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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谋天下-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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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着火把的人便只照着水面,生怕看漏了什么,不一会儿便有人发现有偏东的一片湖水颜色不对,似乎略暗一些。
  “看那边!好像在那边!”
  那人举着火把,沿着“鹊桥”往东边去,直接照在湖水的上头。
  可是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湖水之所以略深,是因为有许多血流了出来。联想到方才地上看到的血迹,他的心忽然凉了。
  水里的人一听,立即都往那边游去,果然便寻找了阳曦。
  他们也来不及查看,忙拖了阳曦往没有护栏的“鹊桥”处游。
  桥上的人七手八脚地将阳曦接过,因嫌“鹊桥”太窄,几人抬着阳曦,一路小跑着往亭子中间去。
  刚想将阳曦放在亭中施救,排出其腹中呛入的湖水,就见阳曦颈上有一个深约七八分的口子,此时还有血缓缓往外流,而那张脸早已雪白。
  离得近的人看得清,立即失声痛哭起来,后头的人却不知究竟,见前面的人站着不动,还急得一直催促,让他们快点救人。
  阳楌此时已经到了亭中,听见有人吵嚷,便拨开人往中间挤。
  众人见他来了,纷纷给他让路。
  阳楌很快就见着了父亲,只是才刚他还跟自己说话,如今却没了气息。
  他愣了半天,始终不敢相信父亲就这么死了,半晌才回过神,扑在阳曦的尸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没人安慰他。
  大家都不知要说些什么好,想到阳冀也是在这里死的,宫人们都十分感慨,又觉得一片迷茫。连跟着阳楌的田安顺也不上前,只站在一旁抹眼泪。
  阳楌只顾着哭,没法思考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要责怪谁。他只是觉得突然,不肯相信这是事实,却又不得不信。
  有人心知事关重大,跟身旁的人说了一声,便往后头高氏屋里去,走到了一半他才觉出不对劲来——为何阳楌半夜不睡,会到湖边来寻阳曦呢?
  这人脑筋倒快,心知后头必然有事,不然阳曦不会自尽,阳楌更不会那么巧就找了过来。他略想了想,转头去找夏恒去了。
  今日不是夏恒当值,他早回自己房中歇下,来报信的内侍敲了半天的门,夏恒才穿了衣服开门。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夏恒并未出言责备,心知半夜砸他的门,必然不是小事。
  因恐被旁人听见,半夜里恐慌,那人没敢大声吵嚷,只是一直拍夏恒的门罢了,敲门时也不敢说是何事。如今见夏恒问,他才把阳曦自尽的事小声说了。
  与阳楌一样,夏恒先愣了半天,蓦地嚎哭起来,慌忙往湖边跑了过去,没跑两步便摔倒在地,爬了两步才又起身往听水榭跑。
  夏忱与夏恒屋子相邻,早听见这边砸门的声音,心里便留了意。及听到夏恒大哭,他这才确信出了大事,十分利落地穿了衣服,立即跟着出来。
  原以为追不上堂兄,没想到跑出来不过几十步,便看见夏恒在前头连滚带爬,旁边还跟了个手足无措的内侍,想必是方才来敲门报信的。
  夏忱愈发不安,赶忙上前扶了夏恒,骂了来报信的内侍不长眼,让那人一起扶着夏恒,一路往听水榭去了。
  才刚到了湖边,便看到听水榭上乌压压的一群人,似乎都跪在那里哭。
  夏忱心中明白了三分,只是不敢相信死的是阳曦。
