得早,叔父又十分宠她,由着她淘气,五六岁就会下河摸鱼,八岁就可以骑着小马乱跑了。
  “每次想要教她读书,她都十分不耐烦,勉强识了几个字,又开始舞刀弄枪的,没片刻安生。
  “臣妾针线上也不好,没本事教她,她也不想学,恐怕到现在连根针都没拿过呢。”
  阳筠说到这里竟笑出声来,末了又叹了口气,说想念阳筱。
  然而武承肃不接这话,仍旧说了一句“以后你、我相称”。
  阳筠气苦,只好讲了些高阳旧事给他,诸如昆吾氏如何建立有苏部,有苏部被灭后又怎么辗转建了高阳国,高阳有几任贤明的国主,但对于高阳国主一妻而终之事却绝口不提。
  武承肃果然和阳筠聊了起来,交谈间发现阳筠竟读了很多书。武承肃有意试探,果然连医书也读了不少,他心里不由得畅快了几分。
  对于武承肃有意试探一事,阳筠并未疑心,只当他是试探学问。既然她做的是太子妃,他又愿意听她弹琴,遮掩反倒无益。
  自己总共就这么点本事,若都藏起来,他看她还不一无是处了么?
  如此想着,阳筠便索性跟武承肃谈起学问来,却发现有些地方实在是自己见识浅薄,对眼前这个太子不免有些改观。
  武承肃也不嫌阳筠想法幼稚,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孩子能说出这么多,已是十分不易了。
  两人聊了大半夜,可苦了宜秋宫的卫良娣,三更天还睡不着,坐在床边生闷气。
  眼瞅着她就要临盆了,太子竟然宿在了八凤殿?想起跟自己擦肩而过的太子妃的位置,卫良娣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父亲再三斟酌后倒向太子,又让他嫁进来,以谋长远计,难得太子对她很好。
  本以为有了身孕生下儿子,宫里一个旨意下来,自己就能成为太子妃,谁知忽然就冒出个高阳王主。
  高阳国是什么东西?一群装神弄鬼的,还有脸说自己“传天数”。
  “有苏部不是出了个妲己么?”秀橘道,“奴婢听说高阳国还是祭九尾狐呢,太子妃别也是狐狸精变的!”
  卫良娣听着眼睛一亮,心里也舒坦了不少。虽然想起武承肃宿在阳筠那里仍有些气闷,但总算能睡着了。

☆、第三十一回 迟相应

  武承肃和阳筠聊了快两个时辰,期间阳筠起身两次去喝茶。
  说了这么久,换作是谁嗓子都干了。讲起什么武承肃都头头是道,偏阳筠每次提起妹妹,他就不接话了。
  东宫的事情阳筠做不了主,想要见阳筱,只能靠武承肃开口,由皇后允准。她又想让阳筱在八凤殿住一阵子,更要加倍小心,不容有失。
  然而“欲速不达”,阳筠觉得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反正太子也不见得为她破例,既然他如今愿意和她说话,迟早还是有机会再提的。
  快到子正的时候阳筠有了睡意,武承肃那边说话,她这边只是“嗯”一声。
  武承肃猜到阳筠是困了,他也还没休冬假,第二日早朝总是要上的,又说了几句,见阳筠没了声音,他便也迷迷糊糊睡了。
  一夜无梦,他从来不太做梦,只很早前有一阵子多梦。
  那段时间,武承肃经常梦见燕皇武岳把他扔在水里溺死,或者把刀架在他的脖颈,而梦里的他都还只是婴儿。皇后钱氏站在那里,血浸透了钱氏的裙子,地上也流了好一大摊血,钱氏伸出双手要救他,却怎么也够不着。
  寅正时分武承肃起床,阳筠也跟着起来,亲自服侍他梳洗穿戴。武承肃就在八凤殿用了早膳,临出门时忽然回头,看着阳筠微微一笑。
  他也不说话,只笑了一笑便走了,阳筠免不了又是一番猜测。虽然猜不出什么,但她直觉武承肃的笑是善意的,便也不多加萦怀。
  不过正是因为他方才忽然站住,回头那一笑间,她才头一次看清他的脸。
  武承肃肤色略沉,面部轮廓分明,眼神异常深邃,五官虽不很惊艳,凑在一起却能给人俊朗之感。
  远没有周绎好看。
  周绎唇色光红,朗目疏眉,加上鼻如悬胆,口角如弓,虽行事处处透着霸道,却更有一种疏阔之气,让人自惭形秽之余,又迫切想要与之相交。
  武承肃则如带着冰刀霜剑一般,威慑力十足,让人望而生畏,也会让人因为他在身边而感到憋闷。
  阳筠叫珠儿过来磨墨,静静地默起诗来。
  是一首《子衿》。
  珠儿伸头去看,那些字她倒是都认得,意思似乎也很好懂,只是不明白太子才出去,娘娘抄这个是为了谁。
  昨儿一晚上阳筠都没叫侍女,门外又听不到什么声音,印儿与钏儿也猜到二人未发生什么。钏儿不知之前的事,只当太子有许多话要和娘娘说,印儿却有些担心。
  不过已经能好好说上两个时辰的话,临走太子还回头笑了一笑,总还算是好事。
  接着的三天武承肃十分忙碌,马上就是冬假了,一堆大小事要他处理、决定,便都宿在了崇仁殿里,也没想起来遣人送东西给阳筠。
  阳筠倒也不盼他,仍旧自顾自地抄诗,但抄来抄去,总还是一首《子衿》。
  宜秋宫那边就没这么恬然了。
  卫良娣听了秀橘的话,本以为可以散播些谣言,借机打压阳筠。
  临盆之期渐近,看望她的人都是三五成群结伴而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碍着人多不好说话,卫良娣几次提起高阳国神秘,想要引到九尾狐上,整个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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