  三人一路往前走,沿路跪着的宫人纷纷避让,低声说“夏总管来了”,田安顺听见夏恒来了,不禁有三分心安。
  阳楌正呆呆地坐在那里,夏恒等人来时,他还在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夏忱眼睛尖,看到阳楌面前摊了一张纸,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封书信,只是上头一片模糊,想来不是国主有意留的手书。
  事实上阳楌才刚止住了哭,一刻钟前,他还伏在阳曦身上哭,然而彼时他便已经过了初时的震惊,渐渐回过神来。
  父亲与母亲之间定发生了大事,母亲那般苦留父亲,连颜面都不顾,定是犯了大错。
  不知父亲究竟为何如此气愤,连他们几个也都不顾,将高阳国也不放心上,说扔就真的扔下了。
  自从阳筱的书信过来,父亲神情便总是不对,阳楌其实也曾疑心,觉得父亲的情形不好,似乎随时准备离开他们。只是阳楌当时没反应过来,以为真是摘星犯错,才苦苦逼着父亲回房去住。
  早知道会有如此后果,阳楌即便是死,也不会以自己性命为要挟,说什么“无颜面对双亲”之类的话,连逼带哄地求父亲回去。
  阳楌脑中渐渐有些清醒,他猛地想起阳筱那封信,忙在父亲身上摸索一番,终于在其怀中找到了已被水湿的信。阳楌双手颤得厉害,小心翼翼地把信打开,却什么也瞧不出来。
  信上一团模糊,早被水把信都洇透了,墨迹和山水画的云朵一般,分不出个具体的形状,只有一些比划不多的字尚可辨认。
  阳楌呆愣愣地看着那封信,要想知道父亲为何自尽,似乎只能去问母亲。
  心中所讲必定不是父亲说的那样,只是摘星犯了错,惹得阳筱不快,阳楌觉得,阳筱信里说的必定是母亲。母亲犯了什么错,甚至设计陷害阳筠姐妹,被阳筱发觉,这才写信回来告状。
  而父亲本想独自静一静,暂时不去见母亲,却因阳楌自以为是,拗不过阳楌的苦苦哀求,不得不回母亲屋里去。
  这一见面,父亲就再忍不住,出言质问母亲,哪知道母亲好不知错,也不肯改正,父亲这才气急,不愿再面对母亲,却又怕自己再紧紧相逼,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了自尽。
  阳楌觉得如此解释甚是合理,必然是因为他,父亲才会那般为难,不得不选择一死。
  他呆愣愣地看着阳曦的脸,心中自责之情愈盛,若不是放心不下一家子女眷,阳楌恨不得跟了父亲去尽孝。
  正在自苦,忽然有人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阳楌回头,看见夏恒哭得厉害,而唤他回神的,正是夏恒的堂弟夏忱。

☆、第二二五回 泪洗面

  阳楌定定地看着夏忱,仍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知他想些什么。
  夏忱十分为难,有心劝阳楌两句,却不好开口。
  他虽是个净了身的内侍,倒也懂些家国天下的大道理。如今阳曦忽然死了,高阳完全落在了阳楌身上,即便阳楌如今悲痛欲绝,也必须强撑起来。
  这么多人瞧着呢,哪容阳楌如此失魂落魄?
  夏忱一咬牙,高呼“请国主节哀”,给阳楌磕了个头,久久都不起身。
  田安顺反应过来,跟着给阳楌行了大礼,口中高呼“请国主节哀”。夏恒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如今稳定局势才最要紧,便也强忍住悲痛不哭,向阳楌叩头不起。
  站在一旁的人见了,忙跟着给阳楌叩头,呼声此起彼伏。
  阳楌苦笑。他自觉还太年轻,根本撑不起昆吾一族,更担不起整个高阳国。可如今这副担子,他不背也是不行了。
  他转过头,静静看着阳曦,泪水忍不住又滚落了下来。
  虽说是阳筱的书信惹事,是母亲行为有失,终究还是他把父亲请回房中,害得父母争吵,以至父亲寻了短见。
  这样内疚自责的他,真的能担负起高阳国来么?
  阳楌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心中愈发怀疑起自己来,却不敢再想追随父亲而去的事,不得不强撑着吩咐众人做事。
  他先扶起了夏恒,接着让众人起身,直言自己年轻,不知该如何处理,请夏恒帮忙处置。
  夏恒恭敬应了,颤声吩咐众人做事,不难听出他正忍着哭。
  众人得了令,各自忙碌了起来,找架子的找架子,抬尸首抬尸首,有人跟着夏忱去布置灵堂,有人连夜出宫去寻上好的棺椁。
  夏恒自己则与阳楌一起往后头走,去给高氏报信去了。
  高氏听说阳曦自尽,登时昏死过去,落霞一面哭,一面打发了侍女去请医官。
  阳槿几人安顿好高氏,刚刚回到自己房中,还未及睡下,便听到这边又吵闹起来。众人来不及细问,以为高氏又闹起来,忙才穿好衣裳又过来看。
  及过来看时,却见高氏昏死了过去,阳楌等人均一脸戚容。
  阳槿、阳杺心道不妙,以为母亲不好,忙问阳楌高氏为何昏倒,是否要紧。
  因高氏昏厥,阳楌还未来得及知会他们阳曦之死。见幼弟弱妹站在跟前,纷纷询问他发生了何事,阳楌再也忍耐不住,才刚强撑着的那股气霎时松了,只喊了一声“父亲殁了”,便又岂不成声。
  三人立时嚎啕大哭,连平时嫌弃阳曦管束太狠的阳枍也哭得死去活来。待哭了一通后,阳槿先说要去见父亲。
  虽怕三人见了伤心,但毕竟是为了尽孝,阳楌不好拦着不让去。他只跟阳槿说父亲死得惨,嘱咐她看好弟妹,便让田安顺带三人往前头去了。
  高阳承昆吾旧制,设了世屋作为宗庙,国主殡天停灵也在此处。
  宫人们手脚倒快,阳槿几人赶到时,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只是棺椁未至,阳曦的尸身只能暂时停在中间,临时搭了个台子罢了,未最终安置。
  阳槿也不知自己心中想的是什么,只觉得像在梦里一般,或许醒了也就好了。
  阳杺却接受了事实,心中悲痛因此更甚,想到从此便没有父亲,眼泪便一直往下落。
  因为母亲溺爱、父亲约束的缘故,阳枍跟阳曦感情并没那么深,可听说父亲死得太惨,阳枍自然也是心痛难耐,一路哭哭啼啼跟着过来。
  来的路上阳槿便问过田安顺了,听说父亲是自尽,先抹了脖子又栽到湖里,不禁有些怨恨高氏。
  方才几人出来得虽然晚,但听高氏自言自语,又跟侍女们略打听了一番,也知道是阳曦夫妻吵架,高氏把阳曦气跑了。据说阳曦连外衣也没穿,只穿了中衣就甩开了高氏。
  见高氏哭得绝望,阳槿本来还有些心疼母亲,想着天明时劝说父亲,哪料到阳曦竟然就这么寻了死。
  阳槿、阳杺一直知道高氏行事有些不妥,阳曦时常看不惯她,却诸多宽容,能忍便都忍了。
  如今看来,高氏所犯之事不小。只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竟让阳曦如此看不开,决意要死。
  几人各怀心事,默默地走上前,终于看清阳曦脖颈上那刺眼的伤口。
  阳槿泪流了满面,却没怎么出声,只心中恨得厉害;阳杺哭得愈发凄惨,声音摧人心肝;阳枍则略缩了缩脖子,又是害怕,又是难过,拉着阳杺的衣袖哭个不停。
  三人就一直在世屋里哭了一夜,只中间阳枍问了句“母亲是不是没醒,怎么还不来”,却被阳槿一个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竟再不敢多嘴了。
  高氏只昏迷了片刻,医官还没来,她便先醒了。
  转醒的高氏又哭又闹,嚷着要去给阳曦作伴,猛地坐起身来,穿了鞋就说要撞柱子。屋里服侍的忙上去拦住,连劝待哄,把高氏又按回到床上。
  高氏坐在床上也不消停,隔了一会便起来穿一次鞋,满屋子的宫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都瞪着眼睛守了她一夜。
  阳楌见她安稳了,吩咐人好生看着,便往世屋去了。
  阳槿几个想是一直在哭,眼睛肿得老高,阳楌看了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没等开口说话,有内侍过来回话,说棺椁明日可以备齐。
  “两层棺木都已经寻到了,稍后就可以送进宫来。蒙在亲身棺外头的皮革也有了,是月前得的犀牛皮,不过这会还没硝制出来,再等两日即可。外头的大棺也在赶制,照例是厚八寸的石棺,后日可以送来。”
  阳楌点了点头,道:
  “差事办得不错,你也辛苦一夜,回去歇着吧,后头还有多少事要你们撑着。如今且都乱着,待事情完了,一并赏赐。”
  内侍闻言立即叩头,口称“不敢”。
  阳楌没心情计较,命他回去歇着,自己则转身去叫了阳槿等人,催他们几人回去换衣裳。
  “事情太过突然,一时找不到生麻布。你们回去收拾一下,把钗环项圈什么的都摘了,换身素净的衣服先赶过来,最迟明日一早,斩缞裳也就齐了,到时候再换罢。”
  三人齐声答应,阳杺拖了阳枍的手慢慢往外走。
  阳槿却没动。

☆、第二二六回 寻底里

  阳杺回头看时,发现阳槿一动没动,知道她是有话要问阳楌。阳杺便也不多停留,也不跟俩人招呼一声,领着阳枍先回去换衣裳了。
  阳楌见阳槿留下,知道她是要问父亲死因,心中开始盘算着怎么说才最妥当。
  他虽然知道不少事情,毕竟都不完全,许多话也并不想说。
  还没等阳楌拿定主意,阳槿便朝他走了过来。
  “兄长今日忙碌,槿儿本不该打扰,只是有些话不问清楚,实在不能心安。”阳槿低声问道,“兄长可知父亲为何自尽么?”
  “我也不知究竟,才刚要去书房寻父亲却没寻到,一路找到宫门口,听见有人吵嚷,便循声过去,找到了听水榭里。”
  阳楌有心撒谎,故意瞒下许多细节,倒不是为自己开脱。
  他自然知道阳曦之死与高氏有莫大的关联,而究其起因却是阳筱的书信,只是阳楌宽厚,把过错都算在了自己头上,总想着若无他几次去求,父亲也不会死。
  高氏行为有失的事他自然不能说,这既是为人子的根本,也是为了阳槿心里好过——哪有人愿意知道自己母亲有大过错,甚至因此逼死父亲的?
  而阳筱与阳槿不睦已久,若是让阳槿知道今日事是阳筱挑起,只怕阳槿心中会愈发怨恨,或许还会做出什么伤害阳筠姐妹的事。
  阳楌略想了想,便决意撒谎,无论阳槿为什么,他都推说不知。
  “兄长今日一早是与父亲在一处罢?”阳槿直视阳楌双眼,仔细地分辨着他的神情。
  “早膳后先给母亲问安,便往父亲书房里去了。”阳楌有些心虚。他实在没想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生怕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
  “早上兄长看父亲,以为如何?”阳槿语气淡淡的,似乎提不起精神一般,“可曾见父亲为了什么事忧心,或因何事而动怒么?”
  “这倒没有,一切如常,只是看着有些疲累。”阳楌轻叹了口气。
  早起确实还好,听说有阳筱的书信,父子俩还认真高兴了一场,阳曦更是满口称赞,若阳筱如今实在是懂事。
  然而拆开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阳楌再想起当时的情形,心痛得愈发厉害:那信竟是阳曦的催命符!
  “既然只是疲累,更应该休息才是。”阳槿皱了皱眉,“没见过高阳国有哪个不懂爱惜身子的。我便是没跟着长老学习,也知道要应时而作,父亲自然比我更懂这个道理,兄长也懂,是不是?”
  阳楌不知她要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阳槿见他点头,便知早上父亲便有不妥,阳楌必然是知道些什么,却决意瞒着她。她摇了摇头,苦笑道:
  “父亲既然疲累,只会回母亲房中休息,不会一直在前头,连午膳、晚膳都不曾与我们一同用。我这猜测,合情合理罢?”
  阳楌心里愈发虚了,忙要编些话解释,阳槿却不听他说,只继续道:
  “晚膳后兄长就去请父亲了,父亲本来不欲回来,偏兄长能劝动。若要相劝,势必知道内情,否则无的放矢,又能说得动哪个?只是父亲回房之后却直接同母亲吵了起来,吵过之后父亲径自往前头去,兄长又直接追去找父亲。若说兄长一无所知,槿儿实在无法相信。”
  这话说到阳楌的痛处,他重重叹了口气,道:
  “要说是我请来父亲,导致有如今之祸,倒是真的。倘若我不求父亲回来,由着父亲在书房歇着,或许不至于此。到如今我还后悔,为何非要请了父亲回来……”
  阳槿缓缓摇头,眯着眼睛看了看阳楌,眼泪又流了出来。
  阳楌见她咬着唇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以为阳槿心中怪他,愈发觉得对阳槿不起,又说了好些自责的话,说到最后,竟已经泣不成声。
  阳槿见他伤感,忙拦住了阳楌的话头,苦笑道:
  “兄长何必都揽在自己身上?父亲为何生气我虽不知,但他生了谁的气,气成了什么样子,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兄长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父亲整日避着母亲,倒也不是头一遭,从前也有过两回。要真追究起来,每次都是母亲有错,德行有失。
  “且今日母亲连颜面也不顾,哭喊着追了出来,父亲更是连衣裳也没穿,只穿了中衣便甩手离开了,不是母亲气着了父亲,还能是因为什么?
  “必定是母亲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父亲恨得不行,却又顾及你我兄妹几人,左右为难,只能在书房里躲清静。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因母亲托兄长去请,不得不回到后面,与母亲又见了面。
  “母亲或无悔过之心,父亲才心生绝望,想要一死了之,从此不必忧心。
  “兄长且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阳槿一行说着,阳楌便渐渐止住了哭。听阳槿越说越多,越来越过,阳楌忙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在近前,他才略觉安心。
  阳楌微怒,低声呵斥阳槿道:
  “槿儿说的是什么!哪有做子女的议论母亲的?即便母亲犯了什么大错,也不该由你我来说!更何况这事未必就怪母亲,你又没听着他们吵架,胡说些什么?”
  阳槿咬了咬牙,反问道:
  “兄长且说,到如今也没让人去请母亲过来,又是为何?哪怕走不动,也当让人用乘舆抬了母亲过来。兄长总不是要骗我,说母亲尚未醒罢!”
  事情正如阳槿所料,阳楌本想瞒着,如今看来,众人竟都看得清楚,哪是他要瞒着就行的?也不知明日过后,母亲那边又会如何,会不会愧疚难负,真的随父亲去了。
  可他不能对阳槿松口,一旦说了一点,就会说得更多。
  阳楌叹了口气,说阳槿多心,之所以没请高氏过来,是因为高氏情形不大好。
  “才刚母亲嚷着要跟父亲去,直要撞柱子呢,幸好屋里人多,都拦住了,如今实在不好请母亲过来。待母亲好些,自然会过来这边。”
  阳槿还要说话,不巧夏忱过来寻阳楌,便只得作罢,先回自己屋里去了。

☆、第二二七回 传乩文

  夏忱来寻阳楌,却不是他自己有话要说,而是受堂兄夏恒之托,专程来请阳楌去说话的。
  “夏总管让奴婢来这里看着,请公子移步国主的书房,说有话要与公子私下说。”夏忱略有些无奈道,“哪想到三王主、四王主并二公子都回去了,想必大公子如今也不好走开了。”
  自从阳楌清醒过来,决意撑起高阳国,夏忱等人便不再以“国主”称呼他。国主之位虽势必要阳楌来坐,但也要经过长老合议,行过祭天礼,问了天意才行。
  当初叫的那一声“国主”,不过是情势所迫,为了让阳楌醒神,不至于大家都手足无措罢了。
  阳楌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因此众人仍称呼他为“公子”,他也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心安,对众人能谨守分寸十分赞赏。
  “可说了是什么事么?”阳楌一边说,一边往四周看去。
  他生怕有什么遗漏之处,自己却忽然走开,而夏忱又做不了主,再惹出些乱子来。即便待会儿有几个弟妹在此守灵,也总不如他自己在这里安心。
  夏忱看出阳楌不放心,怕他不肯离开,耽误了正事,只好答道:
  “奴婢只知道是要说些旧事,究竟是何事,因夏总管并未明言,奴婢便也不清楚了。”
  阳楌闻言果然心中一动,想到夏恒跟随父亲多年,又是宫里的老人,想必知道些隐情。
  即便不知道,也总能猜出几分。
  片刻后,阳杺带着阳枍先回来,阳楌嘱咐了阳杺几句,自己将世屋内外又大致看了一遍,拜托了夏忱帮忙照看,便往阳曦的书房去了。
  才刚进门,就看见夏恒站在中间,看着墙面发着呆。
  阳楌顺着夏恒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一面空空的墙。他不禁一愣,隐约觉得哪里不大对劲,皱眉想了一想,才意识到是少了之前那柄剑。
  阳楌心中大恸。
  想必父亲就是用那柄剑自尽的罢?
  “夏内侍看什么呢?”阳楌轻声问道。
  听到阳楌的声音,夏恒才知道他已经进来了,忙转身给阳楌行了大礼。
  阳楌亲自上前扶起夏恒,请他在胡椅上落座,夏恒却不敢做,推辞了半天,坚持站着与阳楌说话。
  “奴婢方才在看墙上的影子,哪里从前悬着一柄宝剑,是大公子的曾祖父留下来的,一代一代传下来,一直传到了老国主手里。”
  夏恒所言“老国主”,指的是阳冀、阳曦的生父,也是夏恒的第一个主子。
  见夏恒没有要他搭话的意思,阳楌便不多嘴,只静静在旁听着,等夏恒继续说话。
  夏恒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一般,继续道:
  “老国主是因病薨逝的,早数月便知大限将至,因此将国事早安排妥当。当时奴婢就在旁边,他没什么放心不下,只说他的两个儿子都让人不能放心。
  “前国主性情太过刚硬,国主——也就是大公子的父亲——太过绵和,又都多情,怕都不是长寿的命。
  “奴婢不懂那么多,只宽慰了几句。老国主便指着这柄剑,说此剑虽是好剑,然戾气太重,两位国主都镇不住。
  “听老国主说,他此前与大巫扶乩,占出此剑与高阳气数相关,若留之恐有灾祸,因而有此疑虑。
  “奴婢虽是昆吾族人,却不懂扶乩占卜,听说此剑不详,便问老国主为何不将剑丢了,或许高阳国就不会有事。老国主却只是笑笑。”
  夏恒说到这里,故意一顿,轻声问阳楌道:
  “大公子可知,老国主因何发笑么?”
  阳楌见问,苦笑一声,道:
  “既然是老国主与大巫扶乩所得,可知天意如此,想来不是丢了一柄剑便能了事的。若逆天而为,恐有更大的祸患,也均未可知。”
  夏恒微微一笑,道:
  “是啊!老国主也这般告诫奴婢,说高阳国敬的就是天,只能顺应天意,哪能逆天而行呢?
  “那剑传给前国主,前国主果然英年早逝,前国主死后,宝剑自然传给国主。岂料国主因心中有愧,竟一直将此剑悬于书房,想时刻看着以为念。
  “奴婢看着就心慌,可是想到老国主说的那些道理,奴婢便只能把当年扶乩的事都瞒着。哪知最终竟是用此剑自刎的。
  “‘景星见,黄龙出,剑刃血,绝大巫’,这是当年得的乩文。如今宝剑已经血刃,接下来,想必就是大巫辞世了。
  “高阳国虽有众多长老,但能知天意的,称得上‘大巫’的,如今倒真仅大巫一人而已。
  “待大巫离世,公子便放下这高阳国,教众人散了,也焚了那些秘术古籍罢!
  “大巫通天彻地,若不是怕我等生了逆天之心,或许不会在前国主身亡后便不问世事,奴婢今天便也不会越俎代庖,把原该大巫说的话都说与大公子了。
  “天意要亡昆吾,不教再传巫术,公子切不可妄为,不顺天意。奴婢只有这一句话,也是老国主的心意,还望公子谨记。”
  听说还有这般详细的乩文,阳楌不禁心生绝望。他愣愣地看着那边空墙,心里也忽然空落了起来。
  夏恒把话传到,便恭请阳楌回去守灵。
  阳楌惦记着世屋的情形,便也不多留,失魂落魄地往世屋走。
  他一面走,一面仔细回想夏恒方才的话。天意虽不可违,但要他放弃一家人,将好好一个高阳国遣散,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景星见,黄龙出,剑刃血,绝大巫”……
  只说“绝大巫”,大巫如今不过一人,天意未必绝的是高阳一国罢?即便要散了以占卜立国的高阳,族人性命也未必不能保。
  阳楌打定了主意,竟然来了劲头。因存了私心,怕族中长老知晓当年扶乩一事后会反对,阳楌不敢与旁人商量。他对任何人都没提过乩文,只自己在心中想着如何应对。
  待阳楌回到世屋,阳槿也早换好衣裳过来了。几人一齐守灵,哭了一整晚,让人听见便觉可怜。
  卯初时分,出去的宫人得了麻布,赶忙交给针线上的缝制丧服,令备了哭丧棒等物。
  卯正,四人按礼换了丧服,继续跪在灵前。
  辰初时分,二层棺木齐备,阳曦停灵妥当。
  阳楌这才来请高氏。

☆、第二二八回 更心寒

  还没走到阳曦的尸身前,高氏便跪在地上不起,嚎啕大哭起来。
  阳枍跟着母亲伤心,哭得愈发厉害,阳杺也觉悲恸。
  阳楌生怕母亲又要寻死觅活,顾不得自己还流着泪,忙使眼色给跟着高氏的人,示意她们多小心。见众人点了点头,领会了他的意思,阳楌心中略安。
  刚要收回视线时,不经意瞥见了一旁的阳槿。阳槿方才还不停地流着泪,这会子高氏进来,她竟然止住了哭了。
  虽被阳楌训斥一顿,阳槿心里还是忍不住要怪高氏。见高氏进来,她起初还暗暗劝着自己,千万念着高氏是她生母,不能对高氏心存怨念。
  可高氏分明连上前一步也不敢,让阳槿原本冷了的心变得硬了。
  哪有人哭灵时看也不看亡者一眼的?
  眼看着高氏是不敢上前,只跪在入门处哭丧,想到父亲自尽全是因为高氏,阳槿不禁恨得咬牙,心中竟比方才更加难过。
  可正如阳楌所劝的那样,高氏毕竟是她的生母,因此阳槿虽然怨恨,却也只能忍耐,这可当真是无可奈何,唯有自苦罢了。
  见阳槿皱着眉头,眯着眼看着高氏,阳楌不禁也是蹙眉。
  他轻轻拉了拉阳槿的衣袖,对她微微摇头,面色十分凝重。
  阳槿轻哼一声,似乎是在叹气,又似乎有些不屑,听着又像是苦笑一般,倒让阳楌分辨不清了。
  兄妹俩正各自在心中猜疑,忽听见高氏一声大喊,伸了头又要往棺木上撞。
  阳楌眼见过高氏昏厥,以为她对阳曦必是痴心一片,倒未曾犹豫,虽有宫人拉住了高氏,阳楌还是跟阳杺、阳枍一齐冲了过去。三人一面哭,一面由阳楌开口,哀求高氏顾念几人,莫要轻生。
  待高氏安稳了些,阳楌才又回到一旁跪着。
  他这才猛然发现,方才高氏闹着自尽时,阳槿竟然一直没动。
  阳楌心中愈发难过,心道此事母亲虽然有错,毕竟还是怪他多事。如今槿儿竟然因此怨上了母亲,让他愈发为难了。
  他只想自己所想,哪知阳槿如今才是彻底寒了心,再不愿为高氏心软。
  阳槿只冷眼看着高氏做作,心中替父亲不值。
  父亲究竟为何自尽,阳槿虽无法查证,可总是因高氏之故。而高氏这般虚情假意,又哪里值得阳曦连性命也不要呢?
  阳槿忽然觉得,若高氏能安稳活着也好,让高氏从此愧疚一世,为高阳众人厌弃,倒也算是得了报应。
  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